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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阅本打算趁着出来吃饭的时候,寻一个合适的机会邀请陈麓川去赏花,这样像是随口一提,不至于显得过于郑重其事,也免得尴尬。但经过赵清雅这一番夹枪带棒,她今天暂时也没了心思,一顿饭吃得意兴阑珊。
回去路上,经过一家西点店,林阅想着要干的事儿还有一堆,恐怕还得加班,便跟柴薇说了一声,打算买点儿面包晚饭凑合一顿。
“那我等你呗。”
“没事儿,你先去吧,中午电梯不好等。”
柴薇点头,跟着另外几人先走了。
林阅拿了一个干净的托盘,围着玻璃的展柜转了一圈,挑了两个羊角面包,一个奶油菠萝包。她将夹子挂回去,关上展柜的盖子,一抬眼,却见陈麓川推门而入。
林阅吓了一跳。
陈麓川走向柜台,解释道:“我来买杯咖啡。”
林阅却想,对面就是星巴克,何至于来这里买咖啡。
她磨磨蹭蹭地,又逛了一圈,这才将盘子递给收银员打包。结完帐,手里捏着纸袋,看了陈麓川一眼,有些局促,不知道该等他还是先走。
正犹豫的时候,陈麓川问她:“今晚要加班吗?”
林阅点头,“要做版本更新,今天加把劲就差不多了。”
陈麓川往她手里瞥了一眼,“晚饭还是要按时吃。”
“你不也是么,忙起来的时候干脆什么都不吃。”
陈麓川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林阅面上一热,忙说,“同一个办公室,知道也不奇怪。”
陈麓川笑了笑。
服务员打断两人:“先生,您的美式和卡布奇诺。”
陈麓川付了钱,将卡布奇诺的杯子递到林阅跟前。
林阅疑惑,“请我的?”
“顺便点的,”陈麓川踌躇,顿了数秒,抬头看向靠着窗边的桌子,“坐一会儿再上去吧。”
林阅一看时间,还早;即便不早,她也会答应。
浅胡桃色的木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空气里一股糕点的甜香,正午日光照进来,只觉分外纯净热烈。
林阅自然知道陈麓川特意过来是有话要说,心里惴惴难安,偏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拈了个话题,夸赞起今天的天气。
陈麓川却没吭声,林阅有点窘,也觉得自己有点傻,便只埋头喝咖啡。
静了好一会儿,陈麓川才又开口,却是直奔主题,“上回在维港,你是不是在相亲?”
他语气拿捏得极好,丝毫没有交浅言深的冒犯,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带一点儿并不让人反感的探寻。
林阅想起方才在席上赵清雅的那番话,却是窘迫不已,有一种被人掀开底牌的难堪,想来想去,这种时候最妥帖的回应也只能是自嘲了,“我这个年纪了,不相亲还能怎么办。”
陈麓川看着她,“着急结婚?”
林阅看窗外,“说不急当然是假的,中国社会就是这样,过了二十六还没成家,‘剩女’的名号就扣下来了。”
沉默数秒,陈麓川说:“赵清雅说的话,你没必要在意。”
林阅摇摇头,有些无奈,“更难听的我都听过,习惯了。再说,她也说得对,现在相亲市场上就是这种状况。”
她不知怎的,唯独不愿意跟陈麓川聊这件事,在她看来,这些挣扎、妥协极为软弱,让现实的丑陋昭彰无遗。便不待陈麓川接着开口,笑了笑说:“不聊这个了吧。”
陈麓川目光仍是定在她脸上,片刻,点了点头。顿了顿,又说回最初的话题,“你这两天忙完了,周末有空闲时间吗?”
林阅不觉呼吸一滞,“……打算周末去植物园看桃花。”
“和谁去?柴薇?”
“不,”林阅忙说,“一个人去。”
陈麓川笑了,“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林阅瞥他,“那你有安排吗?”
“没有,”陈麓川看着她,“要不你多带一个人?“
他目光很深,看得林阅心里猛跳了两下,再开口时,声音有些飘,“好啊,你负责当车夫么。”
·
林阅好像变成了等待春游的小学生,做足了准备,每天掰着手指数着日子到来。
周六,她起了个大早,洗澡化妆,检查随身携带的东西,确定一切妥当之后,只等着陈麓川电话。
八点刚过,搁在茶几上手机嗡嗡振动,林阅急忙捞起,强迫自己多等了几秒,这才接起来。
车停在小区门口,林阅拉开车门上去,先问了声早上好。
陈麓川问她去哪儿吃早饭,林阅想了想,“你还记得咱们高中门口的那家面馆么?”
陈麓川惊讶,“还在?”
林阅笑说:“还在,换地方了。”
林阅指路,七拐八拐,车子驶入一条安静的街道。那面馆却并不安静,里里外外都坐满了人,两人等了片刻才等到空位。
店里生意太忙,服务员草草地将桌子收拾了一下,红漆的桌面上还泛着一层油。陈麓川扯下几截卷纸擦桌子,林阅忙说,“我来擦吧。”
“我来,你别弄脏衣服。”
林阅看着他,心里柔软得似是化作了一滩水。
很快端上来,林阅的鸡汤粉,陈麓川的炸酱面。
两人不紧不慢吃着,陈麓川说:“留学的时候,最想念这个。”
“美国没有吗?”
“有是有,然而酱是黑芝麻掺番茄酱。”
林阅笑说:“那能吃吗?”
“跟意大利面一个味道。”
林阅静了静,低头拿筷子挑着粉丝,低声说:“其实我大三的时候,也有出国的打算,连托福都报名了。”
陈麓川看她,“为什么没去?”
林阅轻笑一声,“发生了一些事儿,临时改变主意了。”
报名是在婺源旅行之前,旅馆那晚之后她就放弃了,因为不知道这样的追逐什么时候会是个头。然而时隔多年,她竟然和陈麓川面对面吃着早餐,不得不说缘分一事玄之又玄。
吃完,出发去植物园。他们去得早,刚刚开门的园里游客寥寥,清晨雾还没散尽,高处的树林似罩了一层薄纱。
一眼望去,遍开的桃林灿如红霞。
两人拾了条路往里走,兴之所至,也不拘方向。沿路边看边聊,或是偶尔沉默,然而没有片刻的冷场。
逛了半小时,林阅寻了一块山石坐下休息,陈麓川去买水。
等了十多分钟,林阅抬头去看,陈麓川回来了。他在青石板的小径之间穿行,花树遮得他身形影影绰绰。碧叶红花,白衣墨发,这场景甚有几分活色生香的意味。
怔忪之时,陈麓川已到跟前,恰好这时候有风来,花瓣纷落,立时落满发上肩头。陈麓川随意拂了一下,将水瓶递给林阅,“坐一会儿,还是再逛逛?”
林阅站起身,目光却定在沾在他肩头的花瓣之上,“……再逛会儿吧。”
陈麓川顺着她目光看去,又伸手拂了一下,花瓣跌下来,飘入路旁的草叶之中,“走吧。”
园里有条小溪,从后面的山上下来,水流缓慢。有游客捧了落花扔进水中,其他人纷纷效仿,小溪一片潋滟的粉色。
陈麓川说:“下去看看。”
林阅点头,跟在他身后。
下去路不大好走,坡陡,且全是石头,林阅不得不放慢速度。
陈麓川倒是身手矫捷,但为了配合林阅,也放慢了脚步。快到溪边,遇到一处陡坡。陈麓川看了看,跳下去,回身朝林阅伸出手,“小心。”
他衣袖挽了上来,露出劲瘦的小臂,掌心向上平摊,手指修长。
林阅犹疑着伸出手去,陈麓川将她手指捉住,用了几分力道撑住她。林阅借力,先迈出一腿,稳稳站住,而后迈出另一条腿。
陈麓川松了手,林阅急忙说了声谢谢,依然低头跟着他后面,耳根却烧红一片。整只手也好似不是自己的了,到了溪边,方才被陈麓川捏住时,那温热有力的触感,仍然留在手上。
林阅蹲在溪旁,从缓缓淌过的溪水中捞起一捧花瓣,又紧接着放回去。
陈麓川站在一旁,目光定在她白皙的手上,一动未动。
陈麓川曾经做过一个印象深刻的春.梦。
为什么印象深刻,因为特别尴尬:黑暗里有双柔软的手一直在弄他,可弄来弄去他就是不起来。想想看,男人做春.梦都是提枪上马大杀四方,可到他这儿就成不举了……多尴尬。后来,他记起梦的最后,那手的主人小声饮泣,压抑的,一声声的,挠得他心痒,又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