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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相问
卫凌一听,也不好就再训斥明媚，那外头派来丫鬟进来禀明了,卫凌看看明媚,便要带她一块儿去,景正卿却道：“姑父,不如让妹妹留这里……让我陪着妹妹，姑父待会再回来领她就是了。”
明媚听了,就斜睨他。
卫凌一怔，心中却知景正卿说得有理，景睿叫他去必然是有事，且多半是为了他留京事儿，带着明媚却是不便。
景睿便看明媚,试探着说道：“明媚,你留下跟你表哥相处会儿，可好？”
明媚瞪着景正卿看了会儿，才慢吞吞地说道：“好啊。”
卫凌本还有点儿不放心，听她答应了，略觉安心，便说道：“既然如此，你便留这里，等我跟你舅舅说完了话再回来领你。”
说着，又把明媚拉开，低声叮嘱：“不许再胡闹了！不然爹爹就不疼你了！”
明媚撇了撇嘴，却没有辩驳，只嘀咕说道：“爹爹怎么不担心只留下我，若是打起来，我会打不过他呢？”
卫凌忍着笑：“你表哥会跟你动手么？若是他肯，上回也不至于给你欺负那样儿了，你给我好端端地，向你表哥赔个不是，不许再闹！”
卫凌说罢，便放心离开，屋内一时只剩下了明媚跟景正卿。
景正卿喜不自禁，脚下挪动，便凑到明媚身边：“明媚。”
明媚瞪向他，景正卿看着她可爱样子，终究忍不住，张开双臂将她抱住，她额头上狠狠亲了口。
明媚见他又故态萌生，顿时挥拳打过去。
景正卿忙叫道：“你打哪里都使得，只是别打脸了，给姑父看到，又要生你气。”
明媚手势一停，觉得他说有理，可是听来又似不是那个味道，手势停了停：“那你别动手动脚！不然……我就专门打脸！看你以后怎么见人！”
景正卿抱紧了她，深深一嗅才将她放开，满心畅：“我只是太欢喜了，并没有别意思。”
明媚哼了声，推开他，又瞪他一眼，爬上椅子，手托腮出神。
景正卿把椅子拉到她旁边，才也上去坐了，就看明媚：“妹妹你想什么？”
明媚目光转动看向他，瞧来不过是六岁女孩儿脸，却是一副心事重重地严肃模样。
景正卿不由微笑，却忘了自己明媚眼中，不过也是个雪白糯米团子而已。
明媚瞅着景正卿脸上几道伤痕，若不是“相认”了，还真无法相信这个就是先前认得那位。
明媚想了会儿，问道：“你说，我们为什么会变成现这样？”
景正卿一怔，想了想，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明媚问道：“那么，你可记得，先前王府里究竟发生什么了？”
景正卿一听，脸色顿时变了，那段往事是他不想回顾经历，此刻听明媚问起来，顿时就觉得心里隐隐地难受，这具身体明明是好，可一想起那些来，心头就像是遭受重创，有种旧伤复发之感。
“我……”景正卿迟疑着，皱起眉，垂眸说：“我忘了。”
明媚看着他躲闪眼神：“你说谎。”
景正卿扭过头去不看她，显然是默认了。
明媚凝视着他双眼，说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地跟我一样了，这其中必然有个原因，你把之后发生事告诉我，想想看发生了什么，或许会找到理由。”
景正卿咬了咬牙，道：“发生了什么何必问我，你自己不是清楚？”
景正卿说着，就转回头来看向明媚，眼睛居然是红红地。
明媚心头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这一刻，忽然才明白了景正卿避而不谈心情。
——他们其实都是一样，对那段惨烈过往留着心结，不肯触碰，不肯回想，就算知道已经是过去，却仍然心有余悸，就像是留心头伤疤，只要一碰，就会是皮开肉绽惨痛。
明媚垂眸，隔了会儿，才说道：“是么？那我后那样，归根结底，不也是被你害得？”
若非初他对她抱有异样心思，一步步算计，明媚未尝会落得那样田地。
景正卿张了张口，却又叹了声，低低道：“我知道你对我有心结，故而才不敢向你承认我也……然而听到你说那些话，实忍不住……才……”
明媚不听，皱眉道：“不管你怎么都好，过去却无法改变了。——你还不跟我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景正卿仍旧不愿说，便转开头去。
明媚跳下椅子：“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可跟你说了，我走便是。”
景正卿忙拉住她：“妹妹！”
明媚回头，景正卿对上她双眸，终于道：“你别走……既然、既然你想知道，那么我说就是了。”
明媚这才又回来，虽然面儿上淡然，心里却也暗暗紧张。
景正卿咬了咬唇，神色几度变换，先大声把丫鬟叫来，吩咐道：“去门外守着，若有人来就大声通报。”
丫鬟们答应，便自离开。
室内烛光摇曳，两个金童玉女似地对坐着，脸色却都是异样地凝重，这情形任是谁看见都会觉得极为诡异。
景正卿终于开口说道：“当时，我跟父亲外头等候王爷出面，可是我一直心慌意乱，总觉得会有事发生……父亲一再叫我耐心……”
那夜，景正卿回眸，正看到天际一颗流星划过，灼灼燃烧，而后陨落不见。
不知为何，心跳越发剧烈，就像是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样。
他耳畔还有景睿说话声，景睿死死地拉着景正卿袖子，喃喃地叫他稍安勿躁，耐心等候端王出面仔细理论，然而景正卿却已经听不见那些絮絮叨叨声响。
景正卿回头，望着王府内堂方向，像是有什么那里召唤着他一样，他迈步，往里而去。
身后景睿还叹息，一抬头功夫，却只看到景正卿身着喜袍影子，如风一样从眼前掠过，头也不回地往内堂去了。
那一道红影，竟带一丝凄凉决烈。
景睿惊怒交加，大叫一声，景正卿却置若罔闻，脚步丝毫不停，景睿刚要去追，另一侧却有人道：“王爷到！”
景正卿冲向内院，从刑部受伤之后，他常来王府，对王府自是轻车熟路，此刻虽不知明媚何处，但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只冲着端王书房而去。
景正卿将到书房之时，却瞧见一道人影正缓缓地拐过走廊，他并没看清楚那人是谁，只记得那袍服一摆，缎面儿上绣着粉白花朵，暗夜之中煞是刺眼。
且如此飘然而过，竟有些鬼魅气息，平添他心中无限不安。
景正卿来不及细细留意那人是谁，见书房无人把守，而房门却紧闭，便猛地推开。
他大步入内，却又蓦然住脚。
喜袍被风鼓动，从衣袖到袍摆都波浪似地往前鼓动，然后却又归于沉寂。
景正卿望着半卧地上明媚，心跳仿佛也那一刻停了。
他冲过去，将她抱入怀中，却见她双眸紧闭，唇角渗出一抹刺目鲜红血迹。
景正卿抬手她脸颊上抚过：“明媚？明媚？”一声声地唤，每一声都心悬半空，每一声都怀着希望。
就他几乎心身都冰凉彻底之时，却望见明媚长睫微微颤动。
像是无边黑暗中见了一丝微光，景正卿大叫了声：“明媚！”
明媚微微睁开眼睛，长睫毛掩映之下目光甚是迷离，大概是泪，遮着眼色。
她唇动了动，像是说了句什么，景正卿却什么也没听到。
明媚定定地看了景正卿片刻，身子猛地一抽，嘴角鲜血大量涌出，像是被剧痛重击了一样，明媚缩起身子，莹白手握住他衣襟，死死一握。
景正卿望着她痛苦神情，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颤抖着大叫，泪水纷纷落下，一直到她重闭了双眸，紧握着他衣襟手撒开，跌地毯上，玉镯滑到手背上，散发着诡异光。
任凭景正卿再怎么呼唤，明媚都没有再睁开眼睛，他探着她鼻息，望着她雪白脸，慌张无措地将她嘴角血擦去，似乎擦去，就意味着不存，似乎遮掩了这一切，她就能醒来。
血沾满了他手掌，他整个掌心都是血红色，而她却始终如沉睡一般，却永远无法再醒来。
景正卿心神俱空，将明媚紧紧搂怀中，忽然之间觉得整个躯壳也都空空如也，剧烈地痛楚凝聚成了强大海啸，发出尖锐刺耳叫声，飞速占据他身体，心神，而胸口里面奔腾翻涌，有什么东西像是要裂肤而出……
景正卿量把经历简单地说罢，室内一片沉静，仿佛死寂。
红烛微光里，景正卿小小地身子微微地发抖，不可遏抑地，他伸出手，握住了明媚小手。
或许……只有握住她手，才能证明她仍旧身边。
明媚身子一震，看向景正卿，望着他颓然脸色——这种黯然神伤至极神情出现一个十一岁孩子身上，让人惊心动魄。
明媚并没有把手抽回来，只是沉默。
红烛上结了一个大大地灯花，忽然暴跳了一下。
景正卿仿佛被惊醒了一般，抬起眼皮儿，长长地吸了口气：幸好，兜兜转转，她仍然。
而这一次，他一定会好好地把握所有。
明媚抬眸看向他：“这么说，并没发生其他？”
景正卿摇了摇头。
明媚压着心头难受之意，沉吟着问道：“然而我是死了，所以才回到现，可是你呢，难不成你会好端端地？”
“我不知……”景正卿低低地说。
明媚望着他双眸，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景正卿望她一眼，沉默片刻，才又说道：“我是真不知，我……当时痛心彻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几乎都不知道身何处，只是、只是通身都难受紧，只恨不得跟你一块儿，然后……”
“然后如何？”
景正卿眼神有些怔然：“然后……就像是有人我胸口狠狠地打了一下，火辣辣地疼，我后记得，是看到自己手上满是血……我、我有种奇怪感觉，自己就要死了，但是因是跟你一块儿，故而我竟觉得意，我……便抱着你，紧紧地握着你手……我想，纵然是死，也不要人把我们分开……我绝不放开……”
明媚觉得眼睛有些异样，她几乎听不下去景正卿话，只好假装无事一般低下头，竭力地把眼中涌出那一层泪逼回去。
“谁要跟你一块儿了？你也不问问我愿意不愿意。”明媚暗中深吸了一口气，压着身体战栗之意，咬牙说道，“自作多情又厚颜无耻……还装小孩儿，真是羞死了。”
景正卿全不意那些，横竖他曾经以为失去如今正眼前，他握着她手，就如同当日一般，景正卿喃喃地唤：“明媚……”
眼中泪已经都被逼回去不见了，明媚才抬眸看他：“你想如何？”
景正卿对上她发红眼睛，轻声问道：“我把我知道跟你说了，你却为什么会那样？总不能……是王爷下手？”
明媚身子一颤，把手抽回来，淡淡说：“跟你不相干。”
景正卿道：“我后来想想，你那个样儿，像是中了剧毒，你自己自然是没有那种剧毒，王爷……虽然正处于惊怒之中，但是事情始作俑者是我，以王爷性情，不至于就对你下狠手，那么……必然是其他人，明媚，究竟是谁？”
明媚扭头，道：“这又有什么要紧，都是过去事了，且说了跟你不相干。”
景正卿目光暗沉，道：“不管那人是谁，我必要将他千刀万剐。——倘若真是王爷，我也……”
明媚看了他会儿，望着他脸上伤痕，忽地唤道：“景正卿。”
景正卿道：“嗯？”
明媚想了想，说道：“你我如今都不同之前了，这大概是天意叫我们从头开始……如此，就不要再记挂过去那些事，彼此两不相干，各行各路就是了。且记得不要轻举妄动，免得一有不慎，再重蹈覆辙，上天是不会再给你我第二次从头来过机会。”
景正卿凝望着她：“明媚，你……你是说……”
明媚避开他目光，道：“我很就要跟爹爹回渝州去啦，以后一辈子也不要来京，咱们自也见不到了，至于你，便好好地当你大家公子……上一回若不是我，你也不至于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罪，你会娶一个大家闺秀为妻，就像是你盛三哥一样……你是聪明人，该懂得执着太过是不好，重活一世，何不为了自己好好地打算？”
景正卿不语。明媚又道：“何况，你我遇上，就不像是会有好事，我真个是怕了，之前不知道你也跟我一样，看着这样年纪你傻呆呆地模样，反觉得可乐有趣，但是现知道你是……我越发怕了，怕以后又会生出诸多苦难。——你可明白？”
景正卿垂眸，低低道：“若我不承认是我，你……可会、喜欢上我？”
明媚怔了怔，还没有回答，外头守着丫鬟道：“姑老爷回来了。”
景正卿停了口，明媚深吸一口气：“好啦，我要走了。”
景正卿忽地起身，大声说道：“你若回渝州，我便也跟着去。”
明媚吃了一惊，他声音不小，外头卫凌必然是听到了，明媚扭头瞪向景正卿：“你疯了？又胡说什么？”
景正卿望着她，坚决地说：“若是姑父不便带我去，我自个儿也是能去。”
此刻卫凌本应进门了，不知为何竟没有进来。
明媚一急：“你要再胡闹，我就……”伸出手指，点点他脸威胁。
景正卿却微微一笑，道：“妹妹，你知道我是说到做到。”
明媚翻了个白眼：“你是疯了！我懒得跟你说！”
明媚生怕景正卿说出什么不像话来，急忙跳下地，转身往门口跑去。
外头，卫凌悄然站门边儿，抬手拢额，轻轻摇头，唇角却微微挑着：所谓两小无猜，欢喜冤家，大概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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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伙伴们~~抱！！！
大概是涉及难过黑暗那一段，总感觉很难面对，自己也难受了挺长时间，然而却也显得此刻弥足珍贵
晚上应该还有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