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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份的时候,迎来了一场暴雨,严寒酷暑的时刻,这场雨让燥热的天气清凉了不少,然而就是这样的雨夜,方致半夜发起了烧,可能是之前挤压的内火被凉气释放了出来,烧的神志不清,整个身体都滚烫如火炉,若不是杜成渊工作到很晚,下来倒水喝,顺便去方致的卧室看看他有没有关好窗户,这才发现他的不对劲,当时就后怕,任他这么烧下去,简直不敢想象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杜成渊将他抱到了自己的卧室,先取了一袋冰贴在他的额头上,又拿了医药箱,把紧急退烧散冲了一包,无意识的方致被灌药的时候只觉得不舒服,左躲右躲,洒的到处都是,最后杜成渊捏着他的下巴硬是灌了小半杯进去,折腾完,杜成渊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
后半夜,吃了药的方致,烧退了不少,这让杜成渊心定了些许,看他睡得安稳,才去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方致身体已经不那么烫了,看温度计上显示,从高烧变成了低烧,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用毛巾给发了不少汗的方致擦了一遍后,杜成渊睡在了他的旁边,怕他半夜乱动,着了凉,自然的把方致小小的身体揽在了怀里。
这场病,断断续续的持续了三天,白天好好的,到了半夜就烧的迷迷糊糊,因此方致这几天一直宿在杜成渊那里,方便观察和照顾,有时候烧起来,方致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老是往杜成渊的怀里缩,瘦小的身体像个大暖炉,在大夏天里,贴着这么个暖炉,滋味不言而喻。
方致并不知道自己晚上烧起来能把杜成渊挤到墙边去,因为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床上就剩下他一个人睡得四仰八叉。
因为他总是夜里发烧的事情,杜成渊想领着方致下山去医院挂个号,仔细的检查一下,虽然顾忌他的身体异于常人,但这么病下去也不是办法,然而方致坚持再观察一天,不行了再说,杜成渊看他坚持,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没有强求,只压着那份心疼,对他说:“如果吃了药还不行,你放心,我带你回市里,找信得过的人给你做检查,就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也不会泄露出去,相信我。”
方致心中感动,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好在,翌日的夜里,方致没有再烧起来,只是杜成渊发现他个头在这病中的几天,竟然窜了不少,虽然方致自变人以来,生长速度就比普通人来要快,但是却没有这几天来的直观和迅猛,因为个子窜的太明显了。
杜成渊平时有记录方致生长发育的情况,看记录,方致每个月也就以一到两厘米这之间的速度增长,然而看这个月初的记录上显示的是,方致原本是120厘米,现在量了后,竟然长到了128厘米。
用与日俱增,日新月异来形容这种变化,一点也不夸张。
吃的有点肥的身体在这疯狂抽条的个子里变得匀称紧致,虽然脸上依旧有点圆鼓鼓的,下巴也瘦了一点,比起个子的飞窜,倒显得脸上的变化不是那么明显。
目前的情况,导致方致不得不在人前保持原型,免得被发现他人身的异常之处,杜成渊对外则说方致已经早他几个月回去了。
杜成渊的这番话,倒是把竹溪给难过的不行,唯一的小玩伴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掉了好几次眼泪,连灿烂他也不过来抱了,王婶把唯一会的那个词用在了小家伙的身上,这叫“触景生情”。
因为这茬,方致主动跑去找竹溪玩,陪他解闷儿,不懈努力,终于把小胖子弯下来的嘴角给提上去了,心中安慰不少的方致感慨,好在那段学兔子跳没白费功夫,这也算是一桩黑历史了吧?
千万不能再有旁人知道,不然真是不忍直视,方致为此也是惆怅的不行。
对于生长过快的方致,早有准备的杜成渊倒不愁没衣服给他穿,衣服原本就属于宽松休闲款,之前略宽松的衣服,现在穿上倒正合适。
一套衣服穿出了两种风格。
这天,忧愁不已的方致对杜成渊说:“在这么疯狂的长下去,该不会是要照着世界第一巨人的势头而去……”想一想,那画面都让他不寒而栗好吗?
杜成渊看他皱巴着一张脸的样子,心里莫名想笑,语气平静的安慰他:“如果按照猫的成年期再结合你特殊的变身,我们可以折中来算,大概到年底,你应该就不会再这么长下去。”
“真的?”颓废的方致闻言,来了点精神。
“真不真,我不知道,毕竟你也没有什么和你相似的同伴可以拿来参考,这是我个人的推断,但不管我的推断是对是错,你也绝不会长成第一巨人……”意思是,别瞎担心了。
“希望如此……qaq”
“其实,按你猫身现在的成长速度,和普通猫一样,没什么异常的地方,可能这种变化反映到你人身上就看起来有些太不寻常,这种不寻常当然是对比普通人类来说的不寻常,或许和你一样的同类都是这样的,这也说不准对吗?等到你的猫身到成年期后,我估计你再想这么下去,都不可能了,毕竟成年期是很长很稳定的一个阶段,也就现在成长中,才会这样,你应该起到在你成年期之前,未来的几个月里,能够长到你的理想身高后,再停止生长。”
方致略一沉吟,觉得杜成渊班中窥豹的这番话似乎很有说服力,那颗不安的小心脏也没之前那么紧张了。
杜成渊看安抚到躁动不安的方致,便觉得没白费心思。
然而,刚为了怕长成第一巨人的方致却又开始为能不能长到理想身高而忧心忡忡,现在六月份,还有半年,按照一个月最多两厘米的速度,艾玛该不会停留在140就完了?
“忘记多烧几天了……”方致情不自禁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而不自知。
杜成渊闻言,神色一顿,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下:“该不是真烧傻了?”
“木有——”方致学着竹溪的方言正色道。
如此萌呆呆地回答,让杜成渊又好气又好笑,颇为无奈。
“别想东想西自寻烦恼,顺其自然便是。”
“也只能这样子了,顺其自然,顺其自然……”方致双手合十,朝着门外晃了晃,一副求神拜佛的架势,想到山上有庙,忙又道:“隔壁山上不是有座道观吗?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
杜成渊上下打量方致,沉默片刻道:“呃,你想干什么?”
方致对对手指:“也没什么了,领略一下不同建筑的魅力……”看我正直的眼神。
真的这么简单吗?杜成渊的沉默让方致不得不道出真相。
“好吧,我就是想拜拜神仙,许个愿。”
“如果真的有神仙,你不怕人家根本不让你进去吗?”看方致那么认真,杜成渊不免也用正经的语气回答他,然后头疼的揉揉太阳穴。
方致仔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如果真的有神仙,那么咱这不就是妖?哪有妖跑去找灭的……
如果没有神仙,那去求神拜佛也是白搭。
想到这里,方致的神色变得焉了吧唧,有点颓废。
看来想要长高高,没有捷径可走,只能走“吃”这一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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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夏走冬降,10月底的时候,杜成渊在姣云山的事情已经收尾,只差设计图的最后一次完善和最终定稿,如此,便没有继续待下去,抱着猫,还有那盆基本上都是他在帮忙照顾的小盆栽和多了一倍的行李,回了凤州市内。
可喜可贺的是,方致并没有只长到140就停止生长,中间他又发了两三次烧,其中烧的还算清醒的时候,他甚至能感觉到骨骼在皮肉里的变化,然而这种骨骼生长带来的疼痛让方致差点疼晕过去,六月份的第一次生长,因为无意识所以没有什么感觉,也可能当时没有后来的疼,所以他感觉不到,越是到后面,骨头和身体的变化差点把他折腾疯掉,吃止疼片都无法起到作用,有次甚至把抱住他,怕他在这种剧痛之下弄伤自己的杜成渊的肩膀给咬得血肉模糊。
离开姣云山时,方致也从幼儿期的状态脱变到了15~6岁的少年,外貌也愈发不似凡人可以拥有的美丽,那日,当方致站在山林里观察一旁盘根纠错的树根中,连窝从树梢掉落的鸟儿时,远远看着他的杜成渊甚至觉得,山间精灵便该是这般样子。
轻灵而美好,如梦似幻,不似凡人。
而方致脸上那双,眼尾微微上扬的凤眸,也让杜成渊感到越发的熟悉,常常不自觉在这双眼眸里寻找另一个令他魂牵梦萦之人的影子,这让他不自觉开始有意识的疏远方致,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他告诉自己,再这样下去,对灿烂太不公平。
杜成渊态度的转变,方致自然察觉到了,在不知原因也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的情况下,他并没有试图去改变,因为他知道,杜成渊决计不是那种随随便便不分缘由的冷落对方的人,他一定遇到了什么自己不了解的问题。
刻意疏远,甚至是漠视,让方致认识到,自己的存在有多么的突兀和……多余。
杜成渊现在的态度,对方致来说,甚至乐见其成,这和他当初的决定不谋而合,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终究是令人不爽的。
嘛,算了,何必庸人自扰。
姣云山的事情在杜成渊的高效率之下,完美收官,公司的事情也有条不絮的进行中,终于有了空闲的杜成渊也开始把心里生根发芽的疑虑提了上来,尽管车祸的事情已经结束,对方也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坐了牢,但这惩罚是不是轻了,还要看看他的调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在除了没有和犯人直接接触这一点,旁的问题,调查后,看起来都很平常,没有任何的可疑之处,杜成渊甚至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因为自己的太过在意而不惜彻查一遍。
为了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杜成渊自觉,有必要和犯人见一面,做最后的定夺。
令人惊异的事却在这时发生了。
这名犯人在监狱里因为一场犯人之间的斗狠中,意外身亡……
死亡日期是在杜成渊查这件事的第三天。
真的只是意外吗?
本来很简单的事情,忽然就变得令人玩味起来。
而从邵瑜那里,杜成渊还得到了一个□□,方咏棠的表姐夫,是警察。
那么,杜成渊又有了另外一个猜测,犯人的死,或许是方家自己通过内部疏通关系,刻意造成的假象?
因为痛失爱子,剑走偏锋,泄私愤,认定血债血偿,一命还一命,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还有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已经闻风而动,怕暴露了自己,不惜痛下杀手。
虽然只是推测,不管是哪一种,杜成渊都已经决定,亲自去一次方家,从前不忍去碰触,现在不得不为了一个真相,再次撕开伤口。
他在这段时间的关注下,知道咏棠的父亲是凤州一位行事颇为低调且眼光独到的实业家,只有咏棠一个孩子。
人到中年,白发人送黑发人,必定心疼难当,铤而走险,似乎也合乎情理。
方咏棠的死,在凶手意外身死牢狱中后,便疑云丛生,杜成渊已经无法单纯的看待这件事,若是方家自己做的,他便不会再插手什么,若不是,那就更值得去细究。
他只要一个安心。
杜成渊拿着小提琴出门时,方致正翻看琴谱,那里面记录着他想起来的谱子,谱子并不是特别难的谱,更像是少年时期随意之作,那是他写得,他知道,杜成渊当初说的果然没错,等到大脑发育的更好,没准记忆就会回来。
虽然对自己的身世依旧没有线索,但方致觉得目前的发展,已经很不错了,最起码在恢复,等到完全恢复的那天,指日可待啊。
因为杜成渊近来的忙碌,他们很久没有交流,杜成渊并不知道方致的恢复情况。
他紧了紧小提琴,看了眼方致说:“我要出门一趟,可能很晚才回来。”
方致神色如常,平静的点点头:“没事,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况且,我是个——成年人。”
杜成渊在方致抬头的那一刻,收回目光,嗯了声,一语不发的离开了。
方致看着门从外面被关上,合上琴谱,优哉游哉的上楼,打开房门,卧室的床上,放着一个黑色双肩包,还有杜成渊后来回到凤州送给他的小提琴,一看便价格不菲,为了弥补那份愧疚,根本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去碰那么把他珍之重之的小提琴的真正原因,也不去考虑他是不是真的要用小提琴,只因为一时的触碰,便慷慨的赠之。
屋中静站了片刻的少年,微微勾起嘴角,笑容带了一抹邪气,因这个笑,面容染上了一抹淡淡的艳色,当收起笑后,那抹艳色便一同消失,他看了看小提琴,毫不留恋的拎起旁边的背包,斜跨在肩膀上,走出卧室,看到放置在大厅内的三角琴,他走上去,指腹在琴盖上滑过,把手里的琴谱随意的放置在钢琴上。
转身离开。
杜成渊的登门很顺利,理由简单又不简单,他把那把琴交还给了方家夫妇,方母拿着那把琴,久久不能回神,眼神哀戚,而后听说他与咏棠是在国外认识的朋友,便忍不住让他说说咏棠在国外的事情给她听。
谈起咏棠的一些国外趣事,方母的面上终于浮出一些笑意。
许久未见妻子露出笑容的方何为,看到妻子的变化,对杜成渊也有了不错的印象,言谈中便拉近了彼此的关系,这其中的纽扣自然是方咏棠。
在交谈中,杜成渊发现,方母性格温婉安静,方父内敛平和,都不是那种可以做出血债血偿的人的性格,而且,在与方父方母提到有关于车祸的事情时,他们也只是认为那是单纯的意外,从神情来看,一丝异样的情绪都没有。
敏锐的直觉让他知道,他们并不是做戏的高手,那么这件事果然有问题吗?
一点片面的认知虽然不能让人找出信服的证据,但这些一点一滴的线索汇集在一起,就不得不让人去深想,杜成渊的心越发的沉重。
“咏棠去年墓前的花,是你放的?”方何为想起去年在儿子墓前看到的陌生花束,才有此一问。
“是。”对此,杜成渊显得有些沉默,那是他在知道他离开后,第二次去时,放的。
方何为看到杜成渊双眼中的那抹浓重的深沉后,心头一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温暖看到杜成渊陡然变得沉默的神情,安慰他:“咏棠在下面也必定不希望我们整日沉浸在他死去的伤痛里,你伯父常常劝慰我,现在我把这些话说给你听,咏棠能把你的联系方式写在取琴的资料里,可见他和你的情谊不浅,你们感情必定很好,就不要再让他在下面为此烦恼了,他肯定不希望我们如此。”温暖知道儿子的性格,他不是个喜欢结交朋友的人,在他们面前倒是个乖宝贝的模样,外面却是桀骜不羁,独来独往,从未见他领回来过什么朋友,能把取琴的备用联系人写上对方,肯定是极好极好的朋友,绝对的信任。
知道了想知道的,杜成渊没有久留,起身时,忽然想起一件事,顿了顿,状似随意的问道。
“咏棠有没有什么小名?”
方母现在的心情已经平复很多,并不会因为想念儿子就默默垂泪,最痛苦的日子已经过去,心内永存的是儿子永远的笑脸,为了不让儿子在下面担心,她也在努力的恢复中。
闻言,笑道:“有,可能他没有告诉过你,叫小致,方咏棠是大名,在家里并不怎么用到,小名是我们从小叫到大的,他小时候甚至以为自己叫方致,后来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方咏棠后,还说,看起来像女孩子的名字,我现在还能回忆起他一本正经的脸上升起的嫌弃之色。”方何为伸手在妻子放在膝上的手背上拍了拍。
方母的话,令杜成渊的瞳孔猛地一缩,身体不自觉得僵住,一字一顿轻声道:“叫小致吗?”说完,眼神仔细的看了看方何为和温暖。
“伯伯,你要对阿姨好一点哦。”
脑海中突然忆起那日方致依依不舍的画面,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方父方母时,会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现在终于记起来,参加婚礼的那一天……
还有现在桌面上放着的那把琴……
当时自己不由分说打断了灿烂的话,如果没有打断,他会告诉自己什么?或者,没有出声,而是看他要做什么……
或许就有了不一样的后来。
虽然后来给他买了小提琴,却也因此再也不见他去碰一下,想到这里,杜成渊的心,犹如被炸开一样,疼得钻心刺骨。
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错过了那么多。
根本没有爱小提琴胜过钢琴,那只是自己的想当然和以为……
杜成渊仿佛是不敢相信,一遍又一遍的回忆那些从前觉得可疑但并不让自己去往那方面想的点点滴滴,不想自己在方父方母面前失态,杜成渊三十年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最终在坚持着佯装镇定的离开方家后,溃不成军,他脚步虚晃,背影踉踉跄跄,仿佛下一刻便要支撑不住的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