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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上)
宋寒川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皇帝,季铭正小心地搭着他的脉搏,不过季铭的脸色却越来越沉重,沉重到连宋寒川的心情都跟着沉重了起来。
“怎么样,”饶是宋寒川这样的性格,在这种时刻都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而季铭则是没说话,又将皇上的袖子往上面挽了挽,等他又替皇帝检查了眼口鼻的情况之后,才长吐了一口气,转头对宋寒川说道:“先前我就说过,皇上不适宜进入骑射这般剧烈的事情,如今”
在皇帝要举行秋围的时候,季铭就曾经向宋寒川进言,骑射这种活动实在太剧烈,按着皇上现在的身体状况,最紧要的是静养。
宋寒川自然劝诫过皇上,可皇上却坚持要进行秋围,他说秋围狩猎才是皇家传统,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举行过,难不成他还真的因为一点点小病,就退缩了不成。
如今果不其然,皇上的病情真的恶化了。
宋寒川沉声说道:“如今我最紧要的是你赶紧救治皇上,不管怎么样,不能让父皇一直这么昏迷着。”
“王爷,皇上的病况您也是了解,皇上身体本就不算强健,身中鸠毒,若不是您拿出解毒丸及时护住了皇上的心脉,只怕当时就”季铭没说后面,但宋寒川却明白他的意思。
当时成王叛乱,他领兵反攻到京城,在叛乱即将要被平定的时候,成王狗急跳墙,竟是要毒害先皇,是当时的淳王爷挡在皇上面前,喝了那杯鸠毒,要不是宋寒川及时赶到,给他服用了解毒丸,只怕淳王爷当时就命归黄泉,又怎么会有后来登上大宝。
此时周围并没有多少人,也只有皇帝贴身的内侍以及贴身侍卫陈海在身边,而宋寒川看着面前躺着的父皇,突然心头一痛,当初季铭跟他说,父皇只怕熬不过两年。
他一直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可谁知道如今皇上突然在马背上摔下来。
“你能让父皇尽快苏醒吗?”
宋寒川问他。
季铭脸色依旧异常严肃,他摇摇头说道:“我方才给皇上探脉,情况不容乐观。
如果想让皇上醒来,只怕一般的药石之力已经收效甚微。”
“那你要如何诊治?”
宋寒川说。
季铭此时看着明黄锦被之下的皇帝,就算富有天下,可当病痛降临的时候,即便是帝王都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难怪季家的先祖曾命令后代,不许做官,更不许同皇室牵扯上关系。
可偏偏季铭没有听从祖训,先是受恩与宋寒川,后又一而再再而三地牵扯到皇家秘辛之中。
如今却是牵扯到这惊天的大秘密之中,如果皇上只剩下一年寿命的事情传了出去,只怕整个天下都将震动。
季铭早就同宋寒川说过,他不过是个大夫而已,并非真的有起死回生之力,可如今显然王爷已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若是他真的没办法解救皇上,只怕最后他的下场也可想而见。
“药石无用的话,那就只能以金针尝试,但若真的用金针的话,那原先的一切都会白费,我曾经将皇上身上的毒素都逼到一处。
但如今金针开穴,只怕毒素会重回体内,到时候后果会更加严重,”季铭缓缓说道。
宋寒川看着他,半晌才问道:“如果用金针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只怕是王爷您能想到的最坏后果,”季铭毫不掩藏地说道,如今到了这个阶段,说好话那就是坑害自己。
所以他干脆实话实说。
能想到的最坏后果,宋寒川霍然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床榻,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可他却怎么都迈不过脚,还记得季铭和他说父皇活不过两年时,他那种绝望和无助的心情。
虽然这么些年,他对父皇一直不冷不淡,甚至暗暗怪过他,就是因为他母后才会早逝。
可一想到父皇也要像母后那样,永远长眠于地下,他就怎么都没办法接受。
“季铭,”宋寒川叫了他一声,可却是咬着牙,再没说出话来。
旁边的陈海看着犹豫不决地宋寒川,终于狠下心说道:“王爷,再过几个时辰,围猎就结束了,到时候众人若是发现皇上不见了,到时候只怕人心浮动,生出是非,还请王爷早做决断啊。”
“如果不用金针,只用药石,你有几层把握能让父皇苏醒,”宋寒川没有看陈海,还是转头看着季铭问道。
季铭见他这番模样,知道他不能决断,他只得再点头说道:“我也只能尽力一试。”
——
这边李云锦和肖坤连滚带爬地回去了,李云锦一回去就钻进自己的帐子中,再不敢出来。
至于肖坤则是赶紧找了自己的爹,威远侯年纪大了,再加上骑射本就不擅长,所以根本就没有下场。
此时肖坤急急忙忙的过来,威远侯正在和旁边的魏国公说话。
原本两人是扯不上关系,毕竟一个是宋寒川的亲舅舅,一个是宋寒远的亲舅舅,怎么看都是对头。
不过威远侯早年也不过就是五品小官而已,如今当了侯爷,但该拉下脸面的时候,那可是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脸面。
他自觉魏国公的嫡女日后就是宋寒远的正妻,那大家就是一家人,所以这会联络联络感情也是应该的。
倒是魏国公好性子,虽然不太想说话,不过倒也没让场面冷了下来。
这边几位公爷、侯爷站着,就见肖坤骑着马过来,下马之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找过来,那模样活脱脱地是丧家之犬模样。
此时旁边信国公突然嗤笑一声,就是说道:“到底还是威远侯的公子孝顺,知道威远侯在这里倒是紧赶慢赶地过来,哪像咱们的儿子,围猎一开始,倒是都瞧不见人影了。”
这围猎就是比试各家公子的骑射功夫,那些公府、侯府的少爷们,各个都身手矫健,这会瞧不见人,那是因为忙着打猎去了。
倒是那边这个肖坤,不跟着一块去打猎,倒是跑来找爹,可不是让人笑话。
“爹,”旁边的几位侯爷也跟着夸赞了几句,可他们越是夸赞,威远侯的脸色就越发地难看。
谁知这边肖坤理离了老远,就喊了一声爹,也不知旁边是谁没忍不住,扑哧一声暗笑出来。
结果等肖坤到的时候,就看见站在他爹旁边的几位侯爷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威远侯一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子,登时悔地连肠子都青了,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只怕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你怎么没去打猎?”
威远侯脸红脖子粗地问道。
肖坤这会心里头烧的火急火燎的,哪还管的上什么打猎啊,所以他赶紧上前说道:“爹,我和你说件事情。”
威远侯瞧他这模样,就是冷哼,不过还是往旁边走了两步,谁知肖坤还是低声说道:“爹,这可是大事,咱们走远点,隔墙有耳啊。”
威远侯瞧他这幅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就更加不耐烦了。
不过还是真的听了他的话,又往旁边走了几步。
等周围就他们父子两人的时候,肖坤才忍不住说道:“爹,出事了,出大事了。”
“有什么大事,你好好说话,”威远侯还以为他又是大惊小怪呢,忍不住斥责道。
肖坤见他还这样骂自个,就赶紧把方才在河边看到的一幕说了出来。
他刚才看的时候,就是震惊,可这会却是一个劲地后怕,当时幸亏皇上昏过去了,要不然就凭他和李云锦两人,怎么能逃得过皇上的护卫队,只怕到时候乱刀就给他砍了。
等他说完,威远侯听的眼睛都直愣了。
他半晌都没回过神,还是肖坤拽了他的衣袖好几下,喊道:“爹,爹,你可赶紧说个话,要不然咱们可该怎么办啊。”
威远侯的富贵那可是都是系在皇后娘娘身上,如今皇上宠爱皇后以及晋王爷,那他们肖家那就是止不住的好处。
可要是皇上没了,这会的皇后和晋王,肯定不是淳王爷的对手。
况且方才肖坤看得那可是清清楚楚,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可是把淳王爷请了过去,那说明皇上如今周围可都是淳王爷的人。
这可太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
“咱们得立刻通知皇后娘娘,”威远侯虽然被惊住了,不过却不是个傻的。
这会他们都没听着消息,那就是淳王爷把皇上昏迷的消息给隐瞒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如今唯一能见到皇上的,就只有皇后娘娘了。
若是让晋王过去,说不定淳王爷还会假借口谕,挡回晋王爷。
所以也只有请皇后娘娘亲自过去看看,才能知道皇上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可咱们这会怎么通知皇后娘娘啊?”
肖坤着急说道。
威远侯立即说道:“你现在去找驸马爷,请他将此事告诉公主,再请公主陪着娘娘一起去皇上的大帐,到时候就不怕见不着皇上。”
肖坤这人也不算完全的废物点心,他爹一吩咐,就赶紧又骑马走了。
那边几位侯爷见肖坤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倒也没在意,这会他们可没想到,肖坤竟会带来这样重要的消息。
等何祁被肖坤找到的时候,他正在和晋王爷一块狩猎。
晋王爷的骑射师傅都是京城里头顶好的,如今不过才过去两个时辰,他便已经猎到了一只梅花鹿,还有好几只獐子,和十几只野兔,可谓是收获颇丰。
肖坤一见何祁和晋王爷都在,赶紧叫了何祁。
他来的时候,威远侯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所以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告诉晋王爷。
因为按着晋王爷的性子,一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前往皇上大帐,只怕到时候会打草惊蛇,让淳王爷有了防备,等待会皇后娘娘再过去,只怕都不好见到人了。
“表哥,你怎么不打猎?”
宋寒远难得这么放松,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肖坤。
肖坤呵呵一笑,说道:“我这骑射功夫,王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您就莫拿我说笑了。”
何祁见他叫自己,于是便下马让侍卫牵着自己的马,两人走到一旁,肖坤赶紧将皇上昏迷之事告诉他,而何祁也是一惊。
肖坤将威远侯的法子告诉了何祁,他沉思了片刻,便是点头,说道:“你在这里陪着王爷打猎,如今此事不能惊动太多人。
我去找公主,你千万要小心。”
等何祁回去后,就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
而肖坤则陪着宋寒远继续打猎,宋寒远今个确实是大出了风头,所以这会就算换了个陪猎的,也依旧兴致勃勃。
宋妍因为昨个被皇后打了一巴掌,到今天还生气,所以连帐篷都没出去,就留在帐内。
所以何祁回来的时候,很容易就找到人。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围猎不是才开始没多久?”
宋妍只记得先前听到吹号声才没多久,他怎么这会就回来了。
何祁屏退了旁边的丫鬟,立刻对宋妍说道:“皇上出事了。”
紧接着他便将肖坤亲眼看见皇上从马背上摔下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宋妍一听这话,差点没昏过去。
她拉着何祁的衣袖,要哭不哭地问道:“父皇如今怎么样了?”
“我们都不知道,只知道淳王爷把皇上带走了,可如今太医也没宣,皇上昏迷的事情瞒着外面还好说,可瞒着皇后娘娘和你,那可实在就说不过去了,”何祁说道。
宋妍此时已经泪眼朦胧,她点头,攀着何祁的手臂就是说道:“我这就去找母后,我这就看看父皇。”
等宋寒川派人去拿了季铭所需要的药材时,就听见黄帐外面的吵嚷声。
他眉头紧皱,正要让人出去,就听见外面的顾十三着急说道:“王爷,不好了,皇后娘娘来了。”
皇后原本还对皇上昏迷之事,有些半信不信地,可等她一靠近黄帐,就瞧见周围这些眼生的侍卫,以及站在门口的徐炎,登时就信了大半。
“你让开,本宫要进去见皇上,”皇后凤眸怒瞪,她本非是这般强势厉害之人,如今做出这样的姿态,也只是为了斥退徐炎罢了。
不过徐炎是得了宋寒川的命令,死守着黄帐门口,没有王爷的吩咐,谁都不许进去。
“我看你是好大的胆子,这可是皇上的大帐,你一个王爷亲卫,为何出现此处,淳亲王人呢,我倒也问问他,这里到底是他做主,还是皇上做主,”皇后朗声怒道。
可偏偏徐炎就是不吭声,挡在门口,但也不退后一步。
所以皇后也不好硬闯黄帐。
此时宋妍也在一旁着急说道:“母后,表哥看见的肯定是真的,母后,这可怎么办啊?”
刚开始宋妍还担忧皇帝,可当看见徐炎毫不顾忌皇后的尊贵,以一己之力挡在门口,她才突然发现,原来连她三哥身边的侍卫都可以这般无视母后和自己。
要是万一父皇真的出事,这以后还有母后和他们姐弟的立锥之地了?
季铭朝着帐篷外面转了一眼,宋寒川却是冷静说:“你只管治疗,旁的有我一力担着。”
此时皇帝身边的内侍李全,忍不住带着哭腔喊道:“王爷。”
宋寒川坐在椅子上,此时床榻上的皇帝,脸色已经越发地苍白了。
他一直以来看着父皇和寻常一样,就盲目地以为他肯定会好转,这天底下肯定能有治疗父皇的法子。
可当他真的看见父皇躺在这里,看见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的时候,这种痛苦绝望的情绪,让他无法承受更多。
显然皇后娘娘在皇上大帐的举动,很快就传到女眷帐中。
此时不少女眷已经回来歇息,所以大家得了信,也不知皇后为何会在闹起来。
阿璇此时也听闻了消息,但她没有派自己的人过去,而是派了宋寒川留下来的一个小太监。
自从宋寒川被册封为王爷之后,他身边伺候的人,也都变成了太监。
就连阿璇身边都有几个专门侍奉的太监,不过平日里头,阿璇只当他们和那些小厮一样用,这会倒是真的寻到了正途了。
这个小太监虽然机灵,但皇上的御帐寻常人,谁敢过去,也就是这会出了乱子,所以才会有人浑水摸鱼。
阿璇若不是听说事关宋寒川,这会也不会贸贸然地派人过去。
碧鸢赶紧在旁边安慰她:“王妃不要太过担心,咱们王爷肯定不会有事的。”
——
“来人呐,把这个以下犯上的奴才给我拿下,”皇后见徐炎当真不让开,也是恼火了,立即吼道。
可谁知她自己喊了半天,左右却没有一个侍卫上前,而她带来的太监宫女个顶个的没用,此时也只是站在后面瑟瑟发抖。
皇后立即大喊道:“反了,反了,这是要反了天不成?”
可无非她怎么喊叫,旁边的侍卫都像是木桩子一般,丝毫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