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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营业员走过来,说:“李笑颜吧?”李笑颜扭头一看,跟自己差不多年纪,一米八的样子,不认识。正在看,那个男营业员说:“忘了?辛庆国。”李笑颜还是愣,辛庆国说:“唉,美女多忘事,初中三年,你就赏我一眼。”李笑颜一拍手,说:“啊,辛庆国,不对,你不是很低吗?做前排。”辛庆国说:“高中蹿起来了。”李笑颜说:“你也在这里打寒假工吗?”辛庆国说:“正式工,卖鱼呢,你是寒假工?”李笑颜说:“是。”辛庆国说:“也是,你哪儿能跟我一样,学习不好,人又丑,又没钱,只能干这个。你就是仙女下凡,偶尔体验人间了。”李笑颜说:“行行出状元,不要这么气馁嘛。”辛庆国说:“也对,我也不会一辈子干这个,明年我打算到我奶奶那村儿养猪去。下班聊,不然组长该说了。”李笑颜点头。
下了班,辛庆国找到李笑颜,说:“我请客。”李笑颜说:“不用了,聊两句回家吃吧。”辛庆国说:“看不起我呀。”李笑颜说:“不是。”辛庆国说:“好的没有,麦当劳。”李笑颜说:“行。”
到了麦当劳,辛庆国说:“随便点。”李笑颜说:“我习惯吃套餐,经典的麻辣鸡腿儿汉堡。”辛庆国说:“我得要两份儿。你找个座儿等着,我去订。”李笑颜说:“我跟你一起等。”辛庆国点点头,两个人端着东西坐下,辛庆国说:“给家里打个电话,别让家里着急。”李笑颜点头。
辛庆国说:“在哪儿上学呢?”李笑颜说:“郑大。”辛庆国说:“不错。”李笑颜说:“你真要去养猪吗?”辛庆国说:“是啊,我打算开个畜牧场,先养猪,等挣了钱,再养牛羊。我也立个品牌,就叫庆国畜牧。”李笑颜说:“好啊,将来我吃肉不用花钱。”辛庆国说:“没问题。”李笑颜说:“会很辛苦吧?”辛庆国说:“会,不过这是我跟我女朋友说过的,虽然现在是一个人了,也得有勇气去实现。”李笑颜说:“怎么吹了?”
辛庆国说:“她家跟我家隔两栋楼,比我大两岁,叫余阳,一直喜欢我,上学的时候,她在后面跟了我两年,我都不知道。后来她上了安徽师范大学,我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在这个超市里卖鱼。她放假了找到我,跟我挑明了,我不同意。她就说做朋友吧,我说没必要,将来肯定也见不着了,我要去农村养猪。她就说我毕业找不到工作就去跟你养猪,我说到时候看吧。她大学里有个男朋友,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我,可能是她说的吧。一个月前,她那个男朋友大老远的从安徽来许昌找到我,让我不要招她,我说我没招她,结果被她男朋友揍了一顿,用的好象是跆拳道吧。”辛庆国撸起袖子,说:“看这胳膊上还有青呢,别看我这么壮,被揍的跟个蛤蟆似的,眼珠子直往外冒,差点儿都掉出来。”
李笑颜说:“打人也太过分了吧。”辛庆国说:“后来我想,好象是他以为我把余阳怎么的了。结果那男的走了,余阳紧跟着回来了,到超市找到我,我就问她跟那个男的怎么说的,结果果然不出所料,她跟那男的说我们都那什么了。我们就吵起来,我就抽了她一个嘴巴,骂她不要脸,让她去死。我当时就是想绝了她对我的想法,谁知道,她哭着一跑到马路上,正好过来一辆重型卡车……。”
辛庆国说不下去,捏着可乐的杯子开始抖,把头埋在桌子上,李笑颜一把握住他的手,过了大概有五分钟,辛庆国努力的平复了些,抬起头痛苦的说:“她家就她一个女儿,我又这么穷,没办法补偿什么。我想好了,我得给她爸妈养老。我不能这么穷下去,说什么也得出头。等我爸从外地调回来,我就去我奶奶家养猪。不真正的干点儿什么,我会疯的。”李笑颜说:“你一定行。”辛庆国说:“我能吃苦,我不怕吃苦,我什么苦都能吃。”李笑颜说:“我知道。”
辛庆国说:“你吃啊,别浪费。”李笑颜说:“嗯。”这是李笑颜第一次吃东西不知道什么味道就吃下去了,辛庆国说:“我以前脾气不太好,经常跟人吵架,自从余阳那什么了,我的脾气一下子就正过来了,再也没跟谁着过急,连大声说话都害怕。我也没敢跟余阳的父母说余阳是因为跟我吵架,被我咒死的。”李笑颜说:“你心理负担不要太重了,那只是意外,真的只是意外。”辛庆国说:“但凡不幸,都能说成是意外,骗得了谁?是骗得了我自己,还是能骗的了死去的她?这不是意外,都是因为我。懦弱无能的我,我都不知道她看上我什么了。”李笑颜说:“你可得好好的活下去,要不然谁给她父母养老呢?还有你父母,你要替她活下去。你现在的生命是两个人的,你的和爱你的她。”
辛庆国说:“我也只能这么想,每晚我都嘱咐我自己,这是她的命,她就该这么个死法,一面又骂我自己没有勇气去自杀,给她偿命,我还想活下去。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我想是因为她真的爱我,所以我咒她死,她才会真的就死了,只有真心爱的人说话才会这么灵,你说呢?”李笑颜说:“我也相信爱的人有灵异之处。”辛庆国说:“我不想死。”李笑颜说:“不要想太多了,顺其自然,为所当为。余阳不是自杀,只是她的大限到了。如果有一天你的大限到了,你也逃不掉。死这种事,我们大家都逃不掉,迟早而已。最倒霉的状态是:活着时想死,真要死了又想活。安心去养你的猪吧。”辛庆国点头。
隔着手指粗的铁栏杆,唐玫泪如雨下,说:“爸,快带我出去,我会死在里面的。”唐本超说:“闺女,你在里面忍几天,爸爸在外面正在打点,咱们花的是大价钱,请的是全国最好的律师,一定能把你救出来。”曹婷婷抹着眼泪说:“程家的势力太大,你干的事又证据确凿,你爸到了北京,那就是只河沟儿里的虾米,不顶事儿啊。”唐本超翻着凶狠的牛眼呵斥道:“干嘛跟孩子说这些,我也不是好惹的。”唐玫说:“爸,你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我呀。”唐本超说:“你放心,在里面好好等着,咱们得有信心,一定能出去。爸爸有信心,你也得有信心。”
哭过、闹过、歇斯底里过,凶悍如铁的警察什么没见过,一切无效之后,唐玫接受了现实,六个月,锒铛入狱。有个头儿就好,只要能活着出去。
刺眼的灯光,监狱长明灯,夜里也不熄灯,唐玫翻身下床,一把扯出床下的痰盂儿,干呕了起来。真是受不了的味儿,说不清是什么,只能说是牢味儿。她呕完了,扶着床帮,隐忍的哭起来,有人醒了,低声吼道:“哭什么丧?还让不让人睡了?”一边不干不净的骂着,唐玫哭的更痛,终于第二个人也醒了,说:“小丫头,有吃有喝有的干,不是蛮好的,不比你在外面卖强吗?想男人受不了了?”第二个人象个下了蛋的老母鸡,咯咯的笑起来。第一个人也笑道:“这小模样儿,要是跟对了人绝不能进来,你是怎么进来的?”唐玫也不吭声,第一个人说:“切,不说?不说也知道是因为男人。有钱人家的小姐,没事儿干就知道吸毒,抢男人,还能玩儿出什么花儿来?你不吸毒,你说,是男人不?”第二个说:“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干活儿呢。”
监狱是早上六点起床,等干警来开监室的门,出去洗漱,上厕所,再回到监室吃早饭,这样的猪狗食,唐玫已经适应,饿急了就吃了。监狱里不是闲待着养膘儿,得干活儿。唐玫赶上的活计是绣花儿,手工珠绣,就是舞台服装,把一些闪光的小珠子,小片片儿,各种形状的小管儿,用线牵在衣服上,做出各种复杂的图案。每个人都有任务,完不成加班,彻夜加班。起初唐玫连针都拿不好,手笨的象脚趾头。连着熬了两天两夜,神智都不清楚了,拿着针直往手上扎,狱警看不下去了,呵斥:“还以为你是大小姐呢?你是犯人,犯人,知道吗?快、快、快。”唐玫炸了头,站起来吼道:“我就是大小姐,我们家有的是钱,你们都花了我们家的钱,拿钱不办事的奴才。”狱警说:“你要疯!”唐玫说:“我不知道有多正常,是你们变态,一帮野人,垃圾。”唐玫冷酷尖锐的盯着女狱警,往外就走。狱警吼:“上哪儿去,禁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