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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失控杀了小如和四王爷世子那一日开始,汪志便觉得自己犹如从悬崖上坠落一般,飘飘荡荡,身不由己。
他自然没有看破红尘,也没有将肉身的生死置之度外,妄图修炼成仙。实际上,他对红尘眷恋地很,也很珍惜爱护自己的小命。可惜一步错,步步错,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真人”,又忐忑不安地陪着皇帝睡了两夜,如今还每日在烈火熊熊的丹炉旁中发呆,他实在推测不出自己下一刻的人生会发生什么好事。
愿意出家的世族子弟有八个,皇帝也不是谁都收进宫里来的,挑选一下只留下了两个,赐封“真人”,陪同玉清一起炼丹。玉清真人是皇后引荐,资历最高,也最老,受封无可厚非。另外一位是官宦子弟,今年四十一岁,其貌不扬,短小丑陋。他不求仕途,却十分沉迷于长生之道,研究炼丹已有七八年,于是也被皇帝封了“木鼎真人”。三个“真人”中,只有汪志这个是陪着皇帝睡觉睡出来的。
这件事想想就叫他觉得丢人,那两晚皇帝也没说什么话,汪志光着身子被人抬上龙床,干完了又被送出去,和工具没什么两样。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皇帝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汪志疼得掉了眼泪,却不敢求饶,反倒他越哭,皇帝便越高兴。他被人送回房间后不能平躺,趴在床上抱起被子,眼泪把枕头都浸湿了。
之后,他便跟着一群道士来看守丹炉了。
时值盛夏,丹炉房里的温度可想而知,汪志像在热水中泡过似的,道袍紧紧地贴着身体。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有点晕,也有点想吐。
旁边坐着的四个小道士也一个一个坐得不稳,头晕脑胀。
其中一个小声说:“玉清真人倒也省事,这个月才来看了丹炉两次,就知道欺负咱们真人。”
另外一个说:“小声点,木鼎真人不也看丹炉么?”
“咱们真人可是被皇上宠幸过的,怎么能和木鼎真人一起相提并论?”
汪志黄了脸,斥道:“丹炉旁边胡说八道,等下丹药出来是废的,你们顶罪?还不赶快闭嘴!”
正在骂人,丹房的一个小太监瑞福进来禀报说:“启禀真人,外面有位公公求见。”
汪志正恨不得出去透透风,镇定地吩咐四个小道士:“你们在此安静看守丹炉,不得有误。”
说完赶紧出去了。
来到门外扇着袖子四处环视,墙角一个小太监畏首畏尾地迎了上来:“启禀真人,奴才这里有封信,叫我交给真人。”
汪志一看那信封就有些心中不妙,轻声说:“谁吩咐你来的?”
小太监说:“奴才只管送信,别的什么也不知道。”说完就赶紧跑了。
汪志暗暗将那小太监的样子记住,将信纸打开来一看,上面写着:“炼丹时,将‘瑶池粉’的用量加倍。”
‘瑶池粉’是一种红色的粉末,没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玉清道人说‘长生不老丹’的丹方是仙人所赐,天机不可泄露。于是他遮遮掩掩的,每样成分都起了非常好听的名字,‘瑶池粉’便是其中之一。
天气炎热,玉清来的次数又少,早就将炼丹之法教给了汪志和木鼎,这里一半以上的丹药都是汪志和木鼎所炼,做个手脚不算太难。
只不过在皇帝的丹药上打主意,这件事实在非同小可。
汪志咽着口水把信收起来,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呆呆地在门外站着,想了很久却不敢不听。进宫的道士要身家清白,从未犯法,他有命案在身,进宫时却隐瞒事实,倘若一旦被人发现,那便是欺君大罪,株连九族。
如今是赶着鸭子上架,毫无退路了。
汪志找着瑞福问道:“刚才来给我送信的小太监,你知不知道是谁?哪个宫里的?”
瑞福想了想说:“宫里这么多人,若不是有头有脸的,有时候还真分不太清楚。刚才那小太监一看就是个打杂的,奴才还真没有印象。”
汪志捏着手里的信:“公公好好想想,是不是……皇后宫里的?”
瑞福在宫里混了多少年,一看汪志着副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太对劲,连忙说:“奴才真的不知道,什么也不敢乱说。”
嘴巴像河蚌似的关起来,紧闭着不说话了。
汪志这才呆呆回到丹房里坐下,心不在焉地吩咐四个小道士:“你们先都下去吧。”
房间里只留下他一个人,静静地发呆。
既然只不过是把“瑶池粉”的用量加倍,没有让他加□□,这应该不是坏事吧?长生不老丹里的东西还能要人命?
但是,如果不要人命,为什么要如此拐弯抹角?
汪志摸着信封角落的那一抹淡淡的银光,花瓣清晰可见。
他的弟弟娶的圣阳公主,也是皇后的亲生女儿。之前弟弟曾经跟自己说起过,皇后的信封和信纸是叫人特别制的,角落上会印一朵不太明显的银色梅花。
事情真是越看越不妙。
这幕后主使之人,怎么看都像是皇后。
汪志想了又想,觉得整件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当日他杀了小如和四王爷世子,正好被皇后的人撞见,于是那人替自己打扫干净了,是为了利用自己来做这件大事。
上次的信叫他看破红尘,一心向道,为的就是让他借此机会入宫看守丹炉,才好趁机在丹药上动手脚。
玉清是皇后引荐,除了皇后,又有谁能事先知道皇帝要炼丹,让自己早做准备?这件事必定是皇后安排无疑。
但玉清胆子小,不敢动手脚,说不定还会向皇上告发。皇后信他不过,需要一个不可能背叛的人替他做成这件事,这便是汪志的用处了。
汪志若不做,向皇帝告发皇后,自己杀人的事就瞒不住了。皇帝就算免了自己的欺君之罪,四王爷也决不会善罢甘休,自己仍旧死路一条。
他若动手脚,自己便和皇后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虽然危险,却还有一线生机。
汪志的心中忐忑不安,把信封和信纸小心收好折了起来。这件事一旦失败,他一定要把皇后拉下水,绝不含糊。
丹房里没有别人,汪志颤抖着双手,将丹炉内尚未完成的丹药取出,往里面加了多一份的“瑶池粉”。
心惊胆战地等了一个多月,这一天夜里他正在睡觉,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长廊里灯火通明。汪志还来不及反应,一个小道士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真人,大事不好!不好了!”
汪志的手心冒汗:“什么事?”
“皇上吃了丹药,浑身冒汗腹痛难忍,龙颜大怒。侍卫们来抓人了!”
汪志慌忙下床穿裤子,却急急忙忙地对不准,一群侍卫冲进了他的房间里:“起来!全都抓起来!”
汪志被人架起来摔倒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着:“我有事要启禀皇上,有重要的事啊!求皇上饶命啊!”
……
皇帝丹药中毒的消息一传来,不少人都慌了神,杨蕴第一个入了宫。
皇帝此时已经喝了药,却仍旧腹痛难忍,难受得在床上打滚,一听到杨蕴在宫门外等着,一翻身便坐了起来:“叫他给朕滚进来!难不成要等朕死了他才来?!”
杨蕴平时喜欢嬉皮笑脸,此刻紧张得脸都白了,也忘了跪拜,直接走上来说:“皇上可还难受?”
皇帝狠狠掐着他的手:“朕差点被人害死!都是你的错!不肯入宫,也不肯在朕身边服侍,只会假惺惺地问我痛不痛。其他人都给朕退下!”
太子、皇后、各位皇子和妃子本在寝宫前候着,听说传来这话,也连忙都走了。
当夜,杨蕴没有出宫,皇帝疼痛地在床上翻滚了一夜,却就是不叫别人进来。
东方露出鱼肚白,庆祥一夜没睡,满头是汗。他焦急地躲在外面看着天色,终于听到杨蕴疲惫地说:“皇上疼晕过去了,传太医来照顾。”
庆祥慌忙答应一声,一溜小跑地去了。
五天之后,皇帝终于可以下地了。
吃丹药吃出毛病来,皇帝觉得脸上无光,想要将一干道士们杀了了事。杨蕴虽然想彻查,奈何皇帝觉得丢脸,反而叫一个名叫蔡纪的官员主管此事,不准杨蕴参与。
这官员被皇帝如此看重,自然兢兢业业,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让皇上刮目相看。于是当他在审讯犯人的时候,汪志声泪俱下的呼喊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汪志一口咬定这件事是皇后一手策划,说当日亲眼看到玉清将双份的‘瑶池粉’放入一些丹药中,还亲耳听到皇后口授“弑君”之意,斩钉截铁,信誓旦旦。
蔡纪心中一惊,亲自彻查玉清的房间,竟然发现了一封匿名的信件,信封信纸都是皇后惯用的,让玉清为皇帝加大剂量。蔡纪看到这封信也白了脸,连忙将此事上报。皇帝本来就恨皇后和云妃举荐这道人来蛊惑自己,听到此事更是雷霆震怒。
皇帝当年夺位是何等的手段,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他当即下旨,将道士们一概杀了,又给皇后和云妃每人赐了一杯毒酒。
这一桩惨案死了不知多少人,唯独汪志告发有功,留下了一条性命。
皇后的兄长齐凛一听说皇后死了,仓促之余举兵造反。也算他运气好,误打误撞胜了几场,竟然率军逼近了京城。皇帝不慌不忙,派叶裴青带领几万官军出发镇压,那齐凛本就准备不足,又没有实战经验,几场战役后便中了埋伏死了。
朝廷动荡不安,京城人心惶惶。叶裴青出征的时候十分匆忙,十三也没问清楚,只在心中默默等待叶裴青的归期。
一个多月后,叶裴青终于把齐凛杀死回来了。
小别胜新婚,叶裴青自然来不及说什么,抱着十三又啃又咬。待要脱裤子硬上,却怎么塞也塞不进去,不禁懊恼地说:“才一个月没见就这么紧了,你明知道我回来,也不自己松一松。”
十三生气地说:“你有点将军的样子行不行?”
“将军是什么样子?”说着向十三威严地喊道,“快点让我进去,否则军法处置。”
十三生气得下床,被叶裴青一把抱住,几番用力才深深捅了进去。叶裴青提枪冲刺,狠狠动作一番,才终于泄在他的体内。
事后两人相拥躺在床上,十三半坐起来问道:“汪志的事是你搞得鬼吧。”
他实在是太想知道了,叶裴青到底是如何逼汪志就范的。
叶裴青眯着眼睛说:“天机不可泄露。”
十三恨恨地说:“叶裴青,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快点告诉我。”
“说了是天机,说不得。”
叫他怎么说呢?
上一世,汪志杀四王爷世子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京城人尽皆知。他便一直在暗中跟随着他,直到抓住他的把柄。
汪志长得一表人才,倘若愿意出家为道,皇帝一定会将他留在宫中。这么一来,汪志便能顺理成章接近皇帝,帮他清除皇后。
本是想叫汪志供出幕后之人是皇后也就算了,没想到他竟然有些小聪明,也懂得栽赃嫁祸,把那封信放在玉清的房间里,最后竟然暂时保住了小命。
但是不论怎么说,总算把皇后和云妃给除掉了。齐凛握有兵权,倘若皇帝一死,皇后意图夺宫,天下便会大乱。如今齐凛和皇后一死,算是除掉了心腹大患。
叶裴青抱着十三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今后有时间再告诉你。”
十三终于点点头,又无意地说:“你带兵走后,太子曾同我在街上偶遇。我们便随便聊了几句。”
叶裴青皱眉,警觉地坐了起来:“他说了什么?”
十三说:“没什么。他说我肯为大业牺牲,感激不尽。我有点听不懂,我要为你们的大业牺牲?”
叶裴青平静下来,笑着哄他说:“没有这样的事,大概是因为我整日出门在外,不能和你在一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