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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两天,韵清正在院子里摹一幅海棠,却传来了噩耗,郑小姐果然寻了死。据说那李科长的新欢上门骂了郑小姐,骂得极其难听,那郑小姐一时想不开,真个悬了梁,等下人发现时,据说早没了气了。韵清听了,当时便晕了过去。柏言一通的忙,心下担心得紧。
郑小姐一死,那李家也不过问,李科长更是躲得远远的。她从小卖了戏班,家里也没了联系,这后事都是孙太太韵清她们料理,她们将那姓李的臭骂一场,更有小报登了这事,一时满城风雨。
家里气压低了一阵子了,柏言并不多说话,也不过来劝她,一切都由着她。她却越来越不好,经常发呆,还偷偷抺泪。
那日柏言一回来便看见她又坐树下发呆,海棠已经谢尽,茶也凉了。他堆了笑脸过去:“我今天有个好消息跟你说,要不要听?”
她看看他,意兴阑珊。
他并不介意:“那姓李的因为这件事,惹怒了上司,被发配到西北去了。”
“哦,是吗!”那又怎么样,总是死了的不值。
柏言又说:“还有更解气的呢,那季将军的小姨子,坐车时车子爆了胎,受了惊,连孩子也没保住。据说那季将军又将她接了回去。”
她听了,真是解气得不得了,姓李的怎么说总是没要了郑玉芬的命,那个女子却是直接凶手,虽说稚子无辜,但那样的女人,落着这样下场,实是自找。她问:“那姓李的不是人才两空?”
他叹气:“可不是,你解气了没?”
想到枉死的郑小姐,她又伤神:“就是可惜了玉芬姐。”
柏言安慰:“她若地下有知,看那两个得了报应,也会安息。”
韵清终是渐渐放下了。那日林四又来,许伯得了柏言的命令以,不肯放他进来,他跟许伯纠缠许久。没了法子了,便在门口叫:“韵清,韵清……”
韵清发了话,许伯只能放他进来。
“我说你大白天的,怎么有空出来闲逛?”
“我得了天大的好消息,我赶紧过来告诉你。”他理了理衣服:“那李德全,被调配西北上任去了,还有跟他的那狐狸精,居然爆了车胎,孩子也掉了。”
她淡淡的:“我都知道了。柏言昨天回来和我说了”
林四好奇:“你说柏言哥?他什么时候管闲事起来了啊?”
韵清一想,对啊,徐柏言一向不爱过问这些事,昨日怎么会回来同她讲。
只听林四又说:“不过,韵清,我猜呀,这些事一定有人在背后捣鬼,你看那大报小报的,天天报道,弄得政府不得不出面处置姓李的。还有那汽车,怎么会突然爆了胎了呢?这俩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隔夜的新闻再拿出了,任谁也没了好奇心:“好了,你今天来,就为跟我讲这个?”
“是啊,多振奋人心的消息啊!”林四很为被人抢了先烦恼,但也不忘自己的正事:“当然啊还有,你很久没去店里了,那儿生意差了一大截,你一开心,带了那些个太太小姐们去店里,我这么又能发财了吗?”
韵清白他一眼:“原来你心思长在这里?”
林四一向不达目的不罢休,又劝说:“我跟你说,就那胡一菁,她每次买衣服,都来找你同去,我不指望你指望谁呢?”
左右自己能挣些私房钱,韵清也不想弄巧成拙:“知道了,我们是有段日子不上街了,我明天约孙太太去。”
林四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韵清,这店的事情只有你我两人知道,柏言哥你也不能说出去哦。”
她学他的样:“晓得的”
两人真像贼一般,韵清送他走前东顾西盼一番,惹来林四一番耻笑:“你我两个还真像那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一般,陆韵清,你几时变得这样怕柏言哥了?”
她才懒得跟他解释:“以后无事,少来我家里。”
“我常听我那父亲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现在我才知道个中滋味呀!”林四一向口无遮拦。
好歹韵清已经是柏言名义上的妻子,被这样调侃也是恼了:“林少清,你再胡言乱语,我陆韵清就此跟你绝交。”
林四瞧她要翻脸,忙给自己个台阶:“嘿,嫁了徐柏言,你还真和他一般无趣了,我开玩笑而已。”
事情渐渐淡去,日子恢复以往。其中秦妈来瞧过柏言夫妇两人,带来好些东西,还有些钱财,柏言没加理会,只吩咐交与韵清处理。韵清感慨,徐家两老终是挂念儿子,自己倒了了阻碍。
秦妈拉着她家长里短,大约是说徐家两老盼着柏言能与家里缓和关系,却是只字不提韵清,她心里晓得,徐家大门,她想再进,难比登天。秦妈对韵清一向欢喜,只是劝她,还说了些徐家秘辛。原来,韵清母亲与柏言母亲是闺中密友,两人差不多时间嫁了人,柏言母亲不久生了柏言,韵清母亲却总是小产,直到八年后,两人又一同怀孕。韵清大柏华三个月,柏言母亲原本有意将韵清定给柏言,却叫徐老爷阻止了,柏言从小一本正经,小大人一个,书又读得好,徐老爷有心栽培。于是等到柏华落地,两人就定了亲。谁知柏华母亲月子里突然血崩,没到医院,人就没了。
柏言姨母,也就是现在的徐太太,那时还在闺中,过来照顾两个孩子。柏华已经记事,再不肯改口,徐太太虽面上一视同仁,心里到底偏了柏华。
韵清听了这些,心下了然:“原来如此!”
秦妈又说:“记得年后太少爷在上海呆了三日吗?”
韵清想起,自己那时还怨他不管自己呢。
秦妈又说:“他们一家四口争吵不休,后来扯了出来,原来你和大少爷的婚事,是太太一手策划的。”
韵清听得惊奇,那徐太太,那样和善的一个人儿。
只听秦妈说道:“太太一辈子没生育,就把二少爷当了亲生了,老爷看重大少爷,一心为他求门好婚事,并不止一次说了徐家将来要交到大少爷手里。太太替二少爷不值,又遇着二少爷对这婚事不肯,便设计了后来的一些事。为这事,老爷扇了太太一耳光,如今老爷还冷着她呢!”
韵清心中五味杂陈:“我竞不知道,这中间还这样复杂。”
秦妈继续说:“二少爷如今也与太太离了心,不知道大少爷怎么说动了他,他如今乖乖地念书呢。要我说,这家里有主心骨,就是大少爷了,少奶奶,你是因祸得福,嫁对了人了,你可要好好对大少爷,不枉他一力保你,说为了你,可以不要整个徐家。”
韵清心中大恸,面上不敢表现出来,自己现在处境尴尬,多做多说总是无益,一切总是要看柏言的态度。再说自己和柏言有言在先,想那么多也只是徒劳。
秦妈住了一晚,第二日便回去了。韵清才送]她上车,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一时冲动,买了票也回了上海来,却不敢与秦妈在一处。下了车想打电话给柏言,却一时没有寻着公共电话。再说好空双手,也不好回去,便在车站附近买了一堆东西。这下倒好,把打电话的事抛在脑后了。
陆父与周氏乍见女儿回来,欢喜得什么似的,拉着女儿东瞧西问,直把她当了贵宾,周氏拉着女儿只不放手,她一向动静太,不出一刻钟,左邻右舍都晓得了她家发达的女儿回了娘家,全过来打招呼。周氏为了显摆,竞摆了两桌酒,从中午闹到晚上,热闹非凡。
到了晚上,韵清才想起没给柏言报信的事,着了急,陆家又没电话,想出去,陆父却是不肯,怕她危险。她一肚子心思,想到天快亮,终于熬不住,沉沉睡去。
那头柏言回来瞧见人没有,打电话加徐宅,又不敢与两老知道,只找秦妈,那管家一头雾水,秦妈也觉奇怪。
见秦妈处无果,柏言不禁急了起来,偌大个南京城,莫不是走丢了,于是挨个地跟韵清要好的太太、小姐们打去询问。他哪里做过这样的事,真是羞于启齿。他记得自己没在哪里得罪了她,怎么又不告而别了。他想来想去,终于想着个人来:林四。
林四听了他电话,取笑他:“大哥,你怎么连老婆都看不住啊?三天两头让我帮你找老婆?”
柏言几时受过这种奚落:“阿四,我知道你总有办法找到她,我也不问你通过什么手段,什么人,我只要寻人!”
那头沉默了一会:“好吧,我试试看。”
虽然托了林四,但他仍不放心,追到外头去寻。寻了一圈才想起,自己平日从不管她,她爱去哪些地方,会去哪些地方,居然都不知道。这种事,又不好急着报警,不然明日小报上又该有了报道。
等到街上行人都没了,他才回来,许伯跑过来:“有位林先生刚才打来电话,说是少奶奶回娘家去了。”
柏言心中恼怒,吩咐许伯关了门,自己依旧开了车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