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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亚楠说,怎么也不能跟家里说,不然爹娘大哥准得生气,暂且先保密吧。
二舅舅让志厚志纯跟着六叔亚楠一起回赵家坝,过年的时候,能有人上坟,尤其是今年,大哥爹他们都走了,祖坟自然是自己上了。
志厚过年十三岁,二舅舅认为他这个年纪,能带着弟弟给祖宗上坟了,再说还有亲家六叔帮着照看,他自然放心的留下来,照看金玉满堂跟倩影的铺子。
这也是亚楠希望的,亚楠有些担心宝庆的金玉满堂关门之后,那个县令于大荣会等着二舅舅过年回来,只要二舅舅不回去,就当宝庆县的金玉满堂铺子真的倒闭了。
两个表哥跟着自己一起回去,也不必住回金玉满堂,只要跟着自家住一阵子就好,顺便让爹也教教他们,让他们理解这些官员学子的想法。
马车进入宝庆县境内,亚楠在入县城之前,自然先要看看自己的农庄,结果才发现自己的农庄,竟然被贴上了封条。
问了从前自己的佃户才知道,县令大人说了,这个农庄根本不是刘大富家的财产,如今主人带着田契房契回来,要求收回这个农庄,正等着亚楠回来处理呢!
亚楠也是气愤到无语了,这个县令刮皮到了如此张狂的地步,委实叫人感到心惊肉跳。
一旦国家机器被这样疯狂的人掌控了,治下的百姓还能有好日子过么?也不知道家里如今怎么样了?还有金玉满堂的铺子,他也敢如此贴上封条?这可是缘来酒楼卖给自家的铺子,他还能再整出一个原主人过来?
亚楠憋闷着,进城看看去,结果到了城门口,就被衙役拦下,要求收税,尽管马车上全无做生意的东西,也没的商量,不然就不要进城。
原本城门的管理,是争对买卖人,还有逃犯外敌的,收税也只是争对生意人才有的,对平常行人,是没有收税项目的,但如今新官上任,宝庆县城的城门,如今也成了衙役敛财的好地方。
进城的人口税,加上马头税,加上买卖税,六叔跟亚楠,加上志厚,志纯,四人,竟然一共交了四两银子,这可算是宝庆县村民一大家子全年的收入了。
亚楠不愿跟这些人正面冲突,只得给了,连自己的农庄都被贴了,这四两银子,自己还没有看在眼里。
六叔跟志厚他们气的要死,也被亚楠拦住了,马车经过宝庆县的主干道,才发觉,街道冷冷清清,少有行人。
好在金玉满堂的铺子还是原来关门的样子,门上依旧贴上了转卖的告示,如同街面上不少家小商铺一样,贴上来卖铺子的告示,剩下的几家正常营业的,除去缘来酒楼,还有粮铺,以及首饰铺子,当铺。
缘来酒楼的毛建立,到底还是亮出来自己儿子,让于大荣顿时收敛多了,不仅立即退还了欠毛建立的宴席钱,后面的搜刮,也都不算缘来酒楼的份了。
粮铺,首饰铺子,当铺,这几家后面全是有官员撑着的,于大荣愣是有本事的将这些铺子的后天,全逼了出来,这才让这几家铺子能孤零零的屹立在宝庆接头。
亚楠见了毛掌柜一面,了解了不少事,如今于大荣丧心病狂到了诬陷贾商乡绅入罪谋夺财产的地步。
亚楠不禁感慨:幸亏自己跑的快,不然农庄里面的盆景,还有金玉满堂,一样的的逃不出这个疯子的手抓。
“毛掌柜,他这样,也不怕被人告发下来么?府台大人难道也不知道?县里的这么多学子先生,不都喜欢仗义执言的么?”
“到了现在我们才知道,这个于大荣的背后,竟然是睿亲王的爱妾,这是府台大人警告我们的。
说于大荣将他十二岁的小女儿,送给了睿亲王做妾,这个睿亲王虽然四十多岁,但最喜欢十来岁的少女,于大荣也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将自己亲生女儿送了过去,正好还得了宠,他才敢这样无法无天。
县里倒是有学子仗义执言的呢,很快就被这个于大荣剥夺了秀才功名,说他们不能安心读书,就不配做学生。
一连夺了十几个秀才功名,还将他们打了半死,你说,还有人敢拿自己前程跟生命,仗义执言了么?诶,如今宝庆县城的生意,艰难多了,仅仅这两个月,关门的商家,就有一半以上。
连宝庆的地方乡绅,过的都大不如前了,甚至他们妻儿的身上,都拿不出一样像样的首饰,我也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疯狂的人。
这样的人,要么一棒子打死,不然只能忍着,忍到有人出来收拾他的时候,只是现在睿亲王风头正盛,谁也不敢惹上于大荣。
你的那个农庄,我也知道了,那个于大荣早已得知是吕大人送你的人情,偏他根本不买吕大人的面子,听从主簿的话,说那个庄子风水好,住着发旺什么的,还带着他亲自看了那个庄子,结果那个于大荣当即就看上了。
这才想出这样的蹩脚理由,要收回你的庄子,原本他还打算去赵家坝找你,我听说之后,赶紧找他,说你去了省城,过年回来,我一定带你亲自办理这件事。他这才没有去赵家坝,不然我真怕吓着你家人。”
毛掌柜的说起来于大荣来,也是满脸无奈,这么下去,自己经营的宝庆缘来酒楼,不知道能坚持多久?虽然于大荣暂时没有动自家,但保不准他什么时候又疯了呢?就是不知道他那个十二岁的女儿,能得宠多久?
“那这么说来,于大荣到现在,还没有动本县的农户佃户?”
亚楠忽然发觉,于大荣这个人,敛财的特别有针对性,专门针对有钱人,对于农户,还没有听说什么令人发指的恶行。
“好像还真是这样,不过这些农户佃户,本就贫苦,他应该也知道,搜刮他们不仅仅弄不出来钱财,还有可能逼反了他们。
毕竟贾商乡绅被搜刮之后,还能吃饱饭,要是农户连一顿杂粮饭都吃不上,不反都没有活路了。
不过也说不定,看样子,宝庆县还真的不能呆了,赶紧走人,不然真的闹出造反的事,会牵连太多人的,你赶紧回去,带着你全家人去省城,或者去上原,家里的那点田地,扔了也就扔了。千万不能跟这样的疯子对着来。
你可知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刺史啊!快回去吧,我也得好好准备准备,宝庆真的要出大事了。”
毛掌柜的心头忽然悸动,保不齐这个疯狂的于大荣,吃尽了贾商乡绅之后,会将眼光瞄准宝庆的农户们。
一旦出现造反之情,朝廷派兵过来镇压的时候,可不管那么多,到时候整个宝庆县不知道会出现多少冤死的人。自己可不想在这冤死之列。
亚楠谢过毛掌柜的出来,看到六叔跟志厚两人无精打采的看着街面,两人的眼神里面,充满悲愤。
“赶紧收起这样的眼神,宝庆牢房里面,关了不少露出这样眼神的百姓,你们注意点,别惹了他,过城门的时候,能给点小钱就给了,免得找来祸事。”
毛掌柜跟亚楠出来看到六叔志厚的眼神,急忙提醒,可别因为眼神出事,这个于大荣如今疯了。
亚楠沉重的谢过毛掌柜,同时说过几天,会带上农庄的田契房契过来,不就是千把两银子的事?免得毛掌柜被牵连。
出城的时候,衙役一样没有放过亚楠他们,一样的四两银子,六叔出来之后,恨得牙痒痒的,志厚志纯两人都气的脸色不好。
“这个县令如今靠着女儿攀附上了睿亲王,他才敢肆无忌惮,连府台大人都睁一眼闭一眼,不敢惹他。
我们家其实也没有什么过硬的依靠,好在我们家还有去处,暂且忍忍,不外乎破点财,好在省城的铺子,年底就挣了不少,比起宝庆那些关门的商家,好多了。
六叔,回去之后,别说我那个农庄被县令看上了,要强占去的事,我会拿出一千两银票,跟爷爷奶奶他们说,早先我就将农庄卖了,这样才不会吓着他们。
这一次,我们无论如何,也得说通爷爷奶奶二叔二婶他们去上原,县令到处搜刮宝庆贾商的事,可以说给家里人知道,二舅舅家金玉满堂被逼关门,才会去了省城,也可以说给爷爷奶奶知道,这样的话,爷爷奶奶会同意我们全家去上原的。”
亚楠在回家的路上,跟六叔志厚他们,轻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六叔叹口气,又是这个孩子操心全家人了。
“嗯,六叔会知道怎么说的。你别担心,你爹恐怕也该回来了!”
六叔带着亚楠,志厚志纯回到赵家后,果然看到了赵子诚带着亚青他们几个回来了。
赵子诚的脸色极差,看到亚楠六叔志厚志纯,当即将四人叫了过去。
“说说吧!说说我不知道的事,昨天我回来的时候,差点被那个于大荣的爪牙给绑了起来,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赵子诚倒不是因为入城出城跟衙役起了冲突,从上原县回到宝庆县,根本无需进城。但是宝庆县的衙役,也知道那条大道来往人多,便在那条道上设卡,检查来往之人,常常用各种嘘头,吓得路人,交出钱财,他们才会放行。
结果赵子诚就被当做肥羊宰了,这些衙役若是遇上老实巴交的农户,送他们手上炸出几文钱,有的时候也放行了。
但他们看到赵子诚等人,坐着马车,虽然他们穿的是读书人的长衫,但对不住,于大荣对读书人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导致这些衙役也没有将读书人放在眼里。
结果赵子诚就跟他们对峙起来,幸好其中一个衙役,竟然是严二婶家的大儿子,严鹤。
当他认出赵子诚之后,急忙安抚一行的衙役,说了几番好话,这些衙役又听说赵子诚是八品官员,这才放行。
赵子诚当场气的就要去找县令理论,幸亏追过来的严二婶家的严鹤急忙阻止,半拖半拉的才将赵子诚送回了赵家坝。
赵子诚从严鹤的言辞间,得知宝庆新来的县令于大荣有个十二岁的女儿,是睿亲王的宠妾,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回到里跟爹娘打听,他们也没有听到什么,倒是从爹娘口里得知,亚楠二舅舅去省城做生意了,六叔跟亚楠跟着去见识见识了。
赵子诚这才确信,亚楠二舅舅的铺子,必定也出事了。要不然好好的怎么去省城的?
所以赵子诚看到六叔亚楠志厚他们进了家门,立刻叫他们过来追问清楚。
“爹,你知道那个于大荣了啊?听说他女儿是睿亲王的宠妾,要不然他怎么敢绑我爹?爹,你不是打算上书什么的吧?”
亚楠解释了一句之后,忽然觉得不对劲,爹的眼神太过刚正不阿,不会吧?爹想上书弹劾于大荣?
“正是,我身为宝庆县人,见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县令,如果不能制止,不知道宝庆县的百姓要被他鱼肉到何时?”赵子诚声音里面充满正义。也充满愤怒。
“爹,你,你不是为了你自己能名垂青史,打算让我们全家人用命给成全你的好名声吧?”
亚楠忽然一脸怕怕的看向自己爹,身子也不经意的靠向六叔,寻求保护似的。
“啪!”赵子诚气的拿起书桌上的砚台,就是狠狠一砸,书房里面的一干人,都吓死了。
“你!你?”赵子诚颤抖着手,指着亚楠,气的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爹,你去上书弹劾,首先名不正言不顺,你既不是监察御史,也不是我们知府大人,他们都睁一眼闭一眼了,你一个上原县的教谕,本职是教导上原县的学生,跟宝庆县的政务一点关系都没有哦!
还有这个于大荣鱼肉的如今可是宝庆的贾商乡绅,对农户佃户还没有下手,爹若是这个时候站出来上书弹劾他鱼肉百姓的话,宝庆的那么多农户可都不领情呢!
爹,难道你要出言维护的是宝庆县的贾商?若是旁人说你跟贾商勾结,才会让你不顾本职也要弹劾于大荣,你要怎么自辩?
对了,二舅舅也是贾商,二舅舅如今被那个于大荣逼得只能关门去了省城,人家可是有活生生的例子呢!你到时候别没有弹劾倒于大荣,反而把你自己陷进去,最后于大荣的上面一来火,给我们全家按上一个什么抄家的罪名。
也许等百年之后,真相大白了,你倒是能名垂青史了,我们全家人可什么也不是呢!”
亚楠双手紧紧握住六叔的手,用一种既无畏,又有点惧怕的矛盾神态,口齿清楚的说着对爹的质疑。
赵子诚脸色越来越黑,也越来越悲愤。
“如此丧心病狂的人,若是人人都这般忍着,百姓何时能有出头之日?我等读书,为的不就是能上孝朝廷,下抚百姓?”
“爹,我可不是读书人,我爷爷奶奶也不是读书人,我二叔二婶三姑都不是读书人,我们可不必上孝朝廷,下抚百姓,纵然死了,还能青史留名。再说了,爹,那个于大荣也是读书人呢!这个道理他肯定也懂的。”
亚楠接着跟爹对着来,跟于大荣这样的疯子,除非砸黑砖,不然就躲远了去,这种人,招惹上这种疯子,全家不死也差不多了。
赵子诚整个人都有些抽搐了。
是,爹娘如今安稳的度着晚年,女儿天真浪漫的容颜,弟弟弟妹都满足之情,都在赵子诚的心里幌着。
也许果真如女儿说的,自己没有弹劾倒于大荣,全家人都被牵连致死,自己又如何对得起他们?他们将自己供出前程来,为的就是这一天全家被自己累死么?
可是宝庆的百姓呢?难道让自己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于大荣,丧心病狂的鱼肉宝庆?从严鹤的言辞间,宝庆如今已经是风声鹤唳,狱满为患了啊!这厮该死啊!
大义跟小家之间,自己何其何从?
是顾全自己,罔顾百姓?还是以一己之力,拼一个青天白日的可能?
“爹,其实你可以在晚上的时候,用黑巾蒙面,埋伏在于大荣进出的地方,趁着月黑风高之际,用布袋套在他头上,再用转头砸他,砸个痛快,也砸他个稀巴烂,爹?可以么?”
亚楠见爹一脸的痛苦状,似乎在艰难抉择什么,便知道爹这样的书生,在大义跟小家之间徘徊了。
“赵大人,我可以做到!”就在此时,戚继光,忍不住的踏入赵子诚的书房,说出自己的态度。
戚继光带着梁家明在深山里面两年下来,不仅仅练出了高强的击杀技能,还练出来超乎常人的耳力。
一般情况下,戚继光到了亚楠家是不会特别注意听的,就怕听到不该听到的,但刚刚赵子诚砸砚台的声响,让戚继光意识到赵家有事,这才注意听了起来,也才知道了赵子诚跟亚楠之间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