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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看!”林晓蔓惊呼,指着水面大叫。“咚”又一条鱼儿跃出水面,来了个鲤鱼跳龙门。光脚挽了裤腿站在水里的南歌拿着一根削尖了的木棍小心翼翼地靠近水底那条游鱼,林晓蔓立刻噤声,像猫儿一样死死盯住猎物,眼睛却欢喜得要迸出光彩来,比南歌还要欣喜还要紧张。
一路走走停停,晌午时分来到这小河边,喂了马儿喝了水才牵到树下吃草。两人赶了半天路,肚子早饿的“咕咕”叫了。南歌瞧着小河水不是很深,鱼儿也多,便提议捉几条鱼烤着吃,林晓蔓自是乐开了花。那鱼儿滑溜得很,饶是南歌深知鱼儿在水中的折射现象,也捉得十分辛苦,等到林晓蔓捡了干柴回来,她才叉到一只。南歌倒也不泄气,不知是运气爆棚还是什么,后半个小时她竟然连续叉到了两只。
四月的阳光很暖和,河对岸是一片树林,不时可以听见野鸡的叫声。南歌用匕首熟练地刮了鱼鳞,去了内脏,架在火上烤了起来。如果匕首的主人知道南歌用此等宝物削木切菜不知会作何感想。没有加什么调料,两人仍吃得津津有味,用荷叶包了剩下的那条鱼,二人牵了马再次出发。
看来如今还算太平,这时候的北齐正处于鼎盛时期,百姓安居乐业,倒没有发生“路有冻死骨”“遍地为寇”的现象,是以,南歌和林晓蔓二人才敢大摇大摆走在路上。官道果然好走,从河阳到尚京这一路,不时就可以遇见赶路的车队,进京赶考的、经商的、投奔亲戚的……口音五花八门。夜晚也不愁没有地方歇脚,隔几里路就有客栈,再不济也有农舍,态度好点儿,那些淳朴善良的农民准儿热情招待你,连住宿费都省了。
南歌和林晓蔓也找了一家看起来稍稍殷实点儿的农户留宿,倒不是想蹭吃蹭喝,实在是那些小客栈都住满了人,加上天色已晚,夜晚不好赶路。农户是一对中年夫妇,还有个十岁的小儿。夫妇二人热情接待了她们,又是端茶送水又是下厨炒菜,他们的热情再次唤醒了南歌沉睡已久的心。二人干坐着颇不好意思,林晓蔓便帮着打下手,小孩儿躲在柱子后怯怯地看着南歌,大概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富贵”公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南歌心中酸涩无比,她想到自家弟弟,也是这般年纪,于是她温声招了小孩儿过来,细声细语地像哄小孩儿,问了他乳名叫松松,又拿出那条烤鱼给他吃,不到片刻,一大一小便打得火热。
松松央着南歌讲故事,她想了想,接连讲了几个笑话,二人乐得捧腹大笑。林晓蔓端了饭菜从灶房出来便看到这么一副景象,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她何曾看过公子笑得这般开怀,这般肆无忌惮。公子向来都是有礼有矩,笑也不过去春风般勾勾嘴角淡淡一笑。
虽然吃的粗茶淡饭,睡的竹席床榻,南歌却无比欢喜,因为找到了家的温暖。
一夜好眠。
夫妇二人执意不肯收南歌的银子,南歌无法,只得将身上唯一的十两银子偷偷藏于枕头下,她知道平民的艰辛,尤其是在这古代,普通百姓没有任何地位,还得受地主阶级的剥削。虽然这么一来她们便身无分文,但南歌不怕,四肢健全有手有脚的还怕养不活自己?
南歌和林晓蔓坐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挥手告别的一家三口,便飞奔而去。这是一户好人家,愿他们一生平安,幸福。
从河阳到尚京,若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最快也要十来天,像南歌这般走走停停大概也要大半个月了。时间上倒不是问题,她们并不急着赶去尚京,就当是游山玩水好了。每日三餐也不必忧心,取之自然用之自然,野味野菜多的是,林晓蔓也吃得苦,跟着南歌风餐露宿没半分抱怨。
近视是南歌一生中最为后悔的一件事,从高三开始视力逐渐下降,两三百度便看不清人影,迎面而来一人是男是女都辨不清,穿越过来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视力极佳。而最应担心的是银钱,如果没有上百两银子要在繁华的都城定居则十分困难。这几日南歌也在琢磨如何一边赶路一边赚点外快。
赚富豪的钱来的最快也最心安理得,至于怎么个赚法,……这可得好好儿思量。
“晓蔓,你身上可有值钱的东西?”
林晓蔓脸一红,嗫嚅道:“没有……”
“要不咋们去抢劫吧?”
嗯?林晓蔓一脸错愕,却又听南歌说道:“开玩笑呢。”
我听错了吗?公子居然会开玩笑?
……
这两天,她们捉了许多野味:山雀、野鸡、兔、鱼……一一烤了再用荷叶包了就是这几天的吃食。第三日晌午,两人到达一个小镇——李庄。走到街口,行人络绎不绝,小贩声不绝于耳,入目皆是摊贩,卖首饰的、胭脂、字画儿……途经李庄的赶路人也趁此休整一番,估摸着从河阳返回尚京的贵人倒是不少,小集上往来一辆辆华贵马车径直往李庄最大的客栈驶去,街上也不乏公子哥儿出来溜达,也有不少贵族女子遮了面巾,身后跟了几个护卫,寻常百姓见了早已远远的绕出一条道来。
饭馆里飘出的饭菜香一阵一阵的,几个小乞丐蹲在门口巴巴地往里瞧,南歌和林晓蔓几天未进盐,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南歌打定主意先在李庄试验一番。把剩下的野味都给了几个小乞丐,低声吩咐了一声,小乞丐们就跑开了。
经过几天的风餐露宿,衣衫早就变得灰扑朴的。她抓了把黄泥使劲儿抹在脸上,白皙的皮肤立马变得蜡黄,唯独那双眸子仍旧犀利。做完这一切,她才慢吞吞地走到闹市中心,几个小乞丐早已等在那里。见她来,忙递给她一顶破烂的帷帽。她也不嫌脏,一把扣在了头上。其中一个小乞丐站到场中扬起手中的锣鼓就是一阵“咚咚”的敲。
人群立马靠了过来,南歌走到他身旁,拱手大声说道:“在下逍遥子,云游四方,路经此地,奈何身上没了盘缠,今日就献丑一番,望诸位能出份薄力,在下将不胜感激。”
语罢,南歌深吸了一口气,声情并茂地开始讲起《水浒传》中“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一节:“一日,经略府鲁提辖正在就楼阁儿里坐下吃酒,却听得隔壁有人哽哽咽咽地啼哭,他一时焦躁便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引来店小二,问清缘由。把隔壁啼哭的人叫来,一个是十八九岁妇人一个是她五六十岁的父亲。那妇人拭着眼泪,向鲁提辖深深道了三个万福。”
鲁提辖问道:“你两个是哪里人家?为甚在此啼哭?”
那妇人便道:“奴家东京人氏,来此地投亲却不想亲人早已搬移走了,母亲染病身故,我父女二人流落走投无路。一日,有个财主叫郑大官人,要奴做妾,写了三千贯文书却是虚钱实契,要了奴家身体,未及三个月,他家大娘子好生厉害……”南歌凄凄惨惨说道,一时好不悲伤。
她借机念道李清照的《声声慢》:
寻寻觅觅,
冷冷清清,
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
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
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
正伤心,
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
憔悴损,
如今有谁堪摘?
守著窗儿,
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
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
怎一个、愁字了得!
听客听见此诗愈加可怜那小妇人,人群中也有正义之士大声喝叫:“这什么大官人!分明就是仗势欺人!”
南歌暗自点了点头,就是要这个效果,那郑大官人本就是个杀猪卖猪肉的。
她继续说道鲁提辖路见不平为两人出气打郑屠时,一时音调陡转,大声说道:“只见郑屠右手拿刀,左手便要揪鲁达,鲁达就势按住左手,往小腹上一脚,再上一步,踏住胸脯,提起那醋钵儿大小拳头……第三拳时,只见郑屠挺在地下,动弹不得……”
“好好!”看客们爆发出阵阵掌声,送给义薄云天的鲁提辖,也为南歌的精彩演绎喝彩。除了看不到南歌的面貌之外,南歌确实是尽心尽力、声情并茂,外加动作毫不做作一气呵成。
这时一看,人已越来越多,等人们从义愤填膺的情绪中走出来,南歌又开始了下一个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
……
说到梁山伯与祝英台相爱而不能在一起最终双双化成蝴蝶时,人群中传来低低啜泣声,有几位戴了面巾的姑娘早已泣不成声。趁这个当口,小乞丐立马拿了一个破碗走到他们面前,听众纷纷掏出银钱,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丢,当然也有不愿给钱的。
南歌踱步走到众人面前,一一躬身谢过,心里却想着以后若非不得已她再也不要干这种事了,连个坐的地儿也没有。
走到一人面前时,南歌躬下的身微微一滞,对方是个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青年,淡淡地笑着却让人觉得无比温暖。有点儿似曾相识的感觉。
正在这时,风拂过恰好吹开帽子的一角,青年也是一愣与南歌对视了一眼。他听了南歌讲的两个故事,心底有些触动,眼前这个少年衣服虽然脏兮兮的却不凌乱,一眼便知是上好的料子。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却觉得在他讲书时身上散发出一种光芒,不管是低声求人还是躬身致谢时态度始终不卑不亢。而刚才那一眼,更是让他心惊,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啊,深褐色没半点波澜,看不到尽头,只一眼便深深吸了进去。而这样的眼眸他只在一人身上看过。
等他回过神来,少年和小乞丐们早已远去了。
他有种感觉,二人日后还会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