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八号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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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墨梅见一时间也难以劝服吴皋,暂时就熄了这个念头。

    看来自己得另外想个法子,好好劝劝夫君了。叶墨梅如是想道,便将手中的墨锭放下后,找了个理由离开了书房。

    领着四个侍立在书房前庭的贴身丫鬟穿过长长的走廊,又越过横在小池塘上的石桥,叶墨梅最后在一间别致的小楼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关儿的居所,只是如今,关儿被送出了城,现在里面睡着的却是别人家的小孩,这令叶墨梅平白无故的生出一丝恼怒,吩咐好贴身丫鬟在楼下静静等候,自己便慢慢的上了楼。

    关儿的房间在二楼,至于楼下则是特意为其日后读书出仕做打算而建造的书房,屋内有四根需一人合抱粗细的松木柱子支撑着朱漆屋梁,倒是让人不必担心这屋子会突然的倒塌。

    起到隔断目的的墙壁上满是请元城最精通雕工的木匠师傅一刀一刀的铭刻出来的吉祥花样,至于墙板之间的些微缝隙,在建造之初便用了上好的糯米混着淡雅的香料打成的米浆涂盖的严严实实。

    叶墨梅在整理一下衣服,用手摸了一下鬓角之后,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此刻白家小子正躺在为关儿造的摇篮之中,睡得颇为心安。而一旁则陪着两个青衣小仆,一人为其打扇,一人为其摇晃着摇篮。

    叶墨梅心中有些不快,一想到自家孩儿被送去乡下地方去受苦,这别人家的小子却能享受二仆伺候的待遇,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那两个陪侍在一旁的仆役,见自家女主人进来,连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束手束脚的站在一旁。

    “我家关儿可还听话吧?”叶墨梅也不去看那两个仆从,自己找了条圆凳坐下,伸着手压住了正在摇晃的摇篮。

    这摇篮可真晃得让人心烦。

    两个仆从自然是知道这摇篮中婴儿不是自家小少爷,支支吾吾了一阵子后,终于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回夫人的话,小少爷吃了蛋羹后便睡着了,一直睡到了现在,不知道是否要将少爷喊醒?”

    “不用了,小少爷年龄还小,身体也不像大人那样强壮,你们就好好的照看着他吧。”叶墨梅道,站起身来便要打算往外面走,但走到门口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折回身来,使劲的在白家小子的脸上捏了一把,看到白家小子虎着脸打算大声哭泣,这才笑眯眯的出了屋子。

    两个仆从无语的对望了一眼,继续哄“小少爷”睡觉。

    ……

    又是一年过去了,时间也来到了丹生十八年,而白先生也照其所说的一样,没有来找过吴皋,基于此吴皋吴大人也是心中愉悦得很,在卸下了对手要拿自家宝贝儿子开刀的担子之后,吴皋很快便将一切心思花费到怎么报复那些威胁到自家家人安全的同僚身上。

    朝堂之上虽未因为吴皋的动作而兴起什么大波澜,但在众位品级不高,报复起来相对不棘手的官员之中却早已危机四伏:前日站在右边的好友不见了踪影,昨日立于身后的同窗莫名其妙的死了,今日却是身前的大员告了老。

    就在一众官员心惊胆战的等待着明日又是谁失踪或是辞官之时,朝堂之上的大员们却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保持了沉默,不管自己手下的一众人手如何哀求自己出面解决危机,或是自己旗下的人手纷纷同自己断了来往,无论如何,那些一人之下的大员们都诡异的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

    朝堂之上,人数也少了许多,空出来的站位像是小孩子正在换牙时期的牙床一样,参差不齐,难看极了。

    即便是如此,耳聪目明的皇帝都似乎并未查觉到这一切一般,继续有序的上朝议事骂人,退朝留宿后宫。

    众官直到这时,才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了什么,像是雷雨天时,蜷缩在笼子里的鹌鹑一样,睁大着眼睛,缩着脖子看着自己熟识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消失。

    大家都保持着沉默,似乎都在等待着这世界来一场暴雨。

    沉默间,时间也似乎不满这朝堂的死寂与沉默,在一年后的一个暴雨将至的夜,骤然拉开了合在大家沉默言语之前的巨幅帷幕。

    帝丹驾崩于宝仪宫,时间是在那个被史料称之为“红丸之祸”的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次日清晨,帝丹与熹妃所生的亲王元武,率中煌卫甲子营一众三千人,在众人熟睡或是装睡的时候,于太子东宫大破太子亲卫,阵斩太子杰。

    元武去“元”姓,在拜祭祖庙后,守孝三日,帝武登基,改年号为武庆,自此,丹生十九年结束,武庆元年开始。

    同时间,率先感觉到一切的众位大员们于此兵变之中,也因为各种理由原因而死去了不少,朝堂之上,为之一空。

    就在大家都以为诸事将休,又可以恢复到以前之景之时,帝武走上了每任皇帝都再登基之初必然要走的清洗之路。

    自每司各部代印郎开始,帝武清除了一切掌握实权的旧时官吏,无论在位的是否曾经帮助过他,还是一心扶持其上位的,一律清扫的干干净净。

    若仅是如此,吴皋似乎还能尴尬的走完仕途,但不巧的是,吴皋正好是代印郎中的一员。

    若仅是如此,那么吴皋的处境顶多是个告老还乡,回家种田的结果,但在帝丹时期就职于清吏部的吴皋似乎得罪的人……太多了,多到留下来的大半官吏都是跟吴皋有仇有怨的。

    清除的官员再多也不过朝堂之中六成以下,所以留下来的官即便再小,对付一个昔日高高在上的落魄官员,显然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的。

    于是在一个晚上,吴皋以外出出差为借口,拖带着自家夫人以及几个心腹家将,乘着轻便马车连夜逃出了元城。

    在吴皋坐在轻便的一马拉车之中,淌着豆大一粒的汗珠,心怀侥幸的透过纱窗望着那座渐渐隐于黑暗之中的城池,悬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当他还是手握大权的代印郎之时,哪怕是朝中所有人一起攻讦他,他依然不惧丝毫,只是当下,新皇削除了他代印郎的职务,这让他不得不畏惧这朝中之人的报复。

    毕竟在之前的行动之中,他可是亲眼见识过那些隐藏于和善仁厚外表下的官吏在对待政敌仇家之时手段是怎样的凶狠酷烈。

    若是当时不那么张扬就好了。吴皋心中暗恼,他当时怎么也没有想到今日的局面,只是当下再如何恼怒都无法挽回局面,现在还是关心一下怎么能逃得更远才符合实际。

    吴皋伸着手,自面前的简易木桌上取来一杯浓茶,屏着呼吸刚想把这杯廉价浓茶喝干时,车厢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之声,惊得吴皋手一抖,手中的杯子也被抖落出去。

    吴皋心知不妙,但自持也有五品高手的实力,再加之手中还有杀器未曾动用,胆子也不免大了几分,于是侧身聊起了车帘,探身开口喝道:“吴三!车外情况如何?”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吴三也没有回答他的话,这让他的心头不由得一颤,连忙喊其他家将的名字:“其他人听到就赶快回答我,外面究竟如何,快点回答!”吴皋不怕惨烈的修罗场,也不怕与数人为敌,但却怕这车厢之外没有一人能够回应他的询问。

    心脏骤然攥紧,像是被人用手死死的捏住了一般,让吴皋冷汗瞬时沁湿了衣袍。

    对方是谁派来的?来了多少人?每个实力有多强?我的家将能扛得下吗?这些问题迷雾一样的萦绕在吴皋的心间,最终都化为一个问题:我吴家今日究竟能逃出生天吗?

    就在吴皋不知道该不该出去应敌之时,一声熟悉的叫喊从黑暗之中传来:“主公……快……逃!”

    吴皋也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稍稍安慰了一下妻儿,便推开了车门,踹开脖子上插着飞刀的车夫,夺过缰绳便用略微生疏的御术驾起马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吴皋的眼角瞟到了那黑夜战场的一角:

    一人持一剑?

    就是这个角色,让自己的数位家将陷入苦战而无法回复自己?吴皋心中生出一丝荒谬之感,但还是强压下心中想要窥视战局的好奇之心,开始专注的驾起车来。

    那陷在数位家将联手牵制的陌生人见吴皋大有逃脱之势,心里略做打算之下,横起长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吴三持着短枪逼上前来,忽然见到来人摆开如此架势,心中莫名一慌之下,一扫周遭便有了计较,于是大声吆喝道:“弟兄们,来人有几分古怪,并肩子上!”

    话音刚落,那剩下的尚有一战之力的家将们便一同发起了攻势。

    吴三鼓荡起内力,短枪便借着“势”的展开,于破风声中,来到了剑客的身前,而剑客周遭亦有武器击来,就在众家将以为这剑客必然难逃一死之时,剑客的剑于吴三的短枪即将刺到其眉心猛然一闪。

    一道剑光自虚空间划过,轨迹却并不圆润,甚至有几分生硬和别扭,就像是蒙学孩童第一次划下的一横,弯折犹如长蛇滑过,但就是这一剑却斩下了五六条臂膀。

    断口的血花飞溅尤未落地之时,剑客的剑再次斩出了第二剑,这一剑却是快速至极,似乎连月光也要被割开,空间也要被撕裂。

    只听见“嘶!”的一声,众家将脸上的惊愕还未褪去,便在一阵天旋地转之际,陷入了黑暗之中。

    “呛!”长剑入鞘声响起。

    吴三捂着脖子,死死的望着剑客。

    “你们的‘势’太慢了!”

    剑客望了一眼刚离开不远,还尚在视野之中的马车,内力鼓荡之间,便轻飘飘的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