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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宁为在跟一只由浮点运算控制的小猫咪斗智斗勇时,《数学学会杂志》的总编正在办公室里,跟负责宁为论文的副总编面对面的谈着,议题正是宁为那篇论文。
“所以,你把其他所有审稿人的意见都反馈给了弗拉德先生,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论点吗?”主编康纳森揉着额头,有些烦躁的说道。
“是的,弗兰德先生坚持自己的想法。他认为宁为的这篇论文在数个空间转换过程中的论证极不严谨,有太多不足,会影响到整个学界对该领域研究成果的判断,所以依然在全力拒绝。而且他说自己的团队已经快要解决这些问题。”负责宁为这篇论文的副主编,如实的表述了一位审稿人的反馈。
“那么你有没有问问弗兰德先生,他的团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在这个方向上有所突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史密斯为什么绕过我们,甚至绕过《数学年刊》,最终选择将论文发表到《自然》上,我们的副会长大人心里没点数吗?”康纳森用讥讽的语气质问道。
“嗯,弗兰德先生说他的团队对于宏观动能向小尺度传递的研究已经取得了实质性突破性的进展,距离通过数学方式精确捕捉流体瞬时变化只有一步之遥。而且他们所采用的利用底空间间接定义Vlad空间来逼近方程整体光滑解的构思,一定能成为解决NS方程最先进的数学方法。”副主编如同机器一般复述着这位业界顶级大佬的话。
康纳森看着这位副主编,保持沉默。
“对了,弗兰德先生还说,如果您为难的话,他可以亲自给其他几位审稿人打电话,跟他们讨论这篇论文的错漏之处。也许能让他们改变看法。”副主编再次说道。
康纳森依然沉默着,良久才说道:“好吧,但是安格斯先生,请帮我转告弗兰德先生,也许他不应该只盯着研究,偶尔应该从对数学的痴迷中抬起头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上上脸书,看看那些年轻的孩子们在做些什么,听听他们的想法!我们可以拒掉这篇论文,但是有些东西是无法拒绝的。也许我们不发表,《数学年刊》也不会发表,但这个时代没人能控制所有人的嘴巴跟耳朵!”
“是的,康纳森,所以弗兰德先生还希望您可以晚些在给那位论文的作者回复,帮我们的团队再多争取些时间。不需要太长时间,也许几个月,或者半年时间,也许弗兰德先生的研究成果就能让全世界的数学家们为之动容。”副编辑解释道。
康纳森愣了愣,然后笑了,用自嘲的语气说道:“所以这就是我们经常挂在嘴边的所谓学术宽容?原来成为一个领域的盖棺者,真的有这么重要啊!好吧,请帮我转告弗兰德先生,他一定能梦想成真的!那么不如今天就到这里吧,今天天气不错,赶紧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完吧,这样中午就能去享受午后的阳光了。”
……
看着自己的副主编走出办公室,康纳森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闭上了眼睛。
呆坐了片刻之后,他唤醒了电脑,先是进入了期刊系统,找到了宁为的论文,所有的审稿人回复都已经在系统中,犹豫了一秒,康纳森最终将鼠标放在了拒绝按钮上。
做完这些,他打开了自己的私人邮箱。
“宁为先生:不得不很遗憾的通知你,你的稿件被拒绝。感谢你对《美国数学学会》的信任,但根据规则,一位该领域内德高望重的审稿人最终意见是拒绝,而他给出的意见我们必须给予更多的尊重。”
“当然,这位先生既然德高望重,他的影响力自然是极为广泛的。所以需要尊重他之意见的,并不仅仅只是我们。比如,他是普林斯顿大学的终生荣誉教授,同时也跟著名的SpringerVerlag公司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世界知名的瑞典皇家科学院数学分院现在许多院士都曾是他的学生,所以我相信他给出的意见能够给予你许多的指导,让你在数学的道路上,未来少走些弯路。”
“数学曾是一道光,为人类照亮了正确前进的方向。我代表整个编辑部由衷希望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能将这道光永远的传递下去,直到帮助全人类照亮科学尽头那个隐在暗处的唯一,找到能解释这个世界的答案。”
“你的朋友:美国数学学会杂志主编康纳森·福特跟编辑室全体编辑。”
编辑完邮件,康纳森点击了发送按钮,然后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开始了每天的工作。
……
宁为已经能确认,三月真正人工智能鼻祖的身份是没问题了。
虽然对于语义的识别还并不是很精准,但滤噪的能力几乎点满。但三月很聪明,比如只折腾了十多分钟,它就已经能从1顺利的数到100。
继续数下去其实也是可以的,只是没那个必要了。
只是孩子不会叫爸爸,还是让他这个开发者头疼而欣喜着。
头疼因为少了许多乐趣,欣喜则是因为这起码说明了对于数字的学习并不是简单的重复,当然如果其中有小个性的因素就更让他欣喜了。
众所周知,计算机的硬软件都是没有性格的,阿法狗可以在围棋上虐职业选手,但不能要求它对其他选手说一句:“真菜。”
无数的科幻作品,给人工智能的终极定义,是能够拥有受限却又独立的思想,以及近似于人类的感情,但面对被二进制禁锢的思维模式,想要实现这一点显然很难了。
好在宁为不着急,三月可以慢慢训练。
就好像人类训练阿法狗成为围棋界的霸主一样,宁为也有信心把三月培养成一只懂事的小奶猫。
这也让宁为乐此不疲。
直到单间门被敲响。
“请进。”
余兴伟拎着一份盒饭走了进来。
“他们都说你肯定已经休息了,根本没出门,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没睡!专门给你带了饭。”一进门,余兴伟便说道。
“谢谢你了,余哥。”宁为这才感觉到的确饿了。
把盒饭放在桌上,余兴伟瞥了眼桌面上的三月,打了声招呼:“嘿,三月,你又出来了。”
屏幕中三月眯了眯眼睛,然后傲娇的移开了目光,垂下头专注的开始舔毛……
“余哥,你也还不去休息?”宁为打开盒饭,随口问道。
“别提了,一帮人不肯放过我,说我是铁人不用睡觉,今天必须要请他们吃饭。”余兴伟一脸晦气的说道:“行了,我先去了,都是一帮见不得别人好的家伙!”
“嗯?”宁为还没来得及问到底哪帮人这么可恶,竟然都不给人倒时差的时间就强逼着请吃饭,余兴伟已经闪身离开。
余兴伟其实也不太想宁为问起这个问题,毕竟有些债,终究是要还的。
正吃着饭,手机震了震,宁为打开一看,是一封新邮件。
点开瞅了眼,然后愣住。
嗯?论文竟然被拒了?
看到被拒稿的那一瞬间,宁为脑海中闪过了鲁东义的话,想上数学四大顶刊是很难的……
果然是很难啊。
不是让他小修,甚至大修,而是直接被拒稿?
好吧,不得不说这也是种很新奇的体验,毕竟这还是人生中第一次被拒稿。
好在拒稿邮件中有审稿人的回复。
宁为开始仔细研究被拒绝的原因,看完后其实是有些懵的。
因为这不像一个资深审稿人给出的意见,哪里有问题,您到是给出自己的意见啊?存在区间可以持续延扩有严重的论证问题如此宽泛得一句话也能写到顶刊拒稿理由中?
没等宁为回过神来,邮箱又开始提示,又有一篇新邮件。
宁为下意识的点开,然后看到了《美国数学学会杂志》主编单独给他发的邮件。
仔细的读完邮件,宁为若有所悟。
然后打开微信,找到鲁东义,发了一条消息:“师兄,我们的论文被拒了。”
过了大概半分钟,鲁东义回了条消息:“?”
宁为想了想,没有选择将拒稿理由发过去,而是将主编的那篇邮件隐去最后署名后,发了过去。
这次没让他等多久,鲁东义给了回复:“《数学年刊》是普林斯顿大学跟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共同出版;《数学新进展》由SpringerVerlag公司出版;《Acta Mathematica》由瑞典皇家科学院Mittag-Leffler研究院创办。看了这段话我大概明白史密斯的论文为什么没有选择四大顶刊而是《自然》了。”
宁为看着这条回复,还没想好如何回复,电话铃声响了,师兄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
“喂,师兄。”
“嗯,你已经回国了?”
“是啊,下午刚回学校,然后就收到了回复邮件。”
说到这里,对面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其实这种事你不是第一个遇到的。我有一个朋友,美国留学读博期间花了大概一年半时间,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写了几十万行Coq,正常情况下,如此大的工作量可能需要十个人写上一年。他的导师对他的研究成果非常肯定,认为其具备突破性成果的潜力。于是他投了PLDI,也是他那个领域内的顶级会议。”
“结果也是被拒了。当时的情况是其他审稿人都通过了,但有一位审稿人,对论文中一个related work的评价不公正为由说服了所有审稿人拒稿。后来转投OSDI,同样被拒。理由差不多,他比你更惨的是,当时有审稿人将他的源代码公开了。这对他来说非常不利。”
“直到最后他投了POPL才终于通过。不过那个时候,一直拒他稿子的团队已经发了相同研究课题的论文,并获得广泛好评,当时这件事情对我那个朋友打击很大,不过他最终还是走了出来。”
宁为想了想,然后说道:“鲁师兄,不是吧?你那朋友就这么算了?”
鲁东义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道:“你还记不记得过年的时候,你问我学术圈有什么潜规则?我当时不想让你对自己坚持的路产生怀疑,所以回答是学术圈哪里有什么潜规则。但其实有时候并不是这样的。这种事也许不多,但只要在有竞争的领域,就在所难免。哪怕是顶级学术圈。”
“我那朋友其实挺不幸运的,但也是幸运的,虽然说这个方向的论文被卡,但他的导师大概是愧疚与他所受的挫折,让他提前毕业,并帮他谋求了一个不错的项目,然后他也毅然脱离了学术界,转投工业领域,现在过得也不错。说这些当然不是让你放弃,而是告诉你,遇到这种事情,首先要据理力争,不管做到什么程度都能问心无愧了。”
“同理,不要因为一些注定见不得光的事,而丧失你对做学术的信心。正如那邮件末尾说的那样,事实上,你能收到这封邮件,足以说明有人是在无条件支持你的,更多的人是知道你那篇论文的价值的。毕竟现阶段我们对超临界的分析这一类问题还处于一个相对蛮荒的阶段。”
……
挺沉重的话题。
但跟鲁东义聊完之后,宁为竟然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鲁师兄,你知不知道这位领域内德高望重的先生,到底是谁啊?”宁为最后问道。
“从上面的描述,我大概能猜到。你去搜一下卢卡森·弗兰德这个名字就知道了。不过怎么说呢,如果我没记错,那位老先生应该也快60岁了。”
“哦,师兄您是说老先生半条腿已经进土了,蹦跶不了几天就该领花圈了吗?”
鲁东义:“……”
“数学四大顶刊不投也罢,其实你可以跟史密斯一样直接投给《自然》。”
“我也是这么想的。”
“好吧,小师弟,对不起。”
“嗯?”
“当初好像不该给你科普这数学四大顶刊的。”
“不,师兄!我现在斗志满满,泰戈尔曾说过医治罪恶的最正确的方法是和它进行斗争!放心吧,师兄!交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