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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薇想着贾瑛也算是“不小”了,贾琏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被他外公耳提面命的教导大道理了。自己只是想着前世孩子读书晚,想着让贾瑛多几年童年,才没有让他去学堂受教育。
这里是小地方,当地的富户家孩子读书早的也才六七岁,农户家的孩子有的到十来岁才进学堂的普遍的很,掐头去尾七八岁才算是“正常”,邢薇前世今生就这么一个孩子,自然看的比较金贵,一直以为他还小,可以多玩几年,即使笨些也不要紧,自己也能替他安排好前程。
现在想想,还是误了贾瑛,只好跟他说详尽了,邢薇躺在榻上,把贾瑛搂在怀里细说:“咱们的家有些特殊,可跟咱们家一样的家庭也不是没有,”贾瑛便问特殊在那里,邢薇就跟讲故事一样,给贾瑛讲他爹的生平,“你爹先娶了张家大娘,就是你二哥的生母,她先生了你大哥贾瑚,后来又有了你二哥贾琏,但你张家大娘和大哥贾瑚生病去了,只剩下二哥贾琏”,这些贾赦和邢薇都没有告诉过贾瑛,张氏和贾瑚的事情算是贾家的禁忌,说起来也麻烦解释不清,但是不说一不行,没有张氏的去世,自己也不可能跟了贾赦生了贾瑛。
“所以你和二哥各有一个母亲啊,你没有发现,二哥的外公是张姓,张家舅舅还记得不,他还抱过你,你倒是尿了人家一身。”张捷倒是很喜欢贾瑛,贾赦带着邢薇和贾瑛去看他,欢喜的抱着贾瑛不撒手,贾瑛很不给面子,尿了人家一身,把贾赦暗地里乐的够呛,只说这个儿子有出息,知道给他爹报仇。
提起自己的糗事,贾瑛很有些不好意思,虽说大户人家少爷有人随身看护,可是偶尔的他也会管不住自己丢人。在邢薇怀里直打tin,表达自己的不满,人家都已经长大了,小时候的事情过去那么久,您别再提出来羞人。
邢薇拍拍淘气儿子,他跟贾琏大不同,脾气性子虽然没有完全随了贾赦,却也是个顺毛捋,邢薇给他讲贾赦的两个妻族,这些往常说话也有提及,小贾瑛也曾经问过贾瑛为何在张家跟外公学习,外公那么厉害,为什么不教他?
按这个世界的道理邢薇嫁给贾赦就该自动认了张家为娘家,只是张家门楣太高,虽然张家早就有过默契承认了邢薇,可是到了孩子们面前,她和贾赦都不敢贸然就让他认张家为外家,所以一直以来都说贾琏的外公有多厉害,却从来没有说你们。
“虽然你们不是一个娘生的,但是你们因为有着一个父亲,所以,你们身上留着相同的血,都是贾家的人。”说到这里邢薇真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如果是前世哄小孩,就可以说只要是父亲的孩子都一样,他有的你也有,不必要自卑或者抢人家的东西,因为你们是平等的。可这个世界自来就有尊卑,贾琏因为张氏和自身的年纪占了先机,跟贾瑛拉开了极大的差距,等贾瑛长大娶妻生子分了家,也只是荣国府的旁支,贾家的亲戚。
“二哥居长,将来要承担起荣国府的责任,很累很累,你却可以清闲的躲着享受人生,所以你二哥从小就要跟着他外公学知识道理,娘也不拘着你学习受苦。”孩子听大人讲故事他们倒是欢喜,可是有几个会愿意被大人逼着读书写字,贾瑛会被邢薇耽误这么久,还是因为他坐不住,受不了写字的苦,邢薇看着心疼,软了几软就这么耽误了。
“你喜欢妹妹娘知道,可你不知道妹妹最多只能在家养十八年,就要嫁人生子,”想到自己的女儿还没有长大就要成婚生子,邢薇心里揪着疼,“二哥和你将来就是她的依靠,给她撑腰,免得婆家人欺负她。”
“我不许别人欺负我妹妹,娘,妹妹为什么要嫁人,跟着我们一直住不行吗?”想了想,贾瑛道:“贾芙都没有嫁人。”
“贾芙还小,还不到嫁人的时候,”邢薇笑了笑,小孩子的逻辑很好玩,“女孩子不嫁人,怎么会有小孩子?就像娘若是不嫁给你爹,就不会有你,有你妹妹,不仅是你妹妹到了年岁会嫁人,你到了年岁一样会娶妻,就像你珍大哥哥,不就娶了你付女叟子,然后有了贾蓉,贾芙。”
“姑娘家的娘家越壮,越厉害,婆家人越不敢欺负她们,所以不仅仅你,你二哥也一起疼妹妹,她才会更开心。”
“我和爹爹一起疼妹妹不行吗?”说来说去还是要把妹妹分给别人,将来甚至还要嫁人,贾瑛老大不愿意了,只跟邢薇争。
“等你妹妹长起来,我和你爹都老了,他那里有那个本事去护住你妹妹?”邢薇笑着道;“我好你爹都有老了的那一天,那个时候就要等着你二哥和你来孝敬我们了。”
“好吧,”既然改变不了,连爹都会老了需要人孝敬,只好把妹妹分给二哥一半,让他也一起照顾。贾瑛心里不满,还是嘀咕了一声;“爹不老也没有什么本事。”
邢薇哑然一笑,贾赦的“窝囊”早就深入人心了,连贾瑛都看不起他。但是,这个可不行,把贾瑛按正坐下,邢薇板着脸正色道;“每个人的天赋有限,就像你,不喜欢写字读书,二哥将来却能跟着他外公考状元。你爹爹或许有这样那样的不好,可是你要记住,他爱你们,只冲这个,你就应该记住,他是值得你尊敬的人。”
“什么是爱?”贾瑛个好奇宝宝,从小就有一万个为什么,许久没有跟邢薇缠磨该追贾琏后面,这一重新跟着邢薇说话,又犯了老毛病。
“爱啊?”这个可不好答,上辈子话这个问题都不用答,三岁小孩子都知道,可这个世界人内秀,别说是爱了,连喜欢都不会说出口。
邢薇比划了个手势,“那么,子从父你知道吗,”贾瑛点头,“这个知道,就是说儿子要听老子的。”孝经是祭祖的时候这个时代男女必须背诵的,所以从小贾瑛就知道。
“你也看过有理没理胡乱打儿子的吧?”邢薇自然知道贾瑛没事乱跑,爬墙头偷看百姓起居过日子的。
“你淘气的时候,你父亲可打过你?你可看过有几个父亲对这儿子低声下气,商商量量好说话的?你又看过几个父亲给儿子换尿布洗澡擦身子的?”邢薇点了点贾瑛的额头,“这就叫爱,他舍不得打你,愿意亲自动手伺候你,更愿意听你的意见,不想强迫你。在他心里,你比他自己更重要,这就叫爱啊!”贾赦不会管孩子不错,他也极疼孩子。
原著上唯一一次动板子打贾琏是因为石呆子的扇子引起的,可那仅仅是因为贾琏不给他弄扇子他借故打贾琏吗?
原著中的贾赦和邢氏开始的时候都是不错的。
黛玉第一趟到荣国府,贾政在接见贾雨村,可王氏却道他不在家,黛玉没有见到,与同样没有见到的贾赦比,贾赦至少还有几句表示悲痛安慰的话。宝玉和王熙凤被马道婆施法,贾政都要让人备棺材了,贾赦还不肯放弃;不仅宝玉,他还会想起来激励贾环读书上进,虽然其中也有跟贾政斗气的成分,可是跟贾政诸多打骂宝玉的情节比,贾赦真是个慈父了。
原著中也一再的有描写邢氏关怀宝玉,探望他的话,当然,后来他们都越来越令人讨厌,不关怀庶女,苛责邢蚰烟。可谁要是被人抢了自己的家还被人说三道四没有点子脾气的,那还叫人吗?他们能跟老太太叫板?能跟贾政争锋?人家可还有个贵妃女儿,他们有什么?儿子给贾政跑腿,媳妇从来没有当自家老两口是公婆,庶女也在老太太身边养着,跟他们不亲,想娶个丫头人家都不动心,可见他们夫妻混到那时候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就剩下点子怨气了。
元春在给诸人的节礼中,唯独漏掉了邢夫人,她会不懂礼数?缺给邢夫人的那点东西?老太太出门也不带邢夫人,那可是荣国府正经的诰命夫人,被抹杀到连借居的商家亲戚都不如。
原著中的贾赦夫妻付出是要回报的,这里的贾赦却没有想过,至少,他跟开始“骗”自家玻璃方子那会比,可是“正派”多了,尤其是在孩子们面前。连贾琏都知道贾敏责难他的事情不可以告诉他父亲,贾赦明知道贾敏为难自己却装作不知道,在他心里,妻子与儿子的区别是显而易见的。
贾琏从小寄养张家,他跟没事人一样,现在知道错了,急于弥补,那可真是“由爱生怯”,舍不得说一句,当然,贾琏行事不差,他也没得说。
贾瑛小时候因为养在自己身边,贾赦才学着做父亲。贾瑛学会说话后问题太多,邢薇有时候都耐不住性子去解释,贾赦倒是翻书找答案,回答儿子的问题。等贾瑛会走路了,那是所到之处一片狼藉,逮着什么祸害什么,贾赦从来舍不得打骂。
“你们的父亲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足,可是他爱你们的心却是丝毫不掺假的。”邢薇语重心长的与贾瑛道,这兄弟父子情非常重要,贾赦如果不是顾念贾母,会对贾政一再忍让?
贾瑛撅撅嘴,父亲对他什么样子他自然知道,是跟别人家的父亲不大一样,少了严肃,多了亲切,可是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让他渐渐的忽略了对父亲的尊重,好像,父亲的形象还没有二哥来的高大。
二哥说话做事条条有理,连父亲都会肯定采纳,他现在才几岁,等长大到父亲那样,绝对比父亲还有本事,受人尊敬。
邢薇小看孩子们的智慧,他们有的地方是不懂,可是懂的地方确实大人无法理解的,大人和孩子的思维偏差很大,早就忘记了自己小时候会注重什么。
成长就是一个逐步吸收知识和文化的过程,邢薇意识到了自己的狭义,就把贾瑛送去了学堂,学堂是县里的公办学校,还是贾赦和邢薇赞助的,贾琏和贾蓉也在那里附学。
贾瑛虽然坐不住,可是学校里其他孩子都很老实,课间还有贾琏和贾蓉来关注,渐渐的他也能安心的听课了。
入学了的孩子成长很快,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天,贾琏带了受伤的贾瑛回来,问过了原因才知道,贾瑛跟人打架了。
详细问过了原因,才知道,贾瑛班上有个跟着寡母改嫁的孩子也在那里读书,平时人就比较懦弱,今天班上别的孩子照常欺负他,贾瑛看不过去就上去跟那些欺负那孩子的孩子动手了,因为是在课前,贾琏和贾蓉都不是他一个班级,所以没有能够及时劝阻。
别的孩子大多也知道贾瑛的身份,见贾瑛替人出头,开始并不敢跟他动手,可是后来贾瑛张狂的很了,惹怒了对方,对方本来就是人多,又都是孩子,并不知道真打起来的后果,于是就真的动起手来。
他们平时也打惯了的,县太爷的少爷在他们心里概念并不大,回家大不了被父母教训一顿而已,这也算是家常便饭,没有人很往心里去。还好老师及时出现制止了他们,但贾瑛到底没有帮手,身上挂了彩,——那个被欺负的孩子见打起来了,只抱头躲在一边去了。
“跟老师道过歉了吗?”邢薇一边帮贾瑛上药,一边问贾琏,好在孙太医说只是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贾瑛疼的直咧嘴,嘴里唉唉吆吆的直呼痛,邢薇笑骂道:“你还好意思叫疼,你二哥和贾蓉都读了一年多了,他们可跟你一样,没几天就跟人打架?”
贾瑛不服气:“谁让他们欺负人?”
邢薇手上就故意重了几分,把贾瑛揉的差点跳起来,邢薇和贾琏在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活该,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贾琏看贾瑛吃瘪,也觉好笑,答邢薇的话道,“已经道过歉了,我也跟老师说了不必通知家长,只在学堂处理一下就行了。”小孩子欺负人打架都不是好事,但贾瑛的身份特殊,如果真的追究起来,这几个孩子轻者回家挨顿揍,重了说不定从小就会被坏了前程。
“你处理的很好,”邢薇表扬了贾琏,肯定了他的处理方法,小孩子没有不打架的,可欺负孤弱就不好了,虽说贾瑛强出头不大合适,可对方抱团欺负一个,这种风气更是要不得,要不是贾赦现在是县令,她都想找到那几家孩子的家里去,“那个小孩怎么样了。”寡妇难为,难得的是改嫁了她还能把儿子带到改嫁的人家去,且还能让他去学堂读书,这要是影响了他的前途,可也是贾瑛好心办坏事。
“老师答应以后会特别关照一下他,不会让别的孩子在欺负他了。”贾琏犹豫了一下道:“我们要不要去他家里看看。”
“这个,”邢薇想了一下,“先不必,看看他家里动静再说,你让人去他家里看看,别惊动了他家里人。”
既让人关注着,每天就有了贾瑛这同学的消息。
他本人姓苟,名旭,这还是他过世的爹给取的名字。
他爹原本也是秀才,娶了个秀才家的女儿任秀儿过日子,生下他不过三年突然一病去了,任秀儿原本是要守着他替他父亲守节的,可惜婆家人刁难的厉害。任家虽然家里出了个秀才,可也不是那等封建大家庭,也不肯看到女儿后半辈子就这样过了,便劝她改嫁。
任秀儿倒也没有坚持,只有一个条件,改嫁可以,需要带着儿子。
苟家儿子死了,只余个儿媳和孙子,如果是良善之家自然是要百般照顾怜惜的,可他们连孤儿寡母都欺负,还会做出什么好事来,与任家达成了协议,任秀儿放弃嫁妆和丈夫在世时候攒的点私房,带着儿子便嫁到了惠家。
这惠家只是一个有着百十亩地,在县里大小有几间商铺而已,人们也尊他一声惠老爷,他的原配嫡妻却早死了,留下了三个女儿,大的已经十五,待嫁的年纪,老二今年十岁,小的才八岁。
这惠老爷原本却是靠着原配嫡妻发的家,他这原配嫡妻本是商户女儿出身,极善经营,当初看中惠老爷在她家做工的时候勤快善良,人又长的好,便说动父母倒贴嫁妆嫁了他,这惠老爷有了妻子帮衬,便自家开了个商铺,没过几年也攒了些银子,后来又生了女儿,便带着妻子回乡,因他农户出身,对土地亲切,便先置办了几十亩地。
后来便有陆续的置办了几间店铺。
但这惠老爷大概时运也就到此为止了,首先他妻子连续生了两个女儿出来,家里的兄弟原本就眼热他出外做工竟然能够带回来一个如花美眷,且还有大笔的嫁妆,但他们却争不得分毫,因那毕竟是人家惠夫人的嫁妆,与他惠家并没有分毫关系,她又看的紧,偶有漏些给他们,也是要他们知道没有下回的。
现在见到惠夫人连生三个都是女儿,就都坐不住了,争着抢着要把自家的儿子过继给惠老爷,想要白得他的这份家产。惠夫人如何能肯,挣着命又生了一个虽然是个儿子,却没有保住,在生产的时候,一尸两命,连她自己都去了。
这惠老爷也算是有情有义,替妻子受了三年孝,这才张罗这重新娶妻,他不重颜色,不看嫁妆,只要能够生儿子就行。
这任秀儿便成了他的续妻。
任秀儿大概也是好生养的,进门不过三个月就查出有了身孕,十月期满,真的生出一个儿子来,这惠老爷自然是高兴异常,等到任秀儿的儿子长大些,便把他送进了学堂,虽说不是当做亲子一般,却也是有丫鬟仆人伺候的。
可这就更招人眼了。那惠氏兄弟能够想着过继儿子给惠老爷“传宗接代”,如何愿意看到他顺利的生下儿子来,但任氏确实旺子,竟然真的替惠老爷生了儿子,让他们的希望落了空,失望之余便想着寻机报复。
惠老爷家早在原配当家的时候就跟他兄弟们走的冷淡,好在父母俱亡,也传不出多难听的话来,这也是为何惠老爷会无视他兄弟们的“推荐”一心的要生出自己的儿子来。
原来这惠老爷是他父母的幼子,父母年老之后无力养他,便想着依附着某位兄长帮衬着把这个幼子养大,可惜兄弟们没有人肯应,惠老爷未免父母担忧,早早的便出去跟人做学徒做工挣钱养活自己。
不想后来他父母相续去世,家里兄弟竟然没有一个通知他的,等他得到消息赶了回来,不仅父母已经安葬完毕,就连他和父母曾经居住过的老屋和分家时候给他的两亩薄田并父母养老用的田地一起被兄弟们卖了。
惠老爷到父母坟头上哭了一场,便重新回去做工,后来因为踏实能干,居然得了东家小姊的眼,做了姑爷。
惠老爷并没有从兄弟们身上得过什么好处,对于父母的死也耿耿于怀,他怎么会过继这些兄弟的儿子们给自己承继烟火,他岁数并不是很大,况且还有几分薄产,只要不是那么挑剔,总是能够娶到女人替自己传宗接代的。
这任秀儿寡妇失业的,还带着个儿子,却正好入了惠老爷的眼,他想着,即使任秀儿替自己生不出儿子来,她带的那个孩子年纪小,养大了一样也跟亲生的差不多,便答应了任家的条件,下聘娶了任秀儿,却不料,这任氏果然是个好生养的,竟然给他一举得男,生了个带把的来,可算是让他后继有人了。
贾琏派人盯了几天,没见这惠老爷家传出来什么新闻,倒是他家那大女儿回门,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走的时候有些怒气,因是人家家事,也不好详细打听。
惠家没有什么异常,倒是那几个打人的小孩家里出了些故事,其中一家父母竟然还闹到了衙门找贾赦评理。
却原来贾瑛也是个狠的,打抱不平先出的手,只他人小,知道自己打不过那些比自己高大的,便挑了个个子最小的来欺负。
对方人多,看他动手,也一窝蜂的围了上来把他压在底下,却不料,那个被贾瑛瞄中了的倒霉孩子叫做郝君的,已经被贾瑛拽到了怀里,这下可好,贾瑛虽然垫底,可他身子底下还压着一个。
贾瑛受了几回拳脚,这个郝君也倒霉挨了同伴的揍,只他并不是看热闹的,所以有理也是没理的了。
学校和贾家都没有人追究,他自己也想着瞒过去,可他身上有伤,怎么能够瞒得过去?警告过跟随的小厮和车夫,那些人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现在不是他家主子追究不追究,只看县老爷知道不知道了,所以也都保证三咸其口,绝不轻易泄露丁点消息。
脸上的伤他回家撒谎,说是自己不小心跌倒的混了过去,因为男孩子多少调皮些,在他脸上的伤在学堂的时候就被贾琏叫来的大夫处理过,印子已经浅了许多,家长看问题不大,便没有追究,郝君自己也松了一口气,以为算是过关了,岂不料不等他睡觉还是事发了。
能够小小年纪就上学读书,大多是有几个闲钱的,家里的丫鬟婆子在晚间伺候他洗漱的时候便发现了他身上的伤,虽然也做过处理,可身上的伤有几处比脸上的厉害些,青肿还消不下去,尤其是被硌在地下的位置,有些都磨破皮了渗出血丝来。
丫鬟自然不敢隐瞒,连忙报给主子知道,于是这一家老小一宿没睡,忙着审问自家的孩子伤从何来?即使孩子不敢说,可陪着上学的小厮车夫都知道,虽然答应了小主子不说,可那也是在主子们不问的情况下,这一问起来,于是一五一十的全交待了。
知道自家孩子伙同人打架,且对方还是县太爷家的公子,郝家的人都唬了一跳。
贾赦有多么的宝贝贾瑛,三县百姓是个长眼睛的都看得见,也都知道贾赦孩子少,除了贾琏,就只剩下了贾瑛,——贾赦还是个记仇的,听说他连亲娘亲兄弟的面子都不卖,去年还把族人都个开发了,现在自家的孩子组团把他的儿子打了,——贾赦会如何报复他们,谁都猜不到。
贾赦在普通百姓眼里和蔼可亲,可对于这些稍微有钱些的富户从来都是不假辞色不予亲近的。当然,有眼色的另外算,比如,那些舍得掏银子修桥铺路,替百姓找些方便的,建学堂舍得捐钱,跟他一起贴补学堂的······。
总之,只要肯掏银子,贾赦就另眼相看。可富户家的钱也不是大街上捡来的,有些人发的还是昧心钱,怎么舍得把自家的银子往外拿?且这贾赦也不是干一两年就走,这都连任两届,六年的时间,他们有多少银子贴补不完?
这个倒霉孩子家里不巧就是这一类舍不得钱的。
郝家人担忧了一宿没睡,那郝君被家长逼问半宿,忍不住睡了,醒来却发起了烧,这本是孩子打架过程中多少受了些惊吓,身上带伤又被家长逼问半宿不得好好休息,便引起了病症来。
郝家人也顾不得担心贾赦会不会报复了,急忙找来大夫去看,小孩子小不愿意喝药,虽说贾琏承诺了不会追究,可老师的惩罚昨天因为受伤还没有落实下来,他也不愿意去学堂接受处罚,加上昨晚家长各种担忧猜测贾赦会不会打击报复他家的话让他听见了,更让他害怕县老爷来抓他打板子,便想着装病逃避责任,这样一来,就不肯好好喝药,还趁着无人主意的时候把药给倒了。
身上有伤又不肯吃药还忧心担惊受怕,这孩子的症状就加重了,虽然不至于药石无医丢了性命,但整天昏昏沉沉的也是去了半条命,担心孩子的家长是没有理智的,他的父母便找到了衙门,要求贾赦严惩“凶手”,给他儿子报仇雪恨。
贾赦更是初次听闻,邢薇他们怕贾赦犯浑真的去找几个孩子“晦气”,便都瞒着他没有告诉,因为抹了孙太医的特配药,贾瑛衣服外面看的见的地方的伤看着并不很重,贾赦只知道贾瑛调皮爬树摔了下来,庆幸之余还教训贾瑛以后不许调皮,其他的并没有多想。
这下突然知道儿子跟人打架,他一开始也是炸了肺,自己小时候也调皮捣蛋,可轻易没有跟人动过手,即使真打,也没有让自己吃过亏。
眼前这两个所谓的“受害人”口口声声让自己做公正人,怎么公正,把自己儿子抓来打一顿?
贾赦把那两个暂时扣留在衙门,转头就回了家问贾瑛,贾瑛到底受了伤,邢薇便没有让他去学堂,正躺着休息,邢薇呆在他旁边给他讲故事,免得他烦躁起来瞎晃碰着了旧伤。
邢薇听了气笑了,这是不是看自家息事宁人还以为自家理亏欺上门了?红着眼睛把贾瑛打架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又一再肯定贾瑛绝对没有动手,自家还是受害人。
虽然确实是贾瑛先动的手,可是她也问过了,贾瑛只是瞅冷子拽了个最小的到跟前还没有真打过去,那帮大些的孩子就把他们压到了身子底下,贾瑛倒是拜他好运免于垫底,但在那种情况下,可以确定每一拳都不干贾瑛的事儿。
贾赦听了更加火冒三丈,一跳起来就奔了学堂,幸亏那里贾琏早有预备,守在外的小厮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他,才拦着没有让他把那天的几个当事人抓来问个遍,至于会不会把那些个孩子打一顿,连贾琏自己都不能肯定。
因为记恨贾琏帮忙隐瞒贾瑛挨打的事,且还放过了“罪魁祸首”,贾赦看见贾琏先给了他几个白眼,可听儿子的话习惯了,虽然跟贾琏置气,可他的话还是听得进去的。
贾琏便让他先坐下,等他去叫老师来问询。
其实那天参与打架,尤其是欺负苟姓孩子的那几个,除了少数几个跟班,大多都没有来上课,他们比贾瑛略大一些,闯了这么大的祸,家里即使不问,自己也害怕的不敢来学堂,跟那郝君一样,他们既是怕老师惩罚,也同样的害怕县太爷追究。
但他们也不敢告诉家里知道,有的找了借口在家休病假,有的每天照常出门装作上课,却偷偷去了别的地方混日子,当然这样的孩子要么是家里条件稍微差些没有配备小厮马夫的,要不然他们想瞒也得先串通小厮和车夫一起“作案”。
倒是那个苟姓孩子依旧照常来上课,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贾赦冲进学堂早就惊动了先生们,他们早知道贾瑛挨打的全过程,也料到贾赦早晚会过来问询,便把几个目睹全过程的学生叫来给作证,贾赦听了更来气,让老师带着这些孩子回衙门,当着那孩子父母的面,把整个过程叙述分明。
自然又有了人去找了那参与打架的孩子家,把那在家躲病的也“请”了来,证明整个事情的过程。
郝姓父母此时才想起自己孩子做事理亏,他们的家人也赶了过来给贾赦赔罪,贾赦有心要惩治他们,偏贾琏在一旁杀脖子抹眼睛的,贾赦憋着气接受了道歉,放了一干人等回去。
此事看着像是划上了句号,偏偏那郝君的家里又出了事情。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源头还在惠老爷家里。
惠老爷的长女在继母进门之后便嫁了人,惠老爷帮她选的夫婿,偏偏就是这郝家人,郝家的次子,这郝君倒是要称呼他一声婶婶的。
郝家跟惠家谈婚论嫁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了,他家早也没有打好算盘,还以为惠老爷如此看重原配,这家财也是他原配妻子带来的,既然没有儿子,说不得就会留个女儿在家里继承家业。他家里刚好儿子多,这儿子和惠家的大姑娘年龄相当,便请了媒人上门求亲。
惠老爷一个男人也不懂后宅女人的弯弯绕绕,只看到这郝家还算是风光,家里人也有几个持家有道的男人,那二小子也还可以,便因了这门亲事。
因为郝家主意不正,便事先没有说明是想要把儿子招赘出去,可这边亲事刚定下,那边就传来了惠老爷要续弦的传闻,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人家人都确定了,过不几天又要娶妻了。
小地方没有那许多规矩,惠老爷急着娶妻,主要是急着生儿子传宗接代,也是着急女儿嫁人没有娘亲不好听。
这边自己完了婚,便那边整理起女儿的嫁妆来,其实这些都是他原配妻子准备好了的,三个女儿差不多,在这个地方已经算是不少的了。
那边郝家听说惠家嫁妆足,不用赔一个儿子出去还带回来一批嫁妆,勉强也算是合了心,便也张罗起儿子的婚事来。
原本这两家还算是拐弯亲戚,可为什么那孩子要结伴来伤人呢?
还是贪心作祟,这郝君听父母说过他二叔和二婶的婚事,因为这苟姓同学的母亲改嫁又生了个儿子,才导致二叔没有倒插门,然后还得连累他们将来把家产匀一部分给二叔,总之算来算去,吃亏的都是他们。
这苟旭三岁上死的父亲,跟着母亲在祖母家受的委屈不少,养成了有些懦弱的性子,那里毕竟不是他亲父家,继父家里还有两个女儿笑话他是拖油瓶,偶尔的遇到了也会对他甩眼睛,更加重了他寄人篱下的卑微感,即使被继父送到学堂也改不过来。
因为有贾赦和一些富户赞助,这个学堂相对收费低廉,惠老爷的兄弟家里也有送适龄孩子来读书的。还有这苟旭亲生父亲那边的人,也有子弟在这个学堂上课,这些人看见苟旭也来读书,便笑话他是拖油瓶。
有些人惯于欺负弱小,就连孩子都跟风,有人在后面架柴拨火,就有些孩子们跟着起哄,欺负习惯了便隔几天要拿苟旭来取笑一顿,当然,动手的时候也有,只不过不敢当着老师而已。
贾瑛这上学没有几天,便碰上了他们又欺负人,便惹出来这事来,偏巧贾瑛十分有眼色的抓的是郝君来垫底。
郝君的父母不敢跟贾赦来硬碰硬,便回家欺负小婶子惠家女儿,惠家女儿早几天已经受过一回气,这次又受了连累,一气之下上了吊,死了。
这下贾赦可算是找到了机会替儿子报仇。
这算是他辖区里第二桩非正常死亡的人命案,贾赦带人亲临现场查问一番,结果出了了,这郝家为富不仁,欺负乡邻不算,在家里还欺负儿媳妇,导致儿媳妇忍辱不过,上吊身亡。
因有惠家作为原告告状郝家妄害人命,贾赦“秉公”办理判案,首先郝家退还惠家嫁妆,还要赔惠家与嫁妆同等价值的财务与惠家补偿他们的失女之痛,其次,因为抱气而亡,这郝家的人有推不开的责任,便打了几个跟惠氏有过口角的几个郝家人。
其中有惠氏的婆婆,妯娌,还有他丈夫和大伯子。其实贾赦真想把郝家的人挨个打一顿,当然还有其他打了贾瑛的孩子家的大人,~~贾赦真不至于跟孩子们较真,只有拿大人出火了。可贾琏在一旁盯着,他只好拿这几个来泄愤。
郝家舍财挨打总算是没有人丢了性命;惠家女儿已经没有了,也得了一些钱财作为补偿,也只能认了倒霉,案子也算是了了。
可郝家人却知道这是贾赦借机给儿子报仇,过了几天便偷偷连夜搬走了,再过了一段时间,就传来有人状告贾赦纵子行凶,徇私舞弊,报仇泄愤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