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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 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超漂亮的啊!”
“没穿校服, 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女生。不过气质超赞啊!”
“你们在说什么,放学了还不……哇!”
已经到了放学时间,所有沉重纷纷收拾自己的课本书包, 不是准备回家就是开始社团活动。
日吉若也不例外,将书包扣好,他像往常一样就要离开教室前往网球部。结果今天出了点小意外, 班里的男生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堵在门口不出去, 似乎是为了围观谁。
“让一让。”懒得去管这帮人想干什么的日吉若皱着眉头欲推开他们, 结果非但没成功, 反而后面聚过来的人夹在了中间。
“来了来了!她走过来了!”
“近看更漂亮了!”
这帮不思进取成天只知道看女生的家伙!进退不得的日吉若脑门露出十字青筋,正想暴发一下挤出去,视线却在扫到走廊里跟在教导处主任身后的那抹纤细身影吸引住。
那是一位气质冰雪的黑发少女,穿着一身过膝的坎肩长裙, 长发披肩面容精致, 她举止端庄目不斜视, 明明不发一语也明明没与任何人视线交汇, 只是安安静静地走着, 偏偏这份从容的娴雅姿态让人不由自主收声屏息。
一直到人走远,安静的走廊这才恢复了应有的热闹。
“女神!”
“这是哪个大家族的贵女?”
“真漂亮啊, 是来我们学校读书的?”
“好像往校长室的方向走了。”
“错觉吗……我好像在哪见过她……”
“哈哈, 你是看到美女都说在哪见过吧!”
人群里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个陌生少女的身份,日吉若却是惊吓或者震惊更多一点, 趁着门口没那么堵了赶紧冲出了教室。
几乎是一路狂奔,他冲出教学楼沿着外面的道路左拐右拐,进了网球部专用的封闭式社活场。
“怎么了日吉,慌慌张张的。”难得见到同伴这副样子,凤长太郎很是意外。
日吉若却没空搭理他,只是转头四处张望,像是在找谁。
“这副惊慌的样子,真是太不华丽了。”一旁他们的部长迹部景吾也注意到了这里,向这边走来,“你在找什么?”
“忍足前辈,忍足前辈来了没?”
日吉若这句话才说完,被喊的当事人正推开铁网丝门走进来:“怎么了日吉,找我有事?”
对方迅速冲过来,表情不知是狰狞还是过度认真变得恐怖:“北原幸!我看到北原幸了!她去了校长办公室!”
这个名字一出,被日吉的动静吸引聚过来的正选们纷纷露出惊色。
“北原……那不是忍足前辈交往过的那位……”凤长太郎一下子失声,“两年前她不是就失踪了……”
话说到这里他一下子闭了嘴,所有人都在沉默,却一个个将目光集向了忍足侑士。
北原幸,两年前冰帝学生会里的学习委员,从国一入学开始常年制霸学校的考试名次表第一栏,各种类似奥数之类的知识竞赛冠军获得者,日吉若的同班同学,一度因为这个存在让他每每在考试过后都被家里训成狗的“憎恨对象”。不过这种“憎恨”在知道她已经自修到高三课程,甚至还听说她有帮高三的前辈押对不少高考题目时彻底消失了。
和这种学神相比,不是给自己找虐么,日吉若觉得还是安心做好自己努力在网球部达成下克上这个成就比较现实些。
毕竟是以教育为主的学校里,学霸的地位天然占着优势,又因为北原的容貌精致性格活泼友善,当时她在学校的人气可不低,据说每天都有人向她告白。
可能是因为在学生会任职的关系,她和同样在里面的忍足侑士交往了。
冰帝的男子网球部在学校里的高超人气是毋庸置疑的,里面的成员有谁和女孩子交往谈恋爱都是稀松平常的事,作为正选之一的忍□□往个女朋友更是再正常不过。
可是这段恋爱关系仅仅维持了三个月,便不温不火的结束了,分手当天就被他们这些正选全都知道了。
作为同班同学,知道北原幸到底有多优秀的日吉若少有的多嘴问了一句为什么,忍足的回答让所有人都跟着喷饭。
“时间上调节不过来。除了在学校里有碰面,一到休息日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有空时我有集训,等我有空了她要去别的城市参加各种竞赛。好不容易今天都有空去约会,结果这边有急事,她那边也收到了电话,似乎又是竞赛的事。……这样下去,说是恋人根本名存实亡,我们就商量了一下不如就算了。”
他们今天拆了一对CP,当时在场的所有人脑中莫名冒出这个念头,从此北原幸这个名字便在网球部里有了印象,并且贴着“学霸”“要竞赛不要男友”“忍足谈了三个月的假恋爱”之类的标签。
如果事情到了这里,那也只是一段带着促狭乐趣的青春回忆。他们对彼此其实完全不了解,只凭着外貌和大致的好感谈起了这场说在一起就在一起的恋爱,结果从交往的三个月来看更像是一种玩笑,玩笑结束了,大家便各自继续原有的生活。
然而他们分手了没多久,北原幸就失踪了。
是的,失踪,上了警局档案的失踪。
一个高人气的校花级学霸失踪了,当时整个学校都轰动了,本就是富家子弟居多的学生们纷纷动用关系打听,这才知道北原一家遭遇了暴徒入室袭击,北原幸的家人已经确认死亡,北原幸本人却失踪了。
忍足有拿到事后案发现场的照片,尸体已经被人收殓,但照片中的大滩鲜血看着仍旧触目惊心。
这跟他没关系,他们也早就分手了。
理智如此告诉忍足,可是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哪有那般冷酷的心肠,才刚分手前女友就出这样的事,每每一想到忍足就坐卧难安。
她现在在哪?人是安全的吗?
她的家里就这些人,好像也没什么亲戚,那不就是彻底的孤儿了吗?
如果他们当时没分手,她会不会好过一点?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警方一直在找,忍足也拜托家里在找,甚至他还拜托了迹部也帮忙找。
可是没有,一丝痕迹都没有,那个女孩子就好像蒸发了一样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没有人知道她是活着还是死了。
忍足很是消沉了一阵,为一个跟他有过交集却无端端消逝的生命。也因为这件事,整个网球部完全记住了这个名字。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东西,北原幸的失踪也就在学校里热议了一个星期,就被校方刻意的转移注意力压了下来,两年过去,当年的国中生们很多也升到了高中,有人还留在冰帝继续念书,有的则去了别校,记得北原幸这个名字和她模样的已经越来越少,很多人都慢慢淡忘了。
一直到现在,这个名字再度被提起。
“她,还好吗?”忍足盯着日吉道。
“人还好,可是整个人性格都变了……”回想起走廊上他看到的少女,日吉若有些艰难的寻找形容词,“冷冰冰的。”和记忆里那个见人就笑的同班同学完全不一样了。
“抱歉,迹部,我得先离开一会儿。”忍足转头向他们的部长打了个招呼。
“去吧,也替本大爷向她问个好,毕竟她曾经也是本大爷的得力干将。”迹部点点头直接放行,如果他没猜错,这也是北原最后一次在冰帝露面了吧。
另一边,校长室里。
一老一少隔着办公桌相对而坐。
“唉,真是世事无常啊。”校长摇晃着脑袋一脸唏嘘,“北原同学,你真的不考虑继续留在冰帝读书吗?据我说所知,你在两年前,就是国二的时候就已经把高三的课程都已经修完了,现在去高中部完全没问题。如果是担心学费的话的,学校这边可以给你全免。”
少女摇头:“不是学费的问题。我只是,想换一个新环境。”
一听她这么讲,留人心切的校长这才想到,尽管两年过去,学校里对她的舆论已经很少,但只要留下来,必定还会被翻出来。这不是丑闻,却是比丑闻更有杀伤力的悲剧,换成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周围总有人指指点点说自己全家被害这种事。
“是我考虑不周了。”校长看着眼前古井无波的少女,回想起两年前她总被派去做学习代表做演讲时意气风发的样子,更是唏嘘,“都是可怜的孩子,你让我想起了自己的一个侄子,十年前他像你一样全家被害,最后只有他一个人活着。虽然歹徒自首也伏诛了,可是精神却有点不正常了。提起这件事总跟人说是一个雪白的巫女姐姐救了他,可事实上路上的监控只有他一个人跑了出来,根本没有什么巫女……后来他慢慢也不再提这件事了,但整个人也像你一样变得很安静。”
听到他这么说,少女的眉峰微微动了动,却也没说什么。
“看我,跟你提这些干什么。”意识到自己提这些不应该,校长从抽屉里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档案袋,“来,北原同学,这是你的学藉档案。”
“谢谢校长。”少女双手接过。
…………
忍足才赶到教学楼前的路上时,恰好看到了少女拎着袋子向学校大门方向走去的模样。
这时候的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互相碰上的两人四目相对,各自停下了脚步。
“北原……?”若不是这张精致的脸,少女沉静淡漠的气质让忍足都有些不敢认。
“忍足……侑士?”审神者有些迟疑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她并不想碰见的人这次似乎是特地来见她的。
没什么人的校园路上,两人并肩而行。
忍足侑士看着身旁五官和身姿都长开了些,可性情姿态完全变了的少女脸色复杂。
也是啊,发生了那样的事,任谁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轻松的笑起来了吧。
“你来学校,是来拿档案的?”
“嗯。”
“已经准备好转哪所学校了吗?”
“还没想好,这个不急。”
“也是,毕竟你两年前就修完高三的课了,还帮那些前辈们圈过考题。”
干巴巴的一问一答,忍足侑士没忍住问了他最想问的。
“你这两年……还好吗?”她出事时,他特别想找到她。可两年过去了,再见到人时,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浪漫的电影忍足看了不少,小说同样有翻阅,可是他和她这对阔别两年的前男女友再次相逢,他却想不出任何话来。
“我很好。”少女抬头看他,一双漂亮的棕色双眸深邃平静,就和她的表情一样透着对他此时心态的了然,“以后也会过得更好,你不用这么担心我。”
忍足张张嘴,平时很轻松就能说出来的讨人喜欢的话在这双眼睛面前什么也说不出口了,自己的所有心思在这个脱胎换骨的前女友面前似乎无所遁形。
“谢谢你,忍足。”少女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再如记忆里那么欢快活泼,声线变得清冷,“我和你早早就分手了,你不欠我什么,更不用为此心有负担。”
忍足侑士最后是站在学校大门口,目送着少女离去的。
少女挺直的脊背透着孤高,却不能掩盖她越发幽雅美丽的事实,看着那渐行渐远的纤细背影,忍足的表情有些茫然。
是啊,他不欠她的,现在她也好好的,为什么再次见面,反而更加挂怀了。
…………
乘坐地铁,审神者很快回到了并盛町。
这座不起眼的县城同样有好几所学校和大大小小的神社,七月心心念念死活要她管的那一座,也只是其中同样不起眼的一个罢了。
也没有特意循着记忆找寻路线,身体在踏上这座县城之后已经仿佛本能一般往家的方向走去。
家?
这个词汇让审神者一愣,随后又舒缓了表情。
也对,从小到大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就算出了那样的事,也是家没错。
很快,她的脚步就在目的地前停住了,那是一段不长不短的台阶,尽头是有些掉色的朱红鸟居,旁边竖着木制的社号标,写着“北原神社”四个汉字。
少女仰头看了一会儿便抬起脚步向上,才踩上第一个台阶,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她眉头微微一皱,那是七月留在身体里的恐惧,她仍然记得那天的惨剧,身体在抗拒回忆。
可这也是必经之路,不管是七月的愿望,还是审神者自己,都不会允许这份隐患留在体内,所以她毫不犹豫继续向前走。
越是不断向前,身体颤抖的幅度越大,那些令当年的自己直接崩溃的血色画面顿时冲击而来,像是要替换眼前似的不断浮现在审神者的脑海。
即便如此,她还是继续抬步向前,哪怕身上冷汗越来越多,脸色也越来越白,眼神却是从始至终一片清明。
一步一步,终于越过石阶鸟居来到了参道上,咽下了几乎要冲出口的尖叫,此时就算是审神者也感到了一阵疲惫,不是心灵上的,是身体上传达过来的疲惫,这场本能与意志的无形交锋,赢得不算艰难。
直到此时,审神者才算确定自己再不会受这座神社影响,完全按照自身意志操控身体,也算是解决了她恢复记忆以后的最后一个隐患。
就是狼狈了一点,掏出手帕抹去脸上的泪水,少女一点点整理好自己的仪容,这才抬头环顾四周,眼前是一座中等规模的神社,因为两年无人打理和参拜有些落魄与萧条。
目光在这里的每一处流连,审神者一点点打量眼前的神社,恐惧的画面被压下之后,从记事时就开始的回忆随着她的视线一点点浮现出来。
她和姐姐儿时玩耍的记忆,向父亲撒娇的回忆,看见妖怪追过来明明身上带着护符却还是吓得躲回神社,偷偷学习灵术,熬夜补习功课,学着制作御守,拿着各种冠军奖状向家人讨赏,和交到的每个朋友通讯……
少女十四年来的努力经营,不过两年,一切都崩离破碎了。
不知道还有几个人记得呢。
记得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叫北原幸的人存在过。
安静的神社刮起了一阵微风,无人打扫的参道上枯叶新叶飞了一地,是时候打扫一下了。
正如此想着时,鸟居外的石阶上传来了一阵骚动。
“你又来这种地方!去年来过一次,今年怎么又来!”有点像中年大叔又有点捏嗓子的抱怨声隔老远审神者都能听见。
“不是去年,是前年我也来了。”清朗的少年嗓音好脾气地回应对方的抱怨,“这是我和人家说好的约定。”
“什么约定!明明是对方先违约了!是那小丫头先失踪的!”对方恨铁不成钢地道,“去年我就想说你买了这么好吃的蛋糕和馒头放在这里全是浪费!今年你再这样我就趁你不在偷偷返回全吃光啦!”
“猫咪老师,你不能这样!”少年的声音也开始急了,“幸一定会回来的!我答应过陪她一起过生日的!”
“她真的能回来吗?”说话的声音不怀好意,“你去年不就拜托妖怪们甚至还有除妖人都查过了吗?那小丫头一点痕迹都没有,说不定当时就已经被妖怪直接吃……噗呃!”
一只白白肥肥的馒头状生物以自由落体式从石阶下被甩到参道上,像是糯米糕一样软趴在地上几秒后它迅速弹起朝着石阶大吼:“你干什么!突然出手很痛的啊,笨蛋!”
“不许这么说幸!”那之后是一名穿着连帽卫衣的浅棕发少年大踏步跨进了鸟居,他一手拎着袋子另一手还保持行凶的握拳姿态气极败坏地怒视对方:“她是那么努力认真地活着,那么为她的家人着想!为了他们那么努力地变成一个优秀的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我都不敢想象她会有多难过!她一定,一定会……”
从幸福的家变成孤孤单单一个人,那样的事,她一定会……
崩溃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光是想想,他都替她心痛。
有轻浅的脚步朝这边走来,这让情绪有些不稳的少年下意识地抬头,他看到了面容苍白的少女站在他面前露出恍然的神色:“原来,我今天生日。”
少年的瞳孔微微放大,他想出声却因为激动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出不来。
“谢谢你还帮我记得。”他看到她慢慢地向他露出一记浅笑,“还有,好久不见了,夏目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