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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惜春让唐惜时点起三根蜡烛,才在自己大腿上找到一个针尖儿大小的小红点,这还亏得唐惜春眼神儿好。不然,等闲人真发现不了。
唐惜春瞅唐惜时一眼,心虚地,原来这小子真没用力,刚刚怎么那般疼来着,真是的,竟然冤枉了他家惜时弟弟。
唐惜春小眼神儿里满是歉意,唐惜时却是没理会。
他原以为唐惜春改好了,不料还是个娇气包,他好意叫唐惜春一道念书,就轻轻戳唐惜春一下,便被抱怨大半时辰,简直一片好心喂了狗。
唐惜春自觉理亏,讪讪的提起裤子,一面系着腰带,整理衣衫,笑嘻嘻道,“惜时弟弟,天也晚了,鸡汤肯定煨好了,你要不要去吃宵夜啊?”
唐惜春这没出息的家伙,也就这点儿鸡汤的用了。唐惜时点头道,“嗯,那我去吃宵夜,你不要一起?”
打个哈欠,唐惜春面露倦色,“不成了,我累了,洗洗就去累。”
唐惜时忙不迭的把唐惜春送走,自己转道厨房吃宵夜。待唐惜时从厨下吃得浑身暖烘烘的回来,隔壁唐惜春已经响起轻轻鼾声,唐惜时重翻书卷,直待二更方睡下。
自此之后,唐惜时对唐惜春又有了新看法,唐惜时认为:虽然唐惜春改好了些,也只是一定程度上的改好。在唐惜时看来,男子汉大丈夫,若连念书这点辛苦都挨不下,以后难有什么大出息。
唐惜春娇气包一个,唐惜时从此不爱兜揽唐惜春念书的事。
倒是唐惜春脸皮厚,晚上都是主动去找唐惜时一道念书。无奈,唐惜春心思是好的,不过,哪怕守着唐惜时,圣贤书的催眠功力依旧不可小觑,结果,唐惜春从在自己房间睡,改为了在唐惜时房间睡。
因为自打上回他跟唐惜时发了回脾气,他再打盹什么的,唐惜时从来不肯叫醒他。
对于唐惜时的小心眼儿,唐惜春跟他说过几回好话,唐惜时依旧不肯帮忙叫醒他,还说什么,“只有休息好,念书才能事半功倍。既然累了,先睡就是。”
唐惜春知道唐惜时是嫌他,在唐惜时屋里睡了几回后,唐惜春也就不去了。
皓月找他来帮忙算账。
皓月管着观里的琐事,包括平日里一些简单的采买之类,所以,他也要负责这些账目。然后问题就出现了,皓月一遇数字就头晕脑胀,完全没有他在习武上的天分,每到月底要交账时就愁眉不展。他现在跟唐惜春亲近,便跟唐惜春说了。
甭看唐惜春念圣人书不大通,算数之类,他灵光的很。他上辈子后来也攒了些产业,看账完全是小意思。
唐惜春干脆就教皓月看账算数,把皓月零零散散的账本子整理的井井有条,账目打理的一清二楚。皓月在青云道长面前很是露了回小脸,当然,皓月吃水不忘挖井人,不忘跟师父说唐惜春的好话,“惜春哥别提多聪明了,那些算数,他看一眼就能算出来。我要算老半天,他也不急,肯慢慢教我。师父,惜春哥人很不错,是吧?”
青云道长笑而不语。
皓月觑着师父的脸色,心里想说什么,思量师父没说话,犹豫要不要开口。他为人机伶,心里也有成算,既然没把握,索性暂且搁置,跟青云道长说起别的话来,“师父,惜春哥在咱们山上,要住多久啊?”
青云道长道,“我答应他父亲让他来山上,当时并未约定时间。”
皓月不禁面露喜色,“那就是惜春哥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了?”
想一想唐惜春并不是个惹人厌的性子,青云道长笑,“这个你该去问他,你问我,难道我知道?”
皓月笑笑,转而说起习武上的事来。
唐惜春除了念书不通,别的方面都没大问题,重活他都会找唐惜时,当然,他要给唐惜时煮宵夜做为交换。不过,即便这样,唐惜春也觉着不错。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何况他本来天资就一般,实在不是念书的材料,他也不勉强,索性想法子把日子过舒坦。唐惜春也羡慕皓月他们飞檐走壁的功夫,以往唐惜时还说要教他几手防身的招式,大约是上回他告罪了唐惜时,现在唐惜时也不提了。
唐惜春拿出以前自己学的花拳绣腿,权当锻炼身体。皓月偶尔看到,很认真的跟唐惜春提意见说,“惜春哥,你练的好像成都城庙会里卖艺的那些人。这样的武功是很有花头,实际不怎么中用。惜春哥,你要不嫌弃,我教你武功吧。”
唐惜春道,“惜时说他问过青云师父,青云师父说我学武不大会有出息。再说,我年纪也大了。那些花拳绣腿,我是用来活动活动手脚。”
皓月挠挠头,坐在唐惜春的摇椅上,“嗯,也是哦,我们习武都是五六岁开始的。不过,惜春哥又不是要练成武功高手。再说,要煅炼身体,我们师门还有一套调息的法子,用来修炼内息最好不过。常年练下来,也能耳聪目明,身强体健。我先教惜春哥调内息的功法,再教你一套相宜的拳法,只要惜春哥坚持练习,延年益寿肯定没问题的。”
“有这么好的功法?”
皓月算数不通,说到武功可是他的强项,皓月笑,“这不算什么,自来哪门哪派谁家没有些养生的法子。师父少从少林,后来又习过道家功夫,在这方面自然是其中翘楚。”
唐惜春拿出新晾的果子干给皓月吃,皓月年纪小,本就喜欢这些零食,嘴里一面嚼,一面道,“惜春哥,你做的就是好吃,比外头铺子里卖的还好吃。”
唐惜春笑,“少糊弄我,这就是寻常晾的,铺子里卖的何等精细。”
皓月道,“铺子里卖的太甜了,是饴糖蜂蜜的味儿,不是果子味儿。惜春哥,你晾的这种就好吃。要是有多的,惜春哥,你送一份给师父呗。”在皓月心里,唐惜春为人很不错,待他更好,就是有点太老实了,不知道打点打点。他一直想为唐惜春在师父面前说话,苦于没啥把握,就一直没开口。
唐惜春道,“还没完全晾好,等晾好了再说。”
身为一个前纨绔子弟,唐惜春从来不是个小气的人,在人际交往上也没有障碍。这些山果本是唐惜时采来给他的,多了吃不完,他就晾了果子干,太熟的就酿成果酱。
待晾好果子干,他先是挑了一份大小差不多最整齐的单独放起来,又把剩下的分了分,用竹纸包了,凡在山上的弟子,每人两包。最后,唐惜春才把最好最整齐的那份给青云道长送去。
青云道长正在煮茶。
唐惜春在山上快两个月,说来还是头一遭来青云道长的院里。比起唐惜春他们所住院落,青云道长的院子无疑更干净考究。
庭前一株合抱粗的古槐,树下置一套朴拙可爱的石桌石凳。青云道长笑,“惜春来的巧。”
唐惜春行一礼,“我晒了些果子干,送给师父品尝。”过去在青云道长下首坐下。
“自从周湄走后,很久没人做这些零嘴儿来孝敬我了。”青云道长温声道,“我房间博古架上有套白玉盘,拿来放这个正好。”
唐惜春忙起身去拿碟子。
青云道长的屋子,实在颠覆了唐惜春的感观。
原本他以为道士都是清净素朴的人,包括唐惜春来青云观时皓月给他准备的房间,无一不是素朴至极。这倒不是皓月慢怠于他,实际上皓月、唐惜时他们这些弟子的房间也很简单。而青云道长这屋子,怎么说呢?
唐惜春家里的屋子都远远不如。
那千工床,那锦绣榻,那鲛绡帐,那些唐惜春不会赏鉴却很值钱的古董玉器各样玩物……唐惜春现在百分百相信唐惜时的话,青云道长一定是个假道士。
而且,青云道长一定很有钱。
唐惜春没多留,取了碟子就出去了。
待唐惜春将果子干分盛在两个碟盘中,青云道长的茶终于煮好了。
杯子只有核桃大小,外面一层油润包光,很古朴的模样,只是看不出材质。青云道长持壶满酌一杯,递给唐惜春,道,“尝尝看?”
唐惜春忙双手接过,先闻过香,方小口细品。
要说品茶,唐惜春上辈子前几十年都是或牛饮或装B,不过样子货。直至暮年时分,心性渐渐安定,才能静下心来细品一杯茶。
青云道长这茶,的确是极品好茶。偏生杯子极小,唐惜春喝过一杯,又自己倒了一杯,如此,连饮三杯,再想喝,水没了。唐惜春赞,“好茶。”
青云道长笑,“你来我这观里将将两月,都没问你一声,住的还习惯吗?”
“都好。”
“那就好。”青云道长道,“惜春想家吗?”
唐惜春没想到青云道长会与他拉家常,不过,他一向反应极快,笑道,“有些惦记父亲和祖母。”当然,他也很想念阿玄,不知道他来山上这些日子,阿玄都在家里做些什么消谴。
“想回去吗?”
唐惜春一时没明白青云道长的意思,他有些怀疑这假老道是不是要打发他回家。唐惜春想了想,一脸愁容叹道,“现在回去,我爹定不能放心我是不是真的改头换面有所长进。再者,不怕师父笑话,我来山上之前因为行事不谨给书院山长撵回家,就是回家,也难再回书院。我这个年纪,本当或读书或习武,日后也好挣个前程。我天资一般,文武皆不大成,功名上怕是艰难。像我这样,若功名无望,估计我爹很快就会给我说门亲事,我又不大想太早成亲。”
听唐惜春一番诉说,青云道长温声道,“惜春,看你不似有功名之心的人。”
“啊?”唐惜春微惊,不好意思的笑笑,“给师父看出来了啊。”
青云道长浅笑,“有功名之心的人,会像惜时那样刻苦自律。你日日懒散,日子只图舒适,自在随心,虽手不释卷,不像求功名,倒像求安心。”
既已给人看穿,唐惜春索性老实道,“我这人,只是有些小聪明,好在会投胎,有个好爹,我爹对我也好。我估计,以后我就是吃祖产没啥出息的那类人。其实我也是想考功名的,倒不是为了做官。我没啥心眼儿,做官估计也就是个芝麻小官儿。我是觉着有功名的人出去比较受人尊敬。我现在靠着我爹,等以后我爹百年,我身上有个功名,回老家守着祖产过日子什么的,便宜。”
“当然,要是能考中功名,以后我爹说出去,有个进士儿子什么的,也比较有面子。”唐惜春眉飞眼笑,忽又安静了,道,“我爹满心疼我,我也想争口气叫我爹高兴高兴,偏生一读那些书就想睡觉,兴许是没这根筋。师父,你说世上真有过目不忘的人吗?”
唐惜春的确不是什么有心机的人,去了那些纨绔习性,自有一种天然纯真之态。偏他又生的好,眉眼活络,一颦一笑皆令人心生喜爱。听他问这般天真稚气的话,青云道长一笑,“怎么没有。有的人,出身好,相貌佳,资质更是一流,脱口成章倚马千言对他们就如水到渠成那般简单。”
唐惜春叹口气,闷闷道,“我总觉着这种不能算人,简直就是妖怪。”
青云道长抚案大笑。
青云道长大笑开怀,唐惜春并不觉着有何好笑,他也不想傻笑着去附和青云道长,索性拿起块果子干慢慢吃起来。
青云道长平日里多是肃穆庄严,这一笑倒多了几分活泼,唐惜春心道,这人笑起来倒让人觉着小了几岁似的。
唐惜春正捉着块果子干吃的津津有味,青云道长忽然问,“惜春,你想成为那种妖怪吗?”
“知道帝都城吗?那是至尊权利的中心,有着各种各样的妖怪,这些妖怪们翻手为云覆手雨,一言兴邦一言丧邦,每日尔虞我诈钩心斗角,胜者为王败者贼。你愿意成为这样的妖怪吗?”
唐惜春一辈子零十五年都没听人说过这样的话,他简直听呆了,还没反应过来,青云道长双眸如电,蓦然逼向他。唐惜春不知怎地心下一跳,手里半块果子干啪嗒就掉在了石桌上。
唐惜春张口结舌,没出息的咽口吐沫,说了一句话,“师父,我这样的,那不是白白去送死么?其实,那个,师父,我小时候跟我爹在帝都城住过几年,帝都城里好吃的东西很多,就是家用太贵了。”那会儿他爹在翰林做官,俸禄不高,又无灰色收入,家里紧巴的很。
青云道长徐徐诱导,脸上微笑如同盛开罂粟花,唐惜春心跳再漏一拍,听青云道长清朗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惜春,你小时候不过是在帝都城住过,焉知帝都是何等气派?哪怕如你父,金榜探花出身,岳家侍郎府第,亦不能在帝都谋得一席立锥之地,只能转战地方苦熬前程。你能说你了解帝都城?”
重活一世,唐惜春的胆子是愈发的小了。他也不知青云道长说的是真是假是何意思,最终唐惜春哆哆嗦嗦的问一句,“师父,我野心倒没那般大。你有法子让我变聪明一些吗?”
青云道长的话已吹破天去,唐惜春心机浅些,也不是没脑子,联想到青云道长那一屋子金壁辉煌,他已经有些心疑青云道长的来历。不过,尽管好奇青云道长的底细,唐惜春绝不会说那些试探道长底细的扫兴的话,反正他老爹跟道长熟,以后有机会问老爹就是。反正青云道长这种捧他上天大话都说出来了,倒不如趁机提些简单的要求,就算碍于面子,青云道长也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吧?
是吧是吧?
“想变聪明?”青云道长一脸高深莫测。
“嗯嗯。”唐惜春眼巴巴的望向青云道长,想着道长或许真有什么特别的法门呢。
唐惜春满心期待,青云道曲指敲他额角一记,一声长笑,“痴儿,似你笨到这般地步的,想要聪明,只能重新投胎了。”
话毕,青云道长大笑不止。
唐惜春郁卒地:操\\你妈!
竟然,被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