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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家人
不说云影家发愁，且说葫芦回到家，首先去见娘和奶奶。
郑家宅院并不奢华，除了大一些，房子多一些，也就跟普通农家院子一般，不过房屋都是青砖小瓦，院墙也是石头砌成。
暮色渐浓，但还能看清院墙外面爬满了扁豆藤蔓，上面挂着一串串弯月似扁豆。青绿豆身，镶一圈紫色线条，老些已经青中泛紫。茎叶末梢，尚开淡紫色小花，夹杂藤叶中间，给这薄暮增添了些许亮色。
沿墙根下种了一溜野菊花，只还没到开花时候。
郑宅只有两层进深，分东西院落。
东院是郑家老宅扩展成，正房六大间，除堂屋外，偏房均分隔成前后两间；前后院东西厢房也都齐全，如今是郑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带着小儿子青山、孙女紫茄这边居住。
西院原来是葫芦姑姑家，即张家房子，也是两进院子，正房四大间，并东西厢房，后面连着三间抱厦。张家搬走后，郑家将这院子买了下来，将两家院墙打通，各开了一道月亮门，中间竹园依旧留存。
西院是葫芦兄弟和爹娘住处，读书习武歇息都这边，吃饭却东院。
葫芦一进东院大门，就听见上房东面正中堂屋里笑语喧哗，人声鼎沸。待跨过门槛，只见灯火通明处，年老婆子年轻媳妇俊俏小女娃，济济一堂，各色人物各样装扮，加上丫头们往来穿梭，真是热闹极了。
细一打量，原来是外婆、舅母和大舅奶奶都来了，还带了三个表妹。有两个是大舅奶奶孙女，十一岁是杨云华，九岁是杨云燕；还有一个是舅舅闺女刘蝉儿，才八岁。
因郑老太太娘家和儿媳妇刘氏娘家同一个村——刘家塘，所以这老少两代亲戚就相约一块来了。
众人正说笑，郑家老太太杨氏瞄见大孙子回来了，急忙招呼他过去问话。
五岁妹妹紫茄飞地跑过来，冲着他张开双臂，欣喜地叫道：大哥，你咋才回来哩？我们都等你回来才吃饭，都等了好长时候了。”
葫芦看见粉团团妹妹心中一软，忙弯腰抱起她，笑道：去秦伯伯家了。淼淼给你带了点心哩，瞧见了么？”
春子先回来，应该把点心送进来了吧。
小丫头橘儿忙应了声，说她刚接过来，便把那篮子拿给太太瞧。
紫茄从大哥身上挣下来，欢喜地跟了过去——她可喜欢吃云姨做点心了。
这边葫芦就被老老小小一堆女人给围住了，寒暄见礼、长辈爱抚、同辈问候，直闹得他头晕眼花，加上听了秦瀚话，心中有些芥蒂，很想逃跑。
他不着痕迹地往他娘刘氏身边移过去，趁势将云影话转告了。
刘氏听了点头，吩咐他去洗脸换衣裳，说马上就要吃饭了。
郑家是地道农户，平常时候，喜欢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围桌吃饭，且没那么多规矩。今儿来了客人，刘氏将女人们都聚正房东厢里间，摆了一席，而公爹他们饭另摆东厢房正厅。
她娘张氏见了，忙笑道：让她们几个小也跟哥哥们去坐吧。兄弟姊妹们一处吃饭说话，也亲热，又不常见，难得来一回。”
刘氏含笑摇头道：还是别过去了。黄豆他们淘气很。这一去，还不晓得要闹出啥事哩。还是安安生生地吃顿饭吧！蝉儿，云华，你们过来坐。紫茄，你也来，陪表姐吃饭。要好好让表姐。你也不小了，该学着待客哩！”
紫茄乖巧地点头，跟个小大人似，招呼几个表姐坐下，又介绍菜色，请她们不要客气，只管拣喜欢吃搛，要跟家里一样才好。
杨氏乐呵呵地对张氏笑道：亲家，甭管她们——她们有云岚照应哩，咱们吃咱们。大嫂，你坐我旁边。”
说着，将张氏让到上座，又拉了娘家大嫂章氏坐自己身边，自己旁陪着，举起筷子招呼起来。
房里只留了个丫头听使唤，余者都不跟前伺候，娘儿们吃喝谈笑，自有一番亲近热闹。
而东厢房饭厅里就热闹了。
郑老爷子郑长河今年五十五岁，身子骨还算硬朗，就是头发有些发灰了。
他带着大儿子郑青木和小儿子郑青山，以及长孙葫芦、二孙子黄瓜、三孙子黄豆、四孙子青莲，也坐了一桌子吃饭。
农家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郑老太爷瞅着从大到小一溜儿孙，十分高兴，一边喝酒一边问葫芦今儿上山事。
“板栗也不来瞧瞧我，都把老头子忘光光了。整天忙啥哩？”老人家抱怨道。
二孙子黄瓜十岁了，跟小叔青山同龄。孙子辈里，他长得像娘刘云岚，杏眼流波，齿白唇红，容颜十分俊美。
他刚喝了口汤，闻言放下勺子，诧异地问道：爷爷，板栗表哥不是前儿才来过么？小葱姐姐昨儿还这吃晌午饭；姑姑也是才送蜂浆过来没几天……”
见郑长河瞪眼，青木忍笑，示意葫芦帮老人家添碗饭来，他则将酒壶塞上木塞，劝道：爹，他们也忙。这不是又要读书，又赶上秋收了，事儿就多了些。来，吃饭吧！爹都喝了三杯了。秦大夫说这酒爹不能多喝哩。”
一边接过葫芦递来饭碗，帮他搛了蔬菜，无非是些茄子辣椒黄瓜等菜蔬，却没帮他搛肉。
青山猛扫了一碗饭下肚，方才喘了口气，对侄儿们说道：姐夫该要回来了。等姐夫家来，我们去姐姐家玩一天。姐夫答应帮我换匹好马。”
他说姐夫是张槐，也就是板栗爹，四月份去了云州，已经有好几个月了。算算日子，该回来了。
郑长河白了小儿子一眼道：就晓得给你姐夫找麻烦。”
说起这个，小娃儿们都高兴起来，议论纷纷，这个说姑父肯定会带许多好吃回来，那个说姑父肯定买了许多奇玩意，神色间都期盼很。
大家说笑不绝，只有小青莲充耳不闻。
小娃儿正用一双小手抱着块红烧鸡脊骨，聚精会神地啃着，弄得满嘴满手都是油。又因为骨头缝里肉用牙齿不容易啃出来，唇齿吸溜间，嘴角流下一长条哈喇子，滴到胸前围兜上，湿了一片。
他才两岁多，是以众人也不苛求他，随他折腾，反正吃完饭衣裳都是要换。
坐他身边是老三黄豆，今年七岁。虽不像二哥那般俊美，也是眉清目秀。顶着个杩子盖头，眼睛十分灵活，一副讨喜鬼精模样。就是话多了些，是个小话痨。
他实看不过去了，将四弟饭碗端起来，舀了些泥鳅豆腐汤拌了拌，对他道：青莲，不要啃了。吃些汤饭。”
青莲好似没听见一样，仍然专注地啃着。
咬了两下，从嘴里把骨头拿出来，小手捏着仔细端详，见这面没多少肉了，就翻了个儿，觉得另一边骨头缝里颇有些内容，看准后又塞进嘴里啃。
黄豆见弟弟根本不理自己，生气地呵斥道：吃饭！汤都冷了。大晚上你吃那么多肉，瞧我不跟娘说！”
青莲依然不睬他。
黄豆见那块骨头被他翻来覆去地啃，都不成样子了，忍无可忍之下，一把夺过来丢到桌上装垃圾竹盘子里，然后示意他吃饭。
嘴里食物忽然不翼而飞，青莲大怒，握着小拳头举起双臂，对着三哥尖声大叫：讨——厌——鬼！”
骤然发出尖利声音拉老长，惊得郑老爷子将一口汤呛进气管，剧烈咳嗽起来。
青木慌忙拍着爹后背帮他顺气，青山急忙去倒了杯白水过来递给他。
黄豆离青莲近，被他吓得一哆嗦，随即板起脸，抬起手来——
青莲大叫：爹！三哥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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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家人
第6章 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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