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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小狸郁卒的听这些江湖纷争,很容易理解,跟前世黑帮争抢老大位置如出一辙。“十年前……我才这么高!”沐小狸将手比到腰,想了想,又往下压了压。
拐子李很无力的瞥她一个“你不说我也知道”的眼神。
“黄衣人叫南野冥?”沐小狸不等谁回答,接着问道,“那他不去找盟主令,为何追杀他?”
“因为……”拐子李看一眼君临天,见他没有反对的情绪,回答道,“一山不能容二虎,歃血盟称霸江湖数十年,对于突然冒出的暗影阁自然赶尽杀绝,而暗影阁也多次捣毁歃血盟的驻点,于是登上歃血盟盟主之位的条件变成了盟主令或君小子的首级,二选其一。”
暗影阁?
沐小狸一脸纠结,无论是江湖纷争还是朝堂纷争,她只想置身事外,但,貌似她知道得越来越多了。暗影阁是江湖中唯一可与歃血盟相抗衡的组织,但是这个组织神出鬼没,没有固定驻点,甚至不知道它具体是干什么的。除了“暗影阁”三个字,对这个组织找不到零星的信息。
郁闷的瞅一眼面无异色的君临天,沐小狸将怨气撒在天机狸上,手指没控力,掐得天机狸“吱”的一声炸毛。挣脱开的天机狸,洞察出沐小狸的不满,眼珠乌溜溜的转,倏地冲到一个墙面,四肢趴在冰层上,不停的看看沐小狸,再用头撞撞墙面,如此反复。
他们三个的视线在这处凹凸处打量,突然,沐小狸眼睛一亮,带着疑惑走过去,手指在上面滑过,眸光一闪,掌心运功。玉女真经是至阳的武功,顷刻便化掉掌心按住的那块冰区,但这也差不多耗费她三分之一的真气。冰层现出一个手掌印,沐小狸触及到一块玉制的东西,取下,摊开手心,是一块方形的盒子。沐小狸的眉毛不由跳了三跳,这盒子的造型怎么这么像前世经常专研的密码盒。
“砰……”
地面忽然一阵晃动,三人齐齐一震,轰隆隆的声音从顶头慢慢延伸下来,沉闷刺耳。
“不好,他们打算炸了这里!”拐子李焦急的大唤。话音未落,又一阵地动山摇。牢固的冰窖整体倾斜,沐小狸一个趔趄,稳不住身形脑袋直接撞到墙面。
Shit!
“快走,这边!”拐子李拧开一个按钮,一扇门打开,“别磨蹭了!”
眼睑拐子李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沐小狸马上跟上,却见君临天在这种时候还在专注他母亲的容颜。唾弃自己一口,然后拉住他的衣袖往外拽:“这里绝对不会塌,但是我们现在不出去就再也出不去了,更别说再来打开机关,救出你母亲的遗体。”又是一次逃亡,从水深火热里滚躺过的沐小狸对此非常熟悉,所以在空闲时间还想起了自己今天都没吃东西。出口是口井,碗大的出口闪着依稀淡薄的月光。
这要飞出去,也忒挑战轻功了。更何况她刚才耗费了那么多真气。沐小狸没那个想法再扯君临天的袖子。现在想想那个动作,羞愧得恨不能撞死在豆腐上。
君临天一眼看穿沐小狸的纠结,视线无意落到她的手臂上,刚才逃亡时被岩石割破了衣裳,手臂上的那道刀疤赫然出现。本打算相助的念头戛然而止。
“借匕首一用!”沐小狸很自然手拂过君临天的腰际,不曾惊动他,匕首却已然落在她手。这次,她的动作比上次更快更悄无声息。君临天蓝眸泛起一丝波澜。“你们先上!”沐小狸后退一步,将场地让给他们。只见一道白影一闪,君临天便不着痕迹的消失在井口。
靠,不带这么打击人的。
拐子李略带同情的看了眼沐小狸,靠着双手,猿猴似的攀岩而上,转眼也消失在井口。想着琼娘轻功了得,拐子李这十年来也被她追得轻功飞流直上三千尺了。
“吱吱”天机狸从她的衣领爬出,很是同情的看她一眼,然后又“吱吱”两声,爪子蹭蹭蹭的跑得飞快。
沐小狸大吐一口气,卯足力,轻足点地,一跃数丈高,到达极致,将匕首插入墙面,再借力上走。身姿轻如燕,却在靠近井口的时候脚底打滑,滚落下去。井口早就有一批黑衣人驻守在那,君临天扫开一群人的围攻,视线落在井里,见沐小狸失手下坠,没有出手,冷冷旁观。
是她自己选择靠自己,那么,就该承担结果。人可以肆意妄为无理取闹我行我素,但是,一定得承担由此带来的任何结果,以此来证明你有肆意妄为无理取闹我行我素的资格。就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自傲的资格。
下一秒,只见沐小狸左脚踏右脚,相互助力,再借墙壁,几个翻转重新飞上攀住擦在墙壁上的匕首,猛得一蹬,身体如炮弹弹出井口,同时压断一名黑衣人的肋骨。
不得不承认,君临天这一刻,松了一口气。沐小狸拼尽全力出井,早就想到了井口的状况,不然为什么坚持让他们先出呢?
一个后空翻,踩着被压断肋骨的黑衣人,沐小狸翻上了树,暂作休息。“哎呀呀,你们打到这里来啦,亏得老娘还在到处找你们!”琼娘风风火火的赶来,换了一身妖娆骚包的红艳装。
沐小狸满头虚汗的想,她不至于连碧春罗都准备好了吧。这一身很明显是洞房装,还是一扯就能褪得干干净净的罗裙。拐子李一眼扫到琼娘,沧桑的脸顿时发白,颇有无语加目瞪口呆的感觉。
黑衣人前赴后继,杀不完,灭不干净,几番武斗下来,除了君临天一副翩翩君子风范,其他人都处于体力不支状态。沐小狸怎么抽身都有不长眼的黑衣人追着喊打喊杀,避不开只能迎头硬上。这个世界,总有些自作聪明,将你设为假想敌的人。
清冷的月色下,犀利的白光带着寒气漫天挥洒,拐子李一眼认出天蝉丝,霎时眸光复杂,差点没躲过利刃。
拐子李复杂中揉碎了震惊和躁动的情绪转瞬即逝,淹没在酣然眸光之下。沐小狸只当他认出了天蝉丝。
“不用看,就是你十年前打造的!”沐小狸好心解释一句,只身跃入敌方。白光交错,在她身边形成一道防护墙,灵动的手指,扎实的步伐,凌厉的杀招,沐小狸慵懒漫不经心的眼神瞬间犀利阴冽,身姿瞬间如脱弦的箭,锐不可挡。
“嘿,这丫头看不出来身手这么好啊!”琼娘倚靠在拐子李身上,毫不吝啬的赞叹,“果真有老娘当年的风范!”
拐子李仿若未觉,一双眼深邃的直视沐小狸,似陷入某种回忆,心底喃喃自语:不可能,怎么会在她手里,她怎么会使用天蝉丝,天蝉丝明明是……
“什么可能不可能的呀?”琼娘见拐子李眼睛时不时看向沐小狸,大哼一声,嘴角往下一撇,“你以为老娘会输给她?”凌空一跃,倒挂金钩,琼娘媚眼波光迤逦,娇媚的吆喝一声:“各位公子,看这!”一手伸入衣内,肆意一飘,粉末状的迷药消散在空中,渗入肌肤。沐小狸手疾眼快,第一时间逃离,窜到琼娘身边。
黑衣人当即立在现场,一动不动,第三秒,无力的跪倒在地,第五秒,利剑纷纷掉落。
“这什么毒药?”这么牛!
“哼,此乃我家传秘药,三步醉。闻着,三步的时间内必然如同醉酒,体力全无,内力尽失。”琼娘得意洋洋。
“那你为什么不早拿出来?”沐小狸凤眸微微眯起,咬牙道。
“你以为三步醉这么容易研制啊,三年才能得一瓶呢,你看,洒掉半瓶了。”琼娘悲痛至极地斥责沐小狸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做法。
黑衣人一个个倒地,却没醉酒或昏迷的趋势,纷纷扯着衣服,一副很热我要脱的浪样。
沐小狸无声的询问琼娘,视线不小心撞上君临天的目光,蓝眸幽光暗闪,似是猜出沐小狸所想,嘴里微扬,似笑非笑,然后,沐小狸真相了。
“你确定……你洒的是三步醉?”沐小狸弱弱地问道。
“那是当……”琼娘扬声应答,但最后一个“然”字卡在喉咙,因为她从怀里摸出了真正装着“三步醉”的药瓶,脸色一垮,“哎呀我的妈,刚才洒的是碧春罗。”
咝……沐小狸和拐子李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可以走了!”君临天蹙眉,耐心耗尽,不想继续观看这场闹剧。
拐子李近乎绝望地摇头跟上君临天,沐小狸本想就此分道扬镳,可琼娘已经先一步扯着她的胳膊跟上他们,一边哀嚎:“我的碧春罗啊,当初中了碧春罗后便花了千斤弄了点过来研究,一放就是十年,刚才好不容易从倒塌的房子里扒拉出来,结果便宜了那帮混小子,天杀的,挨千刀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想敲晕她,有木有?想堵上耳朵,有木有?想用天蝉丝缝了那张嘴,有木有?这人是更年期到了么?
“你说,他们现在是不是脱光光了?”琼娘话锋一转,语气哪里还有半点哀怨,狭长的丹凤眼乍现黄色的光芒,恨不得立马掉头。
不过,这场面确实挺吸引人的。沐小狸的凤眸微微眯起,饶有趣味的深思。想掉头回去看看,有木有!
前方突然涌出一股冷气流低气压,冷得沐小狸一个激灵,不由朝寒气释放体翻个白眼,她难得起点旖旎心思都被气流给冲没了。
一盏茶过后,确定没有危险,沐小狸脚底抹油,留下一句“后会无期”,逃之夭夭。一人一鼠,在树中穿梭,转眼便消失踪影。
“君小子,她……”
君临天驻足注视她离开的方向,斟酌她用密语传音留下的话:江湖纷争,与我无忧,我不会泄露暗影阁的事情,更不会成为你的对手,阁下无须担忧。言下之意,我仅一区区路人甲,切勿放在心上。
“哎呀,逃得真快,江湖何时出了这么一位女娃子,没听过她的名号啊,对了,她叫什么来着?”琼娘直挠后脑勺。
君临天狭长的眼眸半眯,迸射出的光芒绝对不是趣味,更像危险。有了天机狸,你还想逃离江湖?后会,岂会无期!或许,早在千丈潭救起她时就该杀了她,而不是一时心软。再遇之时,若再拒绝成为我的人,定杀不饶。
……
天际拉出一条亮线,东方绽白。
沐小狸没第一时间赶回圣女庙,谁知君临天有没有派人跟踪她。
很不幸的,她的两张脸,一个涉入了江湖,一个涉入了朝堂。就目前而言,哪一张脸都不能全身而退,如果被谁发现是同一张脸,估计她这辈子都无法安生。
君临天的身份是迷,但很大可能是某国皇子,所以,绝对不能让她发现她的另一张脸。围着都城的边缘绕完个圈,火红的太阳爬出了天际线。
沐小狸在绕圈时顺手从一家农户牵了身衣裳,再换个“沐筱漓”的脸,神不知鬼不觉。爬到一颗隐秘的树上,得空研究起在冰窖意外得到的方盒。什么东西值得让君临天十年不忘的绝世女子费尽心思藏秘于千丈潭底的东西呢?
天机狸圆滚滚的身子因为熟睡而掉出来,沐小狸拧起它的一只蹄子,甩了甩,居然还没醒。想起拐子李说的,十年前夜闯歃血盟的刺客携带了天机狸,忽然,脸黑了。这只死老鼠是个很大的麻烦!
“我警告你,在我戴上这个面具时你最好不要露脸,否则,我就扒光你的毛喂猫!”沐小狸头靠树干,遥望天空,将脑袋里的讯息捋了一遍。十年前……十年前……还是十年前……自己能穿越,十年前说不定也有人穿越而来。闲来无聊,她要不要试着找找那个在十年前搅乱了江湖和朝堂的前辈?冲她的所作所为,定然是为值得钦佩的女中豪杰,很对她胃口。
若是找不到……沐小狸突然一顿,若找不到,那就意味着她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同时意味着,或许可以穿回去!穿回去!这个念头若到闷雷在脑海炸开。她从没想过穿回去,那么,如果有穿回去的机会呢?
对她而言,这个世界是孤寂的,那个世界,除了小猫,她也是孤寂的。关于小猫,她始终想要一个解释。难不成她要为了这个解释从这个时代穿回现代?想着想着沐小狸“哧”的一笑,何时她也这么会胡思乱想了。
十年前的女人是不是穿的,不确定;她死还是活的,不确定;她是自然死亡还是穿回去了,不确定。这么多不确定的因素摆在这,她纠结忧郁个什么劲。脑袋一放空,睡意便无法遏制的摧毁她的意识。
郁郁葱葱的林间甬道上几匹骏马急速奔驰,当先一人一身蓝色锦袍,华丽富贵,奔姿飒爽,不是温润如玉的宣王又是谁?
轩辕凌突然勒住绳止步,抬头望树,他身后的轩辕昭立即掷出飞镖。暗器破口飞来,沐小狸一时忘记身在何处,一个翻滚,直接从树上跌落。
来者都是武功极高之人,眼力自然非凡,见是沐小狸,登时瞪大眼睛,也松了口气。
轩辕凌最靠近沐小狸,飞身去接,快要触及她,沐小狸睁开眼睛脚蹬树干,脱离轩辕凌的怀抱,却不想用力过猛,眼看就要撞到另一颗树,一个身影踏马飞来怀抱住沐小狸,用身体挡住她的冲击,生生撞在树干上,引得一声闷哼。
“哥,没事吧?”沐小狸扭头,但见沐无极并不大碍才放心。再扭头,蹙眉,视线一一扫过轩辕凌、轩辕昭、还有容墨染。因未睡醒而恼怒的神情有说不出的味道,像根羽毛,捞得人心痒。
沐小狸很不文雅的打个哈欠,不给面子的拉长脸,这叫做……冤家路窄?抬头瞥瞥飞镖,要不是跳得快,脸该毁了!“七皇子,是你跟我有仇吗?”沐小狸蹙眉,声音因为嗓子干哑柔了几分,不如平时的凌厉。
“我……怎么知道树上的人是你?”轩辕昭有点心虚,反驳的话也不如平常的力度。
“沐小姐安然无恙便好!”轩辕凌似乎并不建议沐小狸刚才的躲避,声音淡淡如清风相送。
其实,就沐小狸本身而言,她不会讨厌轩辕凌,有什么好讨厌,他不过是不喜欢一个沙祖而已,让她嫁给一个邋里邋遢的傻子,她也不干。让她选择敬而远之的,只是他的皇子身份。
“安然无恙?”沐小狸无声询问沐无极。
“听闻昨晚天下第一杀手步惊天出现在圣女庙,伤了不少人!”沐无极很自然的帮沐小狸拍掉衣摆上的灰尘,“你怎么会在……你手怎么了?”沐无极抓起她的右手,掌心和指尖泛着细细的伤口,密密麻麻。这是昨晚出井口时弄伤的。“是逃走时弄伤的吗?还疼不疼?”
另外几双眼睛也齐齐往这盯,沐小狸甩了甩手,毫不在意:“没事,习惯了。”
马上的那几个人同时一愣,张开的嘴,都没发出一个音节。
“一双白嫩嫩的纤纤玉手,怎么看着这么触目惊心呀,上药,必须上药,本世子这有上好的金疮药!”容墨染见识到刚才沐小狸对轩辕凌的排斥,没上前,从怀里掏出药瓶抛给沐无极。
沐无极的双眸浮着痛色,叹息一声,扒开瓶塞,往她手心倒药粉。
当药粉落在伤口,沐小狸双眼微眯,垂眸,掩过眼底的幽暗。“疼,好疼,手红了!”沐小狸像被针扎了似的,挣扎起来。
“这种药是会疼的,疼才有效果,忍忍就好了!”容墨染怜惜地凝视沐小狸,恨不得凑上去帮她吹吹。
沐小狸心底波涛暗涌,表面上没动声色。
“宣王,七皇子,请容臣先送小狸回府。”沐无极抱拳。
轩辕凌温和的眼眸在沐小狸的表情和手心流转,没做犹豫,颔首同意:“安置好沐小姐后速来!”
“是!”
沐无极抱着沐小狸飞上马背,宝马立即撒开蹄子狂奔,转眼便消失在甬道上。
“她绝对是沐筱漓无疑,沐筱漓从小一沾胡桃花粉过敏,皮肤一沾又红又痒,伤口一沾,又疼又红。”容墨染注视他们消失的放心,神色严肃的笃定,旋即嘴角一咧,鼻孔往上,“快快快,给银票给银票,一千两。我就说她是沐筱漓,我有办法证明,你们还偏不相信,愿赌服输,快点给银票,一人一千两!”
轩辕凌和轩辕昭对视一眼,一人递过一张银票。容墨染笑哈哈的塞进怀里,一边大笑:“嘿嘿,这下去胭脂楼又有银子了,谢谢两位殿下啦!”
……
夜幕,沐小狸刚睡醒就听到屋外玉儿和新月的声音。门猛得被撞开,一道纤细的人影饿狼扑食般扑到床上,亏得沐小狸有先见之明的挪到里面。
“小姐,您吓死奴婢了,听说您手受伤了,疼吗,奴婢好怕再也看不到您了!”玉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要往沐小狸身上蹭。
一旁的新月一边塞着包子一边瞥嘴:“小姐,无极哥哥说以后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你,所以,我决定了,以后跟你睡!”
沐小狸食指顶住眉宇中间,有点头疼:“你们……说说昨晚发生了什么吧?”
“昨晚好恐怖啊!”玉儿夸张的张嘴,见沐小狸额头冒斜线,将语音和语气都降到正常水准:“昨晚奴婢和新月刚入睡,就一个青衣杀手闯进我们的闺房。”
“是步惊天!”新月补充道。
“嗯,大家是这么称呼他的。他在我们的房间找了又找,翻了又翻,然后又跑到您的房间又是找又是翻的,神经兮兮的,不说话,也没伤害我们。后来,又来了一批黑衣人,他们两方就打了起来,差点把圣女庙给掀了。”
“黑衣人死了三十名,步惊天的袖口被割破了!”新月颇为钦佩的总结战况,目光灼灼,比看到绿豆糕更为神往。
“黑衣人是歃血盟的杀手!”沐无极从外走进,手里端着药膏,“来换药!”
“我来我来!”玉儿接过药膏,小心翼翼帮沐小狸清理伤口,“小姐,会有点疼哦,要小心哦!”
沐小狸摊手,任由玉儿摆弄,问沐无极:“调查得怎么样?”
沐无极甩袍坐下,略微斟酌,剑眉微蹙,“是歃血盟的内部厮杀!”
“内部?”沐小狸不解,“步惊天是歃血盟的人?”
“步惊天是歃血盟前任盟主任天行的关门弟子!”
沐小狸有点牙疼,又有一个人跟“十年前”挂上了等勾。
“十年前任天行遇刺身亡,步惊天同样受重伤,从此不知所踪。三年前横空出世,取下白旗门和蓝旗门旗主的头颅挂于城门口,他武功深不可测,行踪不定,被江湖人称天下第一杀手。”
又是一个横空出世的娃!
“南野冥在三年前就对他下了追杀令,可惜,一直没将步惊天拿下。昨晚,不过是这么多年来的又一次失败的刺杀。”
难怪步惊天当时也会中“一步锥”!
“好了,知道你好奇心重,我也就不瞒你,免得你自己跑出去打听,又闹出什么乱子!”
沐无极无奈地摇头,面带笑意。
清理好伤口之后,房间只剩下沐小狸一人。
方盒在烛光下忽明忽暗,沐小狸凝神研究,须臾,拾起一根银针,疑惑越来越重,再加一根银针,两手并用,“咔”的一声沐小狸全神警备,却只有盒盖弹开,并无意料中的各类暗器。
方盒里,静静的躺着一块银质令牌,上面霸气侧漏地印刻一个“煞”字。
沐小狸抚额,要不要随手一捡就捡到武林至宝啊!要拿这个东西怎么办?沐小狸郁猝中。手,随意一拍,拍断一只桌角。
沐小狸眼睛一亮,顺手就把令牌垫在了下面。曰,物尽其用!
……
风正好,花正艳,阳光和暖,府中女眷纷纷打扮花枝招展,喜鹊在枝头闹,早春的雾气打湿了一地的落红,仆人静静打扫。
辰时,沐小狸梳洗到一半,仆人匆匆送来三张请柬,三大小姐同时邀沐小狸赏花,以表歉意。沐小狸睨一眼桌上的三张请柬,李玉凝、慕容菲菲,还有百里莹玉。
“玉儿,去问问少爷,他中意哪家小姐,我就去赴哪家小姐的约!”沐小狸懒洋洋地挪到餐桌上用早膳。
沐小狸最近越来越嗜睡,是前世睡少了今生在补过?
不一会,玉儿愁苦的回来了,耷拉着脑袋,哀怨地看一眼沐小狸,道:“少爷没回答,像看白痴一样瞪了我一眼说在门口等小姐一起去。”
“一起去?”
“大皇子院子的菊花大开,请各位皇子和公侯千金前去欣赏菊花。”玉儿闷闷道。
菊花?沐小狸眯眯眼,有点遗憾那天错过了一次前无古人的爆菊画面。啧啧,该是多么的惊天地泣鬼神口牙!
“玉儿,你随我去大皇子府,新月,你去帮我办件事!”沐小狸示意新月附耳,低声嘱咐几句,末了,加上一句“办好了赏菊花糕”。
出府,大门口停着两辆马车,车帘半勾,沐如雪和沐浅云端正并排坐在后面那辆,一白一黄,素雅端庄,娇嫩娇憨。
一见沐小狸,沐浅云抿嘴,笑不露齿,欢喜道:“小狸姐姐,跟我们一起吧!”沐浅云动作僵硬,脸上胭脂涂抹过多,想来前几天被荆棘抽的那三鞭还没好。
反看沐如雪,肤若凝脂,眼泛秋波,眉不描而黛,唇不画而红,娇媚至极,诱人至极,双颊泛红,似有桃花运。倒是性子变化不大,目不斜视,仿佛没看到沐小狸这个人,眼神表情一如当初的不屑。她以为有沐顶风在就能颐指气使?
沐小狸脚步未停的钻入沐无极所在马车里,他一身墨袍,玉簪束发,金镶边的鞋子随意踏在茶几边缘,一手端着书,剑眉凝结,似有苦恼。
“在看什么?”沐小狸不客气的拿过他手里的书,是本兵书。
“这是历代王朝大型战事的记载录,我正在研究怎么破对手的防御。”沐无极好像早就习惯她的无理,扭身拿出一个棋盘,“来,好久没跟你下棋了,去大皇子府邸需要半个时辰,我们速战速决!”
沐小狸当即一头黑线,头疼地看着沐无极把弄黑白棋子。她这个穿越女,还真是个棋盲,略微懂点象棋而已。
“我们来研究下怎么破这个防御吧!”沐小狸将兵书摊在棋盘上,将黑子摆成书中的阵法,“敌军已被我军重重包围,紧闭城门,以城中妇孺相要挟,强攻肯定不行,就算攻破,同样无法向世人交代……”
沐无极的眼睛越来越亮,兴奋激动地随着沐小狸一起讨论,白子黑子不停挪动,宛若两军交战的现场。
“武力不行就只能攻心,男儿上战场的主要目的是保护妻儿,利用人心的弱点让他们主动卸下手中兵刃。”
“弱点?”
“还有一个前提,擒贼先擒王,派人先制住对方首领,再劝降,城中三分之一的士兵是我国子民,定然会弃兵投降。”
“但是不投降的人怎么办?”
“杀!”沐小狸脱口而出,目光坚定。
沐无极的眼睛瞪大一圈,有点难以置信这个字那么干脆利落理所当然的从她口中说出。凝视这个面容清秀,言论犀利果断的妹妹,心底隐隐涌出一丝激动,一种英雄惜英雄的激动。生命诚可贵,但是不能以大多数的性命来做赌注,战争从来都是残酷血腥的。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以小杀才能止大杀。
“小狸,你若是男子该多好!”听他一声感慨,沐小狸才意识到自己又进入了特工模式。在最短的时间分析战场,想出解决途径,是特工必备的素质,一不小心就特工上身。
“呆会去大皇子府记得要低调,这次赏菊宴听闻是皇上默许的,皇上打算在他的寿宴上为几位皇子选妃,这次的赏菊宴是让各位皇子和千金先熟络熟络,如果皇子有中意的,寿宴时就为其指婚。”
“嗯!”虽然皇上许了她婚姻自由,还是低调点比较妥当。
“那你呢?皇上也会替你赐婚?”沐小狸突然想起他,以他的年龄,足够娶好几房夫人。
沐无极目光一愣,苦笑,叹息:“我是将军府唯一的传人,婚姻哪能自己做主,皇上能放过你,我们就该庆幸了!”
沐小狸不再多问,闭目眼神沉思,沐无极是她在这个世界最亲的人,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她绝对允许有人操控他的婚姻。有了想保护的人,却发现自己没有这个实力,是件很可悲的事情。沐小狸眼眸半眯,暗光微闪。
大皇子,轩辕渝,生性中庸,无功无过,三年前娶正妃被赐封贤王,搬出皇宫。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大皇子府邸前。
初见门庭广阔,入门后,只见庭院深深,廊亭婉转,花香四溢。花园里俊男美女簇拥成堆,谈笑风生,填词作诗,风雅无限。
沐小狸懒洋洋地跟着沐无极,尽可能降低存在感。让她附庸这类风雅之事,还不如去青楼听曲。
忽然,响起一阵惊叹和嬉闹声,隐约听到“楚王”两个字,沐小狸扭头,一男人背光而来,一身银白色锦袍,袍子上绣着淡淡黄色的菊花,修长的身姿,俊美的模样,妖孽的气质,不正是几日不见,更妖孽了的轩辕澈吗?
一道目光直直射过来,沐小狸默默地把脸藏到沐无极背后,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们都看不见我。借着尿遁,沐小狸第一时间逃离现场。见面不过三次,第一次扛上,第二次被吻,第三次被看光,想想沐小狸就牙牙痒。
绕过回廊,随心而走,越走越静,越走越偏僻,见四处无人,沐小狸跃上树枝,嚼着一根草,嗯,甜的。刚闭目养神,忽听一声娇媚妖娆的“嗯……”尾音绵长幽转,听得人血脉喷张,骨头都酥掉了。沐小狸一个失神差点掉下来。靠,白日宣淫啊有木有,这是贤王的地盘啊有木有,这么刺激不看白不看啊有木有!沐小狸的心痒了又痒,摩拳擦掌,屏息飞至房檐,悄悄地挪开一块瓦片。
一张硕大宽敞的象牙床上铺着的一层黑色的熊毛,两具白晳的身体与背景黑色形成强烈的对比,刺人眼球。
沐小狸刚感叹这体位太乏味,就见女子突然发力,一个旋转将男子压在身下。
呃,那张脸她认识,不是大皇子轩辕渝吗?
特意举办赏菊宴,客人都到齐了,他一个主人还在宣淫,难怪朝野上下对他摇头晃脑。目光扫过床下的绣花鞋,沐小狸眸光一闪,感觉到身后逼人的杀气。两个人,内力全都在她之上,鉴定完毕。
沐小狸拔腿就跑,头都没回。几个闪身,逃到一间更衣室前,眼看追击人快到,一只手横空出现将她扯进屋子。
“谁?”
“脱衣。”
“啊?”
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扒掉沐小狸的外衣往外一扔,然后将她丢到床上,沐小狸只觉天旋地转,然后一个雄性身体也翻上床。
数秒的时间,足够沐小狸反应过来,在对方准备压上沐小狸的一刻,一根银针抵住了他的脖子。“是你?”沐小狸诧异地看着逼近的那张妖孽得天怒人怨的脸。轩辕澈唇角一勾,没将那根银针放在眼里,一口热气喷在沐小狸耳边,暧昧缠绵,“会不会叫?”
沐小狸蓦然睁大双眸,白玉的耳垂被喷出淡淡的粉色。
屋外,一道白影凭空出现套上沐小狸被轩辕澈扔出的外衣,施展轻功转眼消失。跟随而至的两个黑影,一个朝着白眼追去,一个停留屋顶。
屋内,两双完美的眼眸痴然对望,无声交流。愣了数秒,沐小狸勃然大怒,叫你二大爷。
咒骂的话还出口,轩辕澈先发制人,扣住沐小狸的双手,颀长的身躯下压,与沐小狸娇小柔软的身子重叠得没有一丝空隙。
“不会?嗯?”轩辕澈目光灼热,似挑衅,似戏谑,似期待。沐小狸看得很清楚,偏偏没有旖旎色彩。
平静的一瞬,足够探清屋顶的杀气和门外似有若无的脚步声,顿时了然轩辕澈的意思。眼珠一转,狡黠之色乍现。
“当……然……会……”沐小狸嗲声嗲气,继而绽放一个妩媚妖娆的笑容,双手攀住床沿,用力一晃,一声声撩人的轻吟在房间幽转。门外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低低的有闷笑和惊诧声。
“澈,别担心,我不知道你不行,完事后我就去圣医园帮你求药,以后,一定会有大展雄风的机会,嗯……”
沐小狸无视轩辕澈黑如修罗的眼神,顷刻间,就将轩辕澈变成一副被蹂躏得娇弱不堪,狼狈凌乱的样子。
本来还想扒掉他的裤子,想想,还是算了,这样还不知道谁吃亏。“别太感谢我哦!”沐小狸哑着声音呢喃凑近他的耳朵,润唇几乎碰到他的脸颊,轻柔的气息喷浊在他紧绷的肌肤上,激起一阵荡漾。
沐小狸眼眸波光潋滟,狡黠灵动,好不得意。袖手一挥,一件跟她刚才所穿外衣类似的阮罗衣眨眼就披在她身上。
“沐小狸,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行不行?”轩辕澈一字一顿,字眼裹着寒气一个个往外蹦,沐小狸不禁一个哆嗦,中了她的麻药还能开口说话,大放厥词,内力果然深不可测。就他所说的内容,无端端的沐小狸认为是件笃定的事情。
怎么每次面对这尊大佛,就容易失控呢?
“那我们走着瞧,你也绝对不要再落在我手里!”沐小狸不忘将厥词放回去,走到窗户口,一道劲风刮向两边,房门和纱幔。
沐小狸消失的瞬间,房门打开,纱幔刮起,轩辕澈的麻药恰巧失效,左手半支起身。
于是,门口的人看到轻纱飘逸的卧榻之上,楚王双颊泛红,衣衫凌乱,半露胸膛,几束青丝垂散耳边,说不尽的妖艳性感,撩人心弦。
“不过宠幸一名女子,杨防御使何必如此大动干戈?”轩辕澈似笑非笑的目光扫过门口面色无异,手执佩剑,一脸疑惑冷凝的男子。
杨峰,国舅杨儒林之子,当今皇后的亲侄儿,即轩辕渝的表哥。当年轩辕玄夜能顺利登基,文靠德王,武仗当时的御林军首领杨儒林。不同的是,轩辕玄夜顺利登上皇位后,德王选择隐退,杨儒林的妹妹却入主中宫成为皇后娘娘,杨家一门也算权倾朝野。
杨峰年不及冠,便登及京都防御使之职。浓眉搭桥,双眸如炬,铜黑的肤色为浑身更添一层戾气。杨峰如狼的眼神锁定床上的轩辕澈,久久看不出一丝异样,懊恼之色闪现。“楚王,此地可非你寻欢作乐之地。”低沉的声音充斥着杨峰的不满和不屑,还有丝惋惜。
记忆里,轩辕澈小小年纪便惊才绝艳,运筹帷幄,雄韬伟略无人能及,十年不见竟不可免俗的被困温柔乡,一身才气浑然消失。
“本王倒不知贤王府何时由你做主了,嗯?”最后一个尾音带着怒气,如道利刃刺破长空之中杨峰耳膜,杨峰无力承受,几不可见的后退一步,双手抱拳,恭敬道:“请楚王赎罪,属下听闻有人擅闯贤王府禁地,追至此处而已,实乃无心打扰楚王。”
“哦?贤王府禁地还需你一个京都防御使特别守卫?”
“不敢,今日贤王设宴邀请各大公子小姐,属下身负京都安全重任,不敢怠慢。”
轩辕澈收回视线,淡道:“退下去吧!”
“是。”
杨峰领头先走,其他侍卫跟在其后,如作兽散。
门外归于平静,一阵风悄无声息的飘进,宁城静立在床前。眼前床上被蹂躏得不堪凋零状的楚王,话卡在喉咙,嘴角和眉毛同时抽搐,面部神经暂时性失常。
轩辕澈睨一眼,来人一个瑟缩,冷汗涔涔,低下忠诚的目光,生怕泄露一点笑意。
“贤王府禁地前设有幻阵,内力越强的人受干扰越大,根本进不去,请主子责罚!”宁城就事汇报。见轩辕澈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继续道,“无人员死亡,只有少数受伤,目前已全部撤退。”
“还有呢?”轩辕澈散发内力探析到宁城的五脏兼受损,不动声色的隔空为其注入一道真气。
“影子已经装上她的衣服引开蓝贵妃的贴身暗卫,一盏茶前全身而退。”
“理由。”
闻此,宁城的眉尖不由又抖动一下,“她无意间撞破贤王和蓝贵妃的事情,然后……趴在屋顶很欢喜的欣赏了一刻钟的活春宫图,不小心被蓝贵妃的贴身暗卫发现。”
汇报完毕,宁城明显察觉到轩辕澈的眸光变深,看到他一个手势,瞬间消失在原地。
轩辕澈慢条斯理的坐起,背靠床沿目视沐小狸消失的窗口,想起那个逃之夭夭的女子,双眸冷敛,忽而一舒,眸光如银光乍破浓雾,光芒盛放,愉悦的笑声慢慢溢出,不可抑制。如玉的手指勾住一块玉牌,慢慢举起,束束阳光折射其上,散发道道亦亮亦寒的光芒。
沐小狸,你,很好!
另一方,逃之夭夭的某人,憋着一口气一路飞到菊花园才停下,扶着假山,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轩辕澈,我说过,千万别落我手里!想想明日此时,轩辕澈不举的消息就会传播京都,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小狸,你怎么在这?”
沐无极的声音诧异而来,沐小狸扭头,开怀的笑容还未收敛便对上那一群陌生又熟悉的人。
东道主贤王轩辕渝领先,身侧女子一身淡黄罗衣,描金绣凤,极尽雍容,淡扫蛾眉,眸若秋瞳,眼波流转,当是杨儒林之女杨馨,贤王妃。
以其依附轩辕渝之姿,百分百的小女子姿态,论面容,当有资格与百里莹玉一争东辰第一美女之位。论心智,估计不足百里莹玉十分之一。
“小狸,怎么了?”沐无极上前,眉宇舒展,嘴角忍不住因沐小狸的笑容而上扬,“去哪了,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
“贤王府太大,我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沐小狸的解释很敷衍,对上轩辕凌和轩辕昭,默默地收回视线,置若罔闻。
“大家走吧!”
轩辕渝没有计较沐小狸没有行礼之罪,颔首以示,面色红润,神清气爽的朝左边小道走去。
刚那完,能不面色红润,神清气爽吗?
沐小狸跟在沐无极身后,看轩辕渝步履稳健,身轻若飞,体态轻盈,想来她错过的下半场战况激烈,令他非常满意,回味无穷。
贤王,真的那么中庸无作为?
临逃前看到的那双盆地绣花鞋,为宫中二品以上妃子才有资格穿戴。敢跟皇帝的女人私通,这个儿子……狗血啊狗血,儿子抢老子的女人。
轩辕玄夜几日后便是六十大寿,那女子估摸双十年华。一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年纪,一个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也难怪她耐不住寂寞忍不住空房抗不住男色。
旁边突然窜出一个奴才,走到轩辕凌身边,附耳过去,几句话的时间,轩辕渝的表情由慌乱到诧异到不可置信到憋笑再回到故作镇定。所料不错的话,这个奴才汇报的该是轩辕澈的事情。看轩辕渝眉梢藏不住的喜笑颜开,就知道,他跟轩辕凌根本不在一个段数。轩辕澈不举,他就这么幸灾乐祸?
“喂,你干嘛看着我大哥贼笑?”轩辕昭略带怒气的声音突兀响起,“不许打我大哥的主意!”
沐小狸一怔,轩辕昭高大的身子挡在前面,轩辕渝他们已经走远一段距离。虽然他有刻意降低音量,但天上粗犷的嗓音还是让身旁的几人听清。不用想也知道盯在背上的目光很黄色。
沐小狸微微挑眉,迎上轩辕昭质问的眼神上前一步,轻轻垫脚。
距离越来越近,轩辕昭凝视那双挑衅的目光,被定住一般,体温越来越高,一股独属于女子的清香迎面扑鼻,这种香味又与一般的女人,不,与他所有接触过的女子不一样,有点猝不及防。
沐小狸凑近他耳边,呵气如兰:“信不信,我再扒一次?”
那不堪的一幕乍现眼前,轩辕昭脸红如血,瞬间延伸至耳根。“沐小狸,你……”
“哈哈哈哈……”沐小狸毫无忌惮地肆意大笑,银铃般的笑声如潺潺流水,脚步轻快的追上沐无极。阮罗裙因她的小步奔跑而轻舞飞扬,每一步,都被她走出灵秀无边,风光无限的风景。
“小狸,你又笑什么?”听到沐小狸的笑声,沐无极不由停住脚,伸手扶住她,生怕她一个笑岔气摔倒。眉角掩不住宠溺,丝毫没有责怪她人前失礼的行为。
轩辕渝和轩辕澈等人也驻足转身,沐小狸视若无睹,小孩子般拉住沐无极的衣袖,要求道:“哥,我突然想吃猪大腿。”
“猪大腿?”
“嗯,又粗、又壮、又白的大腿!”沐小狸调皮的音调一字一顿,咧嘴蜿蜒成一道完美的弧线,眸光狡黠灵动,让人忍不住想要一辈子保存这样的美好。其他人不懂,轩辕昭、轩辕凌、百里莹玉人可知内幕,尤其是轩辕昭,当即喷火,怒指沐小狸,“你……”你了半天,吐不出第二个字。
而沐无极已经做好轩辕昭敢吐出第二个字就不管身份尊卑,胖揍他一顿的准备。
“七弟,不得放肆!”
“大哥,明明是她……”然后“她”了半天,“她”不出下文。又急又怒,沐小狸第一次真正见识到怒发冲冠。
然后,在大家继续前行后,沐小狸又补上一句:“哥,我还是不吃了,毛、太、多!”
远远的,听到身后轩辕昭发出的怒吼,“啊啊啊啊啊……”
今儿心情真好,看了贤王的春宫,调戏了楚王,戏弄了七皇子,必须喝酒庆祝一番啊有木有!
无意对上轩辕凌投过来的视线,今日在场的皇子只有他暂时没有冲突。
“小狸。”
沐无极皱眉轻唤一声,眼神无声交流,沐小狸看出他的担忧,微微点头,收敛笑容,低调,低调,低调。沐小狸的表情一点不落的落入轩辕凌的眼睛,和煦的眼眸一闪再闪,此时阳光灿烂,为什么,她的笑容更耀眼。
行行复行行,辗转数个回廊,众人禁不住眼前的美景,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沐小狸真切地体会这句诗的意境。
那丛丛簇簇的菊花,色彩斑斓,黄菊、墨菊、龙爪菊……白似雪,粉似霞,黄似金,红似火,秀丽淡雅,姿态各异,生意盎然,如仙如凤。宴席设立在菊海之中,入席前轩辕渝示意大家随意,近距离且全方位赏菊。不过三盏茶的功夫,沐小狸发觉大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话题主角由花变成人物。纷乱之际,话题的主角,轩辕澈再次逆光而来,锦袍未换,发型依旧,嘴角挂着阴测测的笑。第一时间将目光锁定在沐小狸身上。
五彩花簇之中,一身青紫色阮罗裙的女子眼带笑意,笑得嚣张得瑟。迎清风,临菊丛,白石地倒映天光菊影,如坠花海,这般极致风光,景还算赏得很有意思,沐小狸坐在沐无极身边,很满意。最满意的,是看到轩辕澈被大家同情怜悯的目光层层包裹。而当事人,必须装作熟视无睹。
“四弟,皇兄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轩辕渝呵呵一笑,暧昧的目光扫过他褶皱的衣襟。
“皇兄设宴,澈怎会缺席,不过有点私事,晚到一步而已。”轩辕澈也不扭捏,挺胸负手,优雅前行。明目张胆的借不够整洁的衣衫和脖子处的一抹疑红坐实刚才的口口相传。
擦身而过,轩辕澈的视线闲闲的与她相错,沐小狸无端有点心慌,她确定,她看到一抹算计。
“四弟有事,为兄当然不会责怪,快快入席!”轩辕渝指着轩辕凌旁边的一个座位,眼见轩辕澈的到来,多位大家闺秀眼冒桃心,黑瞳犯桃花,待他入座后笑道,“四弟为国祈福十年,劳苦功高,如今身为楚王,也该早日娶一位楚王妃,也好帮着打理打理楚王府,解决解决楚王的私事,让楚王无后顾之忧啊!”
提到“私事”二字,轩辕渝说得意味绵长,所指之事,在场男子心知肚明,相视而笑。
“私事虽繁琐,应接不暇,但不是谁都有皇兄的福气,娶到一位贤良淑德才貌双全的佳人为妻为伴。婚姻也讲究缘分,缘分未至,澈可不想早就孽缘。”轩辕澈也不生气,顺着轩辕渝的话打趣,说得杨馨脸色羞红。
“馨儿的确难得,但是在场都是京都的名门闺秀,四弟不妨多看看,说不定就有你所求的缘分呢?”
“皇兄,你就放过皇弟吧。澈好不容易功德圆满,修行十年脱离空门,哪能如此仓促急坠苦海,何况,三哥还是孑然一身,四弟怎敢逾越。”轩辕澈不动声色的将火引得轩辕凌身上,可先变色的是百里莹玉。
轩辕凌退婚加上沐小狸的伤疤已经引得老皇帝大怒,纵然百里莹玉才貌双全,身份尊贵,要想短时间内以宣王妃的身份嫁入宣王府,当是妄想。
“三弟?三弟现在可有我们东辰的第一美女兼才女的莹玉小姐相伴,娶进门是迟早的问题,可算不得孑然一身。”
“哦”轩辕澈貌似了然,笑意淡淡,“早在灵法寺便听闻莹玉小姐才华横溢,风华绝代,回京一看,果然名不虚传。”顿了顿,“难怪三哥不惜违抗父皇也要退婚!”
退婚,谁人不知与宣王有婚约的是她将军府嫡女沐小狸。沐小狸脸色一黑,这是要把水往她身上泼了。数道同情或鄙夷的目光打在她的脑门,硬生生的刻上“弃妇”二字。
沐无极乍一听,气息瞬冷,身为军人,怒哼一声,自有一股冷冽的威慑力。忙着在沐小狸脑门上刻字的人立即该喝茶的喝茶,该赏菊的赏菊,该望天的望天。
几番接触,轩辕凌并不觉得这些目光和言论会打击到沐小狸,但此情此景,仍滋生了些许愧疚之心,毕竟是他失理在先。
不待他开口,沐小狸已然抬头,“婚姻需要缘分和情分,茫茫人海,能遇见是缘分,但没有情分如何相守。宣王心系莹玉小姐,不愿耽误臣女一生,请求皇上收回圣意,此乃大明大义之举,臣女还一直未曾感谢,借此机会,敬宣王一杯!”
一字一句,条理清晰,语气从容,轩辕澈不由又多看她一眼。不仅表明了自己巴不得退婚的心情,还帮轩辕凌竖立了担当有责任的真君子。
不过,这些跟他可没关系,他要的,让全天下知道沐小狸与宣王轩辕凌再无瓜葛。
“恭祝宣王与莹玉小姐白头偕老,恩爱一生!”沐小狸举杯,落落大方,一饮而尽。
不及琼娘酒的百分之一!
落杯之际,咬牙切齿的睨一眼神态自若的轩辕澈,咱们走着瞧!
奉陪!轩辕澈嘴角上扬,坦荡荡的无声回应,桌下,指尖不断摩挲沾有她体温的玉牌。儒雅翩翩的轩辕凌无声举杯,咽下杯中酒,笑得依旧温润如春,一派平静怡然,即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四个皇子还真个性迥然,一个伪装中庸碌碌无为,一个伪装温润与世无争,一个伪装堕落壮志全无,就剩轩辕昭,毫不掩饰一身热血,却是个傻帽,这些年若非轩辕凌的照拂,早不知道被谁算计得尸骨全无。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文明至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现代依旧如此,更何况人以三六九等区分的古代。
作为被恭贺之一的百里莹玉盈盈起身,潋滟一汪感激,声音柔若羽毛拂心,“小狸小姐这等胸怀真让莹玉自叹不如,相信以小狸小姐的空谷幽兰,兰心蕙质,终有一日能寻得有缘有份的良人,护你佑你,终其一生。”
入喉的酒倏地苦涩,灼心。
曾有个人,在迪拜塔,在最接近星空的地方单膝跪地,说会护她佑她,终其一生。
“但愿会有此人!”沐小狸举杯,再饮一杯,落杯时力度失控,发出“噌”的一声,混入窃窃私语中,还是被人层层剥开,抓住这细微的声响。
“小狸,别再喝了!”沐无极夺去她的酒杯,换一盘葡萄放在她面前。
这沐无极哄人的方式真小孩,当她三岁么。不过,很温暖,很受用。“好。”
“狸儿不喝,我可以喝啊!”
声音的传播与人影的移动同步,白影一晃,沐小狸的酒杯就被另一人夺走,而坐在沐小狸身边的千金也在转瞬被股内力挥到对面的一个空位。
贤王府的侍卫第一时间冲出拔剑,待看清来人,轩辕渝举手示意撤退。
“狸儿,这两天有没有想爷啊?”云逸风熟稔地伸手去搂沐小狸,脸色一变,立马讪讪地收回,小声的嘀咕,“爷可满心满脑都是你,一出关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就赶来。”
沐小狸不动声色的收回接近他下面的天蝉丝,睨一眼衣着纤尘不染,发丝一丝不苟,神态洒脱不羁的某云,水顾不上喝,倒有时间衣着打扮。
“让我品品这酒的味道如何!”云逸风眼盯沐小狸碰触的杯沿,双眼放光,这算不算间接性接吻?
沐小狸突生一股燥气,脸色羞赧。他那眼神,是人都知道他心中所想。
“啪……”
两道,不,应该是三道内力同时隔空袭中酒杯,酒杯爆裂,在云逸风的嘴唇碰到酒杯之前。
“谁,谁干的!”云逸风气急败坏的拍案而起,“谁那么卑劣,敢阴爷,给爷滚出来!”
沐小狸余光锁定沐无极,但还有两个该是谁?
“不会滚,要不,你先示范一次?”沐小狸闲闲开口。
云逸风一怔,摸摸鼻子,乖乖坐好,“原来是狸儿啊,狸儿真小气,爷可是为了你才闭关三日未出,竟然一口酒水都不让爷喝。”
“这是你自找的,没人求你!”
“狸儿,你可真真会伤爷的心。”云逸风郁卒道。
“云公子,那结果呢?”沐无极自然知道云逸风闭关研究的是什么药。
“还差一味,等人送过来研粉融入即可。”云逸风收敛调笑的语气,一双眼珠在几岸上扫来扫去,真渴啊,居然没酒杯。
“来人,快给云谷主上杯倒酒!”
轩辕渝一声令下,立马有仆人端着新的碗筷酒杯酒壶出现。云逸风也不客气的连灌五杯,酒壶见底便拿过沐小狸几岸上的,边品边感叹:“还是狸儿喝过的味道比较好!”
“云逸风,你可以,更不要脸点吗?”沐小狸黑着脸。
“可以啊,只要你愿意做谷主夫人,整个脸给你都成!”
“……你姓赖么?”
“狸儿又不姓赖,就算也入赘,也是姓沐啊?”云逸风一脸天真。
“……”
沐小狸惆怅的表示,做不到他的没脸没皮。
两人在那里低头附耳谈笑,状甚亲密。待嫁小姐们的眼光瞬间从对“弃妇”身份的同情变成憎恶,眼神一个个冰水里淘出的冰刀似的。
沐小狸相貌一般,以前是个傻子,现在也是个纨绔子弟,被东辰第一才子轩辕凌抛弃实属正常,怎么,一个傻子被抛弃后会被俊朗出凡,潇洒倜傥的云逸风给中意呢,虽说云逸风的身份比不上轩辕凌的高贵,但其圣医谷谷主的身份还是让常人望尘莫及的。
所以,她们现在看沐小狸,不仅是个傻子,更是一坨狗屎,不配滋养云逸风这朵娇嫩鲜花的屎。她的存在,俨然成为对京都美人的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无数美人齐齐眼睛抽筋,朝正上方的贤王妃杨馨使眼色。
“王爷,在场各位千金都是满腹诗书,难得有此时机共聚一起,再配上如此良辰美景,不如,让各位小姐表演表演才艺,当作为各位赏菊助兴?”杨馨微微笑道。
“恩,爱妃这主意甚好。”轩辕渝亲昵地点点杨馨的鼻尖,又道,“各位千金献艺,那么我们男子就拿出贴身饰品以作嘉奖吧,各自赠与自认为才艺最佳的女子。若是哪位千金能到奖赏最多拔得头筹,本王另有重赏!”
双手一拍,几名女子端盘入内,红绒覆面的盘面上,呈现各类珍奇物品。管家在一旁唱道:“展翅金凤挂珠钗一对,磁州窑白釉褐彩刻龙纹瓶一个,金如意二柄,清白玉嵌珠翠碧玺扁方成对,黄金百两。”
那金晃晃,绿幽幽,白莹莹的赏品,以沐小狸目测的估算,件件价值上千两黄金,这是寻常人家几辈子都赚不到数目。
“哥,将军府缺钱不?”沐小狸低声问。
和前世一眼,她可以抵挡美男诱惑,却对金钱的抵抗力很弱。因为,美男不可靠,金子很可靠。
“自然,这点银两,将军府还不放在眼里。”沐无极发现沐小狸眼里的幽光,嘴角微抽。他不记得沐小狸有拜金的爱好,莫非这几年吃不饱穿不暖所致?“小狸,以后有哥在,再不会让你受苦。”
沐小狸的思路不在这头,摆明是在拉郎配。以艺献美,看哪家公子中意哪家小姐,到老皇帝寿宴再行赐婚。这银子,赚不得。
相较沐小狸为银子的挣扎,那些贵胄美人正摩拳擦掌,务必要把沐小狸这陀狗屎踩烂踩扁。
第一项表演,竟然是做画。
数十位仆人鱼贯而入,每个人的面前都发了一张纸,一只笔,一块砚台,每个女子,在一刻钟的时间内,画出一副菊花图。
沐小狸微微扫了一眼,没有拿笔的意思,本来就不关她的事情。十岁以前的沐小狸纨绔不化,哪来题诗作画的气质,十岁后的沐小狸痴傻呆滞,更不会。
伸手拿葡萄,无心之失,砚台被撞,墨汁洒了大遍在宣纸上,引得全场注意。
“狸儿,咱就不画了。”云逸风毫不在意的开口道,“上次的那辆马车,足够这些奖赏的三倍有余,你若欢喜,爷把圣医谷的银库钥匙给你,你随意支取!”
“咝……”
有人倒抽气了。有人手抽筋了。有人坐不稳了。
谁不知圣医谷的财富堪比一国,这……美人们泫然欲泣了,捧心葬花了,满地满地的小心肝成冰渣状,恍然间看沐小狸的目光又变了,这不是一坨狗屎,是一只蝴蝶,祸国殃民、轻浮淫荡、勾走云逸风七魂六魄的花蝴蝶。
领略到对方眼里同仇敌忾的眼神,怒火对怒火,相互燃烧,唰唰唰几个眨眼间,达成一致,找到同一个宣泄口。
“小狸小姐,我等并非为了贤王的奖品,王妃说了,是为各位王爷皇子公子助兴。”左前方一位女子昂声娇叱。
“是啊,就算不愿作画,说就是,何必把墨汁撒气,你这不是想扫大家的兴致,拂了王爷王妃的意吗?”
“还是你根本就没功底,怕画得不伦不类拿不出台面丢人现眼啊!”
这声音熟悉,沐小狸一看,乐了,这李玉凝居然打不怕,老皇帝亲自下旨的那二十棍,愣是没把她打觉悟啊!用猪来形容她都是侮辱了猪。
有人开头,斥责声便如雨后春笋,窜得那叫一个快!尤其以慕容菲菲为首,强烈抗议沐小狸以泼墨泄气的无耻行径是对贤王和贤王妃的藐视和大不敬,理当杖棍打出贤王府。
哟,这是记着那一顿棍棒呢!沐小狸语录,对一切的潜在危险份子,应该如秋风扫落叶般斩草除根!
沐小狸对这些女儿家此地无银的特立独行,趋于恶劣的游戏没有任何兴趣,但是任由这样戏耍自己更不是沐小狸的性格。
只听慕容菲菲又嗤笑道:“也对,我忘了,小狸小姐痴傻了五年,就算好了,也不过废物一枚!”
“你……”
“我自己来!”沐小狸按住沐无极,一手拍在几岸,毛笔腾空飞去,速度之快,力发千钧。慕容菲菲及时闭嘴,笔头仍已入喉,登时愣住。
“哥,任何时候都要你出手,以后你岂不是得把我别在你腰上带着跑?”沐小狸拍拍沐无极的肩膀,笑笑,安抚住他,一转身,飞的一脚踹开几岸,右手晃着腰间的流苏,痞痞地一步一步朝慕容菲菲走,似笑非笑的眼神如狼光,竟让人脊梁发寒,慕容菲菲除了急促呼吸,什么也做不了,不敢做。
沐小狸伸手,扯出那只毛笔,慕容菲菲才意识到嘴里的味道,失措啐一口,满嘴的墨汁和血腥,混合成一抹极致狰狞的颜色。
“装满狗屎的嘴里居然吐出了墨水,孺子可教也,不错不错,只可惜这支上好的宣笔,沾了废物的口水,真浪费!”沐小狸惋惜的将毛笔塞进慕容菲菲的怀里,“既然已成废物,就和废物作伴,物尽其用吧!”
“沐小狸,你……”随着炸毛的音量,墨汁一同飙出,慕容菲菲赶紧捂住嘴巴。近处的几位千金,被殃及,一脸厌恶地躲开。
“慕容菲菲,你这个样子,可连废物都称不上!”沐小狸啧啧摇头,早就躲开两米远。
“你……”慕容菲菲眼眶一红,猛地匍匐在地,声线哽咽,哭得梨花带雨,“求贤王做主,呜呜……”
“这……”轩辕渝看看跪在地上一身狼狈的慕容菲菲又看看抱胸意态自如的沐小狸,口吃的“这”了半晌,“这”不出个下文。
沐小狸的事情,大多有所耳闻,在场者分两类,一类经过高端文学熏陶,难免自诩仁人义士,满腹圣人情怀,所以,对沐小狸多抱同情状态。沐小狸虽有不敬之处,但慕容菲菲的厉声嘲讽狭隘心胸太有失读书人的风范,自然不会对其出言相助。还有一类多出入江湖混迹军营与男人打交道,对小女子间的勾心斗角媚上欺下很是恶心反感,反而沐小狸刚才的敢作敢恨,雷厉风行颇对他们的胃口,所以,也抱着观望态度。
没有了帮腔的人,慕容菲菲哭得更是泪眼婆娑,好不可怜。
须臾,只见沐小狸不耐烦地掏掏耳朵,在众人莫名的视线里悠悠挪回自己的几岸,捏起那张被墨汁染坏的宣纸,左晃晃右晃晃,然后又倒上去一部分墨汁,左吹吹右吹吹,边往贤王的位置走边甩,走到贤王的几岸前,将宣纸往上一拍。
贤王一见宣纸,目露诧色,连带一旁的贤王妃也睁大瞳孔。
“贤王,慕容菲菲污蔑我藐视您和贤王妃,这可罪犯欺君,堂堂一国太师之女,信口雌黄,睁眼说瞎话,我代太师灌她点墨汁长点见识,不过分吧!”
贤王面露难色,沉重的点头,低声喝道:“慕容小姐,枉你饱读圣贤书,若再随意污蔑他人,本王定不轻饶,起身吧!”
“什么?臣女没有污蔑她,原本就是她……”
“自己看!”贤王一甩手,身边仆人立即拿起沐小狸的宣纸,以解众疑。
“哇……”
宣纸上赫然一朵栩栩逼真的墨菊,尽管都是墨色,但清晰可见其花瓣密密层层,一层一层地往里包,犹如一条乌龙卧在一座墨池之中。
“黑菊花,又名乌龙葵,可活血化瘀,清新降火,品种珍贵稀有,王妃直说画菊,并没有指定画什么菊,怎么画,慕容菲菲,你自己说,算不算污蔑!”
郑板桥的绝活,他们这些骨灰级古董,怎么可能懂!
慕容菲菲一口热气涌上,“噗嗤”有是一口红黑相混的液体,胸脯急剧起伏,波涛汹涌,哆嗦着手,眼睛瞪红了,终于吐出一句话:“不,我不服,我要跟你决斗!”
她堂堂一国太师之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不是在作诗方面差百里莹玉一点,东辰第一才女的名头怎么遗落她家。
“沐小狸,你想证明自己不是废物,就跟我决斗!”慕容菲菲再次强调,声嘶力吼,怒发冲冠,面目狰狞,活脱脱一只疯掉狂吠的狗。
静籁无声。
清风,花簇,美酒,君子,佳人,本是一副风花雪月,无限风流的绝世美景,因这地上突兀的一笔让人不禁唏嘘长叹。
地上地下,四目相对,两眼通红目露凶光,两眼淡然不屑一顾。
沐小狸啧啧一声,正欲开口拒绝……
“此注意甚好!”
一道清冽赞同的声音打破沉默,沐小狸不禁一颤,眯眯眼,愤怒的瞪向唯恐天下不乱的某只狡诈。
“只是光比试太单调了,不如我们就以刚才贤王提议的贴身饰物作为彩头,谁赢谁得!”说罢,轩辕澈自顾自的拿出一块玉佩,当场哗然,尤其是女子,激动得难以自抑,哆嗦的,捂住怕尖叫出声的,连几位皇子都惊诧不已。
沐小狸狐疑的侧头无声询问云逸风,见云逸风正蹙眉目有所思的盯着轩辕澈,便又侧到另一边。
“这是凰佩,每位皇子落地便随身携带,用于立妃,简而言之,谁得这枚凰佩便是未来的楚王妃!”沐无极面色疑重,轻声解释。
沐小狸立时倒蹦一步,顺带倒抽了口凉气。
“我不同……”
沐小狸表明立场的厉声疾呼戛然而止在最后一个字眼。
轩辕澈明眸微抬,玉颜熏红,凤目流转跃动的溢彩,青丝如墨,额前几缕乌丝飘落,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掌心微握,拇指摩挲什么,一下一下,说不出的魅惑。
你大爷的!
你个妖孽!
沐小狸磨牙,磨牙,再磨牙,如有千万蚂蚁在心口啃咬,恨不得一口咬爆轩辕澈的主动脉。
这是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这是她随身携带的玉佩,只要来一句“给,刚才落在房间了”,那与轩辕澈刚刚在房间激战并嫌弃轩辕澈不行的女子的身份将昭然若是。
该死的,刚才怎么将玉佩落下了!
“楚……楚王,那我们……我们……”
“光两人比试也的确不够精彩,在场女子愿意的,都可参加!”轩辕澈不露声色的将玉佩收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冲龇牙咧嘴,炸毛的沐小狸倾城一笑,心情愉悦地暗道,这脾气,果真不好!
这会,宴会气氛瞬间爆棚,一群女子纷纷上前一步,所谓羞涩,所谓内敛,所谓低调通通抛在脑后。
在场男子见楚王出手如此大气,也不甘示弱,一一献出珍宝,由侍女执盘接走。
“莹玉,你参加么?”轩辕昭扭头问道。
百里莹玉面色一顿。
“莹玉姐姐当然要参加,否则,就算赢也赢得没意思啊!”李玉凝扯住百里莹玉,笑脸如花。
“可是……”百里莹玉有口难言,“我……我如果……”
“对啊,若是莹玉参加,赢得第一,岂不是要接受楚王的凰佩?”轩辕昭搔头,“那不行,莹玉早和三哥定情了,不能参加。”
“嗯,我就不……”
“哼,这结果还没比出来就肯定自己是第一了?”
不知谁嘀咕了一声,待扭头寻找声音来源,只看到一堆的女子交头接耳,难以分辨。
百里莹玉的话卡住,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三哥与莹玉小姐定情那是东辰上下兼知的事情,若莹玉小姐拔得第一,我以‘焦尾’相赠!”轩辕澈薄唇轻启。
焦尾,千古名琴,相传百年前失踪,居然在轩辕澈手中。
“好!”百里莹玉自诩琴技天下第一,对焦尾向往已久,可是,目光经过沐小狸,回忆她表现出的点点滴滴,莫名的,有那么一点点心慌。
就像当初她被逼赌上自己的名节为其作证,现在,她同样要赌上自己东辰第一才女的身份。
“好,既然莹玉上场,我赌这枚印章,代表我轩辕昭的身份,可去钱庄随意支取我账下银两。”轩辕昭大气一挥。
轩辕凌一直笑得温润无害,同样放上自己的印章,作用同上。
“哐当”……
一个玉盘掉落在地,侍女连忙跪地,大呼该死。
“哎呀,这个盘子太小,装不下本大爷。”云逸风摇扇大摇大摆的走到彩头堆放区,一屁股坐上去,笑道,“嘿嘿,狸儿,我可是把自己压给你了哦,赶紧把我赢回去,晚上我好好伺候你!”
正郁闷的沐小狸,一个踉跄。
全场O……R……Z!
“管家,按照名册,依次让小姐们献艺吧!”
“是,贤王!”管家立即接过名册打开,高声喊道:“兵部尚书府李玉凝小姐!”
沐小狸看着李玉凝很是激动的轻移莲步,折纤腰以微步,步态柔美。在古筝前拂袖而坐,指尖一拨,琴弦在她手中似乎串成了一串串的珠串,清浅流畅,红唇轻启。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李玉凝的声音极美极纯,有一种空灵之境,婉转的歌喉如天上淅雨,清涤人心。
在场男子很多被她指尖和声音中的缠缠绕绕的迤逦之境不觉吸引进去陷入痴迷。但几位重量级的人物眼底都是一片澄明,沐小狸松了口气,他们不见得都喜欢这类儿女情长的靡靡之音,没压力啊没压力!
沐小狸放松的表情落入云逸风眼里,甚是笑意盎然,好像一道可口的菜,巴不得主人快点将他吃干抹净。
沐小狸恶寒。
中间的表演还在继续,或舞蹈或乐器,可没人敢在挑战作画,比较,沐小狸的那一手惊世的“泼墨”,余温正热。
人一放松就会冷静,冷静下来就会发现一些不合理的细节,发现了不合理的存在便会开始思考,比如,轩辕澈推波助澜的目的。
透过中间晃动的人影,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上。沐小狸还是有点不自然,他的眼神太犀利太深邃,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其中,或沉沦或同归于尽。
他们是同类,从第一次对上他的眼神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虽然隔着面纱,隔着人群,但她肯定,他知道她就是在重雨楼敢于挑衅他目光的蒙面女子。
算默契么,这种默契竟让人有点胆寒。
他怎么会做无意义的事情,他这招该叫声东击西,还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下一位,太师府慕容菲菲小姐!”管家高声喊道。
半个时辰的时间,足够慕容菲菲清理好自己,盛装出场。
“喂,慕容菲菲”沐小狸懒懒的靠着凳子,“既然是我们决斗,我们之间,是不是该来点赌注!”
沐小狸的话将气氛又拉到一个屏息的境界,无非诧异和看戏。
慕容菲菲听见沐小狸的话,不怒反喜,一副正合我意且你必输无疑的清高不屑样。
“赌什么我都奉陪到底!”
“上次百里雨柔也这么说来着”沐小狸回忆状的嘀咕一声,慕容菲菲不以为意,旁边的百里莹玉、轩辕凌和轩辕昭同时暗自一怔,想起了什么酒杯被抓紧,最后谁也没出声。
沐小狸说到就一定会做到,轩辕凌突然很确定这点。
“上次李玉凝小姐说什么来着,她有个远房堂叔年近40,膝下无子,想纳第十八房妾氏,输了的人,就如了李玉凝小姐的愿呗!”
“什么!”
饶是慕容菲菲有百分之二百的把握能赢,也恼羞沐小狸所提出的赌注。
“十八妾?”沐无极的目光倏地定在李玉凝身上,目如寒冰,实质般的砸得她一个哆嗦。
好,很好,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一个个就是这么对付小狸的。
“小狸,这样不妥。”沐无极稳住脾气,先解决眼前为先,“怎可那终生大事做赌注?”
“狸儿,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会把爷赢回去,可是,爷不喜欢你的婚姻大事跟别人挂钩,说说也不行。”云逸风一双桃花眼绽着委屈的光芒,幸好没有尾巴。
这个“别人”的前任宣王都存在五年了,轮得到你说不喜欢?
“以前的是以前的,现在你属于爷就行了。”
沐小狸冲他翻了个白眼,暗含警告,再多说一个字就剁了喂狗!
“狸儿,你又凶我!”云逸风眼睛湿漉漉的,一副讨不到糖吃的孩子样,泫然欲泣。
“你装过头了!”沐小狸受不了的爆喝一声,“咻……”疾光一闪,一片菊花瓣刺向云逸风,亏他眼快,脑袋一片,花瓣擦着他的嘴唇割破几根发丝,在场,白了三分之一的脸。
云逸风嘴角狠狠的抽搐,又惊又怒,张了张嘴,发不出字。
“不是我!”沐小狸摊摊手,很无辜地说,她要有这内力,至于被君临天的气势所迫么。
可是,好像在场二分之一的人都不信。
沐小狸眼底的火苗一簇一簇,全部砸向轩辕澈,刚才那手不是他还能有谁,这只居然还装作若无其事的含笑品酒,怎么当初没看出来他就是个骚包。
沐小狸恨不得用目光烧毁那块玉佩,怎么就落他手里了。
摸,还摸,摸你大爷!
“赌不赌!”沐小狸将怨气砸到慕容菲菲身上,慕容菲菲的第一反应是远离一步,随即稳定心神才想起这是什么场地。
下巴一昂,“怕你?”
“好,贤王,宣王,楚王,七皇子可都是证人!”沐小狸笑嘻嘻地回到座位,扭头道,“李玉凝,你堂叔好福气啊!”
李玉凝的脸一块白一块青,拽紧拳头,笑得比哭还难看。
慕容菲菲的舞蹈也算下了很大一番功夫,题诗作词赢不了百里莹玉,但京都最好的舞师曾说她的骨骼适合跳舞,所以这些年她拼命的练习,只望能在舞蹈上艳压群芳。本打算等皇帝寿宴时再表演给大家看,但今天这种情况,容不的她藏着掩着,她必须将沐小狸踩在脚底。
纤腰小步,曼回曲折,身轻如燕,灵动,飘逸,清雅,仿若手持琵琶的飞天,飘逸得犹如漫天轻盈的雪花,腰间的流苏裙摆随她细碎的舞步,慢移疾转,在空中划出条条五彩的影幻。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慕容菲菲的确有两把刷子,可惜,她气力不足,踩点不够稳,结尾处有轻微错步,胸口连绵起伏,稍显慌乱。假以时日,当有大成。
一瞬的暂停,然后是一致的鼓掌赞叹。虽然有瑕疵,但不得不承认,是目前为止最优秀的表演。
一时间,对沐小狸,纷纷抱起同情之心。
李玉凝的堂叔李卫国是东辰北方,靠近北凉国的都城,地处偏僻,流民窜动频繁,生计贫苦,嫁到那去,可真真的该哭瞎眼。
接下来是沐浅云,别出心裁的表演了一套剑舞,勾,刺,划,挽,毫不拖泥带水,利落干脆,速度由缓至急,最后魅影重重。
“好……”
一众爱剑人士纷纷拍手,连轩辕昭也不禁为其叫好。
然而意外在此刻发生了,沐浅云想表现大气风范,最后一舞不是收,而是放,岂料剑气过剩,撒出去的青光正对百里莹玉,人家好好的一直玉手,避之不及,被划破手背,不甚严重,却也显出血红。
“莹玉姐姐,对不起!”沐浅云的得意像被冷水淋过,惶恐的扑过去道歉。比她更快的是轩辕凌。
“大哥,我帮莹玉去包扎。”
“赶紧去赶紧去,需不需要宣太医过来看看。”
那边有点乱,沐小狸瞥见不安忐忑的沐浅云,目光流转到沐如雪身上,今天她很不一样,表情自始至终都很淡然,仿佛一切与她无关,眉眼含笑,面带桃花,这性转得也太快了。吃药了?吃春药了?
“小狸,原来你说的是真的,幸亏你退婚了,否则,就是我和父亲害了你这辈子!”
“啊?”
话题有点跳跃,发现路过他们跟前的轩辕凌微顿僵硬的样子,恍然大悟。
看,果然没说错,人家割破手指他急得跟什么似的。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啊!”沐小狸无所谓的自我调笑,“哥,别再道歉了,反正当时我是傻的,我也没知觉。”
她的这种自我调侃,换来的,是沐无极更深的歉疚,而扶着百里莹玉离去的轩辕凌,心变得沉重,那么深刻的伤痕,当时,该有多疼。想一想,他浑身就发凉。
百里莹玉察觉到轩辕凌气息的变化,内心一片静默,不由用未受伤的手拽紧他的衣袖,紧点,再紧点,她第一次懂得害怕,害怕抓不住眼前这个温润如春,伴他一路成长的男子。
两人走到湖边凉亭,侍女很快拿来药膏,纱布。
“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轩辕凌平素无波的说,认真的擦拭伤口,不深,与沐小狸背后的伤相比,简直蚂蚁对大象,天渊之别。
她是怎么疼过去的,她是怎么忍下来的,她是怎么活下来的。他一直压抑自己,拼命的,死劲的压抑不去想,可今天看到肆意嫣然的笑,听到她故作无谓的调笑,很多事,铺天盖地席卷他的脑海,击破他的理智。
百里莹玉不敢搭话,以他的眼力怎么看不出她是故意送上手挨这一刀的,她该说什么该怎么解释,说看到沐小狸信誓旦旦的样子胆怯了,害怕会失去东辰第一才女的名衔?
她失去第一才女的名衔,要拿什么配他东辰第一才女的名衔。
“好了。”轩辕凌负手走到湖边,目光凝视河中五彩的小鱼儿,眼神映射河底的昏暗,与平常的清雅,飘逸相差甚远。
百里莹玉坐在那,看阳光打在他身上,像被镀上一圈光晕,松松蓬蓬,身姿如祗,背挺如松。她知道,他需要一个清静的时间。挥挥手,让侍女等全都走开10米远。
这样一男一女,一坐一站,一个目视湖水,一个目视男子,好一幅痴情缱绻图。
“凌,该过去了。”正好一盏茶的时间,百里莹玉柔声提醒。
“好”轩辕凌慢慢转身,恢复了一派的从容淡定,谦和有礼,仿佛刚才的失控和怨怼从未发生。
有随从匆匆跑来说百里莹玉因手受伤,退出比赛。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是赢的概率大大增加,忧的是错失一个摘掉她东辰第一才女名衔的机会。
终于轮到沐小狸上场,拨了拨乐师的琴,音质一般,睨一眼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借焦尾一用。”
理所当然的口吻又一次刺激到贵胄美人,眼神个个变成蛇信子,你用这种态度对待云谷主也罢,怎得还敢这样对待被人顶礼膜拜的楚王,他可是神一般的存在。
“焦尾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弹出声音的!”轩辕澈早对她的态度见怪不怪,“不过你倒可以试试。”
人中龙凤基础都有特立独行的一面,原来顶级名琴也有。
下一秒,一个影卫闪到轩辕澈身边,将琴抛过沐小狸。沐小狸手心内力微阻,一个翻转压住。随手拨了拨,半点声响都没有。
周围隐约传出闷笑声。
沐小狸置若罔闻,玉手在焦尾的琴弦上根根拂过,声音温柔得瘆人:“焦尾,我警告你,若是你敢不配合,我一定砍了你当柴烧!”
“呃……”
“咳咳咳……”
这样也可以?
事实证明,确实可以。
沐小狸坐在琴前,心底一片清冷。
凌少是个很崇尚古典的人,所以为投他好,她利用难得的休息时间学习了古筝,当时他还笑着跟她打赌,若是她能弹出震惊四座的曲子就心甘情愿被她奴隶一辈子。
蹙眉,一丝厉光横闪,冷意蔓延周身。
手指轻挑,一个低沉的音符响起,一曲《十面埋伏》带着无限的愤怒和杀气,慢慢的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如同急骤暴雨冲击人心。
十指急速飞舞,一时间把众人立刻带到金戈铁马,杀机无限,血雨腥风,黄沙飞扬,重重陷进的战争场面。
不论是儒雅学士,还是其他,无一例外都有一颗爱国之心,浑身热血躁动,心情激动。
沐小狸眼观八方,手指微微一转,琴声被注入内力,变成一股剑气带着恼怒的杀意射向听得悠哉油哉的轩辕澈。
沐小狸眼观八方,手指微微一转,琴声被注入内力,变成一股剑气带着恼怒的杀意射向听得悠哉油哉的轩辕澈。随着他一个随意的动作,剑气擦着发丝滑过。然后更多的杀气涌现,袭向轩辕澈全身各大致命穴位,出手之快,下手之狠,毫不留情。
轩辕澈没料到沐小狸的这招,眼眸绽现名为趣味的光,看,这只小猫又炸毛了!
好在其他人也大多激动地浑身颤抖,轩辕澈的左右摇摆不算突兀,只是怎么也保不住上好的酒杯和酒壶,连脚边地面也被射出几个洞眼。
沐无极默默捏了把汗,这化为琴音的杀气他怎会不知,全冲楚王去了。楚王刚回国,她对他哪来的那么重的怒意,好几道杀气都是冲楚王下面去的,小狸,这也太狠了点吧,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呢,怎么也该等到私底下再动手啊,哥帮你都成!
云逸风桃花眼一抖,谨慎的用扇挡住了重要部位,一副全副武装,全程警备的架势。这狸儿的脾气太难琢磨,说不准下一道杀气就自冲他而来了。
前世的记忆混合沐筱漓的怒气一时间失控地涌出,心底的怨怼越加需要发泄。
杀意瞬间飙升,十指谍影重重,内力注入琴音,荡气回肠的旋律携带震撼人心的力量横扫四周,直冲九霄。驻足停歇的飞鸟一时慌乱失措的四处逃窜。几簇花瓣脱菊盘旋而上,红粉黄白,五彩菊瓣刹那依次旋转,将那个紫色的纤影围绕其中,随节奏调皮跃动。
此琴此景,振奋的岂止是人的听觉,这美轮美奂的画面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快被闪瞎的轩辕昭感觉到异样。不容他多想,杀气扑面而来,身体蓦然一侧,躲了过去,身后的一朵菊花“砰”的一下炸开,花瓣细碎的飞舞。
“怎……”轩辕昭诧异地差点拔剑,被刚入席的轩辕凌一手按住,眼神示意沐小狸的方向,嘴角带笑微微摇头。
然后攻击轩辕凌的剑气转瞬即至,堪堪偏身,躲过致命位置,手心被划出一道细微的伤痕。
哥儿俩对视一眼,了然,这在借机泄怒呢!
可轩辕凌有同沐无极一样的疑惑,离开十年的轩辕澈和刚清醒的沐小狸,会有怎样的交集以至于沐小狸连对他的怨恨也放在一边先对轩辕澈下手。这狠手,绝对不是闹着玩,摆明了是要他的命,或者他的下面。
云逸风的桃花运笑得灿烂,狸儿对他还是不一样的。
刚偷偷乐,三道杀气直扑面门,倏地一仰,整个人从彩头上滚落下来,一时狼狈无语。
这一切进行得无声无息,大多数人沉浸在激昂的旋律中无法自拔,而少数两三个发觉这场明目张胆厮杀的人却充耳不闻,该赞叹的赞叹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只要自己没被波及。
轩辕澈,云逸风,轩辕凌,轩辕昭,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半无奈半认命的且躲且听,细想半生,这是听过的最惊险的一首曲子。
终于一曲完毕,沉寂的空中几不可闻的响起几声类似松口气的呼气声,不待他人斟酌,全场爆发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息。
“狸儿,我是你的了!”云逸风一个飞扑,被反应过来的沐无极一剑挡在沐小狸三米之外。不由嘴巴一撇,“大舅子,你太不可爱了!”
慕容菲菲的手指搅得关节泛白,眼里的恨意簇簇升腾,凭什么,凭什么她日以继夜练习的舞蹈居然抵不过她一只曲子,不甘心,她怎么能甘心。
沐小狸笑不达眼底,踱到慕容菲菲面前:“恭喜恭喜”转向李玉凝又道,“赶紧让你堂叔上门提亲吧,以慕容小姐的女红功底,十天之内便能将自己的嫁衣绣好,大家可等着喝喜酒了,哦,不,不用邀请我,本姑娘,跟你不熟!”
“不……”慕容菲菲的脸色惨白,一如当初的百里雨柔,眼眶倏地飙泪,全身脱力,颠倒在地。
她慕容菲菲要嫁的是人中龙,父亲从小就在她耳边念叨将军府的少爷沐无极才华人品有多出品,嫁入皇家不如嫁给沐无极,独享专宠,她仰慕的一直是沐无极,她怎么可能嫁给别人!
“无极公子,我不要……”慕容菲菲突然扑向与云逸风对峙中的沐无极,被他不待见的躲过。
她也是造成小狸满身伤痕中的一个,恨她都来不及,怎会救她,她根本是咎由自取!
“这赌注可是当着各位王爷定下的,岂容你反悔!”沐小狸脚勾一条椅凳,挡在慕容菲菲面前,“哥,我想给将军府增加条门令。”
“可以,多少条都行!”沐无极对沐小狸的宠,不加掩饰。沐小狸一边感叹沐无极又在对她愧疚一边惋惜这个人怎么是哥哥呢,怎么有血缘关系呢。
沐小狸的声音,掷地有声,字字珠玑,“将军府的门,慕容菲菲与狗不得入内!”
慕容菲菲的脸顿时由白变青,最后铁黑,恨意,表达得那么肤浅真挚。
“沐小狸,你会有报应的。”慕容菲菲扭曲的脸一字一顿,目光如蛇蝎。
“报应?”沐小狸笑笑,目含同情,“没错,这就是你的报应。”
看她蠕动的嘴,应该是在诅咒吧。连恨只能靠诅咒对付对方的人,该说她蠢呢还是该同情。
这场闹剧算总体比赛的插曲,等沐小狸处理完,其他人依旧处于震惊状态,就不知道还未从琴音里脱离还是她对慕容菲菲的狠绝。
那些王孙公子,面面相觑,沐小狸真的不傻了,却比之前更加纨绔嚣张了,可,怎么讨厌不起来呢?
“接下来,该谁表演就谁上吧!”沐小狸也不打算长时间占据大众的视线,她的宗旨在于绝杀慕容菲菲,“楚王,焦尾还你!”
沐小狸手按焦尾,见到轩辕澈眸底还未散去的一抹惊艳,一抹怪异的暖笑又涌出眼眶,未等她多想一秒,手心忽遭焦尾一股强大的内力反噬,冲入筋脉,五脏六腑似要爆裂,一股血液涌上脑门,眼前一黑,彻底昏迷前只剩一个意识。
轩辕澈,我跟你势不两立!
月色恬淡,月明星稀。
淡青色的天空隐约看到几颗残星,月色打进雕木窗,空气中仿佛弥漫着轻纱般的薄雾,如烟如黛,虚无缥缈。
两个身影重叠于轻幔床帐。
一缕青烟从沐小狸头顶缓缓升腾,后背陡然受掌,一口血喷在纱帐上,凤眸,缓缓睁开。
“醒了?”轩辕澈的声音如悦耳的大提琴。
沐小狸扫视一圈房间,“这是哪?”
“贤王府。”
沐小狸斜睨一眼轩辕澈,冷声道,“楚王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轩辕澈转身下床,如阔庭饱满的额头渗着一层薄薄的密汗,脸颊泛着微微的疲色,坐到凳子上,双眸微闭,饮一杯温茶,再开,一如当初的邪肆与讳莫,轻笑一声,“那你想听什么?”
“楚王,你要做什么跟我无关,别把我圈进你的计划里,我没兴趣陪你们玩争权夺势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