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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在外面等着。”苏小乞没有过多解释,而是径直走上王府的台阶,横冲直撞的踹开了紧闭的门扉。
斑驳的朱门嘎吱嘎吱的呻-吟着,肉香夹杂着刺鼻难忍的汗臭味扑面而来,门后的世界也完全暴露在了金承业的面前。
屋内极为宽敞,大厅的正当中正燃着一堆篝火,上方用树枝架着一口大锅,火烧的正旺,咕嘟咕嘟的煮着锅里的羊肉块。围着肉锅的七名乞丐举箸呆望着门外,筷头或伸向锅里,或含在嘴中,他们竟一时呆住了。
在屋内的一角,还瑟缩着十来人,身体残疾的他们吃食却要寒碜多了,干硬的馒头已经生了绿毛,他们也不抠皮,仅是在冷水里一泡便塞进了嘴里大口咀嚼。
他们当然闻得到肉香,可是连偷瞄一眼都不敢,怕的是又换来一顿毒打,更怕的是这几人再斩断他们的手脚。
苏小乞扫了一眼篝火旁的半截生羊腿,将视线落在坐在正中的秃头乞丐身上,命令道:“都起开,把锅里清理干净,烧上水,把羊腿炖上。”
颐指气使的模样,仿佛他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秃头乞丐将筷子猛地一扔,指着苏小乞的鼻子骂道:“哪来的野小子,在爷爷这放屁!”
苏小乞现在的样子实在不敢恭维,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浸着水,时不时地滴下水珠,脸上手臂上起了一层盐霜,相比正在大口吃肉的七名乞丐,他的样子实在凄惨。
苏小乞闭口不言,秃头乞丐腾地站起身,捶了捶精瘦黝黑的胸膛,神气道:“你既然到了这,也好让你瞧瞧爷爷的手段,不知天高地厚的矮炮筒子。”
炮筒子有很多种意思,在这里无疑是骂苏小乞个头小了。
苏小乞仰头看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秃头乞丐摩拳擦掌的越走越近,身形一闪到了秃头乞丐的身前,右脚由下到上重重踢中了秃头乞丐的下体。
秃头乞丐脸色一僵,随后整张脸像个干瘪的橘子皮般紧皱在了一起,冷汗如豆,脸色由红转白又转青,双手捂着下体蜷缩在地上不住地打滚,嘴里发出了一声声不似人的惨嚎。
“一起来,我赶时间。”苏小乞看也不看秃头乞丐,冲对他瞋目竖眉的六名乞丐招了招手。
砰砰数声,六名乞丐都成了滚地葫芦,捂着下体惨嚎咒骂,但苏小乞在他们的嘴上连跺数下,将其跺的血肉模糊之后,几人便安静下来了。
“再装死我就让你们都成死尸。”苏小乞剔了剔指甲,在篝火旁坐下了。
蜷在地上的七人立马安然无恙的爬起来,添柴的添柴,洗锅的洗锅,剁肉的剁肉,一时紧锣密鼓的忙成了一团。
金承业也在苏小乞的招呼声中捏着鼻子进了屋,地面实在脏的怕人,满地的枯柴、碎骨、破衣烂衫,好在没有屎尿横流,这让他多少有点安慰。
金承业皱着眉头用手扫了扫苏小乞身旁的枯枝烂叶,不情不愿的坐下了,苦着脸低声道:“我还以为是哪个高人在此隐居,没想到竟然是个乞丐窝。”
苏小乞斜眼瞥了金承业一眼,道:“我若认识世外高人,还用讨饭?”
“那你说的王爷是谁?”金承业环顾四周,视线定格在了畏缩在屋内一角的十来人身上。
苏小乞的目光落在大厅深处,黑暗中隐隐有一尊残缺的佛像,佛首也不知遗落到了何处,这里竟是一座荒废的古寺。
奇怪的是金承业并没有紧随苏小乞的视线,而是面露惊诧,又有几分不忍的看着十来名身体残疾的乞丐,道:“他们……他们……”
苏小乞面色如常的扫了一眼,道:“他们的手脚是被这些人斩去的。”
金承业腾地蹦起,紧握双拳期待的看着苏小乞道:“我们是不是来伸向正义的?”
端着大锅的秃头乞丐顿时站住了,围在他身边的六名乞丐同时将目光聚在了苏小乞的身上。
“杵在那干嘛?还不把锅架上?”苏小乞头也不回的说道。
闻言,七人神色俱是一松,快步上前将锅架在篝火上,退到了离门最近的地方。
“我们……我们……”金承业每吐一个字,眼神便黯淡一分,直至无神。
“你应该救他们!”金承业额头暴鼓青筋的指着抖如筛糠的十来人,他们甚至比秃头乞丐几人还要害怕。
苏小乞凝视着深红的火焰,道:“我救不了他们。”
“救不了?”金承业嘶吼道:“为什么救不了?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
“难道……难道你怕那个王爷?!”
苏小乞没有回答金承业的问题,而侧首望着金承业,道:“救了他们之后呢?”
“当……”金承业忽的一噎,“当然……当然是送他们回该回的地方。”
“你也不确定对吧?”苏小乞又将头转回,道:“他们若是得救,还会有更多身体健全的无辜人被斩去手脚,想要博取他人的怜悯,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最好的生财之道。”
“那你就将这些歹人全部杀了!”金承业满目杀意,秃头乞丐几人的双腿同时颤抖了起来,脚也慢慢向门外移。
“你太天真了。”苏小乞望着不断生出气泡的锅底,眉宇间闪过一丝痛苦之色,道:“你以为他们真的是乞丐吗?”
金承业愣住了。
“这是最为古老的生意之一,就算他们不做,还会有别人来做,永远杀之不尽。而他们只要存在一天,就不会让其他的人来抢这块肉,倘若他们不在,将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因我们一时的痛快受到牵连。”
金承业动了动嘴唇,却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颓然的坐在了地上,泣声道:“他们也同样无辜,这个世界难道不存在正义吗?”
“世上从没有绝对的正义。”苏小乞仰面望着被熏得乌黑的房梁,道:“我只希望我所到之处都能开出花来,可我们终究要明白,这是个残酷的世界。”
水已沸腾,苏小乞的右臂左腿又在隐隐作痛,他当然明白身体残缺的滋味。在半年以前,他已有十年未见过自己的右臂左腿,所见的只是狰狞的肉包,他的肢体也曾被人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