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机会

金子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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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贾赦回了荣府,立时有琥珀过来请他,道是老太太有要事相商。贾赦才使人去唤贾琏,听了只得先过去。

    一进门便知今日有要客来过了。

    贾母穿着绛紫色猞猁狲裘衣,额头上勒着南珠抹额,倚着松花色大引枕,炕上铺着白狼皮大褥子,正坐着搂了迎春说话儿,那慈眉善目看贾赦脑门子一阵发凉。见他进来满面是笑,才放开迎春:“还不去见过你老爷。”

    贾赦笑道:“亲闺女何必礼来礼去,迎儿可用晚饭了?”

    贾母道:“我留了她晚饭,你可不许和我抢!”

    贾赦嘴角一抽,低头称是。

    贾母又摩挲迎春道:“好孩子,你且出去,我与你家老爷有话说。一会子来陪我一块儿用饭。”

    迎春应了,忙看看她爹,甚是惶恐。

    贾赦向她笑了笑,又点点头,挥手让她出去了。

    贾母乃指着对面椅子让他坐下道:“二丫头如今好很,性子也好了,这几日上门来求娶把咱们府里门槛都踏破了,连王爷都相中了她。”

    贾赦忍不住抽抽嘴角,心说圣人不会故意用那玩意来试探这些不靠谱兄弟子侄吧,问道:“哪位王爷啊。”

    贾母笑道:“今儿下午有南安郡王太妃亲来了一回,道是忠顺亲王看上我们迎春了,愿纳为侧妃。”

    贾赦乐了:“老祖宗,您可是我亲娘、迎儿亲祖母啊,就乐意把孙女给一个满京城皆知兔儿爷?”

    贾母怒道:“大胆!天家贵胄岂容你胡言乱语。”

    贾赦直言:“不给。”

    贾母撂下脸来:“那是亲王,不容你不答应。”

    贾赦懒得多说:“横竖我不答应。”

    贾母拿木柺杵地,狠狠道:“我已答应了!”

    “哦,那您老只管答应,我自会与迎春寻好人家,你自个儿变个人送去他们家。”说罢拿起脚来便走。

    恨贾母后头直骂:“你当还有人敢娶二丫头吗?”

    贾赦已到门口,探头回来淡淡说:“亲王不是大,上头有圣人!”

    贾母吃了一惊,想着难不成圣人也看上二丫头了?既然琏儿如今颇得圣宠,圣人加恩与他也是有。姐妹共伺一夫民间没有,皇宫里多是。如此也可替元春固宠。又想着南安太妃,倒是庆幸方才不曾将话说死了。

    贾赦先去外头安慰了会子迎春,告诉她不用怕,爹不让你嫁兔儿爷,不给人做小。又许了她许多好顽好吃,好一通话才回了书房,贾琏早等着了。

    贾赦便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末了告诉他:“每回姜文约我谈事儿都大江胡同台球室,故此今日圣人必隔壁屋子听着。”

    贾琏也是一身冷汗,道:“偏那么多人信,咱们赶忙使人各处说明白才是。”

    贾赦摇头道:“无用。”又说,“这个我自有主意,你只当心莫着了人家道。”

    贾琏又问:“故此,父亲认定是那窦二姑娘?”

    贾赦大笑:“我哪里知道是谁!我让人算计了总得寻个人出来说给圣人听吧。她可巧与齐国府乐善郡王皆有往来。冤了她算她倒霉,谁让我不知道旁人呢。没准恰是她也未可知。这回哼哼……”他扯起右边嘴角,看得贾琏一阵寒碜。

    忽听外面一阵乱响,又听何喜道:“琮三爷,您这是做什么呢……”

    贾赦眯了眯眼睛:“贾小琮,给我滚进来!”

    过了一会子,贾琮垂头丧气磨蹭进来,帽子上蹭了好大一块灰。

    贾赦瞄了他一眼:“偷听?”

    “还没挨到窗边就被何喜看见了。”贾琮老老实实道。

    “没用。连偷听都不会。”贾赦转头向贾琏说,“你先回屋去,我有话问这小子。”

    贾琏欠身而去,孰视无睹贾琮那头杀鸡抹脖子求救。

    贾赦咳嗽一声,只管背着手鉴赏墙上挂一副画儿,贾琮低头不敢则一声。

    许久,贾琮终是耐不住了。“爹……”

    “这么点耐性都没有。”贾赦叹道,“说罢,那姓彭给了你什么好处就把姐姐卖了。”

    贾琮跳起来:“才没有!彭哥哥只求我探听消息。”

    “好处呢?”

    “哪有什么好处!”贾琮涨红了脸,直着脖子道。“我何曾为了什么好处出卖姐姐!”

    贾赦哼道:“连好处都没有就把姐姐送人了?”

    “……”贾琮无可辩驳。

    贾赦自坐下,又问:“那日他许了你什么让你哄你姐姐跟他打球。”

    贾琮喏喏了半日,才说:“他说姐姐不是他对手。”

    “故此你却只是中了激将法尔?恐不止,还有什么?”

    “若姐姐赢了他,他领我去骑军马。”

    贾赦抬眉毛撇了他一眼:“你觉得自己才这么高,能骑军马?”

    贾琮撅嘴道:“彭哥哥带着我骑。”

    “你爹我难道不能带着你骑?”

    贾琮愣了愣:“爹,你不是不让我骑马吗!”

    “那是不让你自个儿骑马,带着你骑有什么不可以?”贾赦走过去狠狠敲了一下他脑门子,“人家许你好处总归要你什么回报。你记着,今后人许你好处,先掂掂他想要什么,然后想想有没有什么法子也可以得了这好处,偏少费些代价。这叫成本意识。”

    贾琮摸着额头嘟囔:“没听你说肯带我骑马,每回都让人坐车里……”

    “嘣!”又敲一下。“第二条给我记着,有什么想要,必须得说、得问。你不说谁有那闲工夫琢磨你想什么。”

    贾琮嘟了嘟嘴。

    “今儿他又哄你什么让你来偷听?”

    贾琮垂下头,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说了。

    原来自打姜武从齐周那里得了贾赦拿来练巡防队那一套练兵法子——现代军队常用立正齐步正步跑步等,因知道这玩意来自奇人,半分不曾怀疑,急急与彭潼商议,乃先自己营中小试。不多时日果然成效奇佳,激动得彭潼日日嘴边念叨。彭太太与彭家女眷自然对贾家事儿也八卦起来。

    彭楷前些日子听见他母亲与嫂子闲聊时说,荣国府门槛都让媒人踏断了好几根,都为了求他们家二小姐,心里跟下了油锅似煎炒烹炸。他自然知道自家身份上差着许多,不敢跟父母提,偏又急很,只得来求贾琮。

    贾琮一个七八岁孩子能知道什么?听着喜欢彭哥哥对自己姐姐有点那意思,兴他走路都带蹦,非但答应了,还拍胸脯打包票。虽也打听到哪家哪户有媒人过来,偏不知道他老子意思。本想溜来贾赦书房套话儿,又听守着人说父亲和哥哥商量要紧事儿,自然就往这上头想了。

    贾赦听了倒是夸了他一句:“套你老子话,真敢想!不错。”

    贾琮一也不知他老子真夸他呢还是骂他,咧咧嘴不言语。

    贾赦叹了口气,心说果然人到中年,哪儿都是麻烦。“让小兔崽子明日申时两刻去大江胡同见我。”

    贾琮一愣:“哈?”

    “我要见他。”

    次日下午,彭楷悄悄换了簇石青色箭袖,乃因见贾赦曾穿此色袍子。趁人不备忐忐忑忑溜出营门,老早就大江胡同附近溜达,眼看着申时将至,方挺了挺胸,往贾赦那私宅拍门。

    门房得了吩咐,直领他到花厅台球室,贾赦正独自顽球。听见人通报,乃“嗯”了一声。掏出西洋法郎怀表来瞧了一眼:“你早到了两刻钟。”复去瞄准台球。

    彭楷方才还昂首挺胸,一时忽手足无措,见他问忙说:“小侄……着急!”

    贾赦“啪”一杆子击出去,道:“不会合理安排时间。我既然连刻钟都定下,可见是个看重时效。光阴何等宝贵,岂能虚耗。”

    彭楷此时倒胆子壮了起来。“因心中有事,旁也做不了。”

    贾赦点头道:“你倒老实。我也不惯跟人兜圈子。你是好孩子,我是寻了人打探。只是婚姻大事,需门当户对。”

    彭楷脸上暗了下去,躬身道:“小侄自知门第上不及贵府。只是心中所想,不由自己。”

    贾赦叹道:“我非是看不上你们家门第,天下父母哪有不为儿女好。只是我家起居规矩多,我儿娇气得很。到了你们家,只怕与婆母妯娌难得搭上几句话,令堂大人还怪她麻烦多,作很。”

    彭楷忙说:“家母为人直爽厚道,虽有时候性子果决了些,绝不会这般不近人情,很是体贴。”又觉有门儿,心中狂喜。

    “内宅妇人过日子哪有那般容易。”贾赦摇头道,“婆媳、妯娌都是大事。你家中人口太多,我实不放心。日后难免有磕磕碰碰,身为儿媳妇弟媳妇总归是吃亏那一个。我拿身份压着吧,孩子吃苦;不压着吧孩子受气。换了你是我,可如何是好?”

    彭楷立时起誓:“我自会与家人说去,定能护着她周全,决计不让姑娘受半分委屈。”

    贾赦嗤笑:“这种话总是说起来容易,多半终还是媳妇儿吃亏。况纵然你能家里护着她,两口子一处,并非日夜打球顽即可。先有柴米油盐酱醋茶,后有赌书泼茶,心心相印。你二人除了能一处顽球,还能一处做什么?我儿自幼琴棋书画学着,你可通此道?哪怕端了沙盘模拟战事互相演练也好。”

    彭楷倒是一愣。他幼时念书不多,文墨多是跟着姜武学。后被他话带了过去,想着同迎春一道演练沙盘,何等有趣!不觉想入非非。

    忽然贾赦命他上桌打球,忙步取了根杆子,也不紧张了,就同贾赦斗起来。

    贾赦有两辈子台球经验,彭楷才玩多久?倒是赢得颇为轻松。

    终于收杆。贾赦见他打球时还挺放得开,乃取了旁边案上一本书交与他。

    “我也是打你们这个年龄来,知道你心里堵得慌,觉得世道对你不好。既然如此,且给你个机会,看看是你强是这世道强。第一步限时一个月。迎儿爱棋如痴,且看你能不能习得棋艺。先试试对付自己,再试试对付旁人,后若你连世道都能对付,人类便无法阻止你了。”贾赦笑拍了拍他肩头,“偏多半人渐渐明白自己不是世道对手罢了。”

    另一头,他如法炮制,让迎春一个月内学兵书,看她能突击成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额,要不先解释下,土豪对不乎人那是一刀砍断,对乎人比较人性化,要心服口服——

    对面楼两口子吵架把屋子点着了,救火车来了一院子……这年头果然不缺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