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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杨秉忠是先帝齐德宗皇帝器重的臣子,到了当今皇上时,从一名副将做上三军元帅,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前程。
十一皇子娶安国公安家嫡长女为正妃,宁西郡主可不比安大小姐还有尊贵两分。
吴王点了点头,“皇上的良苦用心本殿明白。”
石开隐约听到一阵声响,几人顿时怔住,频住呼吸,小心留意外面的动静。石开打了手势,大喝:“谁在外面?”
舒太妃想到自己这个母亲竟给儿子添了烦心事,心头一阵愧疚,“是我。”推开书房门,泪光颤颤,似随时都要流泄出泪来。
她看着吴王,到底是生疏了,却怪不得旁人,是她这个母亲忽视了儿子的想法。“轩儿,你还喜欢安西么?要是喜欢,为娘这便入宫,就是苦求皇上,也为你求来。”
吴王道:“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
舒太妃应“听见了”。
三个面面相窥,花氏跪于地上,深深一磕,“请太妃责罚!”
错的人是她,怎能责罚于他们。
舒太妃道:“免礼”虚扶乳娘一把,“我立马派人放了李嬷嬷。”对贴身侍女吩咐了两句,复又看着吴王,“轩儿,下次你与人议事,也让为娘听听。你说得都对,二十年来,我是这王府唯一的女主子,无争斗,平静如水,让我忘了这是皇家,有许多的阴谋算计。”
早前,她以为吴王迷恋安西,皆是因安西郡主的貌美。现在方知晓,不全是这样,这里有看中江右相的权势,有看中安西的才华。真正迷恋安西本人的原由少之又少,或者说是安西拒不接受吴王,身为皇族男子的霸道、不甘都被她诱了出来。
舒太妃明白了所有,恍然间,仿佛明白了过往她不曾知晓的道理。“为娘不是柔弱女子,。那五名姬妾不适合,除了蓝、玉二奉侍,为娘这便令人打发掉。”
得晓实情的舒太妃,不用相劝,便能想明白其间的关节。
吴王对她的冷漠又轻减了几分。“大管家,抓紧将瘸军师营救出来。不能让旁人揭足先登。”
既然素妍说瘸军师此人可用,那他就收为己用。
舒太妃定心想了想。“这事儿为娘来做。为娘记得,安西、琰世子都是同门师兄妹,二人通晓医术,此人定也不差。我午后就入宫,求皇上放人。”
吴王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他的母妃,要为他设想,亦要为他做事。
舒太妃笑道:“为娘只一个希望,便是往后你有事不要再瞒我。你是为娘今生唯一的希望,我们母子命系一处。你不喜欢秀仪,可她已入府了。为娘已劝了她。让她主动让贤,贬为姬妾。”
虽不喜欢舒秀仪,对于向来偏护娘家舒氏的太妃来说。能做到这点已属不易。
有时候要的是一个态度,一句真诚的话,能不能做到都不介意,重要的是对方的心意,对方也曾用心过。
吴王道:“母妃。既已上报礼部和内务府,她就是侧妃。我会好好待她们。只盼她们与吴王府一条心。唉……”他轻叹一声,双眼望着外面。
原不喜欢她们,只要她们真心为他,他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善待她们。
舒太妃挥手示意门外的侍女退去,只余了吴王的贴身侍卫在旁。
吴王道:“昨晚入宫,看皇上的气色不大好,专程去了趟了太医院,找了为皇上主诊的太医。皇上从夏天时就染上了咳疾,吃了数月的药也不见好,每至三更后,咳得睡不着觉。”
他一心想做皇帝,可现下羽翼未丰,在这个时候皇帝万不能有事。
舒太妃愤然,皇帝是他们母子最大的盾牌,斥骂:“太医院养了那么多人,是做什么的?连点咳疾都治不好?”
皇帝虽有皇子数人,又有三皇子、五皇子等长大成人,但皇帝至今也没流露出要立谁为储君。
吴王面含忧色,“太医说这是陈年旧疾,只能调养治不了根。”
皇帝老了,已是六旬老者,身子再不如从前。
舒太妃道:“为娘立马进宫,先救出瘸军师,再想他法。”
这是舒太妃二十年来,第一次觉得必做不可,今儿无意间听到吴王与石开夫妇的谈话,方晓她愧欠吴王太多。在吴王六七岁时,便已晓得保护自己的母亲,而她却没有做一个好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她竟不知她的儿子是在一路谋害中长大的。她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但她必须与吴王站在一起,只有这样,才有他们共同的出路。
舒太妃换了身素雅的宫袍,又略施脂粉,让自己看起来一副病容,坐在桃纹镜前,启开锦盒,拿出一只小瓶。
李嬷嬷已经回来,被关不过近一个时辰,又被放出来了。“太妃这是要做什么?”
舒太妃道:“你之前说得对,是本妃这些年忽视了吴王。今日我猛然醒悟,才明白这孩子有多不容易。”看看瓶子,滴了几滴药液入嘴。
李嬷嬷一阵惊慌,难不成她要寻短见。“太妃,你……这是……”
“不,我没事。我只是听说西歧瘸军师医术了得,想让他入府治病。”
她服毒只为装病,若连太医都瞧不出病因,她就有藉口向皇上讨个恩典,赦放瘸军师为己瞧病。如此一来,就能救出瘸军师,也能设法让瘸军师为她所用。
瘸军师是北齐人,却助西歧皇子生出战事,这亦是皇上驳了西歧人欲救走瘸军师之请,并不予赦免的原因。既然此人能助吴王,她一定会救出瘸军师为吴王所用。
从这一刻起,舒太妃便是为儿子拼杀,不会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问诸事,她要了却乾明太子的心愿,更要为他们母子拼出一条锦绣繁华路。
早前的误会也罢。芥蒂也好,如今都得放下。她和吴王只有一个心愿和目标:登上帝位。
*
右相府,如意堂。
虞氏一觉醒来,睁着双眼,呆呆地望着帐顶。倏尔,忆起素妍受伤的事,翻身坐起:“田嬷嬷!”
田嬷嬷应声,递过暖热的衣衫,“太太,还未到辰时呢?”
“这是寻常么?妍儿还病着呢。”出了绣帐。三两下着好衣衫,“老东西昨儿睡在书房的?”
田嬷嬷如实答了。
江舜诚不敢招惹虞氏,知她火大又在气头上。远远地避着虞氏。昨晚见素妍醒转,父女俩说了一会儿话,便又回书房歇息。此刻,他正坐在书房窗下的暖榻上,手里捧着本书。看看津津有味。
上了年纪,不比年轻时,看了不到半个时辰,双眼干涩发花,只得搁下,闭目养神。过得一刻。再看书。
虞氏梳洗完毕,田嬷嬷打起布帘,她惊叫一声:“妍儿。你不要命了么?自己还病着,怎么就坐到窗前绘画?”
素妍苍白无色地微微一笑,这样的笑,圣洁如冬日的第一场雪,却又苍白得让人心疼。“娘。我没事。正月初十是爹的寿辰,我想画幅贺寿图。正草拟呢,回头让先生帮忙看看,先生与我多年未见,趁他住在相府,正好多多请教于他。”好不容易要给江舜诚贺寿,她是女儿,自然得尽一份心。
虞氏见劝不住素妍,冲青嬷嬷发火:“你们服侍的人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劝着郡主,身子最重要。”
青嬷嬷只不作声,半垂着脑袋,一副洗耳聆听的恭谨样。
素妍一旦拿定主意,她们劝了也是无用的,要能劝住,就不会坚持坐在案前绘画。
白菲面露愧色,道:“今儿郡主五更就起来了,奴婢怎么也劝不住。”
“你还有理了?服侍不好郡主,要你们何用?”
青嬷嬷知虞氏这是肚子里有气,找不到发处,与白菲使了眼色,白菲不再争辩。
素妍道:“娘也不必怪她,是我坚持的。三月时,还答应了珊瑚郡主给她一副牡丹图呢,等我草拟完,就搬回得月阁去。”
虞氏霸道地说:“这可不行!那几个丫头哪是会照顾人的,你就留在如意堂。娘今儿下厨给你做卤食吃。”
青嬷嬷道:“郡主现在不能吃这些,卤食要加酱,小心留了疤印。”
虞氏想到素妍打小就爱吃她做的卤食,竟不能吃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素妍道:“娘不让我回得月阁,我不回便是。只是娘总不能不让出院门吧?”
“人还伤着呢?身上的伤口要紧。”
素妍醒来后,已听白菲说了,太医说伤口不算深,约有两公分长的口子,因冬衣衣衫厚重,深不过三五分,还是斜着扎入腹部,说是惊险得很,再差丁点就伤及女子宫部,若真是伤到,只怕这一生都难以有孕。
当时流血过多,着实那情形甚是吓人。鲜血如盛放的腥艳之花,浸洒了衣袍,吓得但凡见过的人都一脸土色,虞氏当时一瞧那场面,惊呼一声就昏死过去。
“我让大嫂帮我寻一个轱辘椅。有了轱辘椅,出门不用我走。青嬷嬷或白菲推着且不方便。”
素妍不敢去想举剑自尽的那一幕,昨儿醒来,瞧见江舜诚,父女说了贴心话,对于她的所忧所想,江舜诚已然知晓。
沈氏行事还真是迅速,这边说着,外面就有人在与如意堂大丫头画回话,“小的是府中杂物房的管事,奉大奶奶之命,为郡主过来量尺寸,也便赶制一把轱辘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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