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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原烤鸭店实在是不需要每一年给足一万两以上的两成干股。只需维持上原助学基金每年有一万两就足够应对本县如此规模的教育了。
如此大手笔的上原助学基金,宋县令可以自豪的说,这是在大明独一份的,也许连省城的百姓子弟也没有上原农家的男儿有福气,能免费获得读书的机会。当在自己就任的上原,却能做的家家户户能供一个男儿读书,这是多大的教化之功?放眼大明,哪一个县令能做得到?
不过这些匪夷所思的助学方式,竟然是亚楠一个九岁女孩提出来的,连赵教谕跟孙公公都显得诧异异常,恰恰说明,自己的眼光不错,赵教谕的女儿,足足抵得上十个男儿,如此女儿,只要做了自家媳妇,对自家来说,必定是贡献巨大。
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助学基金,在亚楠一个孩子的倡导计划之下,近乎完美,不仅仅杜绝了浪费,也真正帮到了需要帮到的学生,更给了他们更多更公平的机会。
尤其是奖励基金,不仅仅针对寒门学生,也包涵了世家子弟,只要你学的好,就有奖学金发放,这不仅仅是真金白银,也是一种认可,一种名誉。有了这样的奖学金机制,相信上原的学生,恐怕自己都会头悬梁,锥刺股玩命读书了。
如此安排下来,所有上原的读书人以及农户们,无不欢欣鼓舞,不仅仅对县令、赵子诚感激不尽,更多的是感激亚楠,甚至在感激亚楠的时候,还带着小心翼翼,带着敬畏。
不为别的,只因为上原烤鸭店说的声明十分清楚,上原烤鸭店拿出万两白银的前提,是亚楠要首肯答应,不然就取消这万两白银的馈赠。
一时间,上原人兴高采烈的同时,无不死命赞誉亚楠,赞誉亚楠全家仗义,不出几天,亚楠的好名声,就冲出了上原县,到了府里,也到了省城,连在省城的六叔,二舅舅他们都听到了亚楠的好名声。
秦大人深深叹口气,自己没有办好首辅老师安排的事,孙谨到了上原不但没有被拍死,还活的比谁都滋润,更要命的还是孙谨为皇上筹集的那么多真金白银。这么多的真金白银,到了昏君手里,还不是被那些狗屁道士给折腾没了?
这慕容家也是,怎么会露出那么大的破绽,还是被一个孩子看出来的,真是白白辜负了自己一番期待,自己这边还没有来得及想好怎么补救呢,那边上原县令就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竟然将孙谨的烤鸭店,跟上原的学生紧紧联系在一起了,如此一来,跟孙谨作对的人,不就是跟所有上原学生作对?
简直是岂有此理!这宋县令到底是什么意思?原先不是跟自己表示的好好的,要为首辅老师效力,搞死孙谨的,怎么转眼就勾搭上孙谨这个阉人了?他这个县令是不想当下去了?
也许说不定他早就跟孙谨勾搭起来了,要不然就凭一个小孩,怎么能进县衙大堂?又怎么能看出如此破绽?
哼,如此卑鄙小人,怎么配做一地之父母官?更何况他的治下还发生如此灭门大案,到如今也有些许时日了,自己作为一个府台,也该过问过问了,若是不能限期破案,他这个县令,也该做到头了。哦,对了,他的治下还出了一宗命案,赖三死,也是一桩人命案子呢!
秦大人不愿意被老师看低,搞死孙谨的这件事本是张东岳交给他办的,原先想好只要宋县令出面,就一定能搞死孙谨,自己既不要出面,也能完成老师的任务。
可谁知道原本答应自己的宋县令忽然变卦,不仅没有搞死孙谨这个阉人,还跟这个阉人勾搭在一起,愚弄上原读书人。
哼,别以为拉上上原读书人,就以为自己这个府台不敢动你,任何父母官的治下如果发生命案不能破的话,这个父母官也就理所当然的改滚蛋了。
这个宋县令就由自己出面,拉他下马,将孙谨不死还过的如此张狂的罪过,都可以推在他一个人头上了,诶,也只能如此了,希望老师不会觉得自己太过无用。
秦大人觉得自己最近很背,治下五个县,宝庆县的县令,于大荣靠着女儿被睿亲王糟蹋,搜刮的连贾商都活不下去逃出宝庆,可偏偏自己还不敢动他。
而上原县的宋县令,虽然不是如此张狂,但却是个自甘堕落,勾结阉人的,罔顾自己的期盼,更是会自作主张的,如今上原百姓眼里哪还有自己这个府台大人?恐怕人人只知道他这个县令大人了吧?对了,还有那个赵子诚县教谕,如今也是名声大震啊!
哼,本府暂且给你们嚣张几日,等本府亲自过去,本府倒是要看看,他宋县令如何破这灭门之案,本府还要看看,赵教谕如何伙同他的学生考试舞弊,本府还拿你们没有办法了?
既然你们都自甘堕落的跟阉人同流合污,就不要怪我对你们心狠手辣,不除去你们,我都不知道如何跟老师交待!
相信上原没了你们,孙谨还能跟谁勾搭起来去?
然而叫秦大人倍感吃力的是,在他赶到上原的当天,赖三被杀一案,水落石出,杀人者竟然是赖三的亲爹!
“说,你为何要杀你亲儿子?还造成他自杀的假象的?你一个人是如何将他吊到房梁上的?你是为何人替罪?还不从实招来!”
县令大怒,典狱跟主簿两人已经带人查到了赖三爹撒谎的证据,结果赖三爹竟然毫不辩驳,太过轻易就承认下来,连着杀人罪名一起认了下来。
这让宋县令极为恼火,心里认定他是为人顶罪,而且极易可能是被慕容家收买,只是不知道慕容家出多大的代价,才能让一个老人甘心身败名裂,甘愿赴死?
“大人,小人也是被那个不孝子逼的没得办法了,小人养他这么大,不说指望他能给小人养老,只要他能本分下地干活,养活他自己,小人也不至于如此狠心要了他的命啊!
这些年来,他从来不知道孝道,更是祸害相邻,小人一直羞愧不已,恨不能没有生下这个儿子。
如今他更是变本加厉的祸害相邻,他还欠下那么多的赌债,如此孽子,小人实在是忍无可忍才不得不如此狠心,亲手要了他的命,大人,儿子是我杀的,我给他偿命,但愿被他祸害的相邻,看在他死了的份上,别恨着他了!呜呜呜!”
赖三的爹表情极其痛苦,但说的话,又叫人如此为难。
“大人,小人有话要说,但凡读书人都知道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我大哥作孽多端,我爹忍无可忍,才要他死,这是大义,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大义,小人恳求大人看在我爹已经年迈的份上,又是为民除害的份上,请大人饶了我爹一命。
若是大人为难,小人愿意替我爹领罪!小人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爹在痛失我大哥的时候,还要遭受如此罪责,小人愿意替我爹领罪!爹,儿子不孝,儿子不能为你送终了!呜呜呜!”
赖三的读书人兄弟,在这个时候,护到了赖三爹的前面,愿意为孝道顶了爹的杀人之罪。
顿时县衙大堂外面,哭声连连,围观的百姓,被如此一对父子感动至极,一个为了相邻,为了全家人,情愿亲手杀了自己的不孝子,情愿给他这个儿子赔命。
而这个老人读书的小儿子,更是不舍自己亲爹赴死,为爹求情之余,也情愿给爹顶罪,哪怕是杀头的罪名。
“大人,赖小哥实在是至孝之人,恳求大老爷饶了他爹吧!”群众有人哭着跟着求情了。
“是啊,大人,赖三本就是祸害,死了便死了,他爹这是为民除害啊!”另一个老者眼眶红红的也要求情饶了赖三爹。
陆陆续续,很多围观的百姓,自动给赖三爹求情。
秦大人冷冷的看着宋县令如何收场,人命关天,杀人偿命,这是大明铁一般的律例,如此案例,别说一个小小的农户,就是京城里的官员,若是证据确凿的杀人者,也得偿命,除非你年过七旬。可饶你不死,改为居家圈禁,但今天的这个老者,即使年纪大了,也远不到七旬,他是死罪难逃。
宋县令他不是喜欢收买人心的吗?如今所有围观的人,机会全部跪下来,替赖三爹求饶,我本府倒是看看,他还怎么获得人心?
也让上原的百姓看看,他宋县令是一个铁石心肠,罔顾百姓愿意,也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去死,为的不过是他的政绩,一个命案若是没有破,县令失职,若是命案破了,杀人者却无罪释放,哼,县令就不是失职这么简单了,而是撤职查办了。
“诸位,大明律法说的很清楚,杀人者死罪,不论你处于何种原因,你只要杀人,就准备好偿命,这是对人命关天的敬重。若不然,谁想杀人,只要胡乱说他怎么怎么祸害他人,不就可以随随便便杀人了么?那样的话,那不是国不成国,家不成家了么?”
县令见到秦大人的阴冷目光,便不想再深究了,他过来的目的很明显,是找自己茬的,若是赖三一案不能顺利破了,他便能给自己按上失职罪名。
哪怕自己今天看出赖三爹有问题,但他既然在没有动刑的情况下,一口咬定是他自己杀的儿子,自己就成全了他的意愿。
从上次勘察现场来看,必定有高手才能吊起赖三那个体型彪悍的男人,不然哪怕是赖三亲爹跟他读书的儿子一起合作,也一定不能吊起来那个赖三。还是在赖三没有死的情况下,一般人是根本做不到的。
如此,这个案子实在是很难找到凶手了,但自己能肯定的是这个赖三的爹必定知情,也许他是被人恐吓,也许他是得了不能说出来的好处,毕竟他家里还有一个需要银子读书的小儿子。这是他的软肋。
而自己又不能当众刑审一个老人,既然如此,自己不如随赖三爹的愿,有人主动认下杀人的罪,还言之凿凿的,谁还能拦的住?
“大人,赖三可是我们上原公认的祸害啊!他死了本是罪有应得,如何还能让赖三亲爹偿命啊!”
有义愤填膺的群众,听了县令的话,忍不住的站起来,发出感慨。
有一就有二,不少的百姓也跟着站起来,痛斥赖三种种恶行,表示赖三罪该万死,赖三爹是为民除害,不该有罪。
秦大人看着这么多激动的百姓,心里很是得意,宋县令啊宋县令,本府倒是要看看,你如何收场?
你若是顺利民意,本府就能用大明律例撤了你的职,你若是顾着大明律例,这些百姓一定怨恨你心狠手辣,为了一个上原祸害,竟然杀了一个淳朴老农,为的仅仅是你头上的乌纱帽!
“学生多谢乡亲们!你们不要为难大人了,大人也有大人的难处,虽然说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但大明律法,杀人偿命。
要是大人为了顾全情义,放过我年迈的爹,大人就会被牵连了。学生只是恳求大人,能让学生替了我爹,如此,大人不必为难,学生也不要眼睁睁的看着我爹赴死,大人,学生愿死罪!”
赖三的小弟弟,赖尹哽咽着,一边跪谢围观的百姓,一边恳求替代自己父亲的杀人罪。
县令看向赖尹的眼光,复杂幽深,如此学生,当真是好本事,一边用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经义堵自己,一边又用如此感人肺腑的话来蛊惑围观百姓,显得他一个至孝之人,为了大义,为了孝道,宁愿赴死。
若是自己真的答应了他,自己不就是活生生的糊涂判官,大明从没有替代杀人罪的说法。若是不答应他,便显得自己这个县令,罔顾民意,甚至可以被人想象为为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也得心狠手辣的杀了这个年迈的老者一样。
结果,随着赖尹的一番话,不少刚刚赶来的学生,也挤进来跪下求情。
“大人,赖尹勤奋向学,去年刚刚过了童试,今年还等着县试府试院试之后考中秀才,报答他爹多年的养育之恩。大人可不能真的答应了他的替罪请求啊!
还有,赖尹的爹更是一向敦厚淳朴,难道就因为赖三一个祸害,一定要他如此偿命么?难道祸害不该除,难道好人一定要偿命吗?如此天理又何在?”
宋县令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个为赖尹出头的竟然是自己看好的郑经,他这番话下来,一起赶来的学生,纷纷点头附和。
郑经虽然已经是秀才几年,但对于赖三弟弟赖尹,还是知道一些的,主要还是赖三在上原太过有名,这才让人对赖尹有了印象,谁也无法想象,一个赖三这样的彪型无赖还有一个如此眉清目秀的读书人的弟弟。所有认识赖三的人,都为赖尹鞠了一把同情泪。
如今得知赖尹如此勤奋学生,如此至孝学生,为了替爹顶罪,宁愿放弃多年苦学,委实叫人敬佩不已,若不能为他仗义执言,还读什么圣贤书?
县令大人教导自己的时候,不也是让自己遇上不平事,就得仗义执言的么?
赵子诚也追了过来,自己最好的那些学生,纷纷要为赖三说情,自己如何能不闻不问?
看向县令满脸便秘的脸,赵子诚忽然觉得赖三的案子看似简单,其实更难判定。
虽然有现成的认罪的凶手,但此凶手却是百姓眼里的淳朴敦厚之人,而他的儿子赖尹更是至孝的为他顶罪,若是自己说的话,这个赖尹真想孝敬他爹,为他顶罪的话,就不应该让他爹出来认罪,他自己一早过来认罪不就没有替罪一说,他爹哪怕在他之后过来认罪,县令也不会如此为难。
如此说来,这个赖尹不过是欺名盗世之徒,可惜郑经这样耿直的学生,如何能体会他这样的隐藏心思?一般人都会称颂他的孝道,郑经到底年轻,看不出来,涂有血性。
不过这似乎可是县令大人期盼的血性呢!没有想到县令大人鼓励教导出来的血性学生,反过来叫他自己为难了。
堂上的秦大人一脸的阴冷,看起来对县令极为不满啊!县令如今可真是左右为难了。
“对不起,大人,下官没有教导好学生,让他们在县试在即之前,还跑出县学,郑经,姚顾,你们还不都跟着我回去好好读书,这个案子,自有大人定夺,你等还不跟我回去读书?”
赵子诚首先对着秦大人无声行礼,然后对着县令行礼致歉,赶紧把郑经这些个血性学生带回去再说,这个案子哪是如此简单的?
那个老汉看似敦厚,看他看着他儿子口口声声要给他顶罪的时候,竟然一句拒绝的话都不说,实在是诡异之极,一般人的爹看到自己读书的儿子要给自己顶罪,还不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