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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雀欢呆怔了一会儿,转眼就把沉寂的心撂了。她马上意识到面前的人就是差一点成为自己嫂子的那位原主,黯然的眼眸里马上聚起一抹精光,仿佛刚被人抢了兔肉如今逮着头梅花鹿的小豹子。
朝宁公主瞧见沈雀欢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便疑心自己是不是哪里欠妥,忍不住也低头往自己身上瞧。
沈雀欢望着眼前如明珠朝露的少女,又不禁有些恍然,她分明是第一次见她,为什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她想起和朝宁长得并不像的嘉宁公主,忍不住问出来:“殿下,您和嘉宁公主一点儿都不像。”
朝宁愣了一下,随即眯起了眼睛:“是啊,我和她一点儿都不像双生子,不过……”朝宁莞尔,“我长这么大,你还是第一个敢当面质疑的呢。”
沈雀欢不觉打了个寒颤,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忙作揖赔礼:“民女无状,并非有意冒犯公主……”
朝宁在她手臂上扶了扶,“没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大家只是敢疑不敢问,我也是好久没遇上像你这样的直肠子了。”
这话不知是在褒她还是在贬她。
沈雀欢擦了擦鼻尖上的冷汗,跟着朝宁慢悠悠的往一条小路上走,她不想看什么白玉桥什么锦鲤的,但又不能一个人在皇宫里溜达,更不能大咧咧的去问朝宁议亲的事儿。
事发突然,沈雀欢竟一时没了主意。
朝宁也没往白玉桥方向去,带着沈雀欢绕过一处假山,顺着小斜坡往上头去便见一简陋的阁台。
朝宁解释:“那里有软靠,有火炉,是主子们平常歇脚的地方,咱们到那里头坐坐吧?”
沈雀欢也不能反驳,跟着朝宁走进阁台,这是个三面围墙的台座,即便生了暖炉,置了棉垫,大冬天的也不适合坐着聊天。
朝宁却是个既来之则安之的脾气,吩咐宫婢们添了炭棒,便自顾自开了话匣子:“我听说你是躅国人,还在外头游历了许多年,你都去过哪里?”
沈雀欢被她这话问住了,但又不好说他这些年只在东境边儿上呆着了,好在她经常看兄长私藏的那些游记,信口道:“回公主,民女去的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国。”
“可真羡慕你。”朝宁不由道,“我也只是在纸上瞧见过外面的样子,真想亲眼见一见。”
沈雀欢不知道怎么搭话,和朝宁一起凑到火笼边上站着取暖。
朝宁就说起了她在书上看过的见闻:“书上说常见南岳人佩戴小镜,男子藏于腰间,女子置于袖拢,我以为南岳人都很爱美,却在另一本书上瞧见,南岳女子多穿黑灰色服饰,脸上抹草汁,有些女子一辈子都不洗脸。”说到这儿朝宁泄气似的,“那岂不是又臭又脏?那还照镜子做什么?”
沈雀欢哈哈的笑:“南岳女人长的都很美,她们涂的草汁不是咱们常见的树叶绿草,是一种白色液状的汁液,能够洁面,比用水洗脸还干净,南岳人的衣服都是黑灰色打低,但上头也绣着很多颜色的图腾,南岳人的图腾是一种黑色纹理的树叶,至于腰间的镜子,其实是一种晶石打磨出的特殊镜子,通过它来看书,那书上的字能放大许多倍,我在邯州的时候还见荣王府的大总管用过,叫什么广灵镜的。”
“啊?”朝宁瞠目结舌的样子,“难道我看的游记都是假的?”
字面上的含义当然不如传说的生动,当年江深可是总带她去渠延的茶楼里听书,边关的说书人和京都里的不同,自带着三分仙骨似的,天南海北的事情无奇不有。
朝宁又问到矮人国和食人国。
沈雀欢忍俊不禁,把自己知道的粗略的和她说了,又说:“要是公主能出宫就好了,民女父亲书房里有许多本游记,以着民女的看书速度,看到死都是看不完的。”
朝宁簌的一怔,随即“扑哧”一声笑出来,皇宫里说“死”是犯忌讳的,沈雀欢也知道自己又犯罪了,忙用手捂了嘴巴,一脸的汗颜。
朝宁笑得更加不可抑制,在皇宫里头,甭管你是什么身份,生下来首先要学的便是瞧眼色,任何人的眼睛说了什么样的话,都是要心知肚明的,否则在皇宫里只能举步维艰。朝宁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看人的本领自视颇高,她从没见过像沈雀欢这么干净的眼睛,这种干净并非说明她是个单纯的人,恰恰相反的是,沈雀欢眼里的干净是不屑隐藏狡猾和心机的磊落,朝宁出生后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
正笑着,朝宁眸子往边上略略一扫,霎时惊出一身的冷汗。待看清了山底下静默立着的人影是谁,才拍着心口嚷起来:“五哥,你吓死我了。”
沈雀欢被朝宁这一声叫的脑中一炸,五哥?淮王祁湛?
若说在大樾国都晏安城,能有本事识破她身份的,怕只有她这个相交了两三月却分外投机的表哥,五殿下,淮王,祁湛。
沈雀欢瞬间清明了头脑,她朝着朝宁喊过的方向行礼,后背细细密密的冒了层层冷汗。
祁湛惶惶的看着沈雀欢,她神态看不出异样,只是脸色青白得像刮过的骨头。
朝宁迎着走上来的祁湛,嗔怪:“你不声不响的站在树底下打算吓唬谁?”
半天都没等到祁湛的回答。
朝宁就算再没眼力,也觉察出了哪里不对,她回身瞧见福着半礼的沈雀欢,“嗨”了一声,“你怎么还福着呢,这是五殿下。”
事到如今沈雀欢的心反而尘埃落定,她还是那姿势,弱柳扶风的说了一声:“民女见过殿下。”
祁湛负手站在原地,半天也没叫起。
朝宁推了她一把:“皇兄,这是承平侯的嫡孙女,沈家三小姐,。”
祁湛就那样淡淡的看着,像是要把人看穿一样,半晌,才问了句:“沈玉岚是你姑姑?”
沈雀欢心里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她怕自己骗不过他,她的身子越发的低了下去,祁湛仿佛窥见了她的小动作,喝道:“起来回话。”
大樾国五皇子祁湛,从来都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对宫婢也未曾这般的疾言厉色过。
朝宁不禁蹙起了眉头,她深深的打量沈雀欢,总觉得两人之间在打着什么哑谜。“你们认识?”
“不”沈雀欢几乎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没绷住,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极力的自持。“民女第一次进宫,怎么会认识五殿下呢?”
沈雀欢人虽绷的笔直,眉眼却耷拉着,她不敢看祁湛的眼睛,怕他一眼就看穿了所有,即使他认出了八成,她自己也要把剩下的两成咬死。
“你不认识我……”祁湛定定的,用一种深深的目光望着她,“你一定认识我表弟,江浅。”
沈雀欢垂下的双手下意识的揪住了袖口,从前经历的种种画片一样的灌进她的脑子。
沈雀欢有点反应不过来,不知道前生种种只是一场幻梦,还是如今自己正是在梦中,耳朵边上似乎又传来他们当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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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离京时我肯定赶不回来了,那咱们山水有相逢……”
“免了,咱俩还是相见两不识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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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有相逢,相见两不识……竟是一语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