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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人去宗人府,总要有个说法吧。”
苏青荷没有理高岑,转而对这一干士兵里像是官兵头头的人如是说。
为首的官差挺直腰板,扯嗓子道:“有人告你,你借金镶玉一事,将库房存着的那件金银错青铜樽以假换真,从中牟利。”
“你有什么证据说那是假的?”
此刻若在气势上败下阵来,那就真的完蛋了,苏青荷面上镇定,声音也是不卑不亢。
“事到临头,我便让你死个明白。”
高岑扯过一位模样黑瘦,身穿布衣的年轻男子,苏青荷只觉那人好生面熟,略一回想,讶道这人不就是三王爷府里的门房么。她去王爷府时,跟这人打过几次照面,难怪觉得眼熟。
“你回瑰玉坊归还青铜樽那日,我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你,那日休工后,你直接去了三王爷府邸,此人是王爷府的门房,他可以作证。”
门房瑟瑟缩缩地附和道:“是……那日这位大人来访,小的正好当值,这位大人说奉王爷命来归还东西,小的去禀了王爷,便放她进去了。这位大人走后,王爷心情格外地好,手里把玩着一只府里从来没见过的青铜樽。那只青铜樽嵌着银丝,在阳光下很是耀眼,所以小的印象很深刻。”
官差从怀中掏出刚从库房取出来的青铜樽,递到门房面前问:“是这样的樽吗?”
门房一口认定:“没错,就是这樽……一模一样!”
“那就是了,苏大人,跟我们走一遭罢!”
苏青荷万没想到高岑的城府会那么深,无声无息地暗中派人跟了她整整一个月,最后连王爷府的人都敢收买,还真是为了扳倒她而不择手段了。
苏青荷定了定神,清声道:“军爷,本官早闻宗人府办案最讲究证据,如今单凭一个门房的口供,就直接动手抓人了?谁知道这门房是不是被人收买,串通好了陷害本官?”
她这话是在提醒他,她虽是一介相玉师,但毕竟是皇帝御笔亲封的二品官,不是像对待平民一样,抓错了再没事人一样放回去,这关系到瑰玉坊的声誉问题。
果然,听闻苏青荷这话,官差脸上闪过犹豫之色。
官差上下打量着苏青荷,心中暗道,她前些日子还立下奇功,被封了赏,看来如今很受皇上的赏识,可这件青铜樽不是寻常事物,与十年前那桩轰动京城的谋反案有关,回想到宗令大人那句“务必将人带到”的嘱咐,官差咬咬牙,态度到底恭谨了些,道:
“大人言重,下官也只是奉命行事,此事牵扯甚大,只是先请大人去宗人府坐坐,三王爷那边,宗令大人也在派人去请,届时孰是孰非,自有定论。”
苏青荷默然,看来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三王爷这棵大树了,希望他届时不要把自己给卖了,她和他是一条线上的,三王爷若是承认她换了青铜樽给他,他自己也讨不了好。虽然宗人府不敢因为一只青铜樽而把王爷怎么样,但是必然会上报给皇帝,若让皇帝知晓他还顾念着与叛贼的兄弟情,他这王爷也当不长远了。
就在苏青荷认命准备和官差们走一趟宗人府时,只见乔掌事和许久未见的容书并肩走来,身后跟着她的佥书丁淳。
丁淳抬头对苏青荷使了个放心的眼色,苏青荷瞬间放松下来,她还方才纳闷怎么不见他人影,原来这小子竟是搬救兵去了。
乔掌事先是冷冷地扫了眼高岑,接着对官差道:“此乃我瑰玉坊的家事,有什么事还是在这说罢,你要的物证,三王爷也叫人带来了。”
说罢,容书上前,从袖中掏出了那件一模一样的青铜樽,递给了官差。
段离筝的手艺实在足以以假乱真,官差将那两只樽拿在手里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连乔掌事、高岑这类专业相玉的都看不出来,更别说他这种门外汉了。
高岑和那官差对视了一眼,高岑皱眉道:“用刮的吧。”
段离筝制作假铜锈的方法跟现代做青铜赝的方法异曲同工,用松香、白芨浆、树脂等胶状物调配各种矿石粉、颜料,涂抹到铜器上。
鉴别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用小刀将铜器表面的铜锈取下一块,观察铜锈下面露出的颜色。
于是高岑亲自上手,用琢玉小刀慢慢地刮拭两只青铜樽上的铜锈,众人的视线全聚焦在高岑的手上。
铜锈慢慢剥落,而高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左边那只由容书带来的青铜樽,在铜锈褪掉后,还是寻常的铜色,而右边那只,也就是瑰玉坊库房里取出来那只青铜樽,显露出一块银白色的氧化膜,验证是真铜锈无疑。
“这不可能啊……”高岑惊疑不定地搓着那一手铜锈,接着遥指着苏青荷大喊道,“官爷,这其中定是搞错了什么!肯定是她又将这两件青铜樽临时掉包了!”
苏青荷垂眸掩住眼中讶色,只见乔掌事上前一步道:“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官差大人,还请你放人罢。”
容书亦笑着补充道:“三王爷与靖江侯爷向来交好,我家少爷也时常与王爷讨论玉器古玩,那日王爷在玄汐阁恰好看见了这青铜樽,很是喜爱,于是请我家少爷仿制了一只供他把玩。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不知怎么被些有心人听去,在这上面大做文章。官爷,不知陷害同僚,诬告朝廷命官,是以何罪处置?”
这险些抓错人的糗事被这么多人围观,官差面上有些挂不住,冷冷地转身对高岑道:“高大人,换你跟我走一遭了,这诬告反坐,不能善了,随我回趟宗人府,看看宗令大人如何发落!”
高岑面色惨白,还欲再开口辩解,官差不耐地大袖一挥,直接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士兵叉着胳膊架起,
在夏国,诬告是重罪,至少几十个板子是挨定了。
望着高岑被半拖走的背影,苏青荷尚有些惊魂未定,若不是容书他们来得及时,今日被拖走挨板子的恐怕就是她了。
围观的瑰玉坊众人都在对高岑的背影指指点点。
“没想到高大人竟会做出这种事,诬告同僚,真是卑鄙无耻……”
“出了这事,他们那帮守旧派怕是要消停一段时间了。”
“金镶玉器的制成算是玉器改革的第一步,而皇上的态度,明显是倾向于改革这边的,自苏大人一来,高大人的图纸便很少被采用了,加之金镶玉此事,也无怪乎他这般沉不住气……”
“都围在这儿做什么,干活去!”乔掌事挥着袖子,把围观群众们赶向作坊区,众人作鸟兽散。
尽管心里已有了答案,苏青荷还是扯了扯容书的袖子,低声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容书挠挠头,“少爷原本没打算告诉你,只是未料恰遇腿疾复发,有所疏忽,才差点让高岑钻了空子。我收到消息,就直接从三王爷处取了青铜樽赶过来了,幸好赶上了,要不然还不知怎么回去向少爷交代……”
苏青荷却从这话里解读出了另一种意思:“也就是说当初他交给我青铜樽时,已知道我要去做什么,骗我将真的说成假的,假的说成真的?”
容书以为她在生气,忙劝道:“苏姑娘,你别怪我家少爷,他没有跟你说这些,也是为你着想。”
容书继续解释道:“三王爷并未如你想象得那般城府深,他表面上看来风流不羁,实则重情得很。他想要那只青铜樽仅仅是为了留个念想,他让你去偷取青铜樽时,是因金银错的手艺还未成熟,如今少爷能做出那一模一样的青铜樽,他又何必计较真假。不瞒你说,在你那天拿着青铜樽离开玄汐阁后,少爷就直接去找了三王爷,与他合议布了个引蛇出洞的局。否则,若是真的青铜樽,三王爷怎会不藏着掖着,还恰巧能让那门房看到?”
苏青荷想了想,也是,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光想着将青铜樽拿回瑰玉坊也是锁在库房的份儿,断不会被人发现,却不知窗户纸总有捅破的一天。她也是被那天三王爷的态度给唬住了,却也未曾想若拿假的青铜樽给他,其实更中他的意,他既了了心愿,又不用担心会被有心人告发。
苏青荷心中暗骂自己太蠢,但在容书面前又不肯落下面子,只哼哼两声:“到头来,这整件事,只有我一人被蒙在鼓里。”顿了顿,又问:“你家少爷呢?还在养病?”
容书回道:“嗯,不过店里有些事实在急需他处理,他也嫌府里憋闷,总被侯爷夫人拘着,所以这两日,他搬来玄汐阁住了,姑娘若得空,可以去看看他。”
苏青荷眉毛抽了抽,这位大少爷做事还真是随心所欲,店里再忙,能比身体重要?
眼看着已近日落,苏青荷同乔掌事说了声,便随容书一起出了坊间,去往了玄汐阁。
玄汐阁的后院除了划分出雕玉作坊,以及一排粗仆住的罩房,在最西边还有处独立的小院,就是留给段离筝偶尔小住的地方。
容书将她引到院前,便直接去店铺大厅帮着招呼客人了。
望着紧闭着的门扉,苏青荷犹豫片刻,伸起手轻敲了两下。
“进。”
低沉带着慵懒的嗓音从屋内传来。
苏青荷推门走了进去,只见屋内摆设简单清雅,中央的香炉里燃着艾叶,空气还有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中药香。
绕过四扇屏风,只见段离筝半倚靠在床榻上,只穿着一件单薄中衣,墨发尽数披散下来,榻边的案桌上摆着一只只剩些药渣的瓷碗。
榻上的男人原在闭目养神,像是注意到来人的脚步声很轻,不像是容书,于是睁开眼,偏头望去,意外地看到探头探脑,似是怕惊扰了他的苏青荷。
“怎么是你?”男人眼中满是讶异。
半月不见,苏青荷只觉得他清瘦了不少,半敞的衣襟下露出分明的锁骨,一小片光洁的胸膛。苏青荷暗道非礼勿视地移开眼,坐在床榻边的小杌子上,半低着脑袋诺诺道:
“今天的事,容书都同我说了,谢谢你。”
段离筝沉吟片刻,抬眼看她:“我希望以后,你不要有事瞒着我。”
低沉的嗓音配上这话,有些暧昧,苏青荷微张着嘴,不知道如何往下接,只见他讥诮地勾起唇角,接着道:
“所以,就先让你尝了尝被瞒的滋味。”
苏青荷不知怎么吐槽他的恶趣味,但这事确实是她自己考虑不周,差点酿成大错,若不是他,自己现在肯定不能好好地站在这儿。
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的事,他却能充分地考虑到她的处境,考虑到瑰玉坊的两派之争,考虑到可能会有人借此事告发她,提前默不作声地打点好一切,苏青荷心里说不感动,也是假的。
苏青荷从怀中掏出那件墨翠雕成的玉佩,丢给他:“这个,给你。”
段离筝接住,盯着那黑乎乎、不辨形状的一团看了半响,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玉佩。”苏青荷没好气道。
段离筝看着上面扭曲的纹样,皱眉道:“鸭子,柳枝,花坛,这是什么寓意?”
苏青荷嘴角抽了抽:“我这是鹌鹑、麦穗、花瓶!”
榻上的男人沉默了。
半响,蹦出若有所思的一句:“嗯,看出来了。”
任谁都听得出这是极敷衍的一句,苏青荷不由得鼓起了腮帮子。
段离筝眼中意味不明:“这是你雕的?”
“不然呢。”苏青荷依旧气呼呼。
“嗯,很特别。你的雕工和你相的玉一样,让人过目不忘。”
这她要还听不出这货在损她,她就成真傻了。
“不要就算了。”
她伸手欲夺,却被男人眼疾手快地藏进了身后的被窝里。
“你知道送男人玉佩,意味着什么吗?”段离筝的眸色有些发暗。
“什么?”苏青荷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发包。
段离筝见她这般迟钝,忽然起了戏弄她的心思,长臂倏地一伸,搂住她的腰肢,身体微微后仰,把她往怀中带去。
苏青荷毫无防备,被他猛地一揽,直接重心不稳地向他倒去。
在倒下的瞬间,苏青荷便感觉到嘴唇擦过什么柔软湿润的地方,接着感觉到身下的男人僵硬了一瞬,苏青荷反应过来,想要挣扎着起身,却感觉腰部被一只有力的手给扣住。
她眼睁睁看着身下的男人,眯起狭长幽沉的眸子,像是在回味方才美好的触觉,试探地,再次舔了舔她的唇。
苏青荷的脑袋顿时当机,都忘记了挣扎,眼睛瞪得大大的,水盈盈的瞳孔中,段离筝都能从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男人确信后,直接含住了那柔软,舔舐挑弄,他的动作温柔又小心翼翼,像是在照顾她的情绪,又带着一丝情难自抑的隐忍。
他像是极有经验,又像是无师自通,灵活地用舌尖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
品尝到美味的甜酿,那丝隐忍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感情像是找到一处宣泄点,汹涌而澎湃地爆发。
舌尖扫过他所能触及到的每一寸,手掌扣住她的腰肢,使她的身体贴合得更近,苏青荷只觉被他灼热的气息填满,唇齿交缠间,嘴里,鼻间全是淡淡的中药香。
苏青荷被他吻得七荤八素,渐渐地脑中恢复过来一丝清明,使出全身力气推着他胸膛,然而面前的男人却纹丝不动。
该死,这家伙平日里看起来病怏怏的,怎么力气那么大?
苏青荷狠下心,含住那柔软,接着狠狠一咬。
“嘶——”
男人吃痛,放开禁锢住她腰间的桎梏,苏青荷趁机蹦开老远。
他的下唇渐渐渗出血迹,配上如雪的单衣,如墨的长发,倒显出几分妖异。
男人不在意地擦去血迹,只是望着一瞬间已离他三丈远的苏青荷,眸子里闪过不满及还未褪去的情/欲。
苏青荷一手捂着有些红肿的唇,一手遥指着他,难以置信地愤慨道:“亏我好心来看你,你…你……”
段离筝好笑地身体前倾:“我什么?”
“你——你离我远点!”苏青荷像被惊吓到的兔子,连忙后退两步,后背快抵到墙根。
她全然忘记了面前的男人是个残废,哪怕站在距床榻两步的地方都是安全距离,因为他根本下不了床。
苏青荷活了两世,尽管上一世已是二十八岁的大龄剩女,但这仍然是她人生意义上的第一次初吻。她觉着男欢女爱这种东西,应当是有合适的氛围,合适的时机,两心相悦、情到浓时才能*。
然而两辈子的初吻,就这么没有一丝防备、莫名其妙地没了。
苏青荷不由得眼眶泛红,控诉地盯着面前丝毫没有负罪感、眼带笑意的男人,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
“你个人面兽心的臭流氓!”
说罢,转身夺门而出。
这辈子第一次被骂“臭流氓”的段离筝,被她这过激的反应弄得愣了一愣,随即起身坐在床边,默默地开始思考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