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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黎见状,知晓萧暄主意已定,不再规劝,稳下心神,才发觉方才一时情急,竟是喊出了“主上”二字,还好在场众人并无挂心,微微松了口气,暗骂自己不警醒。
“少爷此番查案,定费心劳神,要不我传信,派些人手过来吧。”萧黎凑近跟前,小声附耳道。
“大可不必,目今登州才是主心,不要兴师动众,本末倒置,且在永京我已做好部署,怎能随意变动,再者,难道你不相信少爷我的能耐?”,萧暄眉峰上挑,不甚在意。
眼下她们轻装出行,不可太过招摇,况且萧暄也是许久未活动筋骨,遇见这等案情,正好大展身手,查个水落石出。
是故,一行人易了容,换了装,骑快马,直奔咸光而去...
咸光郡,梁置,治巴邑,领十六县,乃巴邑,闻封、猗氏、大阳等等。有根仓、湿仓,户十五万六千八百九十六,口六十一万二千九百一十二。
三日后,众人赶至咸光郡首府,巴邑。
这里的天,冷得更甚,前晚飘了鹅毛大雪,下了一夜,街道宛如是银子铸成的,铮亮灿烂,长长的冰柱似水晶短剑挂在檐前,稀稀拉拉行人的呼吸也化作了一股股白烟。
望了望日头,未到午时,太阳淡淡的光,驱不散寒意。
“呼——呼——”,狂风时不时咆哮一番,光秃秃的一条条树枝就像一道道狂舞的皮鞭在空中抽打着,盘旋着。
这鬼天气,把人冻得鼻酸头疼,两脚就像两块冰。
由西门进城不久,牵马徐行的萧暄打了个喷嚏,晃眼瞥见一处卖纸墨笔砚的文坊,门口贴着几句话,均是用漂亮的正楷字书写,“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工工整整,醒目大方。
好一个“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萧暄暗暗称赞,可转念一想,却又满脸讥讽之意,当今朝堂上站着的不都是读书之人吗?可真正能扛起重任,拨乱反正的,又有几人?
哼,诸如蔡明和等奸贼,孰不是饱读诗书,深谙圣人之道,可做的事情偏偏全是小人行径,丢尽读书人的脸。
“少爷,这大雪天,街上连个叫卖炊饼的人都没有,冷清得紧。”
萧黎举目一望,四周路人,三三两两。
“目今大雪封路,粮食短缺,许多百姓吃穿皆是问题,哪还有闲情在街上溜达闲逛?”
萧暄心情沉甸甸的,从这萧条之景,败落之象,民情如何,可推测一二。
据史看来,以往梁朝昌盛之时,地方富庶,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聚丰实,天下无贵物。米斗不至二十文,面三十二文,绢一匹二百一十文。东西南北,夹路列店肆待客,酒馔丰溢。
今番,再难以见到以往空前盛况了。
心情同样糟糕的还有一直沉默寡言的丁璇,她嘴唇乌紫,浑身打摆子,倒不是冷,而是害怕。
聚义镖局的宅子就在城东头,虽然离这里还有些距离,然而她似乎已经嗅到了满地鲜血之味,闻见了冤魂哭诉之声,父母的在天之灵直直望着她。
“少爷,咱们紧赶慢赶,只花了三天,便到了巴邑,省了不少时日,只是难免人困马乏,要不然,先去酒楼坐坐?”萧黎看着身旁三人,又望了望萧暄、丁璇脸色,提议道。
憨厚的萧战有些担忧萧暄的身子骨,听见萧黎发话,也是附和着,傻傻道,“冷天,不好走,去吃酒,暖和。”
“恩,那就去酒楼坐会吧,吃些热食。”
萧暄颔首,并没反对,按照前世看小说的经验,这个年代,想要打探消息,听些风声,酒楼是最好的去处了,这里三教九流齐聚,各个流派的人都有,大小消息也最为流通了。
好在,虽然大雪封街,商贾谢客,天际阴沉,人气不旺,且随时都可能再有暴雪降临,但这酒楼却还是有不少开着门。
四人也不挑剔,就近一家拴住马,进去一看,嗬,里面坐的人却是不少,而且,个个衣着光鲜,绫罗绸缎,锦帽貂裘,就算是寻常布衣,也是绣了稀疏的花纹,比起来,萧暄等人所穿厚重棉麻倒是逊色多了。
倒不是萧暄等人穿不起绸缎,笑话,堂堂亲王世子,岂会短衣少食?
只是这趟乃是办案,有些麻烦,掩人耳目的好。
而且,此次出行,萧暄的身份名义上乃是商贾之后,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低级的存在,是不允许穿丝绸锦衣的。
萧暄稍稍定神,选了位置,随后高声道,“小二,上一壶温酒,来几样小菜,要燥热些的。”
众人坐下以后,纷纷打量起了酒楼内的情况。
萧黎及萧战两人,名义上是仆从,实际是心腹护卫,随时要保持警惕,只能稍微沾了一点宽凳的边,却是不敢真正安稳坐下,挺直了背,环视着周遭。
对此,萧暄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毕竟这是两人多年习惯,高手理当如此,她也不能勉强。
酒楼内虽噪杂无比,但火炉烧得通红,比起外面的冰寒彻骨来说,却是天地之壤。不远处搭建的台子上,还有几位女子在抚笛弄琴,弹奏琵琶,更添一丝情趣。
少女温柔婉转的唱腔挺不错,圆润无比,清新动人,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状,只是可惜,担忧民生的萧暄根本就没心情去听这闲致小调。
“诶,我说,你们出门在外,可听闻朝廷派钦差去登州了。”
兀地,萧暄耳朵一动,听清了旁边桌上一群男子的对话。
“这有什么稀奇的,登州那地方,土匪马贼,数不胜数,加之莫名其妙的人口失踪案,早该好好治治了。”
“谁说不是啊,以往我家商队经过,被劫了好几回。”
“登州虽乱,可冀州也好不到哪去!我这几日琢磨着,朝廷也该派个钦差到冀州来,如今这场大雪,不知冻死了多少人,各家各户几乎都是空仓,再不派官来赈灾,开设粥棚,估摸这来年开春,人口得少一大半呢!”
“前几日,不是有富户拿自家米在救济贫民吗?”
“那点米,杯水车薪,支撑不了几日的。”
邻桌上议论不断,萧暄也是暗自叹气,这场天灾来得突然,国库空虚,朝廷只能顾头不顾尾,先清理最为麻烦的登州,后面抽出手来,才会开始从别州调粮,解冀州之危。
对此,萧暄心里又增一丝厌恶,平日里没事时,朝廷只顾着修殿宇,建山庄,铺张浪费,穷奢极欲,一遇到大难,就挖肉补疮,东奔西顾,把百姓的命不当回事。
这种情况,她早就料到了,却还是气愤。
“这里,热闹,街上,冷清,怎地不同”,萧战挠了挠头。
萧暄一愣,随即回过味来,萧战意思是指为何酒楼里人声鼎沸,街道上太过寂然落寞,连个调皮顽童都不曾见,如此异样,莫不是大伙都躲进酒楼避寒,家家户户不愿上街?
萧暄轻揉眼角,有了计较,“你们细细瞧瞧,这些来酒楼的人穿着都不一般,非富即贵,来此多是吃喝闲聊,可见都是有些家底的,不是劳苦大众。”
不过也是奇了,这巴邑的寻常百姓都躲哪里去了?
“小二哥,且来一下。”
萧暄招了招手,立时,店小二小跑到了萧暄桌子跟前。
“诶,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纵使萧暄衣着朴素,店小二还是陪着笑脸。
“吩咐算不上,就是想打听一下。”
言罢,萧暄指了指窗外,道:“虽是大雪封街,可不至于行人如此之少吧?可是有情?”
店小二脸色微微一僵,把声音尽量压低:“我看,这位小哥,您不是本地人吧?”
微微摇了摇头,萧暄神色自然道:“当然不是,我是生意人,途经此处。”
“这事啊,只要是我们本地人,都知道。”
店小二的声音低沉,甚至透着一股子沙哑,又道,“这场大雪,来的太突兀了,又是夹着暴风,经久不息,各家的过冬衣物还没准备好呢,不少人冻死的了,哪还敢出来啊。”
“你这小二哥,嘴里没全吐实话”,萧暄脸色渐渐阴沉,怒目瞪了一眼,道:“真以为本少爷傻了不成?就算是多年难遇的大灾,冻死了一些人,可也不至于街道上冷清至此,百姓们平日里过活,怎么着,也有些人气,哪像现下,大多不见了影子。”
言讫,萧暄又指了指噪杂的酒楼,道:“我看你这酒楼人就不少么,还都是富户,难不成这年头,穷人怕冷就出不了门?”
萧暄从袖子里抖出了些散碎银子,抛给了店小二,道:“快快如实说来。”
“是,是是”,得了银子,小二眉开眼笑,却也有了诚意。
“少爷,这事我给您说了,您可得保密,不然会惹祸的。”店小二神神秘秘的靠近萧暄,附耳道:“咱们穷人家不出来,一来是天冷,做不了买卖,没有足够防寒衣物。二来,家家没有粮食,都争着去城外深山打猎、找些野菜什么的,祈求着顺利熬过这个冬天,哪还在城里待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