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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凤军环顾一周这破旧的房间,曾经欢聚一堂的快乐时光已然不覆存在,熟悉的人走了,这里显得格外的荒凉,萧条,还刻张继来结婚那天,满屋的喜庆,让人透彻心扉的欢喜,可岁月变迁,无情的斑驳了这幸福的人。
丁凤军的眼眶因这满满的回忆而逐渐的湿润。
“二大爷,今晚我们要在这儿住下吗?”丁庆生回转身子问道。
丁凤军微微一笑,他走到床边,用手摸着叠放整齐的被子,潮湿,阴冷,这样的床铺哪能住人。
“庆生,今晚我们回二大爷家睡,家里有四个姐姐,她们会对你很好的,还有你二大娘,她做的饭可好吃了呢。”
丁庆生挠了挠头,似乎有些犹豫。
“可是,我的那些小伙伴来找我玩的时候怎么办?”
丁凤军半蹲下身子,拉着丁庆生冰凉的小手说道:“二大爷的村上也有很多小朋友,他们也会陪你玩的。”
丁庆生想了想说道:“好吧,正巧我也饿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丁凤军一下子把丁庆生抱起来,向院子里走去,站在院子中央,丁凤军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这斑驳的房屋,也许这一走,再也不会回来了。
丁凤军轻叹口气,抱着丁庆生头也不回的离开。
张凤荣正在家里做着针线活,现在这个时间还早,大闺女丁晓琴和二闺女丁晓棋也都还没有回来,她们已经上学了,张凤荣负责给她们做饭,因为学校就在自己的村上,不需要来回接送,这也省了,张凤荣的不少心,而三闺女还小,不到上学的年龄,她正和四闺女丁晓画在院子的光秃秃的枣树下玩耍。
丁凤军抱着丁庆生推开大门的声音惊扰到两个玩耍的孩子。
三闺女丁晓书反应敏捷,她看到丁凤军,立马开心的朝丁凤军跑去,嘴里还不住的喊着爸爸。丁凤军一看到自家的女儿过来,他忙把丁庆生放在地上,笑着迎合丁晓书,没曾想,丁晓书看到丁庆生后,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爸爸,这个小弟弟怎么来了?”
丁凤军伸手摸了摸丁晓书的头,说道:“弟弟来陪你玩的。”
丁晓书朝丁凤军的身后看了看说道:“为什么张叔叔没有来呢?”
丁凤军笑了笑说道:“因为他把这个弟弟送给咱家了,以后就有弟弟陪你们玩喽。”
“我才不要呢,多了个弟弟,爸爸妈妈的爱就要分给他一些了,你们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疼我们了。”丁晓书嘟着嘴仰着头,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丁凤军只是笑笑并没有再言语,他领着丁庆生进了屋。
“凤荣,我回来了。”
张凤荣看向丁凤军,一脸惊讶的说道:“你咋回来了?”
丁凤军故意挑逗似的说道:“怎么,我的家我还不能回来了?”
张凤荣站起身来笑道:“就你能贫嘴,这不你上窑还没有几个有嘛,猛得回来,我还不得惊讶啊。”
丁凤军笑了笑,话还没有说出来,张凤荣倒是看到了丁庆生,她摸了摸丁庆生的头又说道:“新生来啦,唉,继来兄弟呢,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丁凤军的笑容一下子消逝不见,转而代之的是悲伤,他拧着眉头说道:“唉,继来兄弟,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张凤荣一愣,不明所以的说道:“你这是啥意思,啥叫再也回不来了?”
丁凤军看了看丁庆生说道:“庆生,你先去院子里找姐姐玩,等会我让你二大娘给你做饭吃。”
丁庆生很听话的跑到院子里,丁凤军这才又对张凤荣说道:“我们在窑上出了意外,继来兄弟死了。”
“什么?他,他死了?”张凤荣只觉得眼前一黑,十分震惊。
“那,那新生咋办?”
丁凤军叹了口气说道:“以后新生就由咱们来养,我已经决定好了,他就改名叫丁庆生。”
“丁庆生?”张凤荣呢喃一句,她的脸上也布满愁绪,继续说道,“这个孩子真是命苦,爹娘都死了,他还这么小,看在你和他爸兄弟一场的份上,咱们就收留他吧。”
丁凤军点了点头,说道:“嗯,就把他当咱自家的孩子来养吧。”
院子里,丁庆生走到丁晓书和丁晓画面前,甜言道:“姐姐,我能和你们一块玩吗?”
“不能!我们又不喜欢你,干嘛要带你一起玩啊。”丁晓书没好气地说道。
丁庆生很是尴尬,他挠挠头,又说道:“姐姐,二大爷说了你们都很好的,你们会跟我玩的。”
丁晓画从丁晓书的身边走过去,伸手拉住丁庆生的手,说道:“我跟你玩。”
丁晓书一伸手打了丁晓画的小手一下,丁晓画被冷不防的这么一打,吓得一哆嗦,松开了紧握丁庆生的手。
“我不允许你跟他玩,你是我妹妹,怎么能跟一个外人玩呢!”丁晓书有些生气地说道。
“可是……”丁晓画还想再说些什么。
丁晓书不耐烦的说道:“没有什么可是,我是姐姐,你是妹妹,所以,你要听姐姐的话。”
“妹妹必须要听姐姐的话吗?”丁庆生不明所以的问道。
“当然喽,这可是我妈说的。”丁晓书一副傲然的样子。
恰在这时,丁晓琴和丁晓棋放学回来了,丁晓琴看到三个人站在枣树下,不知聊着什么,她笑着背着书包走到三个人面前。
“小弟弟来了,你们三个在这儿聊什么呢?”
丁晓书冷哼一声向上翻个白眼说道:“大姐,他说要和我们玩,我不愿意。”
丁晓琴看着一副委屈样子的丁庆生转脸问道:“为啥你不愿意和弟弟玩呢?”
丁晓书说道:“大姐,难道你忘了,过年的时候他那副样子害得我们被大人笑话了?”
丁晓棋也忙附合道:“就是嘛,咱大娘不是说了吗,他就是一个只会说好话的人,骗吃骗喝,我觉得三妹做的对,我们就是不能和小骗子一起玩。”
丁庆生委屈的不得了,忙解释道:“我不是小骗子,我真得不是小骗子!”
“你就是小骗子,大娘说了,你骗了我爸爸的钱,当时我们也看到了!”
“那是二大爷给的压岁钱,不是我骗的!”
“哼,你就是小骗子!”
丁晓琴看他们三个争吵不休,忙阻止道:“行了,都别吵吵了,弟弟来咱家,咱们就得好好对他,怎么说他也是客人,妈不是告诉过我们么,要好好招待客人,都听我的,必须带着弟弟玩!”
“为什么!”丁晓棋和丁晓书异口同声的问道。
不待丁晓琴说话,丁庆生笑着说道:“三姐刚才不是说了么,妹妹就得听姐姐的话!”
丁晓棋和丁晓书一齐瞪了丁庆生一眼,丁庆生忙又补充道:“三姐说了,这话是二大娘说的!”
丁晓琴顺水推舟道:“对啊,咱妈不就是这么说的么,你们要是不听话,我可告诉咱妈去了。”
丁晓棋和丁晓书顿时无话可说,两个人又瞪了丁庆生一眼,冷哼一声手拉手回屋里去了。
丁晓画看着两个姐姐离开之后,她又伸手拉住丁庆生的手,说道:“她们不和你玩,那咱俩玩吧。”
丁庆生感激的看一眼丁晓画,又转头对丁晓琴说道:“大姐,谢谢你。”
丁晓琴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这个比她矮半头的丁庆生说道:“不用客气,你俩玩吧,我得回屋做作业去了。”
张凤荣做好饭后,丁凤军把家里人都叫到饭桌前,他看看四个闺女,又看看丁庆生,开口道:“今天我给你们开个会。”
四个闺女的目光一齐看向丁凤军都没有言语,丁凤军又说道:“庆生,你过来。”
丁庆生很听话的走到丁凤军的身边,丁凤军伸手把丁庆生搂在怀中,他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引起丁晓棋和丁晓书的忌妒,两个人早已心生厌恶的瞪着丁庆生。
丁凤军并没有察觉出这游走的硝烟味,他自顾自的说道:“以后庆生就是你们的弟弟,而且是亲弟弟,他的名字叫丁庆生,你们作为姐姐,要好好对他才行,明白吗?”
丁晓琴很是爽朗的说道:“明白。”
然而,丁晓棋则不情不愿的说道:“他不是有自己的家吗,为什么要他在咱家,难道张叔叔不要他了吗?”
丁凤军并没有理会到丁晓棋的情绪,他稍作解释道:“你张叔叔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以后庆生就长住咱家,你们可不能欺负他,知道吗?”
“很远的地方是哪里呀,张叔叔为什么要去那里,他又为什么不回来啊?”丁晓画嘟着嘴带着疑惑的面容问道。
丁凤军呵呵一笑说道:“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反正只要你们知道要对庆生好就行了,明白吗?”
丁晓画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而丁晓棋和丁晓书则互视一眼,两个人的手紧握在一起,咬着牙互相点点头,其实丁晓琴知道丁凤军口中的那个很远的地方是什么意思,但聪明颖慧的她知道有些话他不能说,因为丁凤军没说,那就说明那些话不能说。
“好了,咱们吃饭吧。”张凤荣把饭菜端上桌,忙招呼道。
丁庆生的住宿也成了家里的一个难题,本来家里都是女孩子,一般丁凤军又不在家,西屋的炕又大,几个孩子加上张凤荣刚刚好能挤在上面,偶尔丁凤军回来大家挤挤也还是勉强能撑过这个冬天,可是,这猛得添加一个丁庆生根本就无法让他挤在炕上。
丁凤军也犯了愁,思考良久,他才说道:“不然这样吧,我在床上睡,让庆生在炕上吧。”
张凤荣有些心疼的说道:“这床上多冷啊,而且堂屋里又没有生炉子,还不得把你冻感冒了?”
丁凤军无所谓的态度说道:“我这身体素质一向很好,这点冷还算不上啥,没事的。”
张凤荣还是有些不放心,她起身去西屋里拿上两个点滴瓶灌上开水,又返回堂屋,把这两个自制的暖瓶放到被窝里,将被子盖好后,她转脸对丁凤军说道:“先捂捂被窝,等里面暖和了你再睡。”
丁凤军笑嘻嘻地说道:“还是我媳妇好啊。”
张凤荣娇羞的回道:“看你这傻样吧。”
张凤荣回到西屋炕上时,几个孩子正在炕上打闹,丁晓棋正倚在炕头的墙上指责丁庆生。
“你说你来我家干啥,就是因为你才害得我爸去床上睡,堂屋里那么冷,要是把他冻感冒了,谁还挣钱供我们上学啊。”
丁庆生坐在炕沿边,低头内疚,他唯唯嚅嚅的说道:“要不然我去堂屋睡吧,让二大爷来这屋睡。”
丁晓书一副高傲的姿态说道:“你说的轻巧,我爸才不会让你去那屋睡呢,你又不是没有家,非要到我们家来干啥。”
丁庆生委屈的说道:“等我爸爸回来了,我就回家。”
丁晓棋犀利的说道:“你没听我爸说吗,你爸爸不会再回来了。”
丁庆生一下子抬起头,目光凛冽寒气逼人的说道:“不,我爸爸会回来的,二大爷说过的,他会回来的。”
丁庆生的反应将丁晓棋和丁晓书吓到,她俩顿时缄默不言,丁晓琴坐在丁庆生身边,她伸手拉住丁庆生的手,轻声说道:“庆生弟弟,你别这样,张叔叔会回来的,只是时间问题。”
丁庆生看着丁晓琴轻轻嗯了一声。
张凤荣看着几个吵闹的孩子,笑问道:“你们聊什么呢,声音那么吵,在外面都听到了。”
丁晓琴笑着说道:“妈,我们正在讨论谁挨着庆生弟弟睡呢。”
张凤荣一听笑道:“呦,庆生这么受欢迎哪,那你们有没有讨论好是谁挨着他睡呢?”
几个女儿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丁庆生说道:“我想挨着大姐睡。”
张凤荣笑着抚摸下丁庆生的头说道:“好,你挨着大姐睡吧。”
这一夜,最难熬的莫过于丁凤军,倒不是因为堂屋有多冷,主要是他一闭上眼就看到张继来,血淋淋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还似乎对丁凤军说着什么,丁凤军努力的去听,好不容易才听清他说的话。
“谢谢你二哥,帮我照顾庆生。”
丁凤军笑着回他:“咱们兄弟之间还客气啥,我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么点事了。”
“二哥,其实我还是担心,怕庆生不听话惹你生气,到时候你厌他烦他了,会抛弃他。”
丁凤军假装生气地说道:“你说的这是啥话嘛,在你眼中二哥是那样的人吗?我可告诉你,从我把庆生带回家的那一刻起,就把他当作是我自己的儿子,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五,我都不会抛弃他,我对我的女儿咋样会以同样的待遇对庆生,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无论何时何地,因何种原因,我都会好好保护他们,一个也不会少!”
张继来咧嘴笑了,他感激的看着丁凤军说道:“二哥,有你这番话我就放心了,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以后恐怕我再也不能见你了。”
丁凤军冲着渐行渐远的张继来挥挥手,连声道别的话还没有讲出来,张继来就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丁凤军转身想要回家,不料,又碰上了李二狗,李二狗还是那副吊二郎当的样子一。
他嘻皮笑脸的对丁凤军说道:“二哥,继来兄弟的孩子你帮忙照顾,那我弟弟也托付给你呗。”
丁凤军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瞎来捣什么乱,你弟弟是个成年人,哪还需要我的照顾。”
李二狗有些不开心的说道:“可是他傻,一个傻子的智商也和小孩子差不多,他不会做饭不会洗衣,你总不能看着他活活饿死吧。”
“你说得这是啥屁话,他是傻,但还没有傻到连吃喝都不知道的份上吧,我可告诉你,张铁蛋的生死我可不管,你不是他哥吗,你为什么不照顾他?”
李二狗忽然变得悲伤起来,他红着双眼说道:“二哥,你忘了吗?我已经死了,死了的人怎么照顾活着的人呢?二哥,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也要走了。”
丁凤军看着泪流满面的李二狗喃喃自语道:“你死了?你怎么能死呢?你要是死了张铁蛋咋办,为什么你们都死了,而我还活着?”
想到这里,丁凤军猛然抬头,想从李二狗那里找到答案,可是他的面前只剩下一片空地,正前方是两个凸起的坟包。
“我这是在哪,这坟里埋的人又是谁?不行,我得回家,家里的孩子还都等着我呢。”丁凤军在心里如是想着,他拔腿就跑,可是,无论他怎么卖力的奔跑,始终无法跑出这个囹圄之地,最后,他瘫坐在这片空地里,只觉得天旋地转,最终晕倒过去。
丁凤军是被张凤荣晃醒的,他艰难的睁开眼睛,便看到张凤荣哭红的双眼。
“怎么了?”丁凤军感觉自己的头晕晕的,他努力挣扎几下从床上坐起身来忙问道。
“爹病了,刚刚老三家来说,爹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