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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就这样,一听出事了什么热闹都有人看,这不,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我朝南大岗一望,至少路上有二三十人陆陆续续的走着。
路过道长死的地方时,心里五味杂陈,脑海里不断浮现道长临死前的画面。
可能是因为我们走的比较急,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到了常家屯,屯不大,房子都是坐北朝南,横向5排,每排有30来户人家。
我们是从偏中的位置入村,每过一排,就环顾四周看一眼。
当我们走到第四排的时候看到一户人家门前好多人,心里头明白,这应该就是出事的人家。
挤进人群,只看到几个人在收拾,啥也没有,看看周围人都在跟相熟的人聊天。
我看了一圈,锁定一个说的比较欢的大婶。凑到身边殷切的问,婶,这是咋回事啊?
大婶上下打量我一下说:“哦,昨天晚上半夜,他们家死的老爷子挣脱了捆绑的绳子,见人就咬,这家男的兄弟俩,兄弟俩的媳妇,还有孩子,以及前来帮忙的村民,咬伤了好几个人,死了三个。
这家的媳妇,这家的孩子,和他弟弟都被咬死了,尤其是这家的小女孩,死的那个惨呦!”
大婶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语调特别强调了惨字。
我听了后整个人石化了。
庆臣倒是很细心的问了一句,挣脱绳子是咋个意思。
原来整件事情是这样的,老爷子是农历八月十二死的。
按照习俗,要在家里停尸三天,然后火化下葬。
就在第二天晚上,也就是八月十三夜里守夜的人有的打牌有的看热闹,都没注意到咋回事就诈尸了。
起初这家的兄弟俩以为自己爹活过来了,让前搀扶,毕竟诈尸这种事情,虽然听过,但很少有人见过。
结果兄弟俩都被尸体打伤了,村民们虽然害怕,但是他们的家就在这个村,退无可退,最后大伙合力用绳子把尸体捆起来了。
这情况都不知道该咋办,后来商量了一下就托人找懂行的人。
按照约定,懂行人应该在十四就到的,也就是前天,结果昨天中午听说在我们村北大岗死了一个道士。
这才赶紧打电话给熟人,又请了一位大师。
昨晚十二点的时候尸体突然力大无穷,挣脱了绳子。
妇女孩子见到的都吓得哇哇哭,村民使劲各种方法,绳捆,锹砍折腾了一个小时都没制服。
还好那位大师这时赶到,制服了尸体,就地火化了。
这时大家收拾的时候才发现。这家的媳妇和这家男人的弟弟,以及他年仅5岁的女儿都死了。
尤其是小女孩,有半张脸都被咬掉了,死状极惨。
天亮后受伤的村民全部都去县里看病了,包括这家的男人。
这里剩下的多数都是妇女,现在来帮忙的男村民都是平时跟这家人关系不怎么好,没有参与守夜才幸免于难。
这家发生这么悲惨的事情,他们也就既往不咎来帮忙收拾一下。
听到这里,我顿时觉得自己真是禽兽不如,一点借口都想不出。
他们村的北大岗就是我们村的南大岗,她口中死掉的道士就是我见到的窦春硕。
他们关系不好的都会在这个时候来帮忙,而我是实实在在的见死不救。
事情发生的时候是十二点,也就是说我如果在晚上八点的时候如果来通知他们,这事情是可以避免的。
想到这里,脑海中浮现的是小女孩的惨状,虽然我没看见,但是听了大婶的描述,也不难想象。
我的眼睛不禁湿润了。
大婶见我被感动的哭了连忙安慰我:“你心眼真好,小伙子,别难过了,也许这就是命。”
我听到大婶说我心眼好的时候心里格外难受,这话对我而言简直是.....,就像用刀戳我的心一样难受。
心里五味杂陈的拉着庆臣往回走。
回到家里我爸已经在做饭了,看到我六神无主的回来了也没当回事,一边做饭一边问:“干啥去了,咋不做饭呢!这都几点了!我干了一天活回来还得自己做饭。”
我仿佛没听到他说的话,喃喃说道:“出事了,死了三个,受伤的十几个。”
我爸听了我的话顿了一下说:“关你啥事,你没看过今日说法和法治在线啊!哪天不死人,你能救得了几个。”
其实我早就猜到我爸会这么说,毕竟是亲爹嘛!凡事一定会帮着我的,可是我还是很难受。
我爸看我没啥反应继续说道:“就算你去通知他们了,难道他们就能打过那个鬼东西了?你又不是大神儿,该咋样还咋样。”
听到这我心里一想,也是啊!我能做什么呢!他们中午就另找他人了,大师去晚了,不全是我的事啊!提提精神,跟我爸吃饭,然后收拾一下睡觉,就像往常一样。
滴答滴答滴答,时钟的秒针的声音响个不停,辗转反侧,脑子里全是少了半张脸的小女孩形象。想看看几点了,睁开眼睛就看到半张脸从棚顶掉下来,吓得我啊的大叫一声,用被子遮住头。
我爸听到声音只是翻了个身,吧唧吧唧嘴跟没事一样又睡着了。
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安静,除了我爸的呼噜声就是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我小心翼翼的露出眼角,环视四周,每每看到黑暗处就有小女孩的半张脸,猩红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我。
吓得我只好用被子蒙住头静静的听,就这样直到听见我爸起来做早饭的声音,我才敢露出头来。
等到我爸吃完去县里干活,家里就我一个人了,我不禁想起昨晚的事情,这么大的我当然明白,昨晚我看到的小女孩一定是因为我心存愧疚。
就这样过了三天,我知道,我摊上大事了。
连续三天我都无法入睡,自己能够感受到非常的困,眼睛发麻发木,有时会疼,非常难受。
可是一闭眼睛脑子里就浮现小女孩的样子,夜里睁开眼就能看到只有半张脸的小女孩向我扑来。
这天早晨我跟我爸说了事情的严重性,我爸到是很冷静的说:“行,今天我到县里托人问问看谁会治这个病。”
上午十点一刻,我爸从县里请来一个大婶,大约60来岁。
我当然心领神会,知道是来给我看病的。
大婶进屋坐在我身边,看了看我的眼睛,又让我伸出舌头看了看,又问我所见的脏东西有没有跟我提要求。
我把现状描述了一下,至于窦春硕的死和委托我自然只字未提,毕竟贪生怕死这种事没法跟外人说啊!更不想惹官司,自然全部隐瞒下来了。
就说了一个半张脸的小女孩凶狠的朝我扑来,什么都没说过。大婶听罢说:“这个事情不好办啊!对方就是要你的命,没商量的余地。
这样吧!我试试,行就行,钱凭赏,如果不行您就趁早准备后事。别的不敢说,在这个县里我治不了的,你再找别人也没用。”
说完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一些东西,交代我爸按照她的指示放在指定位置,小说里说让东家准备法器的都是扯蛋,平常百姓懂个屁啊!
再说了,什么都让你自己准备了人家还怎么赚钱。
给我爸的法器有贴符的剪刀一把,挂在房门上边,灵符三张,一张放在枕头下,一张贴窗户,最后一张贴碗上,碗里放根针。
入夜时分,大约九点。
大婶就拿着一个手鼓,一边用手拍鼓一边唱:
“哎~~日落西山哎!黑了天呐啊哈啊哈!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喜鹊老鸹森林奔,家雀扑蛾奔房檐,五爪金龙归北海,千年王八回沙滩,大路断了行车量,小路断了行路难,十家上了九家锁,还有一家门没关,叫声老乡请听言,敲起神鼓请神仙呐,哎咳哎咳呀!”
然后大婶就浑身抽搐,质问那脏东西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接着指向贴了符的碗,让我把碗里的水喝掉,然后把碗朝地中间一摔。
我闻言照做,结果窗户上的符,还有地中间因为摔碗而飘落下的符都燃烧了起来。
大婶见状啊了一声倒退好几步,靠在墙边。手指枕头,我爸顺势一看枕头在冒烟,赶紧拿起枕头丢在地上,然后把枕头下的符也扫到地上。再然后我跟我爸都看着大婶询问情况。
等大婶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坐在炕沿边跟我爸说:“大兄弟,我没办法了,替你家孩子准备后事吧。
钱我也不要了,你把法器的钱结了,一共500块钱。”
我爸闻言先是一惊,我自然之道我爸肯定是被价格吓到了,因为我也觉得太黑了。
但是我爸还是二话没说,从兜里拿出500块钱给了大婶,还连说,“麻烦你了,求您再给我儿子想想办法。
如果能治好我儿子,钱好说,哪怕我给您跪下都行。”
看到我爸这样,我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平时看我爸都是特别大男子主义的人,处事果决。
喝点酒更是谁都不服,天王老子都不怕的主,如今为了我竟然低声下气至如此地步。
想想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这么大了还在家待着,虽然年轻时也曾出去打工,月薪900。
干了一两年,后来发现在外面吃饭,住宿,偶尔参加朋友同事聚餐,自己还会吸烟,根本攒不下钱,就是浪费时间,索性辞职回家了。
甚至去我爸的工地搬过砖,干了几个月就受不了那份苦,就在家待着,游手好闲。
我想到这些不禁哭了起来,大婶见我们父子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也不好拒绝,就说会尽力打听一下还有哪些高人能行,但是希望不大,你们要有心理准备,说完便转身离去。
大婶走后我爸走到我身边又安抚我一番:“没事,儿子,明天爸再找找别人,你一定会好的,爸还等着喝你这小兔崽子的媳妇茶呢!还没抱孙子呢!”
听完后我一阵苦笑,我这么大什么好都没给我爸带来,竟给他老人家惹祸了:七岁那年大舅家盖房子,我爸在大舅家帮工,人家买来做拉门的小轴承,我看着好玩就给踹走了一个。
八岁那年租房子住的时候,房东儿子在树上掏了个鸟蛋,放在窗台上。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屋子里没人就偷偷拿鸟蛋玩,一不小心给弄碎了,房东儿子回来后哭闹不止,最后我爸给人买了好几根冰棍才摆平。
九岁那年,我爸给我剃个头,在农村父母给儿女剃头很常见。结果邻居家孩子笑我的头像是狗啃的。我一时恼羞成怒就把他给骂了,结果,被人暴揍了一顿,我爸干活回来后去了给邻居家的孩子扇了个大耳光,因为这事邻里关系很差,好几年都见面不说话。
十岁那年......
十一岁那年......
往事一股脑的浮现在眼前,我想,我爸之所以这么惯着我,大概是因我五岁就没妈了。
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爸还以我是怕死,又是一轮安慰。这一夜,我再也听不到呼噜声了,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抚他老人家。
第二天先后又请来了两个人,听说张半仙来看过都表示无能为力。这时我才知道给我跳大神的大婶竟有个诨名“张半仙,”不同的是这两人都先后表示,如果窦春硕道长在一定能治好我,只可惜.....。
不用说,我跟我爸相视一眼都明白了,窦道长就死在我面前。我和我爸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现在这都是二十一世纪了,得道高人在大城市都是凤毛麟角,何况使我们这偏远农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别说得道高人了,就连好点的医生也只有小猫两三只而已。
送走这两位后,我爸再也没有宽慰我的话了,只是一声不吭的坐在门槛上抽烟,看着他佝偻的背影,斑白的鬓角。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爸已经老了,我拖着疲惫的身子,从门口一边绕过去,在我爸的对面席地而坐。
哽咽的说:“爸,这些年,您又当爹,又当妈,辛苦你了,你儿子我没事的,死不了的,只是怕是不能再您老身边照顾你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我已经泣不成声。虽然有努力控制,但是眼泪还是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的落下来。
我爸听了我的话也哭了起来,哽咽的问:“爸知道你这是撒谎安慰爸”
我几乎是哭着说:“其实窦春硕道长死前给我指出过活路,他说,他说我与道家有缘,让我去M市找他徒弟王锐修道。”
我爸擦了擦眼泪说:“修道就能躲过那个鬼东西?”
这下到把我问住了,详细的解释我一时半刻也编不出来,大概是集中精力编瞎话的缘故,原本激动的情绪也平复不少.
平静的跟我爸说:“你想啊!人家都是能治诈尸的高人(在村民眼里,诈尸也是闹鬼的一种),人家是专业的,就像你,你啥房子不会盖啊!是吧!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离开家,不想离开你。”
我爸听完,站起身来,上来就照我后脑勺一巴掌,“小兔崽子,有招你不早说,让你老子操心,赶紧收拾东西,爸送你去学道。”
我一听赶忙拉着我爸的手,爸,你听我说啊:“学道啊!不能拖家带口的,这是六根不净,而且一旦进入道门也不能随便离开,没个十年八年的也不能下山,即使下山了也不能主动来见您……”
因为我要现说现编,所以语气很是缓慢,没想到反而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给我爸一种很诚恳,舍不得家,舍不得他的感觉。
我爸一听蒙圈了,忙问:为啥啊?
我早有所料,不急不缓的说:“六根啊!这是修道人的规矩,一见你就是还顾念亲情,就是六根不净,无法入道的话就没办法得到祖师爷庇佑,到那时就会继续被这小鬼给折磨死。”
我爸一听犹如被雷劈了一样,喃喃的说道:“这是有救没救,我这儿子都没了啊。”
看着我爸在我面前来回踱步,肯定是一时难以接受。
沉默了片刻,严肃的对我说:“儿子,你还是得去学道,爸知道你活着就够了,何况你这兔崽子在家也帮不上我什么忙,等你将来得道了,除了这个鬼之后再回来看爸不就没事了吗!”
我一听不禁感叹:厉害了我的爸,你连道家祖师都想利用啊!利用祖师庇佑,然后修得道统,击败小鬼之后再还俗,你这套路够深的啊!当然这只是我内心的独白。
想到这我平淡的说:“行,既然实在没办法,咱们父子有缘再见吧……”
我说完,我爸就立即进屋给我收拾东西,虽说现在已经夕阳西下,但我爸却丝毫不想留我在家过夜。
我知道,他是怕晚走一个小时我都会丧命.
我趁他回屋收拾东西,到仓房去把那天丢进去的军用书包找出来。
心想答应道长的事我已经失信一次了,如果我能活到m市的话,就当赎罪了。
过了好一会儿还不见我爸出来,我进屋一看:“爸,你这是干啥,咋还打上行李卷了,我去修道也不是去享福,何况人家道观会有行李的,还有衣服,我带两三套可以了,道观会有道服的。”
我爸一听似乎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便不在收拾行李和衣服了。把炕沿使劲拽出个缝隙,从中间拿出一个手帕,打开手帕里面是一小叠钱,全部是百元大钞对折的。
我爸哽咽的说:“是爸不好,没攒住钱。全部家当也就只有这么多了,这三千块钱你拿着,到时如果不够给家里来个信儿,爸再给你寄。”
刚才在外面我已经哭过了,一听这话顿时心里又难受起来。
强忍着眼泪说:“爸,我就拿路费就可以了,人家是道观,又不是蓝翔,不收学费的,道观里即没商店,也没饭馆,带那么多钱我也没地方花啊!
何况我是窦道长亲自推荐,他们还不把我当大爷一样供着啊!”
我爸一听被我的话逗得噗呲一下,笑出声了。
我爸坚持让我都带上,但是我知道,家里就这么多钱,已经入秋了,什么时候卖庄家还不一定呢!因为秋收时粮商会压价,所以很多村民都会压着粮食入冬后,甚至开春再卖。
一旦入冬谁家也不会修房子了,到时瓦工活也没有了。说句难听的,他老人家在家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最终我爸拗不过我,我只拿了一千块钱,就出发了,本来我爸坚持要送我到车站,但是我坚决拒绝了。
理由是我受不了这离别的伤感,俩大男人在车站哭的稀里哗啦的太丢人了,如果你坚持要送,我就不走了!
我爸一听我这话,只好弃子投降。
这事引用周星驰的一句对白,“本人生平说过无数个谎话,但是这一个,我认为是最成功的。”
我不知道天仙宫能不能救我,更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到天仙宫.
我说这个谎言的初衷,只是不想死在我爸的眼前,因为我想象不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心欲绝。
如果我能死在外面,至少会给我爸一个心理安慰,一个渺茫的希望,所以我只需轻装简行,因为我觉得,自己最多还能活几天。
就这样,我带着一千块钱、身份证、手机、三套衣服,一个军用破书包,开始了我的奇妙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