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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醒来,阿狸见已是日上三竿,连呼迟了,想是离开皇宫心里安稳,睡眠也好了。众人用过餐,收拾停当,复又慢慢上路,不到正午时间,就到了乐安城。汉王朱高煦亲自率人在城门口迎接。
众人见面,又是一阵寒喧。随后朱高煦将他们接入府中,门口已有汉王妃带着一些内眷站立等候。朱高燨急忙下马,向汉王妃行礼,早被她拦住。然后朱高煦带着朱高燨慕容秋风等在外面喝茶,阿狸被内眷乱哄哄的拥入内堂。
只见苏樱抱着个牙牙学语的女娃儿站在堂口处,那女娃不过几个月大,却生得唇红齿白,一双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四下转动,甚是喜人。阿狸只看一眼便爱上了她,一把抱了再也不撒手。苏樱笑道:“怎么,你抱了去养吧。”
阿狸道:“真的假的?我当真的啊,这就带回江南去了。”苏樱道:“你就带去便是。”阿狸道:“你舍得么?”苏樱道:“舍得。”
汉王妃一旁笑道:“你便是舍得,汉王殿下却是舍不得。整个王府,独独就这么一个女孩子,汉王疼得如心头肉一般,片刻也离不了的。”
阿狸笑道:“想想也知道汉王怎样的宠爱这个女儿了。”复又笑道:“可取了名字没有?”汉王妃道:“皇上陛下赐了乐安的封号,她上面又有六个哥哥,小名便叫她作小七。”
小七?朱小七?阿狸哈哈大笑,道:“好名字,这个名字好。”想起贝克汉姆的女儿小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个朱小七可不与她有得一拼么。
旁边阿青看着小七,眼睛中露出欣喜之意。苏樱看到她,冲她微微一笑,道:“这许久不见,阿青长成大姑娘了,越发好看了。”
阿狸听到了忙道:“是啊,她如今也大了,苏姐姐有合适的人家给她找一个来,省得她天天烦我。”
阿青脸有些红,见人多却也不敢顶嘴。苏樱却是笑道:“这么个人儿,不知哪个人有福气能娶到她。”
此时前院有人来请阿狸出去用膳,苏樱忙将小七接过去交与奶娘。汉王妃带着苏樱阿狸来到前庭之中,那里已摆下酒席,只等她们前来。
一时分别落座,朱高煦笑道:“阿狸,可看过我家小七?”
阿狸扁扁嘴道:“早知道你有宝贝就巴不得显摆给人看。你女儿我已经看过了,美得一塌糊涂的。”汉王妃笑道:“这个是什么话?”朱高燨忙解释道:“就是美丽之极。”
朱高煦道:“我朱高煦的女儿,哪能不漂亮?我家小七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孩子!我找人给他算过命,将来是极富贵的。”
阿狸心中一动,想起来姚广孝曾说过朱高煦一家将来要满门被杀,忽想到那个双眼灵动的小七,不觉手一颤,手中的筷子竟然掉在地上。
苏樱在她身边,忙令人又给她换上一双新筷,阿狸连忙谢谢。
众人三杯酒后,便开始闲谈,朱高燨与朱高煦说起父皇北征之事,朱高煦道:“只恨我偏安于此,不能替父出征,他老人家已有了年纪,却还要奔波劳累。幸好有阿辅跟随,如果没有阿辅,我便是拼着被父皇责备,也要跟着父皇上阵。”
朱高燨道:“二哥大可放心,父皇久经沙场,从来没有打不赢的仗。我走之时,前方传来讯息,阿鲁台一听说父皇带领数十万大军前去征讨于他,他竟然跑得无影无踪。想来是不敢与父皇正面交锋。”
朱高煦道:“蒙古人尤善游击作战,阿辅对他们的作战方法也甚明了,父皇出征,定会大捷而归。这个我倒不担心。”
话锋一转,却说道:“四弟,听说前些日子你三哥犯事被软禁起来了?”
朱高燨听到朱高煦提起朱高燧,料想他早已知道端祥,便点头道:“三哥一时糊涂作了错事,被父皇罚去思过。”朱高煦却是冷笑一声,道:“听说是太子哥哥指使人去揭发的,这个大哥,可真是我们的好大哥。”
朱高燨道:“三哥是咎由自取,与大哥并无干系。况且他出事后,还是大哥向父皇极力求情,父皇才只对三哥处以轻罚。”
朱高煦又是几声冷笑,道:“别人会被老大的手段迷惑,我却清楚得很。只看老三的胆子,比老鼠大不了多少,如何能作造反的勾当?哼,如果说我朱高煦造反还说得过去,老三嘛,却是着了旁人的道。这个家伙,如果能早些来与我商量一下,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被人生生拿住了把柄。”
阿狸暗自道这个家伙真是死性不改,时时想着造反,看来朱棣的造反基因全部遗传给这个儿子了。
那朱高煦接着道:“这就是咱们的好大哥作得好事,一方面着人告发老三造反,一方面却假惺惺地去求情,真是卑鄙无耻之极。”
朱高燨听得他如此辱骂太子,心中不悦,便放下酒杯来,道:“二哥不可如此说我们大哥。”
汉王妃忙碰了朱高煦一下,道:“你二哥多吃了几杯,便开始撒酒疯了。来来四弟,不要睬他,你多吃些菜。”忙令丫头给朱高燨布菜。
朱高煦嘻嘻一笑,却又对朱高燨道:“我难道说得不对么?我的好四弟,你只醒醒,他们说老三谋反,你可见父皇处理于他?只是罚他闭门思过而已。其实我们父皇心中明镜一般,知道老三没胆子造反。你还真以为是老大求情的结果么?”转而又恨恨道:“只可气当日说我谋反,父皇马上将我贬出了京城!”
朱高燨心里暗想道:“如果说三哥是假反,你却是真真的想反,父皇将你贬至这里,可不是心中明镜一般。”
那边阿狸听到朱高煦取笑朱高燨,心中生气,脸上却笑道:“汉王的意思是皇上知道赵王没有谋反,所以只让他闭门思过,而汉王您被皇上逐出北京,是不是皇上以为你是真地要反呢?”
席上众人见阿狸竟然说出此话,均吓了一跳,朱高燨虽然知道朱高煦与阿狸惯于开玩笑,但平时不打紧,这造反却是大忌,不能触碰。他心中一凛,忙看看了扶风,扶风明白他的意思,目不转睛地盯着朱高煦,防止他恼羞成怒作出什么举动来。
朱高煦果然脸色微变,却马上恢复常态,哈哈大笑起来,举起酒杯来一饮而尽,对阿狸笑道:“真的假的,就看对谁了。有的人没有反却会被人说成反,而有的人真地反了却又会被人说成没有造反。这真真假假,你可分得清楚,说得明白呢?”
阿狸也嘻嘻道:“这便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朱高煦闻听细品,道:“说的好。却是哪个高人所作?”阿狸道:“老曹。”朱高煦奇道:“老曹是哪个?”身边之人均摇头。阿狸笑道:“却是一位世外高人,你要不要请他出山呢,我给你划个地图找去。”
朱高煦知道她信口开河惯了,便道:“免了!那个高人你还是留给你自己吧。”转眼看到朱高燨停箸不食,便笑道:“四弟,莫非是我赵王府的酒菜不合你的胃口么?”
朱高燨淡淡道:“酒菜很好。”
朱高煦笑道:“那便是二哥我话说得不好了。”见朱高燨不语,朱高煦哈哈一笑,突然道:“四弟,二哥便再说几句你不爱听的话。唇亡齿寒,你我兄弟四人,我被贬出京已然如此,老三遭囚禁闭门不出,接下来便轮到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朱高燨心中一动。那里汉王妃已打断了朱高煦的话,道:“你今日话多了些。来人,将殿下扶到房中休息。”又连连向朱高燨道:“四弟,你二哥喝醉了,那些胡话你莫放在心上。”
朱高燨笑道:“既然是胡话,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中的。”
那里苏樱等人将朱高煦扶起来,朱高煦亦有些后悔说得多了,便装作喝得高了,挣扎一翻,任由人将他扶回房中休息。
汉王妃陪着朱高燨等用罢饭,体谅众人长途奔波,便带他们去休息,住的还是以前来时住过的院子,将众人安顿住下,自去照顾朱高煦不提。
那朱高燨趁人不注意,在阿狸耳边轻轻道:“二哥性情捉摸不定,你莫惹恼了他。”
阿狸道:“你怕他么?”朱高燨轻轻一笑,却不回答。阿狸道:“你不怕他,我自然也不怕他。我看他对你甚是忌惮,估计不会对你作出什么来。”
朱高燨道:“我们只住上几日便走,没必要去招惹些麻烦出来。”阿狸却道:“我倒觉得他说的话似有几分道理。”朱高燨扫她一眼,警告道:“什么道理?他的歪理倒是有许多,这点跟你有得一比。你不要被他蛊惑了。”
阿狸本待想说提防太子的话来,细想朱高燨与大哥感情非同一般,此时冒然提及怕是不妥,便扑哧一笑,岔开话题道:“啊呀,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想起汉王殿下说他家小七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孩子,这话真真不假。你没有见过小七吧,那个小娃娃生得真是可爱,将来天下第一美人也许就是她呢。”
听她将朱小七夸得天下无双,朱高燨只不信,道:“有那么好?明日却要好好看看。
却听窗外面有人道:“不用等明日,小七急着要见小叔叔呢。”
只见苏樱抱着小七走过来了。原来汉王妃恐因酒席上的言语使朱高燨心存芥蒂,便令苏樱带着小七过来,借以缓和下气氛。
阿狸一见小七,便跳起来,对朱高燨道:“看看,侄女来向叔叔要礼物了。”
外面的阿青与慕容秋风也闻声进来,朱高燨看那朱小七果然生得粉雕玉琢,心下也是喜欢,那里阿狸忙忙地令阿青找出准备好的玉珮来,给小七戴在脖子上,道:“这块玉啊,可是我找人认真雕刻的,给我家小七带上了。”
苏樱看那玉珮晶莹剔透,满目盈翠,知道不是普通的饰物,忙替小七谢了。众人一时围着小七,逗个不停。那个小七想来是要休息了,却被这许多人挑弄得无法入睡,便大声哭个不停,任谁哄都哄不住。苏樱无奈,道:“许是要吃奶睡觉了。”
便要抱她回去,经过慕容秋风身边之时,却也奇怪,那小七竟然停止啼哭,两只眼睛看着慕容秋风,动也不动。慕容秋风禁不住伸出手来,朱小七突然咧嘴一笑,张着两只小手扑向慕容秋风。众人都是奇怪不已。阿狸看在眼里也是心中叫奇,不禁笑道:“原来这个小七喜欢大帅哥啊,看到了长得俊的人,就不哭了。这小鬼头这么小就知道泡帅哥啊。”却又看看朱高燨,取笑道:“今日你怎么被慕容给比下去了?按理说小七看到你应该要你抱才对么。”
朱高燨忙道:“不要瞎说。”
苏樱却颇为欣喜,两眼含笑道:“想来师哥与小七有些渊源。师哥,你将她带回江南去吧。”
阿狸听到她的话却是一怔,怎么今日苏樱老是想将女儿给人带走呢?早先她也是这般与自己说的,当时只当她说笑,此时看她对慕容秋风的模样,竟像是认真之极,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而且最令阿狸不解的是,一直以来苏樱对慕容秋风总是冷冷淡淡的样子,何曾象今日这样言语带笑呢?
慕容秋风也被苏樱说得一怔,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苏樱又道:“怎么,师哥,你不喜欢小七么?”
慕容秋风苦笑一声,将小七交还给苏樱,道:“怎么会呢?她还太小,等再大些,你带她来流萤山庄。小七这般惹人怜爱,我想山庄里的人都会喜欢她,当她作自己孩儿般对待。”苏樱眼睛一亮,道:“果真么?那么我代小七先谢谢师哥。他日小七到你身边,有师哥照看,师妹我感激不尽。”说着抱着小七盈盈下拜。
慕容秋风忙扶起来,心中也是对苏樱的态度有些困惑。
那边阿狸不错眼间,看到站在慕容秋风旁边的阿青,阿青紧挨着苏樱,一直微笑着看着小七。阿狸看看阿青,又看看小七,忽然笑道:“倒是奇了,这个阿青竟与小七的眉眼很是相似。”
大家闻言看去,果然见阿青与小七一般的长眉灵目,神色十分接近。朱高燨笑道:“果真,她们两个竟这般相象。”
大家看得阿青不好意思起来,道:“你们就来取笑我吧,我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儿,怎么能和小郡主相比呢?我可没有那个福气。”
苏樱却是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倒是想让小七也跟你一样随在他们身边。”
屋内声音太杂,阿青一时没有听清她的话,便随口道:“你说什么?”苏樱道:“没有什么。”眼光暗淡下去,抱着小七先行离去。
一时众人也散了去,各自安歇。那里阿青让阿狸休息时,阿狸却道:“你先睡吧,我晚上吃得多了,略坐坐晚些再睡。”
阿青自去睡觉,阿狸却在房中独坐。今日见苏樱说话古怪,似有深意,说不定她会来找自己。正思想之间,果然听得几声叩窗之声,有人低低地道:“妹妹可曾睡下?”
阿狸听得正是苏樱,忙过去开了门,将她接进来。苏樱进来四下看看,阿狸笑道:“只有我一个。”请她坐下,给她倒了杯苶水。
苏樱道:“妹妹知道我今夜会来?”阿狸微微一笑,道:“姐姐多时不见阿狸,定然想念我的紧。只是这么晚过来,定是有紧要的事情。姐姐只管说来吧。”
苏樱点头道:“妹妹蕙质兰心,应该可以猜到我想求你的事情。”阿狸看着她,道:“我却猜测不出来。请讲。”
苏樱顿了下,道:“你我相识几年,我知道你是个很有分寸之人,不该问的你绝口不提。其实大家都知道,汉王与太子为储位之争,已经相斗了十几年。自从汉王被皇上贬斥至此,亲卫军被褫夺,朝廷内外都以为汉王从此便消停了,不再觊觎太子之位,可是他们都没想到,汉王并没有就此罢休,他在此地依然招兵买马,希望将来能够东山再起。这些你以前居住在农庄的时候,应该亦有所闻。只是你不问我也不说,大家心中有数罢了。依我素日看来,汉王竟是想要在皇上将来西去之时,便起兵造反,与太子分庭抗礼。”
阿狸心道这个朱高煦也颇有自知之明,知道打不过他老爹,有朱棣在世一日,他养精蓄锐按兵不动,只等到朱棣去世的时候,也学朱棣当初造反朱允文之举,来个登高一呼,争得皇帝宝座。只可惜啊——阿狸想起他将来的结局,心中不忍。转而又看着苏樱,她心中有些纳闷,当年她住在农庄之时,每每二人长谈,苏樱只是顺从朱高煦的意愿,从不会违背他的意思,更没有在她面前说过朱高煦想要造反的只言片语。可是今日突然跟她说起这么些话来,她是什么意思?看着苏樱眉头微皱,隐隐含着许多愁绪,阿狸一时心中怜悯起她,忍不住道:“造反的事,如果不成功,后果不堪设想。你素常没有劝过汉王么?”
姚广孝以往再三警告过她,纵然知道历史上发生的事,也不可去改变结局。她此刻也不敢说破,只是出言警告。
却听苏樱道:“什么样的后果我都不在乎。我既然跟了他,便要跟着他一起死一起生,管它什么后果。”
阿狸眯起眼睛来,以前苏樱也说过类似的话,既然她一直都愿意与汉王同生共死,为何今日特特地来找她说这一番话呢?蓦地她心中一动,道:“可是现在你却生了小七。”
苏樱果然身子一颤,轻声道:“是,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无论什么结局我都无所谓。但是这个时候小七来了,我却不能不为她将来作打算。”
母爱果然伟大!阿狸感叹,如果想让一个女人无条件地改变自己,那就让她生一个孩子出来吧。
苏樱喝了一口茶水,道:“小七出生后,王爷很是喜欢,王府里的人没有不喜欢的,即便是王妃,看着小七的面上对我也是和颜悦色。可是,可是——”苏樱顿了一下,道:“小七百日之时,汉王殿下那日很是开心,多喝了些酒,听得墙外有算命的吆喝之声,便令人带了进来,却是一位年纪约有七十多岁的老算命先生,他还带了两个徒弟,也有五十多岁的样子。汉王便让老先生为小七卜卦。谁知这个老先生一看到小七,忽然露出悲戚之色,末了竟然说此女命运多舛,生来带煞极为不详,恐怕将来累及全家,他当时就让汉王殿下将小七送到道观去去修行。汉王殿下哪里肯听,登时大怒,说那个老先生疯言疯语,竟让人将他当场砍了。”
阿狸啊了一声。苏樱的双手也握紧茶杯,慢慢地又道:“汉王殿下又让他的徒弟来占卜,谁知那个徒弟也说出与他师父一般的话来,汉王殿下当即二话不说,拨出剑来将他当胸刺死。剩下的那个徒弟见势不妙,便说他再来给小七算一卦。汉王殿下脸色森然,命他上前来卜,他便说小七是个极富贵的命相。汉王殿下当时哈哈大笑,赏他千金送了出去。”
阿狸心想这个朱高煦真是与朱棣有得一比,这不是逼着人家顺着他的意思讲嘛。转眼看到苏樱脸色惨白,便劝道:“江湖术士的胡话都是骗人的,怎么能当真呢?姐姐且不可信了他们。我看我们小七,将来就是个富贵之命,你就等着享她的福吧。”心里却又想起姚广孝的话来,登时很是不安。
苏樱知道她在安慰自己,强笑道:“算命的话我也知道有许多是胡说八道。我当然不会十分相信。”阿狸道:“一分也不要信。”
苏樱苦笑一声,道:“也许是作了母亲,心思变得不同了,我心里只是担心小七。又想汉王殿下所作的都是抄家灭门的事情,自然时时有些惶恐。我死不相干,只是我的女儿,却不想让她牵连在其中。”
阿狸叹了口气,道:“姐姐想作什么打算?就是因为这样,你才要将小七送与别人么?”
苏樱点点头,道:“是的,小七离开了王府,将来或许能逃过一劫。我思前想后,如果天下有安全的地方,便只有四殿下这里。所以阿狸,如果可以,请你把小七带走吧。”
阿狸听得奇怪,不解道:“你怎么说四殿下这里最安全?这个我可不明白了,他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除了身边有几个高手,他身边怎么能算是安全的地方呢?”
苏樱急道:“你不知道,他舅舅……”她说到此处蓦地住口,却也不往下说去。
阿狸一下子警觉起来,脱口道:“你认识他舅舅?那个张浩然?”
苏樱咬咬牙,道:“我哪里有福气能认识那个老人家。”她喝了口水,道:“我也是听得一些言语,说他的舅舅是个武功极高的隐士高手,就想着如果小七能在他的门下,学得些身手,便可以防身了。”
阿狸道:“隐士高手?”复又狐疑道:“原来你知道他是个高手。那么你还知道些什么?”苏樱摇头道:“也只知道这些。我师父,也就是你舅舅,他曾经提到过这位高人,所以我多少也听说过。”
阿狸知道她所说不实,便干脆道:“我以前问过你师哥,也就是慕容秋风,他说从来没有听过张浩然的名字,就是说你在流萤山庄之时,也绝不会知道这个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便是你来到汉王府之后,才知道的这个名字。我说得对也不对?”
苏樱见谎言被揭穿,脸上微有些羞愧,只得道:“我说实话吧,我知道这个张浩然,是那日汉王殿下酒醉之时说与我的,只说他武功极高,却从来不与世人来往。别的再多我也无从得知,妹妹也不要多问。”
阿狸知道苏樱性格,她若不想说,那便打死也不会说的。她也不再追问,便道:“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想知道,只是小七你想送出去,汉王殿下怕是不会同意。我看他对小七爱若性命。”
苏樱苦笑一声,不再说话。阿狸知道此时离朱高煦造反的时候还尚早,便道:“这些没来由的事情你暂时还是不要多想,现下只想着怎样带好小七,别的事情等到时候再说不迟。”
苏樱喜道:“那么妹妹答应了。将来有朝一日,还请妹妹照顾小七。”阿狸故意道:“你不是也托了慕容表哥么?他照顾小七也可以吧。”
苏樱脸色更红了,喃喃道:“我是想如果你不答应,也唯有师哥那里可以再托付。”
阿狸哼了一声,心想你是吃准了慕容秋风对你没有抵抗力,所以才有的放矢。便不客气地道:“苏姐姐,你这样对慕容表哥,实在欠缺公允。你对四殿下和我拿捏不准,可是你却能拿准慕容表哥,你知道他一定会答应你。你利用他对你的一片痴情来拿捏他,这么做你心里可过得去么?”
苏樱低下头来,脸上满是惭愧之色,半晌方道:“我知道我对不起师哥,他对我的恩情,也只有来生再报。”看看外面,道:“天也晚了,不能再打扰你休息,我先告辞。”
阿狸也不挽留,一时苏樱离去,阿狸自去歇息不提。
次日朱高煦醒来,没事人一样陪着朱高燨四下逛逛。朱高燨知道他只是对太子心存怨怼,并无害他之心,也放下心结,带着阿狸等在乐安周边走了个遍。后来又去了当初阿狸居住的农庄转了转,朱高煦又拿阿狸来取笑一番。朱高燨心中感念那时朱高煦对阿狸的照顾,又再三道谢。
这日朱高煦带着众人外出打猎,阿狸本来不想去,又想到借机问问张浩然之事,便带着阿青随同他们一起上山去。到了狩猎的山下,朱高煦撒马便冲向树林中,后面的人也随着进去。
阿狸不是以狩猎为主,看着朱高煦手下那些将领们兴致勃勃地找寻猎物,一但看到了就大声喊叫,一时树林中喊声不断传来。慕容秋风与阿青听得兴起,极力怂恿朱高燨也加入进去,阿青的马上功夫原也不弱,早打马而去,不一会便没了踪影。朱高燨回头看看阿狸,阿狸怕扰了他的兴致,便道:“不用管我,你去打几只猎物回来。我在这里等着你。”
朱高燨欲让扶风留下来,阿狸忙道:“你们只管玩去。”朱高燨想着此处是朱高煦所辖之地,周围也满是汉王府亲卫兵,不用担心她的安然,便带着扶风慕容秋风等纵马驰远,那老白也如膏药般跟在朱高燨身后。阿狸看到老白,便想起昨日苏樱所说的话。昨日苏樱吞吞吐吐的并没有把话全说出来,她似乎还有所隐瞒。她想将小七托付给朱高燨,竟然是因为张浩然的缘故,这个张浩然看来是个厉害人物。
阿狸看着众人远去,便跳下马来,独自在草地上溜达。忽然远远地看到老白,这个家伙在附近,那么朱高燨必然也在附近。想来他总是不放心自己,一时阿狸心中充满甜蜜。
听得一阵马蹄声,只见朱高煦打马过来,远远地冲她喊道:“你在这里作什么?捉蚂蚁么?”阿狸笑道:“是啊。”又看到他身后的枚青王斌的马背上已有许多野兔之类的动物,便道:“看来你已有许多收获了。要不要过来帮我捉一下蚂蚁呢?”
朱高煦哈哈大笑,来到阿狸跟前翻身下马,将马交与枚青,一拍双手,对阿狸道:“我打过虎狼,却从来没有捉过蚂蚁,今日且来捉几只带回去给小七玩耍。”阿狸点头道:“要的要的。”
身后的王斌听得莫名其妙,不禁对枚青道:“殿下与这位丁姑娘说的话怎么让人三分听懂三分听不懂呢?跟哑谜似的。”
枚青却是心想这两个人倒能凑到一起,这位丁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只是奇怪汉王殿下也容忍了,换了旁人怕是人头早被砍下了。
朱高煦到了阿狸跟前,随意坐在地上,阿狸忙在他脚边也坐了下来。朱高煦笑道:“小妮子古怪,贼兮兮地把我哄来作什么?”
阿狸拔着面前的青草,咧嘴道:“跟聪明人说话真是省心。汉王殿下倒是个爽快人。”朱高煦笑道:“还叫我殿下么?早就要改口叫二哥了。”
阿狸笑道:“皇上让宫中女官训教我一年了,我可不敢这么没礼数。别说你,就连太子和赵王,我见了也是依礼老实地称呼呢。”
朱高煦笑道:“太子和赵王本来就有些酸腐之气,我与他们不同。况且现在又不在宫里,你只管叫我二哥,我受得起。”
阿狸嘿嘿一笑,歪着头道:“那么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叫你二哥。”朱高煦道:“别说一件,十件我也答应你。”
阿狸笑道:“就只这一件,别的没有。你只说答不答应?”朱高煦笑道:“只管讲来。”阿狸随手剥了一棵草根来,慢慢道:“你认识张浩然么?”
朱高煦一下子坐正了身子,警惕地打量下阿狸,却不说话。阿狸咬了一下草根,道:“干嘛这么大反应?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是你四弟的舅舅。”
朱高煦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道:“阿燨的舅舅就是我的舅舅,我们的舅舅是姓徐,现在好好地在北京城里呢。你说的什么张什么然,却是谁?没听说过。”
阿狸也站起来,白了他一眼,道:“装!你使劲装!”
朱高煦哈哈笑道:“我装什么啊?宫中谁不知道我母后生了我们兄弟四人,阿燨是老四,我们自然是同一个舅舅了。也不知你从哪里听到的?让父皇听到谁在胡言乱语,看不活剥了他!”
阿狸恼道:“当日在皇宫中,我见过张浩然的,你四弟也亲口叫他舅舅。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朱高煦笑道:“哦,这样啊.四弟既然叫他舅舅。你怎么不跟四弟问个明白呢,反而跑来这里问我?”
阿狸知道这个家伙不是一般的狡诈,便故意道:“哦,我知道了,你根本不晓得这个舅舅嘛,看来我是问错人了,应该去问太子殿下,他必然知道。”
朱高煦哼了一声,道:“你这激将法在我这里不管用。趁早收起了。我不知道就不知道。哼哼,你这个鬼头,若能问我太子大哥早就问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阿狸被他戳破,心中恼怒,点头道:“好,好,你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吧。仔细以后别让小七落在我手里。”朱高煦大笑道:“我们小七那么聪明可爱,我就不信你舍得对她怎么样。算了算了,让你叫声二哥这么费劲,不让你叫了。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说着便向马匹走去,阿狸气得使劲瞪着他。王斌不明所以,直着脖子看他的手,道:“殿下,你把蚂蚁放在哪里了?”
朱高煦闻言,大笑道:“哦,都放在阿狸姑娘的口袋里了,回头她送给小郡主。”上得马来,冲阿狸挥挥马鞭,打马而去。
阿狸气地直跺脚,却也无计可施。朱高煦肯定知道这个张浩然,却不知为何这家伙就是装聋作哑!
晚上吃饭之时,阿狸忌恨着朱高煦方才的举动,便对他没个好脸色。朱高煦心知肚明,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个劲地劝着众人吃肉喝酒,并特意夹了个兔头给她,道:“来来,阿狸,这个野兔可是今天我打的,这个兔头你尝尝看,好吃着很。”
阿狸恨恨地抓起兔头来,道:“老狐狸!”
朱高煦笑道:“狐狸?我们这个桌上到底谁是狐狸?听说有只小狐狸生得貌美如花,哄得我家小弟迷恋了无法自拔呢。”
同席的人莫不笑起来,后面侍立的扶风阿绣也想起从前在玲珑水榭之时时常用狐狸取笑阿狸,也忍俊不止。阿狸知道说不过朱高煦,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下头来啃兔头。
朱高燨与阿狸在乐安住了几日,便要离开。朱高煦也不强行挽留。这日一早用过饮食,便亲自送他们出城,那苏樱亦抱着小七跟随,阿狸对着小七又亲又抱,弄得小七哭了起来。
朱高煦急忙接过小七,道:“小七不哭不哭。”对阿狸道:“你这个小婶娘不太合格嘛,连个小孩子也带不好。要快快学习了,以后好带四弟的孩子。“
阿狸正想回他几句,却听朱高煦在她耳边低低道:“欲解心中惑,南昌找宁王。”哈哈一笑,抱着小七闪到了后边。
阿狸疑惑,找宁王?只见朱高煦冲她眨了眨眼,却对朱高燨道:“四弟一路保重。待到了江南,给哥哥带个信来。”
朱高燨答应了,与众人作别,朱高煦却是派出不少王府亲兵,一路护送他们出了乐安才回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