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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青莲
桃花谷，四面环山，只南面有一狭长出口。整条山谷虽然弯弯曲曲，然大致呈南北走向。
谷中生有大片野桃树，一条丈来宽山溪蜿蜒伸展。
金秋水浅，清冽溪水滑过形形色色石头，激起叮咚泉响，一路弹奏；各色鱼儿或清水中悠游，或静止大石后，或随激流跳跃，翻出白肚皮。
溪流奔行至山谷口，汇聚成一泓碧水，倒映着四周山树。只见山下有水，水中有山，山水相连，相映成趣！
东山坡多是绿竹，西山则以橡树为主。
山谷深处，西山半山腰突出一个山嘴，拐弯往东面延伸，形成面南背北地势，张宅就建这里，俯瞰全谷。宅子东西两边树林中另有几处院落，乃是下人居处。
还不到深秋，那些橡树尚未变幻出色彩斑斓画面，因此，张宅周围是成片绿。
四进宅院，占地二十亩，坐落郁郁葱葱树林中。宅院虽大，也跟郑家一样青砖小瓦，极为朴素平常。
除前面倒座房外，二进三进院子，正房均是五正两耳共七间，东西是带跨院厢房，是五间格局。只是二进主屋为两层楼，二楼四间屋子，西边另有个敞轩。
第四进乃是个大园子，种了好些果树，另有一大片菜地。
张老爷子名张大栓，生了两个儿子。
大儿子张槐，娶妻郑氏菊花，育有两子三女，按排行分别是板栗、小葱、红椒、山芋、香荽；小儿子张杨，乃永平五年进士，翰林院任两年编修后，外放榆州治下三元县令，任满后又转去西南知岷州，亦育有二子一女，分别是南瓜、玉米和青蒜。
这张宅目前就张大栓夫妇和大儿子一家住着。
三进院子里，正房东屋内间，两个**正坐圆几旁说话。
其中一位头上梳着单螺髻，简单插一只碧玉簪，连耳坠亦无。她眉眼沉静，肤色光洁，上身是橙色暗花祥云纹蜀锦对襟褙子，下面月白裙子，小腹微微隆起。正一边翻看账本，一边不时地问另一人话。
这就是张槐之妻郑菊花，板栗娘亲，葫芦姑姑。
回话是个管事媳妇，深麦色肌肤，眼神清亮。
“葡萄，这个月田上酒家账结了，就让刘小四把那些盆景收拾规整好，准备山野斋开张。让他选定日子再来回我。荷叶鸡作坊那边，催着你母亲一些，算了账好发工钱。中秋节赏钱不能马虎了，那些做得好，都按定好章程发赏钱，可不能让人说咱们言而无信。”
葡萄忽闪着黑葡萄似眼睛，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
又记录一番，方才将鹅毛笔架砚台上，说道：刘小四说，他想把山野斋定八月十六开张。还有，有人劝他说，要是下塘集也开一间田上酒家，生意肯定好得很。他让我问问太太意思，反正咱们集上有园子。”
郑氏摇头道：还是甭操那个心。这田上酒家开清南村，各样蔬菜瓜果、鸡鸭鱼肉等物，无不是就地取材，图就是一个鲜。要是集上也开一家，那不跟人家酒楼一样了，哪里还有这长处？再说，咱们家无论做啥生意，向来都是卖自个出产东西，不同于真正商家，犯不着去集上跟人抢。”
葡萄就点头，又说其他事。
这时，就听外面有人喊“大少爷”，然后屋外旋风般地窜进一个人，却是板栗。
郑氏看着儿子跑得额头冒汗，气喘吁吁样子，奇怪地问道：咋晌午家来了？”
为了节省时间，儿子晌午田上酒家吃饭，或是外婆家吃，并不回来。
板栗拖过一张竹椅桌前坐下，又接过葡萄递过来茶水一饮而，歇了口气，才道：娘，青莲咱们家么？”
郑氏点头道：。上午韩庆送他来。”
板栗忙问道：咋没瞧见哩？”
葡萄笑道：怕是跟香荽后院玩吧。刚才跟红椒山芋认了会字，有些不耐烦，就跟香荽往后边去了。陈婶子后园子伺候菜地，说看着他们。”
板栗忙对外叫道：小草，你去把三姑娘和四表少爷喊回来。”
小草应声去了。
这里，板栗一五一十地将郑家发生事跟娘说了。
郑氏听了大惊：不是韩庆送他来么，咋还到处找人哩？要是你大舅母没让他送，他也不能送青莲来呀！”
葡萄目光闪了闪，道：怕是都叫四表少爷给哄了。我那会儿还奇怪：咋韩庆送人来，也不赶车哩？那么老远，他背着四表少爷就来了，还真是憨。”
板栗道：我也没来得及问情由，想着把人先找到再说。只要人真咱们家，回头再问他是咋回事。”
郑氏点头道：你外婆和大舅母可要急死了。这娃儿，才这么点大人，就惹出这样事来。”
到底咋回事哩？
不一会儿，一个十二三岁小丫头，牵着青莲和一个两岁左右小女娃走进来。
小女娃穿着桃红碎花棉布上衣，长及臀部以下，直达膝盖，下面是浅灰色小裤子，绣桃枝小花鞋。柔顺头发并未梳起来，直垂颈部，闪着黑缎似光泽。其眉眼酷似郑氏，只是神情娇憨，灵秀无比。
进房后，瞅见大哥座，顿时丢开小丫头手直扑过去，抱着板栗腰，笑得两眼弯成月牙，娇声叫道：大哥！”
青莲则被郑氏叫到跟前，问他来这时候，娘和奶奶可晓得，可跟她们说了。
板栗也顾不得跟妹妹说笑，忙道：青莲，你说，这是咋回事？大舅母和外婆都急死了哩！”
青莲见事发，低着头拽手指，一声不吭，泪水渐渐涌上眼眶。
板栗见他还是一副温吞水模样，气极了，说还是甭问了，直接送回去让葫芦表哥问好了，省得外婆家都哭死了。
青莲听说要送他回家，这才急了，扑进郑氏怀中，哭道：我不家去！姑姑，我给你做儿子，好么？”
葡萄见他没轻没重，吓了一跳，怕冲撞了郑氏，忙起身想将他拽开。
小娃儿哭得满脸是泪，死死地揪住郑氏前襟不松手，嘴里兀自嘀咕不停，哪里能扯得开。
郑氏对葡萄摇头，示意无事，然后低头温柔地问道：青莲，跟姑姑说，为啥不想回去？你想给姑姑做儿子，那你母亲咋办？她生了你，你却不要她了，她听了，不晓得会多伤心哩！”
青莲抽噎道：娘……有三哥……”
郑氏听了，以为他说“娘有三个”，刚想跟他说“再多儿子，那也不能随便就不要了”之类话，就听这小子又道：姑姑，我好听话。吃也少，也不大吃肉，给我骨头啃就成了。好养很。我也能干活了哩，我会喂鸡了，也会扫地了，也会扯草了。长大了孝顺姑姑姑父。”
这话说，虽是小儿言语，也听得郑氏揪心。
她急忙从袖子里扯出手帕子，仔细地帮小娃儿擦泪，一边想着如何答。
再拒绝劝慰都不妥。
这事儿看来不小，要不然这娃儿也不会偷偷离家，还不想回去了。得想个法子让他说出缘故，才好应对。
板栗也瞪大眼睛，瞅着一副怀揣天大冤屈模样小表弟，头痛不已。他咋觉得，这青莲比黄豆还难对付哩，整个软硬不吃！
香荽坐哥哥膝盖上，看着抽噎青莲，眨巴了两下黑亮眼眸，忽然道：我娘有儿子。我娘就要生小dd了。我们家不要你做儿子。太多了，费粮食。”
郑氏、葡萄、板栗都瞪大眼睛，看着香荽发愣。
愣了一瞬，郑氏首先反应过来，忙想去安慰青莲。
可是已经晚了，青莲松开抓住姑姑衣襟手，双手绞着，失声痛哭起来，又因为低头竭力隐忍，吞声憋屈，导致脸涨得通红，气息也不顺。
都嫌弃他哩！他就是没人要娃！
郑氏无奈地将小东西揽怀里，打叠起千百样言语哄他。
板栗也低声香荽耳边说了一番话，然后香荽就跳下地，来到郑氏面前，对青莲道：我要你做儿子了。你别哭了……”
后面话郑氏也没听清，她被小闺女那句“我要你做儿子”给震晕了。
瞧瞧，说是啥话呀！
葡萄早将账册笔墨等物收拾起来，又让小草端了些吃食过来，想哄青莲。
正闹着，外面有人回话，小草听了进来对郑氏道：太太，舅太太来了，还有二舅爷和表少爷们。老太太问，太太是去前院哩，还是她引舅太太进来？”
青莲一听，顿时把头钻进郑氏怀里，惶恐不依起来，只说不要家去。
郑氏无法，对板栗使了个眼色，他便出去了。
葡萄也走出去，吩咐丫头们安排茶水果子，又让小草去厨房，添加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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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青莲
第13章 青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