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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予琛需要夤夜进宫,就请他的谋士梁庆贺和曾玉坡处理竹声院的事情,梁庆贺主理,曾玉坡襄理。
而傅予琛则带着傅柳坐着轿子进了宫。
等在西华门外的大太监黄琅带着几个太监迎了出来。
他一脸恭谨地给傅予琛行了礼,殷勤地上前亲自帮傅予琛卷上了轿帘。
轿中坐着的傅予琛虽然坐得板直,可是脸色白得快要透明了,昔日精致的眉目如今蒙上了一丝病意,看上去简直是摇摇欲坠。
黄琅扫了左右一眼,跟着他的太监和为傅予琛抬轿的太监便后退了好几步。他凑到轿前,弯着腰低声道:“官家守着先太子遗体不让人动,这世间怕是只有团练才能开解官家了!”
傅予琛微微颔首,并不开口。他还要保存实力去重华宫呢!
即使是生着病不能说话的傅团练,也是大梁皇位的继承人。黄琅比往日对他更是亲热恭敬了几分,知道他是勉力支撑着病体进宫的,因此识趣地不再废话,引着轿子便往重华宫而去——永安帝这些日子都歇在太子所居的重华宫,太子薨逝,他便一下子垮了下来。
傅予琛的轿子在重华宫门外停了下来,傅予琛坐在轿中,放眼望去,重华宫内外满是白灯笼白幡,太子的丧礼已经拉开了序幕。
重华宫正殿福安殿内静悄悄的,从殿门进来的夜风把白纱高高刮起又飞下来,成排白色大烛的烛焰被夜风吹得东倒西歪时暗时明,给原本阔朗的大殿增添了几分诡异与凄清。
太子静静躺在白纱掩映的榻上,身上穿着中衣盖着锦被,还没有装裹。
永安帝跌坐在榻前,盯着太子枯瘦发青的脸发呆。
黄琅扶着傅予琛走到了永安帝身前便无声地退了下去。
永安帝一直盯着太子的脸,似未察觉傅予琛的到来。
傅予琛强撑着行了礼,跪在了永安帝膝前,抱住永安帝的膝盖,哽咽着说道:“皇伯父……”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似乎带着一股绝望。
永安帝转头看着他,烛光中傅予琛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眼泪横流,就连嘴唇也泛着不正常的白,瘦削的脸依稀带着俊美的余韵,身上的衣服也是松松垮垮的……
伸手扶住傅予琛,永安帝也哭了起来。
傅予琛抱住永安帝的腿哭了起来,哭声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如一头受伤的野兽在悲鸣。
永安帝老泪纵横,用手轻轻拍着傅予琛的背:“阿琛,我们傅氏一族的男丁,如今只剩下朕、你爹和朕了!”
半个时辰之后,永安帝搀扶着傅予琛出了福安殿。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
一大早徐王氏就让碧云把徐灿灿叫了起来。
“什么?”徐灿灿只穿着中衣亵裤坐在床上,瞪圆了眼睛,“太子仙逝了?”
虽然从徐灿灿记事起,即使是潦河镇这样的小镇的人们都知道东宫太子体弱多病,可是体弱多病了二十多年,太子还是病病恹恹地活着。徐灿灿曾经听到爹爹和邻居大伯议论,还说这叫“俏尖尖熬不过病恹恹”,没想到太子居然一夕之间便薨逝了!
徐王氏立在床前,理了理徐灿灿有些乱的乌发:“嗯。里长刚来通知,说是太子薨了,咱老百姓百姓三个月内不能婚嫁,不能穿艳色衣物!”
碧云提前给徐灿灿找出的要穿的衣裙挂在屏风上,徐王氏忙走过去看了看,发现是真红罗衫和粉红刺绣妆花裙,便交代碧云:“碧云,给姑娘找一身素净衣裙!”
看碧云去开衣柜,她又忙吩咐小香:“把你们姑娘那套素银头面找出来!”
得知这个消息,徐灿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今天不用去见那个什么孙公公被孙公公验看了,而且有可能是三个月内都不用见了——永安帝总不能儿子尸骨未寒就要遴选秀女吧?!
想到这里,徐灿灿嘴角不由弯了起来,可她也知道这不是该开心的时候,便立即板了脸,做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来!
用青盐擦牙的时候,徐灿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太子没了,那傅予琛不就是皇位继承人了?!
想到傅予琛有朝一日会成为皇帝,而自己有可能会成为老皇帝的嫔妃傅予琛名义上的小妈,徐灿灿便觉得深深的蛋疼。
虽然满腹心事,徐灿灿还是打扮得漂漂亮亮预备离家去徐府。
徐王氏预备送她出去,先立在堂屋门前帮她整理簪环,细细看了女儿一番,她不无骄傲地觉得灿灿虽然穿着素衣白裙,头上不过一对素银玫瑰簪,耳上也只是一对茉莉花形银耳坠,可是眉目如画,素雅中透出清丽,依旧是一个出众的小美人。
她依依不舍地又帮徐灿灿重新整理了白玉蝴蝶压裙,这才让她去了。
常柳已经套好了马车等在了外面,见徐灿灿带着碧云过来,便下车搬了个脚凳放在车门下面。
因是夏季,车窗上都装着竹帘子,即使再细密,也有缝隙透出。徐灿灿同碧云并排坐在车上,悄悄往外看。
外面的街道上虽然素净了许多,可是却依旧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看不出有多悲伤。徐灿灿不由想起了前世她在高中课文里接触到的“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这句诗。
可是,即使是她,也没有悲伤,有的只是对傅予琛未来的期望。她或许和傅予琛之间没有未来,可她希望他能越走越高,希望他能够实现自己的抱负!
徐灿灿正想着心事,忽然听到常柳“逾”的一声喝马声,马车便停了下来。
徐灿灿反应很快,和碧云一起用手撑住了前面的车壁,这才没有撞上去!
“常二哥,怎么了?”碧云忙问驾车的常柳。
“有人挡住咱们了!”常柳回答着便跳下了车,去和堵在前方的大马车的车夫交涉。
徐灿灿透过前方的车窗往外一看,发现前方一个华丽的八驾马车把去路堵严实了,而驾着车的人浓眉大眼,头戴外罩漆纱的软脚铺头,身穿银纹素缎骑装,一幅汴京纨绔的典型模样,笑嘻嘻看着这边,却不搭理和他行礼搭话的常柳。
“这个人到底是谁?怎么看上去好像见过一样?”徐灿灿思忖着。
她很快便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舒四!调戏过徐宜桐和她的舒四!这时候舒四已经跳下马车,推开常柳向这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