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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咸阳宫。
嫪毐站在文臣列中,听着嬴政和司马错仿佛拉家常一般你来我往说个不停,屁股下面仿佛长了痔疮一般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官服里面像是钻着千百只蚂蚁,终于,他忍不住清清嗓子,娘娘腔般说道:“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嬴政撇了他一眼,嘴角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眼眸里游荡着神秘的色彩,和颜悦色,笑颜兮兮地道:“不知道长信侯有何要事要说呀?说出来让各位大臣一起听听!”那模样,像是一只藏着尾巴的小狐狸。
嬴政笑颜兮兮的模样,让嫪毐突然有点受宠若惊,他甚至有点怀疑今日的嬴政是不是发羊癫疯了,前两日将自己损得都没有脸出门了,今日这怎么又对着自己笑上了?嫪毐心里拿不准,那颗激动澎湃的心仿佛一个被人突然掐住口子的包子一般,又仿佛在大热天里膨胀起来的狍子,一瞬间又被扔到冰天雪地瞬间凉嗖嗖的。他有点胆战心惊地说道:“陛下,今日臣在上朝的路上听闻一个谣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什么谣言?”对于谣言,嬴政心知肚明,偏偏还装出一副好奇宝宝,睁着两颗迷人的宛若宝石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嫪毐。
“是关于文信侯吕丞相的!”嫪毐差点受不了嬴政的眼神,他低垂着头,斟酌小声地说道。说完,他眼观鼻,口观心,昂首挺胸地站立着,话还没说完,就仿佛化身一只斗志昂昂地公鸡,磨尖啄榫,要大战一场。
嫪毐的话宛若向平静的湖面投了一颗小石子,激荡起阵阵涟漪。刹那间,站在殿内的文武大臣都接头碰耳小声地议论起来,眼眸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那模样,活像一个个市井村妇,有人满含怀疑不信,有人眸光火热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有人则兴致勃勃地看着嫪毐,静候着大戏开锣,毕竟,平时的生活还是很枯燥的,偶尔需要一点点谈资来丰富一下生活情趣。
殿内诸人只有两人未动,脚底生根,宛若雕像。嫪毐话中的文信侯爷吕不韦就像是没有听到嫪毐的话语一般,表情恒古不变,嬴政有时候真有点怀疑是不是面部瘫痪了,永远就那样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真的很欠揍。
另外一人便是司马错,他眼睛紧盯着王位方向,仿佛眼里只有秦国的王,若细细看来,他的眼睛是没有焦距的,目光涣散,像是神游物外,好比局外人。
“哦,是关于吕丞相的?看各位大臣的样子,貌似都已经知晓,只有孤深处深宫,无人及时禀报与孤。”嬴政就像一个锱铢必较的商人,他的性格里其实存在着一股驴脾气,要是对谁的感官很差,那么,他一定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报复的机会的。这不,话里话外透露着自己被人把持后宫,无人可用的境界。
吕不韦是谁?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脸皮早已经磨得比咸阳城的城墙还厚,想凭借一句话就让他脸红,怎么看怎么不靠谱。而嫪毐更是小人得志,你越说他,他反而愈加猖狂。
“孤现在很好奇是什么谣言?嫪卿家不妨直说,但说无妨!孤为你做主!”嬴政余光扫过殿内群臣,对着嫪毐保证道。嬴政倒要看看,泰山崩顶都无法让其有所惶恐的吕不韦吕丞相到底能够淡定到什么时候。
“诺!”嫪毐得到了嬴政的允许与保证,环顾一周,兴冲冲地道:“想必诸位大人也都听说了,那么,我就再斗胆说上一番。”
若是此时已经有了戏文,嫪毐说不得还要唱上两句,“钪呛呛”,一声锣鼓钵盂响,这场嬴政精心谋划的戏文开场了。
“商丞相,妄自大,私吞铁,卫私军!”
短短十二字,在咸阳宫内不断回荡着,早已经事先知道的人也再一次被震得不轻,甚至站在吕不韦身后的几个文官都无法掩饰自己目光中的惶恐,“私吞铁,卫私军”,这可是欺骗秦王,诛九族的大罪。他们向着吕不韦投去询问,疑惑地目光。可惜,吕不韦给他们的永远都是宽厚的背影,没有任何话语。
嫪毐很满意殿内大臣的反应,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吕不韦那没有波动的脸,他心里恨恨地骂道:“老不死的,还在装,我要看看你到底能够装到什么时候!”
“诸位大人,这是早朝时在咸阳城的国都大道上一群小儿传唱的歌谣,想必各位大人都已经听过了!”如果给嫪毐画上五彩脸谱,那么想必一定是白色居多。此时的嫪毐,活脱脱一个小人得志的模样,他转身恨不得绕场一周,让群臣来瞻仰他的光辉。
“商丞相,商人?我想各位大人内心都清楚,在我秦国,吕丞相就是以商起家,可谓家缠万贯,富可敌国呀!他堪比管仲,更胜乐毅!管仲以商经国,谋略的是泱泱大国的富强安盛,乐毅以商治国,为的是让国之秩序得已长存,而吕丞相?以商谋位,辅佐先王登上王位后,为的是那高高的权位,以权谋私,为自己的商业提供了牢牢的靠背,妄自菲薄,欺压百姓,肆意的剥夺秦国百姓的血汗钱,让民众敢怒而不敢言,今天我就来揭穿他虚伪的面目!”嫪毐化身演说家,深情并茂,慷慨激昂地控诉着吕不韦的不堪,仿佛吕不韦是秦国最大的恶人,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是一只吃人的野兽,而他,则是秦国百姓的救世主,披着七彩云霞拯救秦国百姓与水火之中,是不畏强权的斗士,和秦国邪恶势力抗争到底!
嬴政静静地看着,他只想看看嫪毐是不是一个可以暂时利用的“盟友”,嬴政正在慢慢的适应君王这个角色,他在自己慢慢体悟君王该有的姿态,静思己过之后,他悟出一个很重要的道理,他身为秦王,有些时候必须学会利用一些现有的资源来达到他的目的,而不是自己冲锋陷阵,那样,不是一个君王该有的情绪。他记得他最崇拜的四叔告诉他一句话:上位者,可以没有惊世武力,但必须有足够的智谋,以确保能够驾驭不同能力的属下。
还别说,现在这种感觉挺好的,他抛出一个诱因,有人咬了钩,为了得到背后那巨大的利益,竭尽全力地使尽全身气力,殊不知已经沦为了自己手中的棋子,为自己冲锋陷阵。
嬴政看着嫪毐激情澎湃的演讲,心里则是默默推测到:“看来嫪毐这位不学无术的王侯背后肯定有一位智计无双的人在,要不然,就凭他那和猪脑一般的脑袋是想不出这样的犀利词句的,估计都不知道管仲,乐毅是谁!”
嫪毐抹着淡淡的粉面,宛若轻柔的女子,却偏偏有着男人的慷慨,他高昂着头,不断在朝堂内踱步,浑然忘记了这里是秦国的咸阳宫,而不是他家后花园。
“这里,有些一些证据,是吕大人暴力侵占他人酒楼,吞夺他人土地的证据,陛下可以先过过目。”嫪毐从衣袖中探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竹简,回身走到自己的站位旁,将手中的竹简递交给嬴政身边的小宦官。
嬴政接过小宦官手中的竹简,铺陈在案几上,殿内群臣的目光全部不由自主的聚集在嬴政面前薄薄的竹简之上。这一刻,已经开始有点燥热的风是静的,只有偶尔还有点摇晃的帷幔才能觉察到这一切都是活生生的。
“哦,看这内容,吕丞相还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呀。”嬴政看完竹简后,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没有悲喜,没有愤怒,没有大发雷霆,而是让小宦官将手中的竹简拿给吕不韦,待到吕不韦接过竹简后,他才接着说道:“吕丞相可以先看看,嫪卿家接着说吧!”
“是!”嬴政虽然说的话不偏不倚,但是在嫪毐听来却是向着他的,于是,他更加卖力地说道:“陛下,谣言里可说了,私吞铁,卫私军,陛下,那可是铁矿呀,现在其他诸侯国正在努力派人勘察矿产,一经发现铁矿,那可是国家大事,而且,意味着可以代替现在的青铜剑,让我秦国国力大大提升,可是,吕丞相,居然蒙骗陛下,私挖铁矿,而且,装备自己的私军,这可是谋反的大罪呀!吕丞相,不知道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行如此险恶之事!好大的胆子呀,吕丞相!”嫪毐躬身,一言一行数落着吕不韦最大的恶行。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吕不韦还不曾站出来为自己辩解,手下的一名小官赶紧献殷勤道。
他先是对着嬴政躬身一礼,然后,面对面对着嫪毐问道:“长信侯说吕丞相私挖铁矿,不知道有何证据?而且,民间小儿所言,作为秦国的侯爷,居然不辩真伪,贸然就拿到朝堂说事,我还要告侯爷一个诬陷之罪。”
“我当然有证据!”嫪毐轻蔑地看了这个小官一眼,又从衣袖里抽出一套竹简,拿在手中在大臣面前晃了晃,对着嬴政躬身道:“陛下请看!”
小宦官赶紧跑下去将嫪毐手中的竹简又拿了上来交给嬴政,嬴政很好奇的打开,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他也就那么一说,他可没想到嫪毐居然还真的似模似样的拿出了“证据”,他倒要看看这个证据的真假。
看着嫪毐变戏法的掏出了竹简,那位小官败下阵来,他很识趣地退了回去,因为,他该做的已经做了,没必要再为了一个自己都不确定的东西来死命的为吕不韦抗争。
“大胆!”嬴政看完嫪毐呈上来的证据,他拍着案几厉声道。
“就是,大胆!”嫪毐手指着吕不韦,亦步亦趋地学了一句。
“孤说你大胆!”嬴政狠狠又拍了一下案几,对着嫪毐道。
兴致勃勃地嫪毐像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嘎嘎”了两声,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委屈地对着嬴政说道:“陛下,不是臣大胆呀!”嫪毐心里有着无限的委屈,他感觉嬴政欺骗了他的感情,是他鼓励自己把话说完的,而且,那套竹简上明明列举的是吕不韦私挖铁矿的证据,结果说自己大胆,幸好他不知道窦娥,要不然,他准比六月飞雪的窦娥还冤。
“孤现在在这坐得好好的,哪轮的到你对着孤的仲父大呼小叫的。”嬴政不咸不淡地提醒了一句,其实,他是为了杀杀嫪毐的威风,让他知道,这个朝堂谁才是老大。你再厉害,终究还得我点头才行。而且,他在这里点明吕不韦还是自己的仲父,还暗含着对于吕不韦的一个警告,别忘记自己的身份,如果真做出出格的事来,那我可是六亲不认的!
“吕丞相,不知道你有何解释呀?”嬴政将目光投向一直面不改色的吕不韦,嘴里问道。
吕不韦站得笔直的身躯终于有了反应,他躬身对着嬴政说道:“陛下,臣有罪!”
嬴政本以为吕不韦会很淡定的为自己辩解,不成想,直接来了这么一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咸阳宫的空气仿佛被一抽而光,殿内的大臣们都感觉到一阵很压抑的气氛笼罩在头顶上,让人说不出话来,咳不出声来,只能干张着嘴巴,仿佛一条条被海浪冲到岸上快干死的鱼。
“陛下,你听,他都认罪了!”最高兴的莫过于嫪毐了,他瞬间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跳蚤,一蹦三尺高,其实,说真的,他心里对于他的那份证据真的没有底,那都是他伪造的,不成想,吕不韦居然如此轻松的认罪了。
退入文臣列中的那名小官刚刚站定,就想被点了穴位一般,嘴巴大张,真担心会不会脱臼,嘴里“呵呵”说不出话来。他感觉脑袋里轰隆隆雷声轰鸣,脑袋里被雷成了一片浆糊,他感觉世界崩塌一般,心里只剩下三个字:“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