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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次交锋
板栗先一愣，旋即道：“下姓张。[四*库*书-小说网siKsh]”
胡镇眼睛一亮，道：“可是张子易张知府家？”
托洪霖福，他这些天也了解到不少消息，把下塘集、清南村有数人家摸得门儿清。
板栗不意地点头道：“那是下小叔。”
胡镇扬眉道：“哎呀，那咱们可是不打不相识了。早就要上门拜访老太太，忙得很，就没来得及去了。”
接着，他又自我介绍一番，说了些冠冕堂皇应酬话，那情形好像兵部郎中跟张子易是至交好友一般。
话说很热切，只是干巴巴，少了些诚意——这些乡下少年面前，他是连客气也不屑。
板栗见他忽然转脸，也不冷不热地虚应了几句。
胡镇就问道：“张兄弟这是往哪去？”
板栗瞅了一眼李家大门，笑道：“去李兄弟家吃饭。”
说到吃饭，又不开口相邀，识趣自然就该告辞了。
可胡镇不识趣，他拍手笑道：“就是这家？本少爷正闲着没事，不如跟张兄弟一起去吧。算是叨扰李兄弟了。昨儿还发愁书院日子要如何打发呢，今儿认识几位，往后也不怕寂寞了。”
李敬文等人傻眼：见过皮厚，没见过这么皮厚。
胡镇可不是皮厚，他觉得自己亮出了身份，这些乡下小子就该巴结奉承他才对。他主动说去李家吃饭，那是给他们面子，不然话，请他他还不一定去呢！
板栗也看出了他心思，那傲慢施恩模样，哪里是交结，真要走近了，只怕往后就把他们当跟班使唤了，还不知怎样予取予求呢！
他淡笑道：“怕是要得罪胡少爷了。我们村庄户人家，轻易不敢请书院人来家吃饭，尤其是我家。”
胡镇一愣，问道：“这是为何？”
板栗伸手指向南面田野，道：“那田上酒家是我家开。几年前，我二叔因此被御史弹劾。皇上派人来审查，发现并无**谋利勾当，反比集市上酒楼菜价便宜，马上又有人说我们家想笼络天下士子。胡少爷想，这是多大罪名？我们如何还敢跟书院老爷们交结？”
胡镇听了这话，面色变幻不定，不知他说是真是假。
想了一会，冷笑问道：“那我怎么听人说，每年春天桃花开时候，你们家都要请书院山长和几位大儒去桃花谷玩赏？”
一随从道：“哼！还不是狗眼看人低。我们少爷也是你能小看？”
板栗眼一瞪，叱喝道：“狗东西！你家少爷跟人说话，你乱插嘴不说，还出言不逊，也不怕玷污了你家少爷清名？”
那随从被骂得目瞪口呆。
不待他发作，板栗立即转脸含笑对胡镇道：“胡少爷有所不知，因我小叔是周夫子弟子，我爹也有幸得夫子教导两年。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尊师敬师，是无论怎样做都不为过，何况只是请来赏花！”
胡镇面色沉沉地看着这个少年，那种有力无处使感觉，让他心里极不舒服。
他目光越过葫芦肩头，去看秦淼。
葫芦轻轻移动身子，将秦淼遮挡得严实一点。
板栗对葫芦和李敬文道：“你们先进去吧。”
转头又对胡镇抱拳笑道：“下失陪了。虽不敢跟胡少爷亲近，然我们乡下人是热心了，若是胡少爷有什么不便宜事需要帮手，只管开口，随便找村里人家，只要能帮得上，大家都会伸手相帮。”
说完，众人竟从胡镇主仆三人身边绕过去了。
就算有葫芦、李敬文刻意护着，胡镇也看清了秦淼容颜，满心不爽，被惊艳代替，倒没有再上前纠缠，只管望着他们身影琢磨。
一时，李敬文拍开院门，少年们涌进去，一波清脆笑闹声响起：“淼淼，你才来？”
跟着，许是有人警告，那笑闹声沉寂了下去，院门也无声无息地关上了，全不管门口胡镇主仆三人还站着。
那个挨了板栗骂随从狠狠地“呸”了一声，道：“少爷，这些泥腿子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这样糟践少爷……”
另一人瞪眼道：“胡周，你小子就挑事吧！挑少爷惹了事，看回去老爷怎么收拾你。那人也是官宦人家，他爹跟小叔还是山长弟子……”
胡镇转头阴沉着脸冷笑道：“那依你说，少爷该上去巴结他？”
随从急忙摆手道：“小不是那意思。小想，少爷能多个朋友，不是好？又不是多大事，何必弄个仇人来……”
胡镇根本不听，一甩斗篷，转身就回书院去了。
李家，书房内，板栗郑重地谢过泥鳅，又嘱咐他小心，若是那胡少爷为难他，一定要跟他和葫芦说，大伙一齐对付他，莫要独自跟他相抗。
泥鳅不意地笑道：“他敢咋样？任他京城如何猖狂，到了这山旮旯里，咱泥鳅也不怕他。惹火了鳅爷爷，淹不死他！”
众人都笑了。
葫芦横了他一眼，道：“你忘了你小叔了？”
板栗也道：“自古‘民不与官斗’，咱们能避则避。旁不说，跟这样人杠上了，哪来那么些空闲跟他耗？这人有个诨名叫‘混世魔王’，你想想他是啥样人？咱们可是好男娃，要读书，要习武，还要管家业，跟他胡缠那是白费工夫。赢了也没啥光彩，输了就倒霉。”
泥鳅“噗”一声，吐出一粒瓜子皮，笑眯眯地说道：“甭说了！晓得你俩怕我吃亏。我又不是小娃儿了，跟他争那闲气干啥？往后看他来了，我躲着就是了。”
李敬文瞅了他一眼，对板栗道：“你不晓得，你跟葫芦走了两年，两年中秋，这小子划水都拿了头名。我就不服气了：他呆水里就跟不用出气似。”又对泥鳅道，“我瞧你往后就住水里得了，还省了盖屋子。还有你大伯家那个玄龟也是。”
泥鳅笑道：“玄龟哥哥那是谁？那是龙王女婿，我可不敢比他。”
这话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于是，葫芦跟板栗细细地询问中秋比试情形。虽然家也听说过了，总比不上他们亲身参加人说得详。
李敬文跟泥鳅也问二人外情况，说说笑笑，就扯到了明年应试上。
“往常听大人说，周老夫子当年咱们村教书，那么多人，只教出了张叔、赵叔、刘叔他们三个，我还不服气哩，以为其他人定是不用功。如今我连个府试也没过，算是没话说了。”
李敬文感叹道。
他今年下场，县试倒是过了，府试则出师不利。忆起当日情形，不免心下戚戚。
泥鳅摸摸头道：“我再多读两年再说，省得老是上场，老也不中，弄得都没信心了。”
葫芦看着二人，想起《破窑赋》中“满腹经纶，白发不第，才疏学浅，少年登科”话来，觉得那功名又渺茫了几分。
可是，无论这功名如何难求，他是一定要求。
板栗则细问李敬文，都考是些什么。
几个少年聊着，不知不觉到了吃饭时候，李敬文弟弟外面叫，方才起身出去。
李家厅堂里，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十几个孩子，足足围了三桌子。
少年们推让李长明坐上位。
汉子搓着大手呵呵笑道：“我要去给敬文爷爷奶奶送菜，顺便陪他们吃饭。葫芦，板栗，泥鳅，你们甭客气，咱们家不讲究那些个虚礼。你们只管吃，这菜都是吃。”
说着就出去了，也不跟他们一块坐。
李敬文解释道：“我爹是去我二叔家了。”
敬文娘笑道：“甭管他。今儿是请你们小，该敬文敬武陪着；要是请你们爹，就该敬文爹陪着了。”
少年们都感激，晓得李伯伯是怕他们不自，故意避开。
少了家主旁，敬文娘又是个性子爽利，娃儿们都不怵她，这场面自然就热闹了。
泥鳅见敬文娘坐女娃们桌上，不住招呼小葱姐妹和秦淼，尤其对小葱热心，不禁有些触动，看了李敬文一眼。
李敬文却忙着招呼板栗等人，又嘱咐另一桌上弟弟李敬武好好让黄豆那些小，很有长兄风范。
李家热闹不已，隔壁郑家也不寂寞。
泥鳅姑姑今儿回娘家，她是郑老太太娘家侄媳妇，自然要上郑家来拜望姑妈，泥鳅奶奶便也跟着她一块来了。
泥鳅姑姑跟郑氏菊花未出嫁时，玩得极好，这时见面，自然高兴。
闲谈间，泥鳅奶奶透露出想跟张家结亲意思，把小葱好一顿夸，又说泥鳅如何用功等等。
因她没明着说，郑氏只含笑听着。
儿子也好，闺女也好，这亲事都要慎重，不少媒人上门来求，她得好好琢磨才成。
闲暇冬日，一桩桩亲事走街窜户中落成。
关于葫芦亲事，郑家几个长辈反复思量后，觉得既然小葱不成，跟葫芦相配还真只有他表妹刘蝉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