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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雪比往年来得晚一些,我慢慢沿着刚才的路走回房,感受到雪风扑面而来的凉意,偶尔踩到咯吱一声埋在雪里的树枝的声音,在寂静的雪里显得格外的刺耳,我伸手捏着一片雪花,轻轻一吹,便不见了。
突然感到一阵悲凉,思绪相当的凌乱,再也整理不好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又觉得无法在此抽身一样。
吃过碗饭后,我便一个人闷在屋子里,绞尽脑汁的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去夺花魁。
正烦恼着,红姨推门走了进来,笑着道:“你刚来,我给你个粗使丫头。彩蝶,快进来见过倾城姑娘。”
随着一声怯怯的答应,一个瘦小的女孩子走了进来,机灵的双眼转了转,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红姨。
红姨拉着她的手,便说道:“这位就是倾城姑娘,是我们嫣红阁的恩人,今后你要好好照顾她,别让姑娘受了委屈。”
彩蝶点了点头,便走到了我身后。
“红姨,你别这样说,我受不起,你才是我的恩人啊。”
这时,门外又进来了一几个小丫鬟,手里拿着五彩缤纷的衣衫,和色彩艳丽的发饰,还有很多粉盒、香料、全是女人用的东西。
“红姨,你这是?”
“来,把衣衫换上,你既然肯留下,就是嫣红阁的人,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彩蝶接过了所有的衣衫和首饰,将这些东西都放在了柜子里和梳妆台上。
红姨又令人准备了热水,为我洗尘,沐浴完后我换上了彩蝶拿上来的裙装,轻纱抹胸,腰间束紧,锁骨处还是裸露出了一大片肌肤。
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的模样,这套裙衫,比宫中的宫衣还要华贵,上面用金丝银线绣着牡丹,像盛开的真花一样,缠绕在我的身上,而外面套上一层轻薄的纱衣,又像云烟一样将所有的风景半遮半掩,越发让人想探个究竟。
“红姨,这衣衫我穿不惯。”
“对不起,难为你了,希望你会慢慢习惯。”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镜中的自己,好陌生。
彩蝶一点一点将我的头发揉干,抹上了头油,一缕一缕的盘好,缠上了几根丝带,在两鬓旁上了银饰,插上了一根金步摇,开始慢慢为我上妆。
“化淡一点,好不好?”
“姑娘,放心,我知道。”彩蝶笑着应了我一声,红姨在一边看着她笑。
平时我都不上妆的,如今到了这个地方,每日化妆在所难免了,涂上了一层薄薄的香粉后,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脸色看起没那么苍白,像是染上了红霞,淡扫蛾眉,抿了一层红唇,镜中出现了张艳丽而陌生的脸。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呆了。
红姨已经笑道:“你真是美极了,不止倾城,还倾国,甚至倾天下。”
“是啊,姑娘淡淡一点妆容,就变成了倾城倾国的美人了。”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你们真会说话,嘴真甜。”
“嘴不甜,怎么哄男人呐?”
闻言间,我的笑容散尽,原来男人也是要哄的,可是,我不会。
“行了,我多言了,你好好睡一觉吧。”
屋子里点着的香气大概有催眠的作用,我很快就迷迷糊糊了起来,思绪陷入了一片混沌中。眼前还是这个屋子,只是那些精致的摆设和花团锦簇的装潢都显得很模糊,恍惚间好像有人慢慢的走到我的床前低下头看我。
我强撑着精神睁开眼一看,眼前站着的人正是慕容文谦,我猛地一下抱住了他:“我想你!不要走!”
他邪魅地一笑,推开了我:“你说过,我们已两清了,放手吧!”
“哎呀!”他的身后传来一阵香风,一个妖媚的女子攀上了他的肩:“文谦,我们该回去了,你还在这里干嘛,她说过,她恨你!恨你!”
慕容文谦转过身子,揽着她的细腰,慢慢走了出去。
“不要!不要走!”
“不要这样对我?!”
我突然醒了过来,惊得一身冷汗,原来是个梦,真的是梦。
这一夜,注定无眠。
第二天早上,我听着外面的雪风刮得呼呼作响,睁开了眼。
彩蝶见我醒来,便伺候我简单的梳洗,一边为我梳着头,一边说道:“红姨,让姑娘吃过早饭后,去后院学艺。”
我点点头:“嗯。”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我每日都到后院去学艺,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后,已是初春时节,可是,我的才艺还是很一般,嫣红阁随便一个姑娘都比我做得好,这一点,无疑给红姨出了一个大难题,最近她让我不要去学艺了,会再想办法。
这几天,我也呆在房里冥思苦想,到底什么样的才艺才吸引男人的眼球?
如果只是一味的表演琴棋书画,那也未必太没新意了,我想独特才是最重要的,除了这些,什么才能吸引人呢?
我闭上眼睛,想了好一会儿,冥想着自己见过的最美的风景,一幕一幕的往事浮现在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激灵,对了,舞剑!
我站起了身,想着慕容文谦当初在瀑布前教给我的动作,一下两下三下,我一个人在屋子里比划着,一点一点地想了起来,如果这样的剑势配合一些轻柔的舞蹈动作,那不是合二为一,加上一点竹丝乐曲,真是美妙极了。
于是,我立即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红姨听,她非常赞同我的建议,并令人去铁铺为我打造了一把轻薄的利剑,又找来扬州最有名的舞师为我编排了一曲动作,将剑招和舞蹈糅合在了一起,嫣红阁的乐师也为此舞谱了首新曲。
就这样,我苦练了一个多月,终于初见成效,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我的舞姿有点僵硬,不是很柔美,远看还混的过去,仔细看来,还是不完美。
红姨建议用衣服去遮住不完美的动作,这段时日,我不是做一个衣架子反复的试衣服,就是被红姨拖到院子里练习,人都快累跨了。
红姨却说,让那些十二三岁的清倌儿们也学着,以后会有用的,说真的,看着那些纯真的眼睛里迸射出的崇拜的光芒,我心里还有成就感。
满室的繁华,外面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不时有相拥着的男女在嫣红阁门口进进出出,**逗乐。我坐在窗边的躺椅上,微微眯着水眸,望着天边如火红织锦一般的彩霞,久久失神。
还有十日便是花魁的选举之日,也到了我登台献艺的时候,可是,心里总觉不安,一直没选好配合这剑舞的衣衫,担心辜负了红姨这么久以来的苦心,我更不愿意看见的是,她输掉这嫣红阁,还有……
一想到这里,我蓦地站了起来,蒙上一层轻纱,走出了房间,这是我第一次站在嫣红阁的楼上,望着整个大厅的情景。
嫣红阁上下一共有四层,上了两层是姑娘们的居所,一楼是喝花酒的大厅,和姑娘们表演的场子,二楼的周围全部设成了单独的雅间,有低垂的珠帘挡着,可以很近很清楚的看到歌舞又不会轻易的被人看到,一般都是那些达官贵人坐的地方。
我走到三楼的走廊上,已经看到下面围满了人,高矮胖瘦老壮中青居然都有。
夕阳西下,嫣红阁迎来一日的营业鼎盛的时刻,弦乐不断,丝竹声声,一堆妖娆的女子风情万种地站在门口招揽客人,台上全是穿着艳丽的舞姬们,随着乐器的伴奏翩翩起舞,眼里被五彩斑斓的颜色涨得满满的,不觉有点眼花。
刚要转身离去,突然听见一个刺耳的惊呼。
“咦!楼上的那位姑娘是谁?”
“是啊!这姑娘没见过啊!”
“穿着一袭白衣,还蒙着面纱,真神秘!”
我没有在意,心中却一喜,慢慢走上了四楼,楼下又传来乱七八糟的声音。
“姑娘,别走,我包你!”
“吹牛,你能出多少价,这位姑娘一看就不是凡品。”
说着,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背后跟了上来,吓得我加快了脚步。
“去!别来骚扰她!”是红姨的声音。
“呃……红姨,你嫣红阁的姑娘还要藏起来吗?”
“你懂什么?”红嫣媚声道:“她可是我们嫣红阁的头牌姑娘,是要参加今年扬州花魁大选的,岂是你这样的人可以包的,何况姑娘卖艺不卖身。”
“啊……什么……”
“卖艺不卖身,这姑娘是……”
众人纷纷起哄,这时,丝竹之乐也停了下来,大厅一片安静,红姨软语安慰,面带歉意的笑道:“各位公子,想睹倾城姑娘的芳容,就在十日后的花魁大选上,为她投上一票吧!”
“倾城姑娘,这名字真好听啊!”
“可惜,不知道模样是不是和名字一样美!”
“红姨,你可真会做生意,还没开始选花魁,就已经开始拉票了!”
红姨嘿嘿笑道:“我就是一个生意人而已,让你们见笑了,总之,各位想睹倾城姑娘的美貌,就在大选之日为她投上一朵鲜花,多谢了!”
刚一进房门,身后就传来一阵细细的脚步声:“倾城,今日你怎么出来了?”
我看着红姨,笑道:“这里太闷,所以出去走走。”
“这些日子真是难为你了。”红姨看着我,一副怜爱的表情。
“红姨,别这样说。”我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平时嫣红阁的姑娘都是穿着艳丽,今日我一袭白衣站在楼上,那些男人都看傻了眼,我已想到一个办法,你去帮我准备一些白色的轻纱,用这纱做一套舞裙。”
“什么?”红姨睁大媚眼看着我:“倾城,你要用白衣做舞衣,这未免太素了吧?”
我面带喜色,淡淡一笑:“越素越好,你再去找人摘一些新鲜的花瓣,要色彩斑斓的,等我献艺时,随着我的舞姿让人把花瓣缓缓洒在台上,这样就不素了吧?”
“呀!”红姨惊呼一声,十分惊叹:“姑娘真是冰雪聪明,我还小瞧了你呀!”
“红姨,见笑了,我也是刚刚想到的,白色是素,可是也吸引眼球,加上天上飘一些五颜六色的花瓣下来,不仅可以承托气氛,还可以遮住我舞姿的不足。”
红姨笑笑,拍了拍我的肩:“就这样定下来,我现在就去安排这些事,这几日要辛苦你加紧练舞了。”
“嗯,红姨放心,我知道。”
很快,到了扬州花魁大选的日子,也到了我必须出卖自己色相的日子。
扬州的这一晚似乎是一年三百多日里最美的一天,十里长街的两旁不管是林立的商户,还是平民的住家,门口,窗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红的紫的黄的粉的,在这漫天星斗的夜幕下,仿若是天河在地上的倒影。
西梁民风开放,秦淮河畔的艳妓也是举世闻名,花魁大选又名花国会,是集合所有有名的妓院中的头牌,这些女子不仅容貌绝丽,能歌善舞,听说还有一些学富五车,文比状元,所以在南国的人很少用鄙夷的目光看待这些薄命的女子,这座硕大的船上,聚集了全扬州所有有钱有势的男人。
我们来得晚了,入目所见的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只能远远的看到前方的高台上,已经有很多身姿妖娆的女子正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她们穿着柔美的纱裙,广袖如翼,似飞天仙子临世,美得让人炫目。
选举已经开始了,我真没想过,扬州的花国会居然会在船上举行,这么大的场面,我还是第一次见,今晚他会不会来呢?
正在凝思中,一只手将我拉走了:“快,来不及了,快到你表演了。”
红姨拉着我匆匆忙忙到了后台的厢房里,彩蝶帮我换上一身浅素白的丝裙,淡淡如云烟裹身一般的,又拿出了香粉胭脂给我装扮,我却只用了白色的丝带绕着发髻,后面的头发轻垂了下来,然后淡扫蛾眉,上了一层淡淡的妆容。
红姨有些担心的问道:“姑娘,这么简单好吗?”
我笑了笑:“红姨,不用担心,这样就好。”
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小厮在问:“嫣红阁,好了没有?最后一个表演,可该轮到你们的姑娘上台献艺了!”
我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面纱,提起利剑,开门走了出去,那小厮看到我脸色也僵了一下,淡淡道:“到你了。”
说完,我也不等她搭话,抬头挺胸的走了下去。
红色的地毯一直铺向主台,各色的人穿着不同质感彰显着身份的衣衫的人群,熙熙攘攘地推挤着,把整个场面的气氛掀到了极致。
然而,唯独一个人冷静异常的坐在台下,我清楚地看着他模样,一袭黑色金边罗衣,精致的五官,飞入鬓的剑眉,一双魅惑绝世的眸子,高而直的鼻梁,不容忽视的气度使整个人优雅入画,俊美似神袛。
我又见到你了——慕容文谦。
而他旁边坐着的正是一个柔媚娇俏的女子,慕容文谦似乎没有认出我,还和旁边的玉琼情意绵绵地细诉着,我不由得被这样一阵气场给扼住了喉咙,藏在衣袖里的手握成了拳头,紧张得无法呼吸。
“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表演?”
“是啊!倾城姑娘快献艺啊?”台下有人已经开始抱怨。
我倏地一下拔出了长剑,一阵乐声缓缓响起,五彩斑斓的花瓣一下子洒了下来,随着熟悉的丝竹之声我开始翩翩起舞,氤氲的光线下,水粉色胭脂红妆,淡雅的广袖随着皓腕的舞动起起落落,清幽空灵的气质与这花瓣完美的结合,承托出一种自然优雅的场景。
当我舞完最后一个剑势后,我的指头也停在了微颤的剑鞘上,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台下。一瞬间,突然有一种俯看芸芸众生的超脱感。
我看着慕容文谦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望着我的目光却是冷冷的。
终于忍不住掀开了面纱,随着面纱的扯开,刚刚还喧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此刻只是惊呆了似的看着我,连呼吸都忘记了一般。
过了许久,四周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连根绣花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好!太好了!”有人大声道:“我投给嫣红阁一票!”
“我也投给嫣红阁……我还是投给嫣红阁……”
“倾城姑娘太美了!我投给她!”
此时,全场冷静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一直冷眼看着我的慕容文谦,还有一个就是机关算尽的红姨,她提着花篮,一抹得逞的笑意浮现在脸上,一路缓缓走过,所有人的身边,这样下来,花已经装满了所有篮子。
看着这样的情景,我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所有献艺的姑娘们都走了上来,花国会的主持也站到台上来,他手里拿着一张红纸:“各位稍安勿躁,本届的花魁是嫣红阁的倾城姑娘夺得,倾城姑娘乃是实至名归!”
“等一等!”
一时间,周围安静了下来,众人循声望去,看着台下那个魅惑的男子,缓缓站起了身,我的心也开始紧张了起来,慕容文谦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的笑意,然而一抹情绪快速闪过,眸子依旧冰冷:“请问倾城姑娘是多少票?”
“一百零九票。”
慕容文谦上前一步,笑道:“那倚翠楼的雪舞姑娘是多少票?”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议论了起来:“对啊,雪舞姑娘也不错。”
“只差一票,太可惜了!”
“什么嘛,倾城姑娘实至名归。”
“大家稍安勿躁!”主持人说道:“慕容公子,所有的票数我们都统计好了,倚翠楼的雪舞姑娘的确少了一票,所以……”
“我这还有一票,没有投!”慕容文谦举起手里的一朵红花。
霎时间,大厅又喧闹了起来,众人纷纷议论,我紧握着双手,捏出了一大把汗,而红姨的神色也紧张了起来,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好,慕容公子打算将这一票投给谁?”
慕容文谦看了我一眼,我蓦地低下了头,眼角的余光却瞟到玉琼的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心顿时沉了下去,我早说过和他两清,他不可能把这票给我,但是,也不用泄气,就算这一票他投给雪舞,我们也是打个平手,我并没有输。
“这一票,我投给——”他故意扬声一顿,看了我一眼。
“雪舞姑娘。”话一落,慕容文谦很准地将花丢进了倚翠楼的篮子里。
台上的主持似乎有点焦头烂额了,双方的票都一样,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一个中男人的声音从前面响起,大家纷纷回头望去,骤然给那男子让出一条路来,这男人不过四十岁,中等身材,满脸胡渣,肥头大耳,一看就是土豪劣绅。
“原来是周员外,有失远迎啊!”
“哈哈哈!”周员外笑道:“我就是来凑个热闹而已,这一票我还可以投吧?”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顿时人群开始骚动,有人窃窃私语,却不敢造次,然而,慕容文谦只微微一顿,却没有任何表情,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可以!当然可以!”主持人献媚的说道,似乎很怕他一样。
闻言间,周员外被两个随从扶着上了台,他慢慢走到雪舞身边,仔细打量了一番,没有说话,缓缓走到了我身前,那双眼睛透露着淫邪的光直视我很久,突然他上前一步,在我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吓得连忙噤声,慌忙后退两步。
“倾城姑娘真香啊,这味道我甚是喜欢,这票我投给倾城姑娘!”
“多谢员外!多谢员外!”
我还在愣神中,红姨已拉着我的手臂让我给他道谢:“倾城,快谢谢员外!”
“多谢员外!”我朝他微微一颌首,当我再看向台下时,已空空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