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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转转兜兜过了几日,每一日,夏侯辕都要给长安施一回针,间接导致了小丫头好一段时间见到他就躲。
而同样见到夏侯辕就躲的,还有顾熹微。
众人回到京城之中,已经是十日后了。德勒克父子便由礼部侍郎陪着游玩,皇帝总算是清闲下来,便要开始料理自家的腌臜事了。
宫闱之中,明争暗斗之事少不了,若是皇子之间争权夺位,那还好说些。但一个帝姬,对一个于自己没有任何威胁的亲妹子下这样的狠手不说,还这样殴打表妹。
阿翎脸上的伤口很深,涂了这样久的药膏也未能痊愈,一道紫红色的伤口好像蜈蚣般趴在脸上,阿翎实在引为人生憾事。
那日,阿翎正在自己的寝殿之中自顾自的抹膏药,便听宫女来通报,说是林贵妃求见。
阿翎一怔,林贵妃素来高傲,对自己也是瞧不上眼,这回居然要“求见”了?转念,庄和这事闹得这样大,就算要压下去,那样多的臣子甚至于外使都看着,要是不给点实质性的惩罚,皇家的脸往哪儿搁?
用面纱将脸遮了,阿翎才起身:“还不请林贵妃进来?”说罢,坐在外室,眼看着林贵妃一身铁锈红衣衫,不过十日,她却像是老了十岁不止,脸色蜡黄,绝色容颜徒徒成了负担,恹恹的被扶进来坐下。
阿翎说不出什么感觉,她与林贵妃不对盘,但从某种角度来说,林贵妃比柴贵姬可爱多了,至少林贵妃的阴谋诡计从来都难登大雅之堂。何况,她委实是个慈母。
“贵妃娘娘金安。”阿翎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后,与林贵妃比邻而坐。“娘娘今日来巡元熙有事?”
林贵妃抬眼,一双眸子好比鱼眼一样,连一丝光泽也没有了,苦笑片刻:“我不说你还是知道我的来意的。”说到这里,眼底唯一的光泽便是那一滴滴顺着脸颊落下的泪水,“元熙,我这辈子没求过别人,现今我求你,求你救救庄和。”说着,起身便跪在了阿翎面前,“你舅舅的性子你也清楚,何为天家无情,庄和如今捅了这样大的篓子,皇上如何也容不下她了。”
林贵妃跪在地上哀泣,她的背挺得那样直,撑着如今日渐单薄的身子,像是风中残烛,稍微一点动静就能彻底湮灭。阿翎看着她,忽然就觉得喉中哽咽,林氏素来是那样高傲的人,高傲到了,无论何时都觉得她是惯会拿乔。可现在,她为了庄和,跪了与自己一向不对盘的阿翎,犹如高傲的孔雀,将自己引以为傲的尾羽一只只拔掉,她亲手将自己的尊严扔在地上,任人践踏。
哽了一会儿,阿翎才低声道:“贵妃请起吧,此时我未必说得上话,不如去求舅母试试。”
“我刚从凤栖宫来。”林贵妃纹丝不动,“皇后只说,不如求你,毕竟,那丫头伤了你的脸……”想到庄和做的那事,林贵妃几乎说不出话来。心中格外怨恨自己,要是自己多多管教一二,庄和未必会成了这模样。“依着皇上的口风,只怕是要效仿当年恪安王姬……”
当年的恪安王姬,不顾自己是皇室贵女的身份,竟然想要嫁入定国公府为妾,而后其母安王妃又做出一众事来,先帝盛怒之下,将恪安王姬赐死。
“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阿翎屈指敲在桌上,“贵妃自小就教姐姐什么都要争最好的,可是恕元熙直言,姐姐那样不知收敛的个性,除了败还能如何?”
林贵妃垂泪不语,心中也是懊悔。
阿翎长叹一声:“贵妃回去吧,我要去向舅母请安了。”说罢,起身便要出去。
再动容,但庄和害了自己是事实,这样就宽恕?阿翎不是圣母,做不出这事。
林贵妃晓得此事将阿翎得罪的厉害,也不敢再说什么,起身,便朝着庄和的寝殿去了。
名为寝殿,其实,现在就是个牢笼,用来囚禁犯事的庄和。好在门前的禁军并没有得到不许人探视的命令,也就让林贵妃进去了。
一路踉踉跄跄到了主殿,却见庄和坐在书案前,握着笔一笔一划的描着,那样的娴静,容光焕发的模样,倒像是没有这事。
见林贵妃来,庄和停下了手中的笔,默默的见了个礼,笑道:“母妃来了?父皇说什么了?赐死?还是什么?”
“囡囡……”林贵妃喉中一哽,“你、你做什么要如此啊!”
“母妃,我说了,我这条命是您和父皇给的,我能还的,也只有这条命。”庄和笑着,那样的轻柔,“母妃,我从没有哪一日像今日这样高兴的。”
“傻丫头。”林贵妃哭着,上前抱住女儿,“你父皇那性子,不消我细说你也是知道的。囡囡,母妃如何舍得你?”
“我不后悔,我很夏侯翎入骨,便是现在,我也没有后悔过。”庄和咬着牙说完,又露出笑容来,“母妃,你总是疼平安些,如今眼里可只有我了,就像平安没有出世一样。”
林贵妃心中伤感的很,颔首哭道:“你一直是在母妃心窝里的,从来都在……”想到皇帝的凌厉手段,林贵妃哭得不能自己,抱着庄和的手几乎都软了。
“我晓得父皇容不下我了。”庄和低声说完,眼中也有水光潋滟,“您总是不叫我和明远哥哥亲近,我其实也晓得,他眼里心里从来都没过我。他眼里,心里,从来都只有元熙。”说到这里,她终于哭出来,“母妃,我真的好恨,做什么,我除了帝姬这个身份,什么都比不上她,她不过是夏侯家的人,凭甚压在我的头上?凭甚?”猛地掷开手中的笔,咬牙道:“我只恨我没能一击杀了她,黄泉路上,有她伴着我,我倒也值得。”
林贵妃连劝说的力气也没了,只能抱着女儿哭泣。庄和忽然展眉笑出来:“母妃,我若是死了,您别伤心,还有平安呢,平安会陪着您的。”想到平安,她又是满心的苦涩,“母妃,母妃,您信么?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晓得,我只有平安这亲妹妹,可是我每次看到她与我不亲厚不说,却跟元熙那样好,我心中好恨。分明我才是她姐姐!”
林贵妃还没说话,便听见门外一阵嘈杂,旋即,皇帝身边的内侍总管薛庆林推门而入,向林氏和庄和打了个千,脸上含着好比面具的微笑:“皇上有旨,庄和帝姬行凶,险杀长安帝姬,并毁伤元熙王姬容颜,更置大齐皇室颜面于不顾。”说着,对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人便端了托盘来,上面分别盛着一杯酒,白绫和匕首:“帝姬请选吧,皇上说了,只会对外宣称帝姬暴毙。”
“父皇倒也顾全我颜面。”庄和淡淡说罢,又转头看着林贵妃,“母妃,我便去了。”说着,便要去拿那杯鸩酒。
林贵妃惊叫一声,哭着冲上前拦住庄和,哭道:“薛总管,薛总管,你回去告诉皇上,我、我替庄和帝姬死,我替她死。”她哭着,揽着女儿就那么跌坐在了地上,“皇上若真的要夺去一人的性命,就拿去我的性命,放过庄和……”
“母妃……”庄和回身护住林氏,还没说话,薛庆林一甩麈尾:“贵妃魔怔了,还不将贵妃娘娘带下去。”
话音甫一落下,便有两个宫女上前托住林贵妃,推搡着向外去。林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单薄的身子猛地挣开两人,回身护住庄和,状似疯癫,竟然对着薛庆林没命的磕起头来:“皇上,皇上,你放过庄和吧,她是你亲女儿啊,皇上!”她一面哭号,一面磕头,额头沁出丝丝血迹来,“皇上,你要我的性命吧,放过囡囡吧。”又猛地抱住庄和:“别怕别怕,母妃在这里,母妃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她说着,双目之中泪水泠泠而下,昔日那样一个美艳的妇人,此时已非狼狈二字能形容。哭了一会子,她的泪水已然干涸,双目之中竟是落下血来,沿着脸颊滑落,如同厉鬼。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薛庆林都被林贵妃这额头和眼睛同时淌血的样子给惊了惊,忙退了一步,遑论这些子小太监和宫女了。
庄和抱着已然癫狂的母亲,哭叫道:“母妃,您别这样……”
林贵妃忽然停下,看着庄和,苍白的脸上忽然浮出笑容来,柔声道:“囡囡,我们去求你父皇,他那样疼你,不会将你如何的,走吧,囡囡。”说着,便要起身,还没迈出两步,又仿佛大梦初醒,跪在地上叫道:“皇上,皇上,你要杀就杀臣妾,别杀我们的女儿,皇上……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没能教好庄和,要杀就杀臣妾吧,让臣妾替庄和死!”说罢,起身便直冲冲的朝墙上撞去,妖冶的火红顿时溅在雪白的墙面上,庄和离得太近,被溅了一身血。
薛庆林在门外,也没能幸免于难,见林贵妃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了,心中也是复杂,转头对身后小太监说:“快些回凤栖宫去,告诉皇上,贵妃怕是不行了。”
那小太监得了令,这便要出去,谁成想还没出门便与来宣旨的绿绮身边的小太监撞了个满怀,两人在地上滚了一圈才止住。绿绮也无暇顾及,忙提脚进去,道:“皇上有旨,留庄和帝姬一命,对外宣称染重疾卧病。”
庄和正抱着林氏哭着,仿佛听也未曾听到这话。有小太监大着胆子去试探,对薛庆林摇了摇头。薛庆林不免叹惋,擦拭了自己身上的血迹,道:“皇上怎么忽然转了性子?”
“元熙王姬说,现今戈雅使臣还在,要是庄和帝姬没了,戈雅那头不好交代不说,满京又将沸沸扬扬。”绿绮煞是平静,“皇上本在气头上,皇后也进言,说庄和帝姬杀不得,这才有了转圜。”又问过林氏如何,脸上也是不忍:“贵妃虽是有诸多不是,但这种爱女之心委实令人动容。”
林氏与皇后斗了这样多年,谁又想到会以这种结局收场?
林贵妃问鼎后宫多年,死讯一传开,倒叫无数人扼腕。并非没有想到林氏的结局,而是,林氏素来爱惜自己的容颜,这样一头触死,委实出乎所有人意料。
阿翎听闻林氏竟是疯了,心中也是叹惋。为了两个女儿,林氏已经做得太多了,只盼庄和能从母亲的死中得到些教训。
转头,看着在皇后怀中呜咽的小长安,她才只有六岁,一日之中,母亲横死,姐姐被变相圈禁,还不知皇帝会不会狠下心来杀了,她连哭都不敢哭大声了。
小长安缩在皇后怀里,失去了母亲,她还这样小,可怜巴巴的模样叫人心疼。阿翎到底不忍,坐在皇后身边,低声问道:“舅母,长安以后可怎生是好?”退一万步讲,就算皇帝不杀庄和,一个被圈禁的帝姬能如何?到时候,长安就是个面团,捏圆捏扁都是别人说的算的。
皇后轻轻抚着长安的小脑袋:“日后我来养着她吧,林氏性子阴狠,得罪的人不在少数,要是到了旁人手上……”她不说下去,以为再明显不过了。
听到林氏,长安小嘴一瘪,眼泪滚珠儿似的落下来,看得阿翎心中一软,柔声说:“平安,以后你就养在母后身边了好么?平安好好听母后的话,母后会很疼平安的。”
长安吸了吸鼻子,泪眼汪汪的看着阿翎:“平安乖乖听话,是不是母妃就回来了?”
阿翎哑然,与皇后交换了一个眼神,强笑道:“是啊,平安好好听话,长大了,你母妃就回来了。”
长安哭着“嗯”了一声,转头抱着皇后,哭得委屈极了。皇后抱着她,叹道:“婉儿当年到我身边的时候,也是这样天天哭,总叫人心疼。”
阿翎淡淡一笑,现下林贵妃没了,柴贵姬用来膈应皇后的枪也没了,就看看,那女子能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