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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噩梦的短暂终结
从未如此渴望梦境。
我就是这样挂着泪坐上地铁的。进站前还看到两个安检好像在指着我说些什么。这一切，我都习惯了。同学都喜欢说我坏话，又或者正面嘲讽我。我现在才意识到，我好像没有什么真心朋友，又或者说……根本没有朋友。能在这所学校读书，不是有权有势，就是成绩优异的。而我，也正就介于这二者之间。至少在我眼里，班里的同学能分成这样的两类，很少有像我这样“中立”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再简单不过的道理，班里同学拉帮结伙也基本是按上面这种方式分类的。所以，我不知道该找谁。我总觉得，那两种学生；尤其是前者，一直瞧不起我。而后者，因为我的平淡无奇也不愿搭理我。但说起欺凌同学，对这两个派别的同学来说倒真的挺有趣的。
等到挤下列车，已经很晚了。我饿着肚子，什么也不吃。家长好像也不急，又或者说……气疯了吧。走在林荫道上，地面上斑斑光亮吸引了我。这些光斑并不是只打在砖上，那些落叶衬托着光斑，即使称不上美轮美奂，也没那么单调乏味。我被这街头风景吸引到了。我这人吧别的爱好也没有，就喜欢一个人发呆——貌似是因为我被疏远太久了。
到家，我一言不发，家长也没有找我。坐到餐桌前扒几口饭，洗澡，睡觉……我觉得，只有梦境，才是最美好的吧。
我的耳边无数次萦绕着那六个字。突然想到，倘若当初来我们班的不是这位借读生，而是她……那一切估计会美好很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我丝毫没有意识到我在睡觉。放学了，学校旁那个地铁站总是能遇到很多我校学生。我们把借读生骗到站台上，我对他拳打脚踢，推下站台……
微风拂面，不过，那是列车驶过带起的风。这一阵风，让我心寒......
我惊醒了。其实，我还是渴望能够停留在梦境中的那个世界。那个世界，至少不会有真正存在的欺凌。那个世界，至少可以达成任何真实或虚幻的想象。这一种经历，是寻常的生活怎么都不会带给我的。
第二天起床，家长再没有说什么，却声称想让我去参加学校所主导的那个教育机构......
再怎么拒绝，都不会奏效。我想，这次我必须投诉了。
好不容易被家长拖到了这个离家不远的商务楼，楼门口就贴了大写的“明慧教育”字样的广告。不是个违规办学的机构吗？整层楼，就那么三间房间，是这个教育机构的。也许是因为周末吧，同一楼面的其他公司都没有开门。正好是下课时间，我看到了很多同班同学从教室里走出。“诶歆秋......”班里的女生向我投来仰慕的目光。然尘似乎也在这上课？但我好像没看到他人影。
报班就报班吧，大不了我不来......或者我直接投诉，嗯，就这样。回到家，我认认真真写作业，心里还在打着自己的算盘。
逃不过去学校。和若韶一起上车，我感到无比尴尬。好不容易憋出来一句话，“你也在明慧教育那里上课了？”“嗯。”“那边的老师上的怎么样？”“都是我们学校的数学，物理，化学老师。上课倒上得挺好的。”
嗬，校内不教知识，校外教。感情你这是某些软件的会员服务吗？只有花了钱才能享受到全部服务？
可能，我的行为看起来非常的主观，冲动。冲动，也就冲动吧。
早上没有语文课，所以一切太平。一到教室，前后左右的同学都围到我附近。“歆秋，这次做的不错，看他不顺眼很久了。”我听到有人这样对我说。然尘走进教室的时候，全班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他放下书包就伏在桌子上，似乎在哭？
你要哭也就哭吧。自己作的死，没人同情你。
也许，我看起来很冷漠，或者直白些，我的行为冷血。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只在乎自己的利益不要因为这人而大打折扣。
“相信各位同学都知道歆秋和然尘周末所发生的事情了。”班主任一走上讲台就点明重点。“这件事情，两位同学都有过错，但我自己知道，最大的过错在于我自己，没有教好然尘同学，导致这一次事情的发生......
班主任讲了很多，班里同学一言不发。废话，这种情况下，谁敢说话呢？
他们，不就是想看我出丑吗......除了老师，谁都清楚这一点。所以下课后，班主任拖着然尘走了，教室里又恢复了喧闹，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这场噩梦暂时结束了......
我的耳边恢复了暂时的平静，但是那个教育机构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我还没有充分的证据去证明那家教育机构存在着什么过失。无理取闹总不好。
下午的英语课，直接上了数学，据说英语老师有事请假。请假就请假吧，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直到下午，然尘才回到教室。据说他足足写了一上午检讨，但都没有写清楚自己的过错。懒得管他。现在，我只需要去考虑最初的那个问题。烛影。
———
五.梦想的脚步
将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化作现实。
第二天，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样子。除了然尘等几个同学暂时还不敢跟我闹，借读生照样还在被欺负。他的成绩和那本就胆小的性格让同学更肆无忌惮地去霸凌他。
看到他被欺负，虽然处于个人利益很开心，但想到他的今天会是我的明天，我还是莫名害怕。我看到他的书被拆，比被拆，放学后水杯被丢到浇筑水泥坑里……这些东西对我来说都是心灵上的震撼。班里所有同学，任课老师也都认可了对借读生的欺凌行为。只要不被班主任发现，一切都好。
我突然想到一个机会。周六，地铁。一个近乎完美的计划。
“明天秋游。”这是全班每个同学期待了24天的一句话。终于熬到秋游了。我并没有怎么开心，因为秋游是打乱活动的，在硕大一个公园里，还是有很大的可能与同学正面相遇烛影的。这将会很尴尬。
我花了一整晚用来思考如何躲避同学。等到坐上大巴的那一刻，我非常紧张。之前，我甚至都不想来参加秋游。我和同一组的其他同学说好，他们树下打牌，我单独行动出去随便拍拍照片。自从换了新相机，我经常会一个人出去玩。随便拍拍也好。
离开队伍，我索性开了一个路径记录的软件，在海边迎着咸咸的海风漫步。
这个区不是也想创建“卫生城区”吗，为什么这个4A景区的公园海边垃圾都不清理？海边堆了很多垃圾。甚至还有一小部分看起来就很有年头。
仔细看看江边堆叠的垃圾。每一个垃圾可能都述说着一个故事。
破碎的瓶子......仔细端详，上面的生产日期已过多年。也许，是一个失恋的青年倚在江边灌得大醉，又或者出海的渔民庆祝归来......那些泡沫塑料，一看就是海上漂来的，潮水将它们从一望无际的海洋带来，却无力送回大海......
一切也都是这样，事情很可能会失败。但就注定会失败吗？再完美的计划都会有些许的纰漏，反之亦然。哪怕这事情看似不可能成功，我不去尝试，那么也就默许了它的不可能了。
面对着来往船只，我吹了很久那略咸的海风。我已经做了决定。我一定要得到她。烛影。哪怕这一切看似不可能，看似危险......哪怕这会推翻我一贯的立场，都没有关系，我愿意就好。
我还是不愿意离开江边。这里没有人来，那些同学都将秋游视作了一次联机游戏的机会。愚昧。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想看同学玩游戏，直接开个直播间不就好了，秋游，就应该用来玩。
也许真的是我不合群，别人在玩，我一个人在旁边吹风。但这所带给我的精神慰藉要比看同学玩要高得多。况且，和他们在一起玩，无异于撞向枪口。
我掏出了包里先前准备好的面包。家长什么食物都给我带了很多。还想让我“多和同学分享”。分享什么啦？我所赠与他们的的与他们所给我带来的伤害成正比。啃了一个面包，我又默默收起了整包零食。一个人，对着这海风吃东西，太寂寞了！
即使这一切都自相矛盾，我还是坦然接受。毕竟，明天我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
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好不容易走到公园门口，戴上耳机，随便放了一首音乐，假装没事。因为我知道，总会有同学嘴贱在旁边叫“烛影”“作业”“猪油”或者是各种ZY开头的任何名词......
终于等到集合，上车，回家......回去的车上，同学还在回味先前游戏联机的经历。生活真没有追求......像我，沉浸在虚幻的梦境中不能自拔。
梦醒了？是的，梦醒了。我所翘首期待的周六来了。我又有机会在地铁上假装碰到烛影了。
忍了一整天，忍到晚上上课，下课，离开教室，在地铁口假装看空间。空间有什么好看的，反正我和同学又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终于看到了她。
尾随她进入地铁站，过闸机。
几个安检都在盯着我看。这安检又不务正业了。
再次步入车厢，找了一处空的扶手靠着，假装继续看空间。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今天，我想看看她到底坐到哪，或者尽可能为自己争取机会，得到他。
然尘我错了。我先打打自己的脸吧。我今天，一定要得到她。
还记得那个我思维意识中“这个年纪恋爱倒有那么几分神话色彩”，今天，我就是要来创造这样一个“神话”吗？
可惜的是，这个神话还没有开始，我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尴尬境界。车门关闭，列车启动......没过几站，列车在隧道里停了下来。
没等我走近，那蓄谋已久的”我喜欢你。“四个字说出口，列车先停了下来。车厢里骚动了一阵，那车厢中看手机，看小说，看杂志的各种乘客，都抬起头。我可以感到，车厢里逐渐开始有些闷热，这是，坏了？
由于设备故障，列车在隧道中暂时停留，希望各位乘客予以谅解。憋了好久，从广播里憋出这样一句话。车厢里的那些乘客几乎不约而同骂了起来。像我们这样的青少年，抬头看看这些乘客，看看外面漆黑的隧道，又低头看起了手机。
这是一个接近她的好机会。我把书包带子往上拎一拎------一定是我背的姿势不对。
”哦，你也在地铁上啊。“还没等我靠近，烛影就说了这句话。
”嗯，回家。“我佯装无事。
”真的只是回家吗？“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嗯哼？我只是回家呀。“虽然我个人很少卖萌，尤其是在女生面前。但我莫名卖了个萌。
”不是来找我的吗？“
”呃...才没有呢哼唧。“我都快被自己蠢到了。
”你直说吧。“
我不愿开口，也不想说出这酝酿已久的两个字。
闷热的车厢使人愈发烦躁，我昏昏欲睡。
”唔。我喜欢你。“
多少次，在我的梦中出现，这，也是一场梦吧。
也不知列车何时启动，她何时消失在我眼前，我何时下车。直到我站到那熟悉的站台上，我才意识到，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