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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沉浸在珑佳公主的婚庆大喜日子当中,谁也没有料到燕国求婚使者已悄悄上路。珑佳公主新婚不过一个月,火师鼎率领燕国使团悄悄抵达长安,当即奉上燕国皇帝呈给秦国天子的国书。秦帝命掌管朝祭礼仪、外宾接待工作的大鸿胪寺寺卿接待火师鼎一行,大鸿胪寺寺卿将他们安排在大鸿胪寺官家传舍。
火师鼎不顾舟车劳顿,在大鸿胪寺官家传舍安顿下来后,立即赶往木府。木师安因火师鼎猝然冒犯木无悔而对其心存芥蒂,基本上对火师鼎没有什么热情。
木师安来到大门口迎接,爱理不理,火师鼎一进门,便行下属之礼,谦卑道:“拙弟一时鲁莽,冲撞了贤兄与驸马,乞求贤兄见谅。”
木师安淡淡地回应道:“师弟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火师鼎跪地不起,陪着笑脸道:“贤兄有所不知,拙弟此次特意前来谢罪。”
“我早就忘却此事,师弟何必耿耿于怀。”
“贤兄气量大,拙弟深感佩服。”火师鼎嘴边笑容依旧,“贤兄,拙弟略备一点薄礼,还望贤兄笑纳。”
赵乾、张离将装有礼物的3个精致木盒子递给立在木师安身旁的章管家。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章管家不敢接受礼物。
木师安冷冷道:“这是什么礼物?”
“此是从辽东深山野林采摘的天然野生人参,这个是从长白山捕获的梅花鹿鹿茸,这个是在辽东打猎获得的貂皮。这三件礼物堪称‘辽东三宝’,稀世之物,世所罕见,还望贤兄莫要推辞。”火师鼎饶有兴致地向木师安介绍礼物。
木师安不屑一顾,“这么贵重的礼物为兄受用不起。师弟,此物定是燕国太子赏给你的。你风尘仆仆,连月来辛苦劳顿,需要用此物补补身子,还是留着自己用。”
火师鼎柔声解释道:“上次让师兄和驸马受惊,拙弟过意不去。人参、鹿茸正好安神活血,有助于消除疲劳,调养身心,正好给贤兄和驸马派上用场。貂皮可以制作绝佳御寒大衣,师兄、嫂夫人正好用得上。”
木师安嗤之以鼻,背对着火师鼎。火师鼎爬到木师安面前,再次恭敬地跪在木师安面前,赵乾、张离也跟着下跪。
火师鼎泣泪道:“贤兄若不接受拙弟谢罪,拙弟就长跪不起。”
“师弟何必如此,你也没做错什么大事,只不过跟愚兄切磋一下武艺。却之不恭,为兄只好收下了。”木师安见火师鼎极度谦卑,心肠一软,连忙扶起火师鼎。
“多谢师兄体谅。”火师鼎立即转悲为喜,缓缓站起身来。
章管家安排三个下人前来提走礼物,木师安将火师鼎一行三人带至客厅,女佣立即奉上茶水。
木师安轻声细语地说:“师弟,请用茶。”
火师鼎欠着身子,道:“贤兄,拙弟此次来长安还有一件要事。”
“什么事?师弟但说无妨。”
“拙弟奉大燕皇帝之命,前来为琏芝公主求取贵国太子,拙弟已将国书呈上大秦皇帝。我国皇帝欲与贵国共结秦晋之好,两国永结同心,共同抵御晋寇,天下方可太平。希望贤兄促成此事,拙弟感激涕零。”
“此事好说,为兄尽力而为。”
“拙弟今天来得有些唐突,打扰师兄,先行告退,明日与贤兄相见于朝堂。”火师鼎再行下属之礼。
“有劳师弟,恕愚兄不能远送。”木师安命章管家为火师鼎一行送行。
纪蕙兰见到这些珍贵的礼物,不禁满心欢喜,但是尚心存疑虑,遂问道:“师兄,燕帝想把燕国琏芝公主嫁给我国皇太子,易如反掌,只需命火师兄将琏芝公主送来长安便是,何必劳烦师兄向陛下说情呢?”
木师安不假思索,淡淡回应道:“火师弟担心陛下看不中琏芝公主,故而请我向陛下说情。”
“莫非琏芝公主姿色欠佳,或是妇德有亏?”纪蕙兰疑心渐起。
木无愧把玩了这些礼物,听到母亲给与琏芝公主恶劣的评价,大为吃惊道:“孩儿上次比武招亲时亲眼目睹珑佳公主,还与她攀谈几句。”
“你就这种臭德性,喜欢招惹人家女孩。”纪蕙兰略带怒意,而后有些怔楞,“你怎么确定她就是琏芝公主?”
“她赠给孩儿一枚加盖大燕皇帝大宝玺印的玉牌。何况,她自称是燕国太子慕容宏的妹妹,怎会有假?”
纪蕙兰怒道:“你怎么能胡乱接受人家的东西,娘平日是怎么教你的?”
木无愧微微笑道:“对于琏芝公主来说,一枚玉佩可算不了什么,娘又何必耿耿于怀。”
木师安急言道:“玉牌在哪里?快给为父瞧瞧。”
木无愧幽幽道:“孩儿不太喜欢玉牌,便送给宛如了,孩儿去把宛如叫过来。”
木师安与纪蕙兰一齐点头,木无愧转请来纪宛如,奉上玉牌。纪蕙兰心急,一把接过玉牌,木师安凑过来仔细端量玉牌,感叹道:“我敢断定此玉牌不假,定是燕宫之物。”
纪蕙兰想到到琏芝公主,便想了解琏芝公主,遂问道:“无愧,你觉得琏芝公主怎么样?”
木无愧朗朗道:“当然是清丽脱俗、美艳动人的纯洁女孩,要比娘想象中的好多了。”
“宛如,无愧说得是这回事么?”纪蕙兰秀眉微蹙,不太相信儿子的论断,遂将目光投向纪宛如。
纪宛如微微点头,轻声细语道:“是。”
纪蕙兰略带怒意道:“真是应验‘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你们父子两怎么都花心呢。”
木无愧微微一笑,低头不语。木师安不满道:“师妹是怎么说话的!无愧一直由你管教,你向来溺爱他,我想对他严厉点,你总是不许,如今却埋怨我。何况一直以来,我只娶你一人为妻,未尝纳妾,你怎能说我花心呢?”
纪蕙兰本想提绿茵的事,以此来反驳木师安,但又想到此事过去快一年了,木师安表现令她满意,又不想在孩子们面前惹出事端来,遂怒瞪了木师安一眼,“妾身只不过是多说了两句,你又何必较劲呢。”
木师安脑海闪现刚才的话,“火师鼎说是两国联姻,共同对付南朝。但我仔细想来,南晋不是北燕的对手,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来讨好大秦,这其中必有隐情。”
“师兄,你就别瞎操心,既然是琏芝公主嫁给太子,与你何干。”纪蕙兰冷淡回应,又瞟了一眼木无愧,“幸亏宛如温顺气量大,否则不打算嫁给你。”
木无愧憨笑一声,又窥视到纪宛如缅腆低头浅笑。木府晚膳钟声响起,纪蕙兰催促众人用膳。
夜幕降临,英王的密探发现火师鼎一人悄悄地钻进娄府。一个时辰之后,火师鼎又偷偷溜出娄府去。密探只是知道娄奋强与火师鼎向来没有交情,不知他们密谈了什么。英王获悉后,大为惊奇,担心他们可能会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来,但一时半会想不出达成和何种交易。英王知晓木师安与火师鼎曾是同门师兄弟,虽然两人各为其主,但是火师鼎去木府拜见师兄,尚可理解,但是火师鼎私自密见娄奋强,则不可理解。英王决定等到秦帝接见火师鼎时,根据娄奋强的言行举止,确定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
为了表示对燕国的尊重,秦帝率领文武百官,在含章殿亲自接见火师鼎一行。火师鼎刚进入宫殿门口,小步快跑,来到秦帝御前,对秦帝行三拜九叩之礼,“燕国使臣火师鼎叩见大秦皇帝陛下,皇上万岁万万岁。”
“贵使平身。”秦帝微微一笑,命人给火师鼎赐坐。
一位太监搬来一张紫檀木椅子,放在火师鼎旁边。火师鼎不敢入座,微微笑称:“臣受陛下隆恩,方得赐坐。今满朝文武皆未受此殊礼,臣受宠若惊,故不敢入座。”
秦帝称赞道:“贵使如此谦逊,实乃燕国之良臣。”
“陛下谬赞,臣乃燕国之庸人,未曾建立尺寸功劳,又对珑佳公主驸马和‘武魁’有所不恭,深感愧疚。”
秦帝微笑道:“区区细枝末节,何足挂齿,贵使请稍后,待朕阅览国书,便同贵使商议。”
秦帝览毕求婚书,面露喜色,笑道:“朕之太子已有一妃与四侧妃,燕主竟把琏芝公主嫁给太子,朕深感不安。”
火师鼎赶紧劝道:“陛下圣文洪武,天下莫敢争锋。大燕皇帝陛下瞻仰陛下文治武功……”
尚书令娄奋气得**跳如雷,突然打断火师鼎谥美之词,大声呵斥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大秦天子乃天下之主,抚育生灵,圣德昭彰日月,与天地同寿齐辉,海内莫不高山景行。燕主篡居天子之位久矣,竟不思悔改,天下亿兆之民怒而欲共戮之。然而,大秦天子心怀天下,胸襟开阔,不与燕主计较,暂未兴师讨逆。贵使却在天子面前妄自替燕主称尊僭越,狼子野心毕露,实为不伦不臣之举,贵使当亲赴油鼎谢罪。”
满朝震惊,没想到娄奋强说了一句公心直论。上个月,木师安以高超的武技将这位燕国陪臣羞辱一番。众臣工万万没想到今次,娄尚书大出惊人之语,以犀利的文辞将其羞辱一番,令燕蛮颜面再次扫尽。众人大为惊喜,若是可以不需顾及礼仪形象,定会兴奋得手舞足蹈。
英王大为震动,以为娄奋强真与火师鼎达成交易,没想到娄奋强当着君臣之面恫吓火师鼎,甚至有鼓动秦帝处决火师鼎之意,不知这位老家伙葫芦里埋的是什么药。
廷尉范昶嘲讽道:“陛下,此人上次比武招亲时,枉顾大秦礼法,公然捣乱赛场,原本罪不可赦。可是,陛下胸怀磊落,放其一条生路,此人竟不思悔改,贸然称大,是为藐视君威。此人虽有些武艺,不过是贪生怕死之徒,又辱没国主,留之无益,不知燕王怎么会留下此人,竟遣他来说亲。依臣之愚见,不如将其枭首示众,以壮大秦天威。“
火师鼎魂不附体,浑身冒冷汗,以额触地而不敢抬头。他当即认定娄奋强嫌其赠送的金银财宝不够而心怀怨恨,拿了好处却想致其于死地。常言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而楼奋强偏偏不吃这一套,比狐狸还狡猾。火师鼎不禁心生悲凉,怅悔不已,悔不该亲赴险地。性命要紧,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今之计,火师鼎打算放弃一切架子,曲膝求存。
几名臣子居然起哄道:“陛下,火师鼎乃燕夷残渣余孽,应当就地正法,此举可令燕王心惊胆寒。”
其实,秦帝虽体验到尊无二上的威风,但也不糊涂,他知道他有几斤几两。燕军铁骑横行天下,所向无敌,秦军也不易抵挡。何况燕帝麾下兵精将广,若是硬碰硬,秦帝也没多大的胜算,也不敢贸然得罪燕帝。
木师安眼见众多同僚要求处死师弟火师鼎,隐隐心生兔死狐悲之感,但面对众臣强烈要求,担心秦帝不会放过火师鼎,又不敢忤逆秦帝,只好垂目低头,缄口不言。
木师安收了厚礼,却不为火师鼎辩护一二,火师鼎感慨万千,人情冷暖,斯是至此。火师鼎赶紧叩头赔罪道:“陪臣无心粗言冒犯陛下天威,罪该万死,但是大秦太子尚未娶到琏芝郡主,陪臣不敢贸然赴死。陛下乃是天下英明豁达之雄主,料想不会令陪臣斧钺加身,陪臣亦不敢脏污陛下之锅鼎。今陪臣令燕国颜面扫尽,有辱使命,请陛下将陪臣交给燕王处置,陪臣万死不辞。”
火师鼎亲自将燕帝降为守土藩王,又将琏芝公主降为郡主,其奴颜婢膝之行着实在令人不齿。秦帝愈发兴奋,双眼眯成一条缝隙,嘴角挂满笑意,感觉威风凛然,顿觉飘飘然,不经意之间产生俯视天下亿兆群小的感觉。娄奋强将秦帝推到天下之主的位置上,令其始料未及,没想到娄奋强竟如此心细贴切,可称得上大秦最善解人意的臣属。
楼奋强进言道:“陛下,太子迎娶琏芝郡主是为头等大事,此事还需火师鼎操办,暂且留其性命。依老臣看来,火师鼎断无生还之理,横竖是死,不如来个不如借刀杀人,反到能体现陛下宽宏大量。不用陛下动手,燕王一定会手刃这位辱没使命的罪人。”
“娄爱卿言之有理,朕早有此意。”秦帝哈哈大笑,又盯着火师鼎几乎与地面贴成直线的身体,冷笑道,“贵使,不用如此害怕,朕免你死罪。”
火师鼎思忖再三,半晌才意识满朝文武只有娄奋强一人为其乞命,总算应验了吃人家嘴软之古训。而木师安见死不救,无动于衷,到头来还不如陌生人,火师鼎悔不该曲膝送其厚礼。火师鼎又发现娄奋强心思缜密,圆滑至极,在秦帝面前露了一把脸,引得秦帝对其赞誉有加,又为他乞命,总算是卖了一个人情。
火师鼎又行三拜九叩之礼,凄声道:“多谢陛下不杀之恩,陪臣万死无以为报。”
秦帝笑道:“贵使不必如此紧张,起来回话。”
“多谢陛下。”火师鼎徐徐道来,“燕主听闻大秦皇太子聪慧明达,仁孝有加,又英姿飒爽,勤政爱民,实乃一代贤明储君。我国琏芝郡主温婉贤淑,恬静优美,知书达理,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早有仰慕贵国太子之心,但羞于启齿,以致迁延数年。上个月,听闻珑佳公主婚事,受到激发,郡主乃向国主提出求亲之请。国主深思熟虑,认为大秦太子与琏芝郡主结合乃天作之合,旷世奇缘。晋夷蛮横自大,藐视国主,国主深知天下不久归于大秦,遂欲以联姻为契机,共抗晋夷。若是覆灭南晋,国主愿纳土归降,从此秦燕俱为一体,天下归于正统。”
秦帝虽知燕主并无投降之意,火师鼎此番阿谀谄媚之词还是令其眉开眼笑。秦帝向太子投来柔和的目光,道:“太子,可愿娶琏芝郡主?”
太子温言道:“儿臣惟命是从。”
秦帝征询娄奋强意见,道:“娄爱卿,你有何高论?”
娄奋强严肃道:“燕王惧怕陛下天威,有意奉承陛下,此千载难逢之机会,臣以为陛下促成此事为佳。”
秦帝将目光扫向木师安,笑道:“木爱卿,你与贵使是同门师兄弟,你有何看法?”
木师安眼见秦帝有意促成此事,略作思忖后,柔声道:“太子娶琏芝郡主,秦燕联姻,化干戈为玉帛,何乐而不为?”
两位大臣都赞成太子娶琏芝君主,太子也是同意,秦帝笑道:“既然燕主执意要将琏芝郡主嫁与太子,朕不忍冷却燕王心意,只好准许。待琏芝郡主来到长安,朕亲自为太子与琏芝公主举持大婚,封琏芝郡主为太子妃。”
原以为处死火师鼎在即,没想到娄奋强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为了极度迎合秦帝心意,秦帝又偏宠太子,英王对此大失所望。但是,英王不敢逆言犯上,只好保持沉默。
火师鼎见大事已成功了一半,心中的惊恐之意涣然冰释,微微笑道;“陪臣多谢陛下成全。如今大秦威严著于四海,陛下恩德彰显天下。陪臣以为陛下应遣太子赴燕国迎娶琏芝郡主,燕国一定率臣僚亲自迎接皇太子,如此方能令国主领略到陛下圣德功业。燕王日思夜盼,想一睹太子英姿与仁德,请陛下恩准。”
秦帝笑道:“朕照准。”
尚书左仆射邓匡明感觉此事不妥,劝谏道:“陛下,此事干系极大,贵使在殿,臣等不便讨论此事。请陛下明日升殿分析利弊,方能决断。”
“邓爱卿太谨慎了。”秦帝面露不喜之色,但是邓匡明此言在理,也不好当着众臣之面拒绝,“罢了,朕明日与众卿商讨此事。”
火师鼎装作谈笑风生道:“既是如此,陪臣静候陛下佳音。”
原本板上钉钉的事,却被邓匡明搅黄了。火师鼎兴奋的热情一下子降至冰点,但也不好争辩,只得等来日廷辩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