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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再去关家
年根底下，依惯例，罗水莲和夏桐会把地里菜集中拔一批，搭着村子里去山上买年货卖年货车，把菜运到山上卖。
井冈山虽然是个山城，可毕竟是个城市，年货比起乡下来说，还是要齐全些。菜就不一样了，山上种菜人家少，家家户户过年都会忙着买一堆青蒜、萝卜、香芹等，留家里招待客人，亲戚们之间过年是要相互拜年留客吃饭。这样，菜需求量就比平时大了很多，也能卖个好价。所以，罗水莲和夏桐才会选择来山上卖一两天菜，就便，夏桐和夏樟还要去关家看看，送点东西过去。
这不，这天刚二十六，老舅公儿子罗发根便过来招呼夏桐和罗水莲了，他今天要去山上送趟货，顺便把夏桐和罗水莲捎过去。罗发根虽然和夏家走得不近，可是，毕竟罗水莲是他唯一姑姑，加上他是因为接手了夏桐父亲手里餐馆才有今天，所以，多少还会念一分旧情，顺手人情会做，偶尔出点力也行，就是钱上不吃亏。
夏桐和夏樟把一筐筐菜抬上了车，罗水莲手里吃力拎着只火腿出来，另一只手还提了一篮子鸡蛋，夏桐忙接了过来，突然想到她替外公外婆织帽子和围巾，又忙着进屋取一趟。
“姑，你又给关家送火腿，这都多少年了，有什么用？他们不是还不认这姐弟两个？”罗发根为自己姑姑抱不平，说到底，还是心疼罗水莲命苦。
“认不认都这回事，是我夏家骨肉，人家不该我们，是我们欠人家。”罗水莲仍是那套话，罗发根也就不再劝了。
到了山上，罗发根把罗水莲放了农贸市场，便把夏桐和夏樟送到了疗养院大门口，罗发根也知道，夏桐他们进去时间不会太长，直接外面等着。
每次，他看着这疗养院大门，心里都是满心羡慕外加愤恨，羡慕是什么样人家才能住这里面？愤恨是要是夏桐外公外婆能稍微提携下夏桐他们，夏家今日也不会如此凄惨，罗水莲也不至于这么大年岁还如此操劳。
罗发根身上有农民天生自卑和对权势敬畏，所以，他从不走进这大门，每次都是外头看着，反正知道夏桐也进不去关家大门。
这次，夏桐依旧没能进去关家大门，夏桐心里有小小遗憾，其实，她真很想亲自替外婆把帽子围巾戴上，想替自己妈妈一份孝心。
“周姨，我外公外婆这半年怎么样？”
“秋天时候还行，一到冬天，这天也不好，一天到晚总落雨，你外婆不能出来走走，时间长了就烦躁不安，这带她出来吧，又怕淋了雨，着了凉，反而不好。你外公一到年底，就心情不好，你也知道，他盼着你舅舅他们呢。所以，我也就不去告诉他你们来了，省得招惹他发病。”周姨每次看着夏桐，总是叹气，多好小姑娘，关家怎么就不认呢？
“我舅舅和大姨他们今年回来过年吗？”夏桐问。
“还不晓得，你舅舅每年回来也是赶三十晚饭，住不了五六天就走，今年谁知道呢？”
“中秋和国庆他们没回家吗？”夏桐想知道，舅舅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北京念书。
“你舅舅国庆时一人回来住了几天，你大姨是暑假你来后一家子回来住了几天。”
那舅舅应该知道自己北京念书，还是不想见自己，夏桐心里仍是止不住稍稍有些失落。
“我舅舅北京，很忙吗？”夏桐本来想问舅舅是做什么工作，想想又把话吞了回去，打听舅舅做什么，好像有想高攀嫌疑，管那是自己亲舅舅，夏桐也不想给对方一个不良印象，虽然夏桐并没有这意思。
“好像蛮忙，回来电话也是不停，单位里事多。对了，你那个表哥上大学，暑假时带了一伙同学来山上玩了几天，就是你大姨他们时候，你大姨家表姐也是跟你一样，今年考上大学，听说也北京。”
“啊，表姐怎么没上海念大学？”
“这个就不清楚了，他们家里呆了不到一个星期就走了，你外公给了你表姐一万块钱买礼物，说是要什么手机和电脑，我也不大懂。”周姨替夏桐可惜，夏桐明明是缺钱，给她一万块，居然还没要。不缺钱反而吵着要老人送份大礼。
夏桐根本就没见过所谓表哥表姐，连表姐姓什么夏桐都不知道，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关家人性情冷漠夏桐是领教了，这么多年，愣是没有人想起夏桐姐俩。
夏桐和周姨说着话，周姨忽然说：“哎呀，跟你说话，我灶上还熬着你外婆米粥呢。”
“那我们不耽误您了，周姨，正好我给外公外婆织了套围巾帽子，你给他们拿去，出去时候戴着，挡点风雨。要是他们问起来，看他们心情不好，就说你织。”夏桐把手里纸袋递给周姨，往关家看了看，拉着夏樟走了。
周姨一边把地上东西倒腾进屋，一边还摇头叹气，夏桐外公床上静卧，听着收音机，夏桐外婆，对着电视神游，看见周姨出去搬东西，便也吵着要出去。
“好，好，出去，等着，我给你戴上帽子和围巾。”周姨说完，先把火关了，想起夏桐给纸袋子，拿出来一看，是二套藏青色帽子和围巾，其中一套帽子和围巾上各绣一朵大红牡丹，当然，还有夏桐标记五尾凤凰，另外一套只有凤凰标记，没有绣花。
其实，夏桐初想绣不是牡丹而是荷花，因为夏桐母亲叫关荷，可是，夏桐担心外婆看到荷花想起早夭女儿，担心她受不了刺激发病，后还是放弃了荷花，选了牡丹，牡丹是富贵吉祥，但愿外婆她老人家能健康长寿。
老太太摸着帽子上牡丹，脸上带着笑，显然是十分喜欢，周姨见了赶紧给她戴上，想着出去，兴许还能让夏桐看一眼，她知道夏桐惦念着呢。
周姨带着老太太出了门，这会还没下雨，天阴阴，几步出了小道到了大路上，正看见夏桐两个前面走着，周姨喊了一声。
夏桐和夏樟回过头，看见外婆戴着自己织帽子和围巾，手里玩弄着夏桐织鸭掌手套，手套上也有花，夏桐见外婆脸上笑容像个孩子般纯真，仍是只沉浸自己世界里，一点也没注意到夏桐和夏樟看着她，夏桐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喜欢不得了，一直摸着上面花。”夏桐没敢走近，不过，周姨话，夏桐还是听见了。
夏桐盯着外婆看了几分钟，擦了擦眼泪，让周姨把她带回去，井冈山虽是南方，不过，冬天山上温度比较低，冷飕飕，夏桐担心老人家受了风就不好办了。
“姐，我送外婆回去，她应该不会怕我吧？”夏樟问，夏樟对关家没什么感情，父母走时候，他才四岁，他连父母样子都不记得，一点和父母生活过片段也不曾记得，又怎么会意关家？何况，关家总是令夏桐和婆婆伤心，夏樟对关家就没什么好印象了。
不过，每次看着外婆这样怕姐姐，看着姐姐这样难受，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血缘天性还是有，觉得外婆也好可怜，要是外婆能清醒过来，接受姐姐就好了。
“好，你走近她试试，看着她不对，就赶紧回来，别吓着了她。”夏桐也想试试。
夏樟故意像个孩子似一蹦一跳地靠近了外婆，外婆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身边夏樟，夏樟冲老人家笑笑，外婆歪着脑袋看了会夏樟，大概觉得孩子笑容也是纯真无害，老人家总算回了夏樟一个微笑。
夏樟受到了鼓励，几步上前，指着外婆围巾上大朵牡丹说：“好漂亮。”
老人家见夏樟手上空空，看了看自己鸭掌，想了想，脱下了一只，要送给夏樟，另一只则自己捂了胸前，摇摇头，意思是说不给。
夏樟摆摆手，表示不要，外婆迟疑了下，把手套仍旧拿自己手上，跟着周姨往回走，回来还看看一路跟着夏樟，到了关家门口，外婆居然主动跟夏樟摆手再见。
夏樟一溜烟地跑夏桐跟前，兴奋地说：“姐，姐，外婆不怕我，她还跟我挥手再见呢，你说，下次我们来，外婆还能认识我吗？”
“这个姐姐也不晓得，要是她还能认出你来就好了。要不，姐姐不家时候，你放假有空时候，过来找外婆试试，看看她还能认出你来吗？”夏桐心里也有一丝期待。
夏桐和夏樟出来时，罗发根问：“今天时间可不短，你外公让你们进去了？”
“没有，外婆出来了，我看了她一会。”
“认识你们了？”罗发根声音里有明显惊喜，可惜，夏桐让他失望了。
回到菜场，罗水莲看一眼夏桐，什么也没问，夏桐也没说什么，一心帮着婆婆卖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