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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说话间,时间已是不早,各人都开始了忙活。
尔柔作为这场宴席的主角,自然是要重新洗漱更衣,佟佳氏作为媳妇要去厨房那边张罗着,反倒是尔芙和郭络罗氏不需要做这些准备,但是她也实在是不愿意和郭络罗氏独处,瞧着郭络罗氏也是看见她就蹙眉头的样子,笑着扯了个不算太高明的借口就吩咐瑶琴和古筝送着郭络罗氏回上房歇息了。
“主子,奴婢有几句话要和您说!”瑶琴刚送了郭络罗氏出门转身回来,便一扬手将房间里府里安排的婢女都打发到了廊下,一脸正式地对尔芙说道。
尔芙微微挑眉,放下了手里刚刚端起的茶盏,“说吧,不必这般拘谨!”
瑶琴这才缓了口气,转头给古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窗边瞧着,免得有人靠近了窗边,听见什么动静。同时,她也已经上前扶着尔芙起身往靠墙摆着的床榻走去,看上去神神秘秘的,引得尔芙都有些好奇起了她要说些什么。
“奴婢刚刚送了福晋回房,想着走院子里难免有些被风吹着难受,便从回廊上绕了过来,哪成想走到回廊拐角的时候,便瞧见和妃娘娘身边的近身侍婢正在和福晋身边的嬷嬷说话,看样子有些鬼祟,也不知道是不是奴婢多心了!”
瑶琴来尔芙身边伺候的时候就已经从四爷那知晓自家主子和宫里的和妃娘娘这个姐姐关系不错,这会儿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忐忑了。
“许是尔柔惦记着额娘身子吧!”尔芙一直不曾疑心尔柔,即使见瑶琴说得正式,她还是没有放在心上。嘴唇微微扬起地抬手摆弄着床柱上挽着的烟罗纱床幔,淡声说道。
“主子,奴婢有句话,可能有些难听,您听了,许是也会责罚奴婢,但是奴婢还是要说。”瑶琴闻言。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尔芙跟前。微微咬唇道。
尔芙抬眸看了看满脸紧张的瑶琴和窗边站着的古筝,微微摇头,“你们俩在我身边伺候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从其他人嘴里也该听说了,我素来不爱责罚手下人,除非是那些背主的奴仆。我才会交给四爷处理。
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好啦,不必这般。我不是那么听不进话的人!”说完,便已经抬手让她站起身说话。这么冷的冬日里跪在冰凉的地上,虽说跪得时间不长,但是也不是件好受的事情。而且也不知道瑶琴要说多久,这要是时间长了,难免会落下病根。
跪在地上的瑶琴听完。还有些犹豫着,便见尔芙要起身来扶她。忙站直了身子,“奴婢在内务府多年,曾经见过不少面上温煦似水,心里阴毒,手段狠辣的宫妃。
原本奴婢还不想有不好的猜测,可是瞧着和妃娘娘的做派,奴婢想说,这能在宫里安安稳稳走到妃位上的女人,便没有一个省油灯,这手下也没有真正干净的,若是真真正正似主子这样,怕是不等她们有走上妃位的日子就已经被人算计得没有活路了!”
尔芙听完,琢磨了好一会儿工夫,一直等得瑶琴都有些放弃了,这才似是下定决心一般的抬起了头,看着瑶琴和古筝纷纷流露出来的失望之色,语气略微沉重地咬牙说道:“这事,我记下了。
可是我还是不愿意把她当成坏人,这话以后就不要说了。如果你还是不放心,你就多留意着些,但是别做得太明显了,免得坏了我和她之间的姐妹情。”
“奴婢晓得!”古筝和瑶琴倒是闻言一喜,甚至有些顾不上压低声音了,连忙行万福礼的恭声答道。
……
午后,太阳歪歪斜斜的挂在树梢头上。
瓜尔佳府东南角上,一处斗拱飞檐的木质结构二层小楼里布置一新,一楼正堂上悬红挂彩,处处是鲛纱半透明的精致宫灯,显得格外喜庆。
邱嬷嬷面带浅笑的在楼里走来走去的安排着盆景、摆件,很有几分管家嬷嬷的派头。
反倒是这些日子不大得郭络罗氏待见的春嬷嬷,一直守在郭络罗氏的身边,看着重新沐浴过的尔柔洗漱更衣,看着郭络罗氏亲手替尔柔梳妆打扮,最终换上了一袭石榴红绣富贵花开团纹的小圆领对襟旗装,发戴镶东珠凤钿的走出了内室。
“还是这东珠最配柔儿这身白皙的皮肤!”郭络罗氏越看越欢喜,拉着尔柔的手就不撒开了,笑眯眯的自夸着。
赤金缠丝缠枝牡丹花样镶东珠的凤钿和尔柔耳后的两支赤金牡丹花坠东珠步摇,正是造办处年前赶出来的珍品,也是康熙爷亲*代下的。
目的自然是想让这位又让他康熙爷感觉到年少时那份纯真恋情的宠妃和妃娘娘尔柔,在大年初一与命妇们的宫宴上大放异彩的小玩意,却不想尔柔看着这么漂亮的东西就迈不动步了。
在宫里时人多眼杂,她还能勉强忍耐,但是这番出了宫,她就真心忍耐不住了,还没等到年初一就迫不及待地在这次家里准备的宴席上戴了出来。
“额娘记得尔芙那丫头回来的时候戴了一对赤金镂空葫芦内嵌东珠的耳坠子,倒是和你这发饰正相配,比你耳朵上这对蜜蜡的耳坠子更出彩些!”郭络罗氏上下打量一会儿,迎着有些刺眼的阳光又瞧了半天,才蹙着眉头说道。
尔柔闻言一笑,“那丫头倒是真有几样好东西。一会儿,额娘陪我过去坐坐,想来不需要我张嘴,她就会乖乖的送上来了!”
说完,她又抬手摸了摸光秃秃的脖子,似是有些不满意的拧起了眉毛,暗骂替她收拾妆匣的宫人不得用,连这么点东西都预备不齐全。
到底是知女莫若母,尔柔小小的动作,郭络罗氏就猜出了她的想法。抿嘴一笑,招呼过了跟在身后的春嬷嬷,低声说道:“前些年,你那个嫂子有阿克的时候,额娘记得不知道哪个拎不清的送了一赤金刻牡丹纹镶五宝的金项圈过来当贺礼。
额娘瞧着上面还镶了一颗一等品的顶级东珠,算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便让人收拾放在了私库里。倒是一直也没有人用过。一会儿就让春嬷嬷找出来收拾妥当给你送过去!”
说完,便陪着尔柔一道往厢房门口走去,跑去找尔芙讨要那对东珠耳坠子了。
似尔芙和尔柔她们这般的贵妇。首饰、发饰都是成套来的,不只是说花样,便是镶嵌点缀的宝石品质和工艺,亦是所差无几。唯有那些金簪、凤钗、步摇的零星配件,只是图个新鲜。戴过两次就赏人的玩意,才会出现配不成套的现象。
照例说,尔柔这会儿戴上的这套凤钿、步摇、金簪,都是康熙爷亲自交代下来的。造办处也该是配成整套送来,但是就是这么巧,这批同等级、同色泽的东珠就这么些了。若是想要再制耳坠子、项圈就不够了。
若是全部都要换成其他等级的东珠,倒是能配成套。但是却违背了圣上旨意,可要是用其他品质的东珠顶上,又让人瞧着不大舒坦,难免因和妃娘娘不满。
造办处那位负责督造这套发饰的管事是个机灵的,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当是遵着圣上吩咐,便将那些其他的小碎玩意都弃了,毕竟尔柔不过是新起来的宠妃,到底根基不深,而且造办处又是内务府管辖的地方,他也不担心和妃娘娘能把手伸得这么长,所以就有了这么一幕。
之前,东西制好了,他还特地安排了个能说会道的小太监送过去,生怕和妃娘娘当场瞧见不对劲的地方就爆发了出来,却不想尔柔当时被金灿灿的华美凤钿迷花了眼,压根没注意到缺少的耳坠这样子的小玩意,径自就吩咐身边信任的宫人锁进了锦盒里收着,所以不但没有动怒,反而还打赏了一份丰厚的红包。
要说是真巧了,尔柔觉得这套发饰太贵重,担心有人受不住诱惑,便没有交给一贯打理她妆匣的宫人,不然那宫人登记入档的时候就会发现,也不至于让她都穿戴在身,才发现缺少了耳坠子这样小玩意。
尔芙昨个儿就没有歇好,这会儿又没什么事就躺在床上歪了一会儿,突然听说尔柔和郭络罗氏过来了,腾地一下坐起了身子,忙拿过窗边角几上放着的手把镜查看妆容。
只见镜中,她发髻散乱,双腮泛红,眸子里还有些充血,身上更是衣衫不整的,显然并不适合见人,可是又不能让人在外面等着,忙招呼着古筝在跟前伺候,轻声吩咐着瑶琴,“赶快请她们在外间喝茶,我这收拾收拾就出来!”
说完,尔芙也顾不上地上铺着的青石砖冰凉刺骨,光着脚就往窗边跑去。
厢房里没有准备妆台,美人榻左右的角几上,又都摆放着盆景、花瓶等物,古筝只得将有些沉甸甸地妆匣,放在了尔芙所坐的美人榻旁边,这才动手替尔芙整理着发髻。
尔芙不爱用那些媲美真花的漂亮绢花,又觉得金簪、步摇太压脖子,除非是出席一些特别正式的场合,所以尔芙平日里简直就是丢了京中贵妇们的脸面,发间只有两三支金簪做固定而已,连步摇都很少用上。
今个儿是尔柔回府省亲的好日子,尔芙不能丢了自家姐姐的脸面,看着古筝皱着眉头在妆匣里翻来翻去,微微扫了一眼,选出了一支真真正正的点红宝石碎钻孔雀开屏的金步摇来。
尔芙拿在手上微微掂了掂,足有三两多重,那绝对不是一般的沉,但是为了自家姐姐的脸面,她决定咬牙忍了。
自家主子起了表率力量,古筝就放开了手脚。
眨眼间就从妆匣里的金簪中,挑选了三对出来,分别是硕果累累、金玉满堂和吉祥富贵的图样,一流水的一字长簪,也全都是好意头的图样,倒是应景。
只是这刚刚簪在发间,尔芙就忍不住咧咧嘴。
一字长簪是所有金簪样式里,看着最简单的一种,看起来是不沉,但是件件实心,戴在头上,绝不轻巧。
不但如此,就在尔芙以为头上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的时候,便瞧见古筝又从妆匣里拿出了前后压发和赤金掐丝镶红宝石的前分心来替她增重,弄得尔芙都有些想要放弃她的打算了。
里面,尔芙苦着脸梳妆;
外面,郭络罗氏和尔柔就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尔柔见瑶琴没注意,忙对着郭络罗氏使了个眼色,示意郭络罗氏催着尔芙赶紧出来,她还要回去歪一会儿,吃口东西呢!
郭络罗氏见状,立马就重重撴了下手里的茶碗,“你家侧福晋是回娘家摆架子来了?让自己个儿的额娘和姐姐在外面等着,她就不怕人家说闲话?”
“额娘,妹妹早起回来辛苦,许是已经歇下了,这起来总是要收拾收拾的,咱们在这里等一会儿,也算不得什么事情呀!”
尔柔为了维持她在尔芙心目中的好印象,自然是要帮着劝和着,却没有注意到瑶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勾起的讽刺笑容。
郭络罗氏说话是故意想让尔芙听见的,自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刚一说完就侧耳听着内室里的动静,甚至有些嫌弃地瞥了眼尔柔,好像怪尔柔说话,让她听不清里面尔芙的动静了。
这本就是郭络罗氏的本能反应,若是佟佳氏和尔芙自是看惯了的,可是对于尔柔来说,却是第一次,不禁有些愣住了,眼中更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狠辣之色,正落瑶琴眼底。
虽然,尔柔已经很快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又挂起了招牌似的微笑,随即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个外人在,有些心虚的看了看瑶琴。
见瑶琴并没有看她,这才放下了心里的担忧,浅浅吁了口气。
她自以为隐蔽的动作,压根就没有瞒过一直注意着她的瑶琴,瑶琴更加确定这位所谓温婉贤淑的和妃娘娘就不是个好东西,打定主意等回雍亲王府以后要和自家主子好好说说这事,免得自家主子被这位信任着的姐姐在背地里捅上几刀。
毕竟一个对亲生额娘都能流露出如此怨毒之色的人,那心狠程度怕是比宫里慎刑司里的嬷嬷们,还要更严重几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