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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石街,伫立着几栋八十年代的小楼房,久远的岁月透出一股腐朽的味道。许多要素显示出这个小区的破败,比如斑驳脱落的墙体,比如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子,还有从从阴影中窜出的干瘦野猫,黄橙橙的束状瞳孔中透着饥饿带来的焦虑与不安。
“到了,剩下路的你自己回去,没问题吧?”年轻人说着,低头看了眼身上皂黄色的道袍,眉头微皱,嫌弃自语道:“有些落伍呀......看来得换身行头了。”
“哦,那我走了。”林文说道。
“唉,等等,你看我这脑子,差点忘记给今天的工钱了。”年轻人掏出兜里厚厚一沓钞票,飞快地从里面抽出两张,递给林文,说道:“诺,今天是只低级恶灵,按道理说只能付你一半的钱就够了,不过这算是你师傅我吐血的真诚,多给你一倍工钱。”
林文呆呆低下头。
年轻人眉毛一挑,心虚问道:“怎么?不满意?”
“哦,没有。”林文摇摇头,有些茫然道:“刚才那的确是只低级的恶灵,这种东西......似乎让您受伤了......”
“笨蛋!忘记我上次怎么和你说的了吗!”年轻人肃然道:“强大的灵能者,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血液会因过于强大的灵力而沸腾喷薄,这种现象,称之为灵血爆裂,俗称......喷血啦”
“真的吗......灵血爆裂什么意思我的确不太明白......”林文托着下巴,十分认真地说道。
“那是因为你还太弱小,自然感受不到其中的奥妙与酸爽!从我这个师傅身上好好学习吧,你是个有潜力的孩子,要是不用就太可惜了,这几年灵异现象突然增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协助我就是帮助他人,又能顺便修行,是一石二鸟的好事吧。”年轻人开启说教模式,英俊的脸庞透出圣母似的光辉,谆谆善诱道:“不伴随正义的力量是暴虐的,错误的使用却会毁灭自身,所以为了让你控制好自己的力量,记住我们的约定吧。”
......
几盏孤零零的路灯发出昏暗的灯光,勉强照亮脚下坑坑洼洼的路,但范围很有限,再远处便是黑压压的一片黑暗。
天上的星很寂寥,走过路灯的照射范围,只能借着天光看路。
狭窄的道路两侧推满垃圾一样的建筑废墟,随处可见的碎裂水泥墙体上,灰白的腻子粉在星光下闪着淡淡的莹光。
林文步伐轻快,专挑间隙走,整个秦楼村,到如今也只有他一个住户。
这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如火如荼进行的城市建设征用地催生了一个新的名次词,钉子户。
林文自然不是钉子户,他租住的房子是这片废墟为数不多的房子,因为房主一直没有和开发商达成协议,这栋80平米的平房便一直存在着。
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年,房租十分便宜,每个月只需要80块,虽然曾经一度断水断电,但在热心记者的报道下,开发商就再也没这样做过。这几年也不是没有热心市民,政府工作人员提出帮助,但都被林文拒绝了。
并不是林文不想过好日子,尽管避免使用力量的生活,已经成为他的一个情节,小时候因为力量爆发带来的巨大灾难,这个阴影一直困扰着他,于是他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内向,越来越......自卑。
如果不是妹妹林允的存在,他几乎快要忘记自己存在的意义。
就在他想着明天去实验中学把钱交给妹妹,这样妹妹可以像同龄人那样有些零花钱,刀刻一样的嘴角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他忽然停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房屋不见了,只剩下一片废墟。
倒下墙壁中间,依稀能看到一盏绿色的小台灯。那是去年妹妹送给他的礼物。
还有几个人站在废墟前抽烟,见到林文行尸走肉一样走到面前,一名肥胖的中年人拍了拍肥厚的手掌,脸上的肉挤在一起,随着他的笑容乱颤抖落一地油光。
“你叫林文吧?我和开发商已经达成协议了,今天刚把房子给拆了,过来和你说一声,以后别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少年颤抖着,紧抿着嘴唇,仰起头看着面前这个高出他两个头的胖子,轻声问道。
“我的房子,为什么要和你说?”胖子掏出几张钞票仍在地上,眯起的眼泛着狠历:“这是退还给你的半年房租,原本租期还有三个月,讲道理不应该给你这么多钱。”
少年沉默,低下头。师父的话回响在脑海中:“记住,不可以对人使用超能力。”
但是,身体孱弱的他用什么抵抗不公的对待?拳头徐徐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喂,小子,大人没教你什么是礼貌吗?别人对你说话时,你就这样的态度?!”一名胳膊有狰狞纹身的壮汉,上前一步推了下林文。
瘦弱的林文跌倒在砖石上,胳臂被尖锐的棱角划破,血渐渐流了下来。
“这么弱?”壮汉皱着眉头。
少年依旧沉默着,额前的长发遮住了面容,没人知道,此刻表面平静的他,内心里是一片惊涛骇浪,压抑许久的情绪猛烈地撞击着那颗脆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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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个少年,身上占满灰尘,胳膊流着血,像一条爬虫一样窝在废墟中一动不动。
胖子注视着,那双狭小的眼睛闪过一丝愧疚,俯下身子,捡起钞票放在林文身边,甩下一句话便带着几个人离开了。
“小子,不是我欺负你,怪你命不好。”
......
命不好......
这个世界,难道不应该充满光明吗?即便是命不好,难道一点点同情与怜悯也没有资格获得吗?为什么,为什么弱小就应该受欺负,受鄙夷,哪怕是遭受别人异样嘲笑的眼光,也要虚伪的掩饰伤痕,强行露出笑容?
难道,强大的力量因为与他人不同,就要努力隐藏,选择平凡卑微的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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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仿佛巨浪冲垮堤坝,汹涌澎湃的力量透体而出。
少年缓缓从废墟中爬起身子,星光下,一头黑发无风自动,原本慵懒无神的双眼忽然间变得无比深邃,幽黑地像深不见底的洞穴。
如果这时候有人在,一定能看到少年身旁,无数巨大的碎石从地面上缓缓升起。
为什么,为什么人要承受这种痛楚,明明......明明有连自己都无法了解的强大力量,为什么,连自己的住所都无法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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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数个街区全部断电,骤然陷入一片黑暗!
空中的碎石开始崩裂,发出刺耳的“咯吱”声,裸露的钢筋在无形的力量下扭曲变形,以少年为中心,指数级别增长的重力令地面“轰然”下沉,形成一个直径数十米的圆坑。
黑暗中,一只萤火虫诡异地穿越废墟,出现在林文面前。
神说,要有光,于是光明重现于世。
少年那股恐怖的力量,似乎对渺小的萤火虫没有任何影响,它飞舞着,旋转着,散发淡绿色的荧光,最终停在了少年的手指上。
林文缓缓抬起手,茫然的神色中恢复了一缕神智。
然后,他看到了周围的场景。
漫天飞舞的废墟,断壁残垣,像极了,十年前的灾难。
“轰隆隆!”天空中不知数百吨的石块失去了支撑,轰然落地。
大地发出颤抖的哀鸣声,无数市民惊恐地跑了出来,然后光明的电灯又一家家点亮,他们疑惑地看着,交谈着,对这场匪夷所思的事情摸不着头脑。
......
深夜,下了一场寒冷的雨。
林文躲在一堵倾斜倒下的墙壁形成的空间中,轻轻摩挲着那站残破的台灯,眼神茫然。过了一会,骤降的温度令他不得不再次跑回垃圾场一样的瓦力砖石中,艰难地找了几件衣服,顺便拾回来基本破损潮湿的书。
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林文想不明白,于是他点亮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
“妹妹,我换地方住了,过几天告诉你地址,另外,明天给你打300块钱,好好学习,需要什么随时跟我说,晚安,好梦。”
然后,他看看了看手机剩余不多的电量,犹豫片刻,打开手电筒模式,翻开洗的发白的灰色背包,拿出作业本和笔,就这样趴在地上绞尽脑汁地写起了作业。
这一夜,似乎有些漫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