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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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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五皇子忽遭圣人叱责,撸了差事命其闭门读书,惊得朝堂上下一片哗然。近日三皇子与五皇子斗得势均力敌,论起来还是五皇子更得圣心,如何风向转的这般快的,三皇子一系更是不明所以,反倒互相询问了两三日。

    众人随即稍稍一查便知,五皇子受叱前日傍晚,有礼部编程司郎中贾琏急急的赶去宫门,先是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公公出来见的他,后来也是戴公公亲将人宣了进去,再后来圣人急召忠诚王爷入宫,次日五皇子便一败涂地了。立时各色猜测都冒了出来,朝中暗流汹涌,不少人暗中揣度荣国公是否投了三皇子。

    三皇子听说了不由得大笑,向皇妃道:“荣国公惯常不偏不倚,想是小五惹了他。怪道父皇常说他是福将。”皇妃笑着恭喜他有大福、不用出手、对手自己捡了堵墙撞去了。

    他们能查着,五皇子自然也能查着了。再有郝先生留书所指,不用问,自己是遭了荣国府报复了。

    他疑心侧妃王氏坏了他的事当日便直将其关在佛堂跪着,水米不予。那王氏身子有些弱,时下又是深秋时节,次日便病倒了。五皇子正欲亲带她去荣国府赔罪,这下又去不了了。只得命人请大夫,吩咐“越快越好,只管用猛药,旁的不相干。”

    却说宝钗当日也没料到有那么一桩事儿,虽万般无奈又有几分无措。不曾想转天便听到她公公下朝时说,五皇子恐要失势了,不知怎的立时想起黛玉那似笑非笑的话来,“我可急着回去告状呢。”这几日,因她丈夫得了五皇子眼青,二房在家中势头正劲;忽听五皇子倒下,她那大嫂子便开始有些酸言冷语了。宝钗只作没听见,依然孝敬公婆服侍丈夫如故,她公婆心中反是暗赞其识大体。

    次日宝钗便向婆婆禀道:“大姐儿周岁那日,因着五皇子侧妃不知为何忽然发作,恐是有些误会,倒让我那林妹妹受了委屈。我想明日瞧瞧她去。”

    施母笑道:“亲戚间时常走动总是好的。”况是那么一门贵戚。娶了这个媳妇还能攀扯上荣国府,这竟是想不到的好处。

    宝钗笑应了,回去预备了厚礼往荣国府来。

    谁知贾赦让凤姐儿领着一群姑娘外带小叶子上大江胡同顽去了,只有李纨邢夫人在家。宝钗本欲打探些朝中之事,偏她二人万事不知,颇有几分失望,只得留下东西回去了。后来李纨倒是说与了凤姐儿,凤姐儿冷笑两声。

    当日显见是黛玉受了委屈,她又是东道,连个圆场都不曾打,只顾上赶着送那个也不知猫窝狗窝爬出来的侧妃出去。虽说不与她相干,竟连人之高低都不择,可见不是个有眼色的。乃一笑置之,旁人自全然不知了。可怜施母还盼着他们府里拉扯她儿子呢。

    又过了几日,那侧妃王氏终是好了,五皇子预备下厚礼、亲领着她往荣府来。

    贾赦那日恰无事,自个儿在书房研究物理教材,听了门吏来报冷笑两声:“来的好,我正愁无处探听。”遂丢下东西往前头去了。

    五皇子见他们家下人只将他领到接待厅便不往里进了,颇有几分恼怒。

    他身边有个得用的小厮望着贾府的人怒道:“这里可是荣国府待客之所!”

    那下人笑道:“自然是的。前两日忠诚王爷来时,我家老爷也是在此处相待。”

    说得五皇子一惊,忙喝退了那小厮。

    不多时贾赦出来了,向五皇子拱手道:“不知殿下光临,有失远迎。”

    五皇子忙上前作揖道:“久仰荣国公大名。”

    贾赦笑道:“我最不拘俗礼,请殿下坐下喝盏茶可好?”

    五皇子笑应了。

    本来贾赦是臣、人家是皇子,落座时应以五皇子居上的。偏古代这些规矩细节贾赦完全不知,穿来这么久也没接待过司徒塬以外的皇族,仍依着习惯坐了主位,五皇子心中暗怒。

    贾赦惯于主动,乃先开口道:“殿下不来寻我,我也欲过些日子去见殿下。”

    五皇子扯着笑问:“不知荣国公寻我何事?”

    贾赦道:“凡事但与我家孩子有关的,我都要弄个明白。故此我想知道当日令侧妃在施家的举动究竟从何而起。”

    五皇子大为尴尬,他只知道王氏得罪了林家小姐,并没细问经过,只得道“不知”。

    贾赦道:“我这么一大把年纪,琏儿他哥哥若还在,都够当令侧妃祖父了。可否让我见见令侧妃?”说是见见,实乃审问之意。那日之事很是莫名,他总要搞清楚这里头有没有人推了两把。

    王氏因是女眷,避在侧室了。五皇子自然也想知道,忙令人将她唤过来。扭回头见贾赦闲闲的饮茶,忽然觉得他此番做派过于淡然,反拿不准是不是他黑了自己一下子,面上露出狐疑来。

    贾赦随口笑问:“殿下在琢磨什么?”

    五皇子咳嗽一声,乃道:“有一事……不知如何开口相询。”

    贾赦道:“请但讲当面无妨。”

    五皇子忆起当日郝先生曾言这位荣国公乃是直莽性子,言行越直越得他眼青,遂说:“数日前令公子贾二爷曾日暮时分快马奔去宫中见驾,不知所为何事。”

    贾赦奇道:“殿下不知道?”

    五皇子苦笑道:“孤王甚是莫名。”

    贾赦愣了一愣,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乃指他道:“莫非你让他卖了至死还不知如何死的。”见五皇子面色有几分不好看了,才说,“你是不是有个谋士叫什么郝石?”

    五皇子长叹一声:“孤王无能,郝先生日前已悄然离去。”

    贾赦啧啧称奇:“司徒塬真是个好上司的。眼见你这艘船要沉了,他倒是先把人弄走。”

    五皇子立时肃然起来:“与五皇叔什么相干?”

    贾赦摇头道:“你真的不知道么!郝石是你五叔司徒塬的人。原先我只是怀疑,不曾拿准了。偏那日你家侧妃无故欺负我甥女儿,我一怒之下,也不管是真是假,先捅给圣人却再计较。想来陛下后使人查了,我竟没猜错!”

    五皇子大惊失色,半日回不过神来。忠诚王爷当年与他老子斗得如何惨烈,他便不是圣人的儿子也知道的,可谓旧怨重重。许久方喃喃道:“怎会如此!”终是跌坐椅中。

    过了一会子他忽然拍案:“枉我待他如上宾,言听计从!”

    贾赦摇头:“你听了他的主意可没少得好处,人家挺对得起你的。”

    五皇子愤然:“我与五皇叔毫无干息,这是构陷于我!”

    贾赦嗤笑:“当人家诚心要坑你的时候,你抱怨坑主是不对的。”想了想又说,“你倒应当谢我呢。司徒塬做事不周密,连我都疑心上了,你那府里大约不少人盯着,旁人必也有不少疑心的,不过尚无证据罢了。若非我早早的将这个盖子揭了,你倚仗那郝先生时日愈久、听了他的话愈多,三年五载的再让人铁证如山的兜底掀翻,那会子你年岁也大了、在朝堂做事也多了、各色疏漏也有了。你自想想罢,又岂止今日这般闭门读书便可了结的。”

    五皇子一想,不由得透了一身冷汗。

    可不是么?荣国公这般浑人都疑心,自己那好三哥能不察觉么?他母家是江南方家,原本势大,族中人才济济。倒还真是多亏了荣国公误打误撞的,若让他们得了证据数年后关键时日再揭出来,自己只怕有死无生了。

    恰此时王氏来了,随着几个嬷嬷走进厅来。

    王氏早没了往日气焰,乖乖的上来向贾赦行礼。

    贾赦摆摆手:“废话我也不多说了,请问侧妃,你与我甥女素昧平生,是从何处听说有这么个人的。”

    王氏慌忙瞧了五皇子一眼,五皇子仍沉湎于方才贾赦所言,满面颓然不曾看她。

    贾赦冷道:“莫非侧妃竟不记得在何处听何人提起我甥女儿?”

    王氏忙道:“妾身是听姐姐说的。”

    贾赦皱眉:“你姐姐?”这个王氏他查过,父亲是个从四品京官,她姐姐却不知道是谁。

    忽听五皇子在旁阴恻恻的问:“梅氏?”原来郝先生说的“前途绝于女人之手”,竟不止一个女人不成?

    王氏连连点头:“正是。”

    贾赦早打听到五皇子正妃姓梅,立时明白这王氏怕是遭了梅氏的什么算计。然究其源头只怕仍在这位五皇子身上,遂望着他笑得十分寒碜:“却不知皇子妃又是如何知道我甥女此人的?她二人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五皇子面色忽青忽白,一副尴尬模样。

    贾赦见了以为是他仍惦记黛玉的身份嫁妆,或是胡说了什么引得家中妻妾莫名生妒,遂就此打住不再细问了,生生错过与原五狐狸翻脸的大好时机。

    忽然想起一事,乃向那王氏道:“三日前令尊遭御史台弹劾连降两级有我一半功劳,我做的事我当,莫又猜怨他人。”

    王氏惊呼:“我爹怎么了?”

    贾赦哼道:“他不冤枉,不过从前没人查罢了。我向姜文递了个口信儿,他使人去查的。这满朝文武能有几个干净的,只要想查,总能查出点什么来。他若当真遗世独立、两袖清风的,我们倒也只能作罢了。”

    王氏怔了一会儿,指着他尖叫:“你公报私仇!”

    贾赦连连摆手:“非也非也,是姜文公报私仇。我甥女儿来日是他家长媳宗妇,你当随便谁都欺负得起的?”

    五皇子惊道:“莫非林姑娘订的是姜文大人之长子!”

    贾赦点头:“不错,两三年前便定下了。”只是他家自己定下的、我那会子可没答应。“你这侧妃只顾信口雌黄一番,虽说在场的全是些不入流的小官家眷,总归名声不好。却当我荣国府是好惹的?或姜隽之是好惹的?”

    五皇子唏嘘了好一阵子,想着自己当日所为,颇有几分好笑。两三年前曾有一阵子姜家四处相看长媳、京中尽人皆知,后忽然没信儿了。原来那会子便定下了这林姑娘。想想他们两家的交情,自己定下来不宣扬出去也是有的。早知道是姜家的人,他哪里会去寻这个麻烦。听说那会子……他转眼看了看王氏,一个念头在脑中浮了出来。

    “赦公,此番委实是我们的不是。如今我有个法子,可消弭此事。”

    贾赦忙问何法。

    五皇子冷笑道:“这王氏当年也曾觊觎过姜氏长子。如今只说她一直嫉恨林姑娘数年,那日终于得见,愤而出言不逊宣泄妒意罢了。”

    王氏惊呼“殿下”,满面不可置信,花颜灰败浑身颤抖,若非让人搀着早都瘫倒在地上了。

    贾赦愕然!他心道,我已经够无耻了,这厮竟比我还无耻!亏了他没机会上台,不然爷还真得去江南伙同李三造反了。

    然横竖是人家小老婆,他可管不了那许多,他们家出面替黛玉正名效果更好。挥手道:“随你用什么法子,能消弭便好。”

    五皇子大喜,反向贾赦致谢。

    王氏尖声喊道:“我哥哥是王然!”

    贾赦望着五皇子问:“王然是谁?这名儿听着跟王子腾他侄子差不多。”

    五皇子扯了扯嘴角不知该说什么好。荣国公果然不学无术,连大才子王然都不知道。当日若非为了拉拢王然,自己如何会纳了这么个丧门星!虽说较之王然、王子腾那侄子王仁不过一无能纨绔尔,没几个人看得上;然那是无事是时候。遇上事儿了总归先看他们老子是谁的。想了一会子抬头,见贾赦一双老眼仍求知的望着他,只得笑道:“王先生是翰林院学士。”

    贾赦奇道:“他与旁的翰林学士有何不同么?”

    五皇子道:“颇有才名。”

    贾赦追问:“什么才名?会写话本儿么?”

    五皇子暗想,大约这荣国公自己只看话本儿的,果然粗鲁。“王先生做得一笔好文章、好诗词;四六骈文尤佳。”

    贾赦大失所望:“那个啊……我侄儿宝玉也会啊。”

    五皇子啼笑皆非。

    见他毫无回转之色,王氏绝望之下终于昏倒了。

    贾赦暗叹一声,摊上这么个男人,这王氏算倒霉到家了。

    五皇子竟预备让人将王氏弄醒,道是要她当面向黛玉赔罪。

    贾赦连连摆手说不必,乃客客气气送了他们出去,转头吩咐人去查那个王然,又喊黛玉来。

    黛玉这会子才下了学,正与探春等商议功课,听了急忙过来。

    贾赦乃将今日之事从头到尾一一细说了。此事既然与她相干,自然得让她知道。

    黛玉叹道:“如此说来,我竟是遭了池鱼之殃了。”

    贾赦点头:“皇族中兄弟叔侄彼此算计、妻妾斗法,这可不算最乱的。”

    黛玉又说,“虽说那王氏愚莽,倒也可怜。”

    贾赦叹道:“你可莫日日这般好心,我怕来日你可怜人家、人家还不记你的好。”

    黛玉抿嘴儿一笑。想了一会子又说:“这五皇子分明是个付不起的阿斗,那忠诚王爷若这般没眼色,竟也能跟圣人斗了二三十年的么?”

    贾赦“哎呀”一声:“玉儿好孩子!快帮我想想,你舅舅琢磨了许久也不明白呢。若这个小五只是个听话的小傻子也罢了,眼下瞧着分明是白眼狼!旁人看不出来,司徒塬何等人物,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你说他打的什么算盘?”

    黛玉笑道:“既然如此,想必他本来便不欲帮着这位五皇子,乃是借了他的手做点别的什么呢。”

    “做什么?”

    黛玉摇头道:“我却不会算卦,哪里知道。舅舅可去问那个赵葫芦。”

    贾赦一撇脑袋,心说赵葫芦是圣人的编内特务,我去问他算怎么回事。

    甥舅两个正欲研究一会子物理,外头有相公来回事儿。黛玉便要避出去,贾赦摆手道:“你在屋里,我去外头听着。”

    贾赦书房外头有个小厅,黛玉听了,又舍不得案上那道物理题,便应了。

    原来是打听王然消息的人回来了。

    那王然果然是京中颇负盛名的才子,前科的进士,文才一等一,在士子中甚有名望。他旧年有一篇咏红叶的骈文尤佳,乃是在京郊西山脚下一家酒楼即兴而作,广为世人传诵。

    只是前几日,文渊阁大学生姜文长子姜昭也同七八个友人去游西山,也在那家酒楼即兴做了一篇四六骈文,连字数都与王然那文章一般无二。偏王然之作只在赏枫玩水、吟风颂月;姜昭之作文采不输与他,内有忧国忧民、激昂江山之意。其时无数学子都在,称赞此文立意上远胜王然,那场面好不热闹!如今京里早四处传抄开了。

    贾赦听了击掌大笑,连赞“孺子可教!”

    黛玉在书房内也听见了,悄悄拿帕子掩口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2014的第一天,我是先码字的嗷~~~~——

    室友君冒泡,亲们新年好\( ^▽^ )/万事大吉马上有钱马上有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