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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视对方为眼中钉,目中刺的石头村和石尾村这回因有了共同利益走在了一起,并联合了其它的被征的三条村子,突然向征地组施加压力,争取自身的利益。他们在一天下午,突然“包围”了设在石头村的工作组的临时驻地。那是一幢闲置的三屋半别墅,复古式的,又有点欧洲哥特式风调的建筑。它的主人正是洪泽的叔叔,早己移民国外的富商。只当偶尔回国祭祖时的落脚地。平时都是交给洪涛打理。近几年愈渐回国回得少,这里就渐渐荒废了。又因为占地颇大,又自带院落,停车场,便被工作组租作办公的地点。
当村民自发三三两两来到这里的时候,工作组的同志正在开会。他们正在讨论一个核心问题,那就是怎样去遏止越来越猖狂的抢建。再这样下去,他们的工作将无法继续下去,无法完成上面交待下的任务。分歧自然很大,但经过几天的紧急商讨,强硬派渐渐的占了上风。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会议还没结束,围墙外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了。依旧是彩旗和铜锣,矛头却改变了方向。不同的是,这次他们多了大量的横幅,白底红字,触目惊心。
还有一些利益攸关的商户,小作坊,工厂也纷纷走上街,要求上访,提出他们的诉求。
林士凡的母亲张爱令两天前就已经收到洪泽的悄悄传话。当时接到电话她就吓傻了。洪泽跟她说,上面的人要求我们工作组一定要想方设法遏止违建这股歪风,以免影响他们规划的进程。我们连夜开了几次会议,会议的最终决定可能是强行拆除一部分违建新建的建筑,以达到镇慑,杀鸡儆猴的效果。但我们的楼有国土证明,不用担心。我也己经跟他们提点过了,届时“不能动名单”上应该有我们楼。
说是这样说,张爱令心里还是没谱,没个着落。她每天都去看她的那个楼,早,中,晚看三遍。那里刚建好主体,未批墙,丑得像什么似的,但她就百看不厌。她的大半家财都投到这里来了,不由得她不患得患失。她寝食不安的度过了两天,今天恰逢村民组织“请愿”,她随手抓了顶帽子就跑了出来。
后来她才知道,像她这样跟人合资做抢建的还有很多。不过这些外来钱的来历大家都密而不宣罢了。假如这也算是一个行业的话,前景无疑是很好的。只要打点得好,一夜暴富不成问题。那些吃过甜头的资深“风投者”巴不得天天有这把戏上演。有人曾给这个“行业”作过评估,戏称它在暴利行业排行榜上绝对超过殡葬业,仅次于特殊时期的村官。
且说张爱令满怀忐忑来到办事处的时候,那里已聚集了好几百号人。当真是彩旗飘飘,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当天的会议终于拿出强硬态度·,决定择日对违建之物给予拆除。当他们走出会场的时候,还是被跟前的仗势吓了一跳。这次征地规模之大,在东莞的城市化变迁中是极为少见的,为近年来之最,时间又极为紧迫。可想而知他们承受的压力之大。他们当然希望那些无知的村民闹得大点,这样他们夹在中间虽然工作更加难做点,但手中的主动权会更大一点,手段也可以更加多样化。最怕就是温水煮青蛙,既不抵抗,也不配合,就是不签名。若是再不小心弄出更大的动静,势必很快就会有一方妥协出现。问题是怎么样去把握那个度。
警车开道,工作人员很快驱车离开。这时人们才发现,原来他们的努力都是徒劳,似乎白来了。人家除了在车上指指点点,品头论足之外,一点表示都没有。
张爱令随着人流慢吞吞的回到家里,心里十分惶恐。她躲到一个角落里,又给洪泽打了个电话。洪泽还是那句话,让她宽心。他说,跟你说句实话吧,不仅你我那一幢,在我名头上,和不在我名头上的有好几幢。我都不担心,你还担心个啥?还有,过两天他们过来强拆,你不要太激进。
这时候她的儿子下班回来了,她连忙收了手机,逮住林士凡就问,叫你去跟你老板说的事,你说了没。我老感觉这洪泽说话份量不足,他在他们工作组里地位又不是举足轻重,只能算是老幺,凭什么人家听他的。你们老板洪涛不同,我看他才是洪泽幕后的,真正有手踠的人。虽没进工作组,但我想他说的话应该比洪泽更有份量。林士凡说,老板大忙人一个,哪是想找就找得到的。既张爱令说,你小子就不能用用心啊,你知道你妈我这次是把整个的身家性命都搭在了这上面了,你就忍心把你妈逼疯啊。林士凡说,妈,你就放心吧,洪译说没事就没事。正真要担心的是那些无权无势的人,这次中枪倒霉的也是他们那群人。但凡有点后台的,他们还是要照顾一二的。再说了,他们都喜欢把羊养肥了再宰。他们不给这些头目的甜头
,谁愿意拼命为他们干活。这做群众工作的活,是最吃力不讨好的。谁甘心情愿挨那千百嘴刀子剐呢。妈,倒是事后你要小心,秋后算帐的事多了去,咱不可不防。
林士凡本来想跟母亲商量未婚妻廖婷婷从老家过来的事。但看到母亲神情欠欠,整个的心思都扑在那件事情上,就没有再提及。最后他不得不再提醒母亲,个人的意志很难改变这个大局。就你这急性子得收敛收敛,千万别冲动,跟人家防暴队对着干。
也就他敢这样说他的母亲,若是他的父亲,只要母亲一个眼神过来就怂了。他父亲唯唯诺诺,遇事软趴趴,凡事没个主见。所以林士凡他们很多事情都是两母子商量决定了。这次廖婷婷要过来了,必然是要涉及婚嫁方面的了。他母亲十分喜爱这个廖婷婷,对她的各个方面都十分满意。但她的心思被它事羁绊,对儿子的婚事无心过问。
林士凡近几天来十分的焦虑和不安。他甚至不怎么敢从张珏的门口经过。他知道他深爱的女人也一定在里面度日如年。她肚子高高隆起,行动不便,所以老早就不上街摆摊了。除了偶尔出来散散步,晒晒午后的太阳,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自从那天从黄旗山回来,她就很少跟他再去交流。不冷不热的语气,一度让他抓狂。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正视这段夹缝里生存的爱情。他爱她,这一点毋庸置疑。却又说服不了自己完完全全的拥有她,对她怀他人孩子这事竟一直心怀芥蒂,无法放下。他也一直以为她一定还有一段感情在等待着她,等她的回头,要不她也不会怀有孩子并决定把他生下来。她一直对她的过去避而不谈,他也默契的从不过问,但这并不代表它不存在。而另一方面,他也还对自己的婚姻抱有一丝的侥幸。廖婷婷过来了,说明对他还有期许。他们的婚约还在,他的承诺也必须还在。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敢对她承诺什么。既给不了她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必徒增伤痛。
可这又算什么?难道只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吗?他心里不甘啊!
他每天都侧耳倾听,关了门的她在里面干什么。她每弄出的一个小声响都揪动了他的心。他的思绪飘不进她的窗,在挡风玻璃上磕得头破血流。弄得他痛苦不堪。她有时候半夜了,还有稀稀的声音在响,不能成眠的走动。他也开始了彻夜不眠。还有公司给的新职位,新的任务诸多压力压得他日憔悴。
她一定比自已更痛苦,加上临盆的压力,她一个弱女子承受得住吗?想想都可怕。
可他越想越零乱,越捋,捋不顺。
直到几年后,当张珏再见他,问他早年为什么不生出勇气带她逃离的时候,他才悔恨当初。他悔恨当初没有魔鬼跳出来冲动他一下,让他有过这个念头。
在那灿若夏花的爱情里,你没有勇气去接受我的青涩和枯萎,凋零的过程,你就不配说你爱我。
……
末了,母亲张爱令告诉他一个消息――张珏今天搬走了。张爱令见惯了租客的离开,应该是很平淡才对。但这语气听着就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她对张珏的印象说不上好。除了刚开始,注意到她。是因为这么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子,挺着个大肚子,又只身一人,有点特别。她开始也曾臆测那姑娘是给人包养的,后来看她这么拼命的摆摊挣钱,租住的条件也不是很好,想想也不能吧。那时候她有点同情她。到她发现儿子走得跟她很近,隐约还听人家租客都在议论纷纷,说他儿子在跟那姑娘正处着对象呢。她才着急了起来,并且对张珏的印象差到了谷底。只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她分不出心思去过问他们的事。再注意到的时候,他们己经公开走在了一起,难舍难分了。现在,廖婷婷要来了,张珏走了,恰称了她的心意。所以她也没有说什么不堪的话,尽量用平叙的语气跟儿子说这话。
可就这话听在林士凡的耳朵里,就犹如晴天霹雳。他想过她很多种离开他的方式,当然也包括如今的这种无声的提前离开。但直正到了那一刻,他还是
无法接受。他感觉到心一下子被撕裂了,痛得难以呼吸。所以当张爱令看到儿子的脸色只是刹时有些苍白,并没有别的其它的表情和大的动作之后,便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