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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皋通红着双眼,攥紧手中的缰绳,死命的催动着马匹,只求着快点逃离。如此的不惜马力,那匹骏马自然而然的爆发出了飞一般的速度。
风声从耳边掠过,带起猎猎的呼啸声,在一点点的带去吴皋身上的体温的同时,也带去了吴皋想要回头拼一拼的勇气。
在浑身冰冷的同时,吴皋的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撇向马车之后。
但后面的景象却让他亡魂大冒:吴三和那些家将就这么倒在原地,难道他们死了?这不可能!作为从五品的高手竟然连拖延出一点时间也做不到?这来人究竟是什么品阶!?
心中生出荒谬之感的同时,还产生了浓浓的恐惧之感:这次难道真的逃不出去了?
野兽在受到强烈的死亡威胁之时,便会不顾一切的向着那个被它认为是活路的方向冲击,即便在那个方向上站着的是往日的天敌,它们也会努力的龇起牙齿去尝试着撕裂对方。
而吴皋不是软弱的野兽,他曾经可还是执掌生杀大权的代印郎,是可以抬手间击散一个家族,覆手间可覆灭官宦联盟的高官。长此以往吴皋的心中便产生出了只有别人来畏惧我,没有我畏惧别人的错误感觉。
死亡的恐惧一点一点的扩大,像是藏在黑暗之中的猛兽蚕食着吴皋残存的理智,这让他竟生出了一种想要拼上一拼或许还活下来的错觉。
死亡的恐惧,理智的丧失,错误的感觉,这一切交错着,似乎都成了吴皋要回头与对方一战的理由。
就在吴皋回头拼杀一下来搏一搏生机之时,坐在车厢中的二夫人叶墨梅突然大喊一声,顿时便叫醒了正在魔怔之中的吴皋。
猛然醒悟间,吴皋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后还有他的妻儿老小,心中的狂躁便慢慢的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后怕:万一自己被追杀之人杀死或者是重伤,那么自己的妻儿该怎么活下去?那追杀之人必然不会放过她们的。
自己可以死,但自己的妻儿一定要活下去。吴皋坚定下来,决定不再去动那不切实际的想法,手中的马鞭再次重重的挥起,落下。
他一定要在被杀掉之前赶到自己之前准备好的藏身之所,他要借住那里遗留下来的家将反杀那追杀之人,他自信哪怕对方是四品高手也要在自己的布置下脱层皮!
心中打定主意后,吴皋不再去想那些让他心烦意乱的问题,专心致志的去看前路。
突然他心头一惊:那追杀之人去哪了?他惊愕之中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再回头之时,并没有看到那个只身前来的追杀者。
背后猛然一紧间,多年来刻苦修炼的感知,在吴皋还未想清楚之际便促使着身子做出了反应,一道银芒紧紧地贴着吴皋紧收的小腹掠过,即便吴皋立马做出了反应,那穿在身上的儒生青衫还是不可避免的在小腹处破开一道大口子。
见自己的攻击落在了空处,剑客不由得轻咦了一声,但只是略表惊讶之后,手中挥出的剑便在极强的腕力带动下,从半空之中扫落而来。
吴皋躲过一剑,心中暗道庆幸之时,已然做好了准备,体内内力鼓荡之间,身形便如同灵猿攀树一般抓着车顶边缘揉身而起,翻到了车厢顶上,在躲过接下来一剑的同时暗运内力于一掌之间,狠狠地拍了出去。
剑客只道面前劲风扑来,略一侧身之际,便舍了手中斩在车架上的长剑,顺手一摸腰间,手中便多出了一把锋利短刀。
心中暗道不妙之际,那剑客持刀的手便如同穿花蝴蝶一般自吴皋拍出的手臂之间划出了数刀。
血花飞溅而起,拍出的手却是软软的被收了回来,吴皋的手筋却是被割断了。
“这短刀竟可以破开我的护体罡气?”吴皋心中一沉,自己接过缰绳之时,便未带上趁手武器,不然也不会托大用肉身去硬接对方的攻击,如今手筋被切断虽然有办法医治,但终究不能应付眼前的危机了。
吴皋咬了咬牙,手中突然多出一个黑漆漆的木匣子,探手之间,木匣子便递到了剑客的面前,剑客瞳孔微缩,双脚刚刚踏上车辙,准备借力逃离之时,吴皋手中的黑匣子却是在一瞬间喷出了黑色的烟雾。
那黑烟并非是某种气体,而是装载在这黑匣子之中的牛毛细针在机括的推动下形成的特殊残影。这小木匣之中装填有数百枚牛毛粗细的小针,一旦激发机括,这些细针便会在一霎那从喷射孔中喷射而出,自碰撞到对方的体表后便会炸裂成无数的褐色粉末来遮掩对方的视线,虽然细针无法就此破开别人的护体罡气,但造成一点微末影响还是可能的。
吴皋舍掉手中的空匣子,左手一翻之下,便抓住了一个长方形的木块,内力灌注其中之后,那小木块的顶端猛然弹出一根一尺来长的尖刺。
脸上露出狰狞神色的吴皋,伸手便要将这尖刺捅入那被褐色浓雾掩去视线的剑客体内。
“你难道真的以为,这种程度的机括会对我吗?”剑客一蹬车厢,飞身而起,闪过吴皋的攻击的同时,手中还抓住了插在一旁的长剑。
剑客心中也是大为光火,他本以为对方不过是一个落魄官员才放心接下的任务,可是竟没有料想到对方不仅有武技傍身,还身怀着机括暗器,但幸好这小木匣子只是被制成了“鬼雾针”的式样,其威能并不能突破自己的护体罡气,再加之自己目力惊人,可以隐隐看到面前景象,要不然自己今天恐怕是要栽在这里了。
吴皋一怔,但很快便回过神来,折身反手向着身后刺去,自己武功显然不及此人,那么便只好寄希望于自己这些奇门暗器身上了。
剑客此时刚好落下,手中长剑一抖间,剑光肆意自空中溅散开,虚虚实实的形成了一朵绽放的花朵,将吴皋上半身径直包裹了进去。
虽说吴皋浑身早已被护体罡气团团护住,但即便是这样,周身还是不可避免的被这剑客施展而出的剑技切割出无数的创口,创口虽说不深,但胜在数量极多,即便仅仅只是泌出血丝,却依然叫吴皋感觉到了一阵头晕眼花。
见周身的护体罡气竟在这剑客一招之下便破损的七七八八,顾不得将内力再次转换为护体罡气,吴皋只得吃痛继续向剑客刺去。
自己手中的尖刺,看似普通,但却是由可以破开罡气的宝材制成,只要捅上一下,剑客的护体罡气便也会如自己一般被破开。
而在那时,自己怀中的大杀器便可动用。吴皋心念至此,也自持稳操胜券,但心中兴奋的同时,也还是有些后悔的,暗恨自己当初为何因为担心受累而放弃修炼武技,不然今天何至于要靠种种布局来救自己一命。
剑客微微眯了眯眼睛,于剑招将收之际,手腕一翻之时,便再度施展开了新的剑招。
琰光。剑客心中默念出剑招的名字。
长剑剑锋微微偏转,剑尖之上没来由的燃起了一豆碧绿色的火苗,火苗自剑脊上延伸出一条碧玉一般细线,自剑尖开始,自剑镡处终止。
浓厚的墨绿色自这细线所过之地荡漾开来,如同湖面破碎的粼粼波光,越是靠近剑身两侧,墨绿之色便越是浅淡,直至剑锋之时,便完全成了玉色。
而长剑便成了如美玉雕刻而成的宝器一般的存在。
琰光,美玉折射出的光芒。
吴皋的视线内只看到了一道自剑客手中长剑划出的绿色剑痕,而回过神再去看时,那长剑的位置便从剑客胸前位置来到了他的左上方。
他是什么时候斩出的那一剑?这一剑为何这么美?吴皋重重低下了脑袋,看着胸前那一道横跨他半个身子的碧色创口中缓缓跳动的心脏,思维也自此陷入了黑暗之中。
剑客长长的嘘了一口气,连续几次施展剑招,即便是他也略微觉着有些吃不消,微微平复了一下血气之后,剑客看了一眼缩在车厢之中不敢动弹的女人之后,叹了口气,捡起掉在木板上的缰绳,勒住了马。
“和田,你在后面也跟了许久,想来也乏了,我这还剩下几个活口,你自己杀着玩吧?”剑客在好好搜了吴皋的身后,便将人头割了,用一张包袱皮好好包了起来,提在手中。
“青玉,你杀着种小角色,还用得着这么久?功力该不会许久未精进了吧?”马车左侧的黑暗之中,肉眼可见的出现了一阵扭曲,一个人形也自此漫漫的浮现而出。
来人穿着黑色夜行衣,腰间配着腰刀,额上绑着灰色抹额,虽然面上挂着一丝邪邪的笑意,但那副普通人样貌的面孔,却是怎么也看不出邪恶的样子。
“我只不过是担心这人身上的机括武器被我一剑斩开,不然在第二剑之时,他便已经身首异处。”被称作青玉的剑客道,他也是没有料想到这官员身上竟然会有机括武器存在。
机括武器在市面上可是很贵的,自己出了几十次任务都难得看见一次,这一次竟然还捞到这样一笔外快,连带着任务的酬金,这次任务实在是颇有赚头。
剑客手中摆弄着那个可以破开罡气的尖刺,心中大为欢喜,这破罡材料可是颇为难得,如今自己手中正好缺一件护身武器,便拿它替代了吧。
“你手中的那个尖刺貌似很不错的样子,不如我出三十银铢拿了可好?”
“滚开,这破罡材料的武器,你只想出三十银铢?这也太便宜你了吧?”青玉道,他知道这和田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捡捡漏,只要自己开了口,他会很快的熄了这个念头。
“切,不就是一件破罡武器吗?有必要这么看重么?开个玩笑而已,就你当真了。”和田自然不会撕破脸皮,和青玉去争这破罡武器,而刚才的话只不过是想捡漏才说出的罢了。
“虽然这狗官脑袋值钱,但这狗官妻儿的人头也与之不低,你拿了去,倒可以换些许积分花花。”青玉看了看那正欲逃走的吴家老小,不由得出言提醒和田,莫要漏了边角料。
“也是话,书院也是出了积分悬赏的,只是这积分吗,不知是有多少?几点或者几十点?”和田自然不会漏了边角料,转身一脚便踏在了叶墨梅的身上,“倒是你这妇人好生愚蠢,你莫不成真的以为我们真的不会注意到你吗?”
“快些杀了,不要废话。”青玉看了看西下的圆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大侠饶命啊,妾身不过是一介女流,放过则个,也算是行行好吧!”叶墨梅颤着身子看到那黑衣人抽出了腰刀,心中也自然是不想死。
“我倒是想要放过你们,只是可惜啊,行行好能值多少积分或者银铢?”和田看着手中的腰刀,很是开心的看着跪倒在地的叶墨梅。
“妾身可以服侍大侠,只求大侠能饶了妾身。”
“……”
和田看着叶墨梅,心中没有半点波动,手中刀光一闪,两颗人头便从侍女们的脖颈处高高飞起,在血液如同泉涌之时,滚落到了叶墨梅身前。
望着面前两颗满是鲜血的人头,叶墨梅胯下立刻湿了一大片,手上也是一抖,抱在怀中的孩童也就势倒在了地上。
“娘亲,我怕……”孩童的脸上也是惨白一片,毫无半分血色可言。
“大侠,我这个孩子也能换上你口中所说的积分?可以你便拿他的性命去换吧!不要杀我。”
“这是……”和田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展开,本以为这妇人会放弃自己的生路来换取孩子的生机,如今的情形这是什么情况?
青玉也同样是没有看懂,提着吴皋的人头,怔怔的站在原地。
两人面面相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我实在没想到啊,本以为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便已是人间惨剧,今日见到母亲竟然为了活命,竟然连孩子的命都可以抛之脑后,实在是……”和田的眉头跳动不止。
“真是一个令人厌烦的蠢妇!”和田厌恶的挥出了手中的刀。
叶墨梅惨叫一声,脖颈之间,一道血线慢慢浮现,在场之人只听见类似双唇被含住之后猛然吐气的轻声,那颈间的血线骤然扩大,一道三指来宽的伤口,便在喉管发出的嘶嘶声中,往外喷出了血液来。
那锦衣华服的孩童哪里见过如此场景,猝不及防之下,被那暗色血液兜头盖脸的淋了一身。
鼻间闻到浓浓的血腥味,那孩童再也忍不住,来到喉间的哭泣声便生生的噎成了一声闷响,双眼一翻间,软软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