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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台州卫军营。
从天空俯瞰,整个老营布局呈等边锐角三角形态势,朝大海的左右后三个方向侧面皆设闸门,而向海的一面既尖且窄,并部署了大量的尖竹坑、刀车等防御器材,目的在于防范可能发生的倭寇从海路登陆直袭老营的紧急情况,就算那些东瀛野人再悍猛不畏死,正面冲击上来也只会是鸡蛋碰石头,一触即死。
一队巡逻士兵正在军官的带领下巡查着连绵的士兵帐篷,没有注意到数个黑影已经跟随了他们许久。当那支巡逻队到达三角形的一个大拐角,两队人马相近数步之遥时,一道黑影率先掠出,欺身而上,手起刀落,两把被熏黑刀刃的锋利短刀瞬间划过两人的脖子,瞬间收割性命。
另几道黑影随即跟上,唰唰数道刀影掠过,捂嘴割喉,九名巡逻的布衣士兵和那名唯一穿着皮甲的军官连血液都没溅到身上,活着的最后声音也来不及发出,便接连魂归西天,被拖入了拐角处搭建的土厕帐篷里。
几分钟后,当厕所帐篷的帘子再次掀开时,一名身穿披甲举着火把,腰间挂着一块篆刻着“白总官”三字木质腰牌的军官从中走了出来,七名换上了布置军服,提着长枪的士兵跟随其后继续巡逻,向着内应所说的副将大帐,也是军营里最大最亮的那顶将军帐行去。
……
勤裕村东,幽暗的树林中。
张适很庆幸,或许真是太上老君显灵了,林子里没有人,自己小命暂时算是保住了。他的怀表给了林汉城,只能靠感觉估摸着时间,从离开村子到现在应该有三四个小时了。
他没有蠢到直接走出林子,而是先小心翼翼地匍匐在地上缓慢挪动着,在听到身后传来阵阵的急促脚步声后,知道是大队的官兵进了林子,立即停止了动作,将身形隐匿在了葱郁的灌木丛中。
一只螳螂似的小虫掉到了他的脸上,他不敢伸手去赶,意念转动,用治疗术驱赶着脸上那因为过敏而产生的阵阵痒痛,心里思索的却是不知道林兄弟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个计划步骤是不是已经完成,今夜能不能平安逃离这个杀人之地,按照拟定的计划顺利进城?
突然,张适听见了林外传来隐约的呼喊声,很嘈杂,还有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像有人在怒吼,像有人在求救。不等他反应,一声炸响已经传入耳际,却看不见寂静的夜空中陡然绽开一朵色彩斑斓的烟花,随后是一声接着一声的炸响,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开,传递着战斗开始的信息。
是信号弹,有埋伏?
他的脑海中划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官军中了埋伏,可是谁埋伏谁?谁在和官军战斗?倭寇难道也有信号弹?
一连串的问题冒了出来,他尚未理清思绪,突又听见阵阵踢踏之声向这边靠近过来,越来越响,地面也开始传来微微的震动,像有数十匹马聚集在一起向这边奔来。
果然是埋伏,前后夹击!
心下确认那些战力堪忧的官军面对早有准备的前后夹击,还是骑兵夹攻后路,肯定是有死无生,绝无胜算。他来不及多想,咬着牙向西北方向匍匐前行着,心下只求太上老君再显一次灵,让自己绕开林外的战场,远离兵器的喧嚣,快些赶到集合地,离开这个旋涡中心。
他小心地拨开前方的草丛,努力挪动着身体,在心里默念着:林兄弟,你可千万别死啊。你要是死了,我也得和你一起去见马克思了。
……
勤裕村东,村碑前树林外的空地。
激烈的战斗还在继续着,尽管李平灿率领的亲兵队都是骑兵,个个身披铁甲又有身下战马的优势,但兵力仅有二十余人,人数上仅有朱参将手下两成,与朱国志的亲兵队数量相当,才没能在第一波突袭冲锋中打垮已经结成防御阵型的先头部队。
只见黑夜之中,数十道火光照亮着一片方圆百米的地界,两方人马在恐惧与军令的驱动下互相拼杀,甚至不时会有装备精良的骑兵被结成圆阵抱成团的步兵长枪合击杀落下马,更多的却是一个个步兵被骑在马上的李游击亲兵挥刀砍翻,间或头颅飞旋半空嘭声落地,鲜血淋漓。
只听混乱的小战场之中,骑在马上砍杀步兵的李游击声嘶力竭的吼声:“本将传刘光潜大人之名,肃清勾结倭寇通敌叛国之逆贼朱国志,尔等叛兵速速丢下兵器投降,刘军门可免你们一死。若有负隅顽抗者,则依大华律例,一律就地格杀!”
“速速投降,速速投降!”
跟随在主将马后挥刀不停的亲兵们也大喊着,镶着铁板的马蹄踏过了一名“叛兵”的身体,将那兵的胸前肋骨踏得粉碎。又是一记环扣刀向下挥出,携着数百斤马力的粗厚刀刃直接将一名试图出枪戳刺的步兵身体斜削成了两半,飞溅的血液染红了那匹白马的鬃毛,宣告着有意条生命的终结。
朱参将亲自率领着自己的亲兵队结成战阵,怒声大吼着挥剑劈砍,抵抗着十余名骑兵的轮番冲击,却也是节节后退,无法与拥有披甲战马的敌军正面硬撼,那些骑兵也不强行硬冲,不断地调整方向消耗着那些精兵的体力,准备在他们体力枯竭之时再一举消灭。
而这场看似双方僵持不下的迷你战争,在第二波早已埋伏好蓄养体力的的骑兵,看见天上连续炸响的信号弹之后快马加鞭奔向此处,在林中向隐约可见的步兵圆阵发起冲锋时,在林间乌鸦的嘎嘎嘶鸣中,已经敲下了宣判胜负的丧钟。
“通倭叛国之逆贼朱国志,速速投降束手就擒…”
……
五分钟后,勤裕村东,树林外通向村内的一处溪涧。
一个身影踮着脚步走在哗哗的溪流间,是张适。
此时的他蓬头乱发,满脸碎草土灰,浑身衣服脏如垃圾,像个乞丐一般驼着背,弯着身快步走着,他无缘看到那场战斗的结果,却幸运地找到了这条远离村东正门的小路。
哪怕此时脚下的靴子已经浸得湿透,腰间疼痛难忍却不能停下来用治疗术恢复,他的眼中也满是逃脱升天后的欣然与唏嘘。
至少,命保住了。
“林兄弟,我来了,你可一定得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