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宠辱

八月薇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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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宠辱

    景正茂向着三郎使了个眼色,三郎挣了挣,没想到景正茂做的是文官,手劲儿居然挺大。

    景正茂瞧一眼前头,又往后看了看,把三郎一拉,脚底无声,往后退去。

    三郎没法子,只好跟上,景正茂走走停停,听外头玉葫跟小桃没站在门口,他便拉着三郎到窗户边上,打开窗子,纵身跳出去,身法竟也颇为敏捷。

    两人出外,见无人察觉,才松了口气,沿着廊下且走且说。

    景正茂就打量三郎,笑道:“你这脾气果真倒是急的,这时侯若出去,让卫小姐颜面何存?”

    三郎很气恼,冲口说道:“我快给他弄死了,还不许我出个声儿?茂二哥你竟也能忍受,你瞧他,一看见美色,把我们两个都也忘了。”

    景正茂忍着笑:“卿弟都那样了,还能如何……就给他个任性的机会吧。”

    三郎叹了口气:“女人,真真是祸水。”

    景正茂摇摇头:“天下女人多了,有个能拿捏他的,倒不算是坏事……且他那个性子,我先前倒常觉得他太过无情了……没想到,竟能为这卫表妹,弄成如此……”

    三郎转头看向他,又气愤又是讶异:“茂二哥不觉得这件事不妙么?可差点儿因着此事杀身害命连累家族呀!”

    景正茂扫他一眼,而后目视前方,淡淡道:“乍一看的确如此,只不过长远看来,此刻不出事,将来未必就也安安生生地,我虽不在京内,却也知道太子不是个省事之人,若是将来当了国君,再加上皇后那族,受害的又岂止是卫表妹或者卿弟一人?只怕国将不国……再说,卿弟在京内为官,若将来为人臣,说不定早晚也……总之,此番太子殒命,虽则动手之人是他,可冥冥之中,未尝不是天意。”

    三郎双眉一皱,乍一听景正茂这些话,似大逆不道,又像是无理,可是细细想想,却是大有深意。

    三郎沉吟片刻:“那,茂二哥,照你看来,如今太子已失,将来这皇位承继之人……”

    景正茂笑看他一眼,道:“这就非你我能置喙的了,咱们只拭目以待罢了。”

    两人慢慢地边走边说,不知不觉转到前头,却见一个家仆迎面而来,行礼道:“二爷,大老爷那边请您过去,说是吏部有大人来了。”

    云三郎一听,吃了一惊。

    景正茂却是面色平常,反对他笑道:“我不能陪你了,你便自回去吧,改天再来找卿弟,多陪他说说话也是好的。”

    云三郎听话头不对,便问道:“茂二哥,这是何意?”

    景正茂淡淡然道:“我是无旨回来的,吏部的人必然要来问罪……然而这不过是意料中的事,且我本来就没想在家里多呆,这家里除了卿弟,我倒是没什么可挂心的,如今他出来了,伤势假以时日必然也慢慢养好,我留下也没用,这两天就离京了,在此就先跟你告个别罢了,等我走的时候就不特意同你说了,也免得别人看了生疑……”

    云三郎听他语气平和,不疾不徐说罢,心中虽然不舍,可也没有办法,知道景正茂为人心细缜密,他决定的事应该就没有转圜余地了,当下点头,叹道:“茂二哥,不知今日一别,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对了,吏部的人会如何为难你?”

    景正茂抬手,在他肩头安抚轻拍,道:“也不至于会如何,顶多顺势打压罢了,我回来之前早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如今卿弟无事,于我来说其他万事皆轻,你也不必担心,倒是以后……卿弟身边,还得你多多照料了。”

    云三郎很是不舍,便点头:“茂二哥,你放心,我会好好守着二爷的。”

    两人说罢,各自拱手分别。景正茂去见父亲景良,三郎便自出府去了。

    且说屋里,景正卿说罢,明媚便起身:“你说了两句就没有正经了,我该走了。”

    景正卿忙道:“那我不说了还不成?你再坐会儿。”这会儿他手脚不方便,自然没能耐做坏事,便只好扮可怜博同情了。

    明媚回头看他一眼:“我听说方才云公子他们在?你必然同他们说了许久的话,这会儿也该歇会儿养养神了。”

    景正卿听她一说,脑中轰地一声,这才想起来景正茂跟云三郎在屋里呢,心虚地拿眼睛看那屏风。

    明媚见他不做声,便问道:“怎么了?是想要什么?我叫小桃儿进来帮你。”

    景正卿凝神静静一听,听不到有呼吸声响,这才缓缓地松了口气,知道两人已经走了,只是不知道是何时走的,只能盼是从一开始罢了。

    景正卿知道人去了,当下便又带笑看向明媚:“你过来坐会儿,别叫别人。”

    明媚此刻对他是又怜又恨,踌躇片刻便道:“那你不能再口头轻薄了。”

    景正卿落得如今境地,倒也不敢就口没遮拦,便乖乖答应。一眼不眨地瞧着明媚近在床边,嗅到她身上淡淡香气,委实是舍不得,倘若好手好脚,必然是要立刻一把把人抱入怀中的,此刻虽然竭力按捺,心却抑制不住地大跳起来。

    景正卿想了想,便轻声问道:“我听人说,你去王府求端王帮忙,还在端王府里吃苦了?”

    明媚听他提起这件事来,便垂了头,只去弄膝上的手帕:“没有吃苦,你听谁说的?”

    景正卿竭力歪头看她:“当真没吃苦?端王没有为难你么?”

    “王爷对我很好,真没有。”明媚并不看他,仍旧垂着双眸。

    景正卿将目光从她面上移开,渐渐地落在她透明似的手指上,痴痴地看了会儿,唤道:“妹妹,你对我的心,我是知道的……倘若知道你肯为了我去受那样苦,我宁肯就死……”

    一个“死”没说出声,明媚忙抬手,在他唇上一盖,急得皱了眉,啐道:“呸呸!不许说那个字!”

    景正卿一瞬窒息,只觉得她的手指半温中带一星儿凉,如玉一般,却偏偏娇软可人,且带着自来的暗香淡淡,按在他的唇上,让他动也不敢动,只盼她多留片刻。

    明媚见他怔怔地不言语,才知失态,刚要移开手,景正卿却竭力抬头,在她的手心里亲了口:“我知道你心里是疼我的。”

    明媚又恼又气,挥起帕子在他脸上轻轻地打了一下:“谁疼你?你再说!”

    景正卿只是笑,明媚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儿,以及脸颊便那醒目伤痕,没来由竟觉得一阵感伤,便收回帕子,低头默然不语。

    景正卿看着她绕着那块手帕,却忽然说道:“妹妹,你把那块帕子赏给我吧。”

    明媚抬手看看,问道:“你要这个干什么?”

    景正卿皱眉道:“原先有一块儿妹妹的帕子,这次入了刑部后,给他们拿了去,跟衣裳一块儿烧了……”

    明媚吃了一惊,又问道:“是我的?你什么时候有我的帕子?”

    景正卿说道:“就是上回,峰儿顶撞你,你哭了,我正好去,你恼的拿东西扔我,就把那帕子也扔出来了,我顺势就捡了去。”

    明媚这才记起来隐约像是有这么回事的,当下眉头一蹙,望着景正卿说:“你无端端的捡我的帕子做什么?”

    卫峰跟她闹脾气,已经过去这么许久了,他仍旧存着那手帕,这可真的有点……说不过去。

    景正卿对上她黑白分明的水色双眸,只觉得这双眸子简直看到自个儿心里去,便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厌我,不想见到我,于是……偷偷地拿了妹妹的帕子藏着,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一看就觉得像是在你身边儿似的。”

    明媚听了这话,脸上晕红:“你……”本是要斥责他,奈何竟说不出来,听着这样的呆话,明明觉得无礼又轻薄,只是,如今他落得如此田地,却自跟她有大干系,因此这些话竟并不是轻薄,而多像是出自真心的了。

    明媚脸上发红,眼中却又有些湿润,默默地想了会儿,便道:“这块儿方才沾了泪,不干净了,改天给你另一块好的。”

    景正卿道:“我就要这一块儿,沾了泪的帕子给了我,以后妹妹就别再哭了。”

    明媚心头一痛,眼泪便涌出来,她将头转开去,不让景正卿看到自己眼中的泪,故意哼道:“本以为你伤得很,必然没有精神说话,没想到竟会这样……我再也不来看你了。”

    景正卿心头一凉,明媚却又轻轻一甩手,把帕子甩到他脸上去,嘴里道:“这也是个不稀罕的旧帕子,我也正不想要了呢。”

    景正卿嗅得那帕上传来一股幽香,他又怎会听不出明媚是在口是心非的?一瞬间魂魄荡漾,只觉得身上受得这些苦也都不算什么了。

    明媚回头看他一眼,叹了声,起身说道:“我真的要走了,来了好一会儿,别给人说闲话。”

    景正卿巴不得她总留在这里,就是不说话只看着也好,便道:“谁敢说什么闲话?别理他们。”

    明媚摇头:“你当我也跟你似的无法无天么?且你这时侯真该好好地歇息才是……”她顿了顿,又看向景正卿,轻声道:“二表哥,你若是……那就快些好起来,也把这些伤……都养好,不然我……心里终究是……难受的。”

    明媚本性到底是个善良的小女孩儿,景正卿身上的伤又的确令人难以正视,连景睿看了都失声落泪,何况是她,且一想到他遭这些都是因她而起,明媚心中自沉甸甸地,只盼他快些好起来。

    景正卿听了这句,只觉得心满意足:“我知道了,我一定快快好起来,你别担心,更别为了我哭。”

    明媚忍着泪:“知道了。”看他一眼,深吸一口气,转身出门去了。

    景正卿呆呆地目送明媚离开,只觉得整个人像也要跟着她出门了。

    一直瞧她的身影消失门口,他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帕子,竭力地抬手,艰难把帕子拿起来,小心放在枕头下面藏好。

    明媚出了门,玉葫跟小桃迎过来,见明媚眼儿红红地,两人也不好过,小桃兀自打起精神,道:“表姑娘有空多来看看二爷。”

    玉葫便道:“还来?再来还得多哭两场。”

    小桃陪笑道:“再来就不至于这样儿了,二爷的伤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明媚点点头:“小桃姐姐,就辛苦你们仔细照料二表哥了。”

    小桃忙道:“姑娘别说见外的话,这都是奴婢们该做的,姑娘也要保重身子,这两天又见瘦了些。”

    明媚也应了,当下分别。

    明媚同玉葫就出了景正卿的居所,玉葫回想方才所见,心有余悸,便叹道:“若不是亲眼见,我也不知二爷竟伤的这样重呢。”

    明媚也垂着头不言语,玉葫怕说多了惹她也伤心,便又转开话题,说道:“罢了,横竖这一场是过去了,总算能好好地过个年了,听说过两天,老太太要带太太们去家庙里祈福还愿呢。”

    明媚笑了笑,道:“倒是好的。”

    玉葫偏头看她,总觉得明媚像是有什么心事,便问:“姑娘在想什么,莫不是还惦记着二爷的伤?”

    明媚摇头道:“没有,横竖我惦记也没有用……他也不能好的快些。”

    玉葫问道:“那是在想什么?”

    明媚目光闪烁,道:“还没想好呢,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如此平平静静地又过了两天,景正茂果真出京去了,原本他在黔州做的甚好,年底本是要调升的,因此番无旨擅回,便削了升迁的机会,仍贬他回去。

    景正茂也不以为意,很有些“宠辱不惊,去留无意”之超脱风度,临别那天,景正卿被小厮扶着,撑着起身,把茂二爷送到大门外,依依不舍地挥泪洒别。

    这几天景正卿身子恢复的倒是不错,除了一些伤及筋骨的地方,其他的皮肉之伤,也迅速地在愈合,他本就是武将出身,从小练得身子康健,再加上调养得当,自然就恢复的快,起码伤口不像是起初那样狰狞怕人了。

    而在这段日子里,端王府也一直有派人来询问景正卿的情形,只是端王却不曾亲自来过。

    景正卿在府里休养半个多月后,不须搀扶也能起身了,他时常在府里各处走动,有时也会随着三郎出外。

    身体在痊愈的同时,景正卿心里却难受起来,因自上回明媚来探望过后,她再不曾来过,有时他在府里溜达,也少见她的人影。

    景正卿忍无可忍,这天,他略收拾了一番,便径直往明媚居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