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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婉到了殿外,看见的一幕是:白婶儿薄衣雨淋,身子摇摇晃晃,眼眶通红地望着她,似有万千言语要说……
从没见过这样的白婶儿。
望见独自一人的白婶儿,艾婉第一个想到的是干娘,干娘……
她隐忍着心里的不安,朝白婶儿走过去,放声问道:“白婶儿,你怎么了?干娘呢?!”
“娘娘,伞。”明月皱眉道。
雨声淋漓,被明月护着的艾婉,终于走到白婶儿跟前,她解下自个儿身上的貂就为白婶儿披上,“白婶儿,你说话啊?”
“我……”
白婶儿声音苦涩,还没道尽,不远处就有两个宫女脸色惨白的,从钟宫的方向跑了过来,她垂下了眸。
“皇后娘娘!”被明月派出去的两个宫女,一下子跪在了艾婉面前,低下头道,“娘娘节哀。”
艾婉皱了皱眉,张了张口,眼里热意就上涌……她望向白婶儿,突然吼了出声:“你说啊,到底怎么了!”
“……婉儿,你干娘她,她没了。”白婶儿深深的一口气,叹到了艾婉的心底。
艾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再说一遍?”
白婶儿捂着嘴哭出声。
艾婉倒退两步,被同样震惊的明月及时扶住,这一刻的时光仿佛被定格,两人相对而站,宫人与雨都成了背景。
艾婉终于脚步一跄,身子往前,重重倒在了地上。
开始她站的又直又稳,僵硬了似得,明月也想不到,她突然就倒下,遂眼睁睁地望完,才反应过来,七魂散了六魄,和诸宫女扶起皇后。
“娘娘——”
……
前朝也乱了一片,北宫早朝,自刘清当政,今二次被罢,全都是因为一个人。
一如最初,她出事,他放下手头一切奔赴。
凤鸾宫中,艾婉已醒了过来。
赶到的刘清,和太医正说着话,她身下落红,进来要养好身子,注意休息。这不满几月不够成熟的孩子,能经历那样的一摔还在,是天佑之大幸,皇后必要珍惜。
“朕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刘清望着艾婉,命令道。
“是。”
刘清缓缓坐在床榻边,握住艾婉凉丝丝的右手,无声了很久很久,才暗哑道:“干娘是心窒病,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突然走了,她想必也满腹遗憾,婉儿,为了她,为了你的白婶儿,你要好好的了。”
生离死别,总会来到,人世一趟,他自诩君王,也避免不了这一劫。
“是我的错……”艾婉道,“她跟我提过,要离开这里,我答应了的,我想着,日子,还长着呢,不着急立马就去安排,过两天,过两天的……我私心里也是不舍得。【零↑九△小↓說△網】如果我早早地让她出宫了,或许她一见外面的风景,心情就更好了,至少不像在宫中那么压抑,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出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刘清,是我的错,我这次犯的错,天理不容。”艾婉握紧拳头,哽咽喊道。她坐起身,却被靠在刘清的怀里,她拽紧他的宽袖,泪眼迷离的盯着他,“我要去见见她,我要跪在她面前,对她忏悔……”
“这是她自己的病,不要把什么都想成自己的错。”刘清温厚的大掌包裹住艾婉小小的肩头,“你有几个肩膀,你担的起么?!”
“那你让我去看她一眼,求求你刘清,你让我看干娘一眼,让我再看她一眼……”
艾婉咬着唇咬出了血,可她像不知痛似得,死死地咬住。
“干娘已经入殓。”刘清冷道。
“你为什么那么残忍?”艾婉推开他,“为什么……”转瞬她却被他紧紧抱住,“是,朕残忍,朕就是不让你去看,最无情无义的是朕,总之朕不会让你去看。”
看了干什么?再让她崩溃一回么?!
刘清淡漠道:“朕不单不让你去看,朕也不会去看。”
“……你让我去看吧。”艾婉无力道,“我保证我会好好的,我向你保证,你让我去看一眼,我不恨你了,你让我去看一眼……一眼后你让我怎样都好,我也再也不跟你提离开了,我求你,刘清,我求你还不行吗,啊?”
她说:“要是不看……它会成为我这辈子的遗憾,干娘,也肯定很想再见我一面。”她微微笑,却泪掉了下来,“干娘一定很想再见我一面,在她每逢半夜胸闷之时,在她昨夜暗暗去了之时。我答应她的事没有做到,我说要孝敬她一辈子,却让她最后,连我一面都没见到,我艾婉满身罪孽,其实不配去见她……”
“……”刘清抱紧她,缓缓闭上了凤眸。
微末半个时辰后,艾婉一身白衣,被刘清牵着走了出来。
钟宫殿门口,已挂着两个苍白灯笼。
艾婉与刘清踏过门槛,内里宫人通通下跪,大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实,在干娘死之前,这里是没有宫人的。
干娘爱自己照顾自己,不爱被人伺候着。白婶儿自夫君走后,清静了小半辈子,也是习惯了安静。
干娘一走,上上下下需有人打理,这宫里这才人多了一些。
艾婉着实怕这些人吵到干娘,她脆弱的目光,望向刘清,刘清便领悟,面无表情地挥退除了白婶儿以外的所有人。
艾婉步步朝灵堂走去,白婶儿在旁边烧着纸,死去的人,她的故事,已没有人知道了。
艾婉不知道的,不知道干娘有没有夫君,有没有孩子,认识干娘的时候,她就是一个人,守着山间的一小茅屋,清晨太阳升起,她是一个人,夜幕夕阳是一个人,干娘话多话少,都带着笑,带着仁慈的善意,像佛一样。
她的故事?从她离开后,和她这个人一样,彻底被埋藏了。
艾婉跪在灵堂前,狠狠的磕了三个头,捏着双拳的手都在颤抖,白烛的光晖映得她浑身发冷,脸色发青,仿佛是被冻的。
刘清亦在她身旁的垫子上,跪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今日他跪了,便是把干娘也当作了他的母亲。
他握紧艾婉的手,凤眸清明地望着那牌位上的几字,“朕会照顾好她,你、走、好……”
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的是艾婉。
来之前好像有好多话,要对干娘说,要和干娘好好聊聊天,可临到跟前,跪在这里,看到人真的只剩下一棺材一牌位,忽然脑袋空白,跟着什么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