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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如此自恋
黄观随即笑着道：“正有件事要跟娘说。[四&库*书*小说网siksh]先前娘身子还不大好，不敢让娘劳累了。”
就把小葱帮他治伤事说了，意思请母亲去面谢人家。
黄夫人见儿子忽然脸红了，声音也温柔下来，把那张姑娘夸了又夸，不禁警惕。
她不动声色地细问了当时情况，然后笑道：“这是应该。娘明儿就去谢她。”
黄观听了大喜。
他先前很怕母亲又犯脾气，是以帮小葱说了些好话，果然就劝动了母亲。高兴之余，越发觉得自己有些男儿担当样子了。
他这高兴模样落黄夫人眼里，又是一番思量。
于是，隔日小葱就济世堂见到了黄夫人，还一脸笑容地请她诊脉。
小葱心内诧异无比：这人不是看不上她医术么？一直让陈老大夫给下方，连大师兄都靠边站，咋忽然又找来了？
不管咋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放低了身段，那她自然也要客气些。
她便笑道：“并非晚辈不肯帮夫人诊脉。夫人一直延用陈老大夫开方子，且又很有成效，不妨继续请他诊脉，这样才妥当。大夫换来换去于病人无益。”
黄夫人听了，点头笑道：“如此，我就听姑娘。说起来，今日来此也不是为了复诊，是特地来感谢姑娘。”
小葱奇怪地问道：“夫人这话晚辈不明白。”
黄夫人就将黄观事说了，又说自己是黄观母亲。
小葱这才明白，忙谦逊一番，无非是救人伤痛乃大夫本分，夫人不必挂心云云。
黄夫人见她应答得体，暗自点头，因笑道：“姑娘虽如此说，我们也不能不当回事，况且观儿伤又是那个地方，让姑娘受委屈了。姑娘放心，黄家乃是诗礼人家，绝不会薄待了姑娘。敢问姑娘家中都还有些什么人？”
小葱听这话不对，心中警惕，可她到底年幼，又生长乡村，哪经历过这些事，故而猜不透黄夫人意图。
但她一向机灵，且不答黄夫人问话，却言道：“瞧夫人说，晚辈都说了，救治伤患乃医者本分，夫人大可不必如此。那样情形下，不管是谁受伤，晚辈都会出手相救。说句笑话：别说是个人了，就是条狗，是只猫，是头牛，若是摔断了腿，晚辈也会帮着诊治包扎。晚辈家就常干这样事。咱们农家猫、狗、牛啥，那都是能当大用。”
两人说话，秦淼一直旁听着，这时插言道：“我小葱师姐是心善了。夫人不用客气。再说，黄公子已经送了银票来，给医学院捐了两千两银子呢。”
小葱听了，急忙叫道：“就是！说句不好听话，黄公子捐了这银子，也算偿了晚辈恩情，算是两清了。夫人真不用再说谢字了。”
黄夫人听小葱把她儿子跟猫、狗、牛相提并论，禁不住嘴角一个劲抖动，又听说捐了银子，算是两清了，觉粗俗。
她强撑着笑脸点头，心里想道：“小女孩子天真烂漫，说话直来直去，也不算有心，况且她出身农家，教养自然差了些，倒不好挑剔她。少不得将就忍耐些，等将来再慢慢教导。幸而为人纯善，这个也算难得了。”
好一番忍耐后，才定下心，慢慢地问她家中情形。
不料，问来问去也没问出什么来，小葱总是东扯西拉，一拐就把话拐远了。
黄夫人不由得重审视这丫头，见她眼神灵动，浅笑嫣然，虽面带稚气，却言语不漏半点消息，心下不知是喜是忧。
挨坐了一会，就起身告辞了。
待她走后，秦淼笑道：“这人专找师姐闲聊来了？问那许多话儿。”
小葱则若有所思：果然，她还是见识浅薄了，这外面人还真难琢磨。
若说这夫人没啥心思，单就是来道谢，她是死也不信。
嗯，等哪天回去把这事问娘。
不等她回家问娘，郑氏倒派人来接她了。
因为黄夫人从济世堂回去后，就派了一个老嬷嬷带了些果盒并几样表礼去拜访张家。
张家二院正房厅堂里，郑氏看着面前老嬷嬷，说是来感谢张姑娘救了她家少爷，然神情自尊矜持，客气中带着疏离，应酬十分得体，挑不出半点错来，一派官方会晤模样。
郑氏陪坐了一会，心里疑惑：对方感谢话儿说了好几遍，自己也谦逊了好几遍，把医者父母心念了又念，只不知这人来意为何。
她漫不经心地将目光投向院子，娃们都上学去了，这院里少了他们吵闹声，她倒不习惯了。
将目光收回，看向对面客人，难不成她等自己开口挽留，要这吃晌午饭？
她被自己这念头逗笑了，急忙低头。
正想着，忽听老嬷嬷说道：“要说下塘集这地方，山水美，百姓也淳朴，怪道老宰相要这里办书院。我们老爷早就要送少爷来书院进学，是少爷自己说要取了秀才功名才来，才晚了些。”
郑氏点头，笑道：“你家少爷是个有志气。听说来这青山书院谈讲论学低也是个秀才。”
老嬷嬷笑道：“可不是么。前一阵子，好些人家上门来提亲，都是些书香世家，我们老爷见少爷一心扑书上，便说再等等看。不过，心里大概选准了人家，过一二年，就要定下了。”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郑氏心里隐隐松了口气，遂附和道：“你家少爷少年俊彦，自是许多人上门求。”
老嬷嬷点头，又道：“有一房是妾室。不过夫人该知道我们这样人家规矩：嫡妻不进门，万没有先纳妾道理，只好先搁下了。”
郑氏面上淡笑着，只点点头，鼻子里应一声，不置可否。
她糊涂了：这人跟自己说这么些话干啥？
老嬷嬷又道：“冒昧问一声儿：夫人就一直这么让张姑娘坐堂行医不成？”
郑氏听了一怔，双目一瞬不瞬地凝视她，并不发一言。
老嬷嬷见她沉静眸子忽然深暗下去，略有些不自。
她到底是大家子出来，遂从容笑道：“原不该多话，想着张姑娘到底帮了我们少爷，就多句嘴：姑娘这样终究不是个常事，不说将来嫁人了，外抛头露面，于礼也不合……”
郑氏忽然打断她话，笑道：“我们庄户人，也不懂那么些规矩，只晓得做大夫治病救人，那可是积德行善好事。”
老嬷嬷心里撇嘴：你不懂规矩，我这不是跟你说吗！
不待她开口，郑氏又道：“况且，济世堂东厢可是不准男人进入，专为女人看病，说起来，也不算违了世情规矩，又方便了女子求医。毕竟女人家有些病症不适合、也不方便让男大夫诊治。平日守礼，遇见黄少爷摔伤那种情形，又能事急从权，不避嫌疑，以救人为重，这才是真正守之以礼、慈悲心怀，好过做表面文章。嬷嬷以为呢？”
老嬷嬷忽然不自起来，她想起自家夫人头次去济世堂，硬要让少爷陪着进内室，不禁就多心了，却又说不出二话来。
好一会，才笑问道：“若是张姑娘嫁人了，还要坐堂行医？”
郑氏端起茶盏，一边示意对方喝茶，一边轻笑道：“云大夫成亲后，因要操持家务，教养儿女，便不去坐堂了。可她还是教了几个弟子，传承了医术，偶尔也会再出手。”
喝了一口茶，搁下茶盏，对老嬷嬷笑道：“若无云大夫教导，我家闺女也不能学得医术，去济世堂治病救人，也就不能帮你家少爷了。”
老嬷嬷笑容就有些僵硬。
又静坐了一会，便很知眼色地告辞了。
郑氏当然不会留她吃晌午饭，客气地让人送出桃花谷。
转回头，看送来四色表礼，皆是上好锦缎，心里不，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虽然于世情上通透，但来了这里，因一直生活乡下，对那些官宦人家规矩内情不大熟悉，所以，竟不能猜出这老嬷嬷来意。
想了一会，便让刘黑子派人去集上接小葱回来住一晚。
晚上，郑氏将板栗和小葱叫到自己屋里，张槐也，对他们说了黄家打发老嬷嬷来拜访事，问小葱那天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她虽然听嫂子刘云岚回来说过，板栗也说过，却还是觉得不踏实。
小葱忙将有关黄观事全说了，从黄夫人上济世堂求诊，到方家帮黄观治伤，以及那天黄夫人又去医馆面谢等，一字不漏地告诉了爹娘。
张槐跟郑氏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怒气——两下里一对照，这黄家存啥心事就很清楚了。
小葱说完问道：“娘，我也正要回来问你，那黄夫人说话是啥意思？我想不明白哩！”
郑氏并不想把这事瞒着小葱和板栗，让他们多了解些世情复杂也好。
于是轻笑道：“人家觉得你一个姑娘家救了她儿子，又是伤大腿上，害你失了名节，不给你个交代说不过去。可又觉得咱们庄户人家女儿配不上她儿子，只能为妾，所以今儿打发人来跟我说，正妻没进门前，小妾是不能进门。便是这样，也不肯明着说，想是生怕咱们得了意，顺杆子就爬上去了，又或者是怕咱们借着礼部侍郎名头作威作福……”
话还未说完，板栗“噌”地一声跳起来，大骂道：“不要脸！做他娘春秋大梦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