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九月轻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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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绍筠进宫日子终是到了。

    太夫人、虞绍衡三兄弟、叶昔昭与二夫人不论各自是怎么看待这件事,到了这一日,都已能做到平静,剩余唯有依依惜别之情。

    虽说仍旧同京城,虽说不过是隔着一道宫墙,日后却是不能再轻易相见。

    虞绍筠拜别太夫人,又与三兄弟、妯娌两个一一话别。

    此时女孩,一直挂着笑容,梨涡浅现,神色透着坚强倔强,眼神却是偶尔闪现因着不舍生出脆弱。便因此愈发让人生出怜惜之情。

    太夫人无声垂泪。该说,这些日子早已说了,到这时候也就不再重复。

    虞绍衡神色较之平日温和几分。

    虞绍谦柔声叮嘱着虞绍筠要好好照顾自己。

    虞绍桓则已红了眼眶,说不出话。

    叶昔昭与二夫人手不知何时紧紧地握一起,不知是要安抚对方,还是寻求一份支撑,似乎只有如此,才不至于落泪。

    虞绍筠笑意渐浓,不舍之情也浓,末了缓缓转身,就此离开家门,成为帝王妃。

    一直没有被家人真正了解女孩,一直给人没有城府不懂事女孩,要进宫之前,才开始被家人了解。

    她这一段时日经历过怎样挣扎,有没有因为自己只是被帝王当成笼络重臣工具痛苦不甘哭泣,有没有因为日后要独自深宫挣扎彷徨无助,谁都无从知晓。她初时短暂地震惊悲伤之后,一直笑脸迎人,她从无一句抱怨,她除了道出自己对婚嫁态度让亲人放心,什么情绪都不肯流露。

    她到进宫这一日,临别之时,也倔强不肯落泪。

    ***

    虞绍筠进宫之后,虞绍衡便去了兵部,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虞绍谦与虞绍桓则各自回房。

    太夫人神色倦怠,叶昔昭与二夫人服侍着太夫人去里间歇息,各自沉默着退出。

    叶昔昭想,如果今时虞绍筠换成了自己……无法想象。

    与虞绍筠亲昵如姐妹一般时候分别,心底真是分外难过。再也没人似个小孩子一样央着她做这做那解馋了,甚至于,轻易都不能见上一面,无从及时得知虞绍筠宫里处境。

    可眼下又是不能放任悲伤情绪时候,府里每个人都能将心底情绪摆脸上,她与虞绍衡却是不能,要让侯府恢复往日气氛。

    她只能与虞绍衡一样,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当晚,夫妻两个闲谈时,都不曾提及虞绍筠,只商议着虞绍桓再娶事,确定了请谁保媒去关府提亲。

    第二日,夫妻二人去了相府,为叶昔寒践行。

    虞绍衡与叶舒玄、叶昔寒外院书房说话,叶昔昭去了孟氏房里。

    孟氏一提起叶昔寒要去那么远地方就忍不住掉泪。

    叶昔昭又是心疼母亲又是无奈,柔声道:“我大哥都二十好几人了,您何必这般提心吊胆?他是去做官,又有我大嫂照看着,全不需担心。”

    “有什么办法?”孟氏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泪水,“我孩子就是娇生惯养,哪里比得了侯爷,小小年纪就随军去出生入死……也就是你婆婆受得了,换了我早就心疼死了。”

    叶昔昭笑了,“原来您知道侯爷这些事啊,既是知道,就不该这么难过了。”

    “也只是你面前如此,对着别人还是要欢欢喜喜。”孟氏叹息一声,转而问起侯府事,“太夫人想来也很是难过吧?”

    “那是自然。”

    “宫里那等地方,哪里比得了嫁个好人家?上面有皇后压着,下面要与人勾心斗角……唉……”孟氏唏嘘不已:“我这几日也不得闲,没功夫过去宽慰你婆婆。说起来,你婆婆也是真不易。”

    前两句触动了叶昔昭心弦,低声道:“是啊,家家有本难念经。”

    “说来说去,如今还是你有福气,婆婆倚重,妯娌之间和和气气,侯爷就不需说了。”

    “是啊。”叶昔昭由衷应道,勾出一抹笑同时,险些就哭了。

    孟氏察觉到了,忙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没什么。近日与绍筠亲如姐妹,太不舍,明日我大哥又要出远门,心里难过了。”

    “想开些,想开些。”孟氏能安慰女儿话,实是不多。

    叶昔昭敛起愁绪,问道:“我大嫂呢?”

    “到今日才得闲,回趟娘家。”孟氏说着又笑起来,“你大哥倒像是真要与你大嫂安安稳稳过日子了,前几日,将那些妾室都打发掉了。”

    叶昔昭为之一喜,“真?”

    “嗯!”孟氏点一点头,“说起来,那些妾室都是出身卑微,都似嫣红一个品行,怎么能留得?我本来就寻了她们错处,一个个惩戒,轮到你大哥说了话,事情自然就好办了。”

    叶昔昭心境总算明朗许多,觉得叶昔寒真是要洗心革面了。

    午间,叶舒玄、虞绍衡与叶昔寒过来了,一家人围坐一起用饭。酒自然是少不了,叶舒玄亲自去取了一坛私藏陈年佳酿,一直都是神色愉悦。

    叶昔昭通过父母截然不同态度,看出了男人与女人对待同一件事不同之处。男人总会将目光放得长远,女人总是注重情分。

    虽然听孟氏说过,翁婿两个越来越亲近,可席间亲眼看到两个人随意又不失亲近言谈,叶昔昭还是惊喜之余有些意外——这两个人,如今竟很有些惺惺相惜样子。

    叶舒玄少不得问起虞绍衡蜀地征战时一些战事详情,虞绍衡一一言简意赅地答了。

    谈及战事虞绍衡,眸中闪着灼人光芒,神色笃定自信,有着一份从骨子里渗透出来豪气——这是叶昔昭从未看到他另一面。

    可是这样他,是这样迷人眼眸,让人错不开视线。

    她开始明白当初为何许多闺中女子对他惊鸿一瞥便心生爱慕了,是隐约能想象到他置身于千军万马时必定是风华无双,再加上天生俊颜,足以让人一见倾心。

    多可惜,京城万巷皆空,争相目睹少年将帅战捷班师回京盛况,她错过了。

    叶昔寒一直凝神聆听着虞绍衡与叶舒玄谈话,目光中有着对沙场将士钦佩敬重,有着一份对铁血豪情向往,末了,便是用审视姿态打量虞绍衡,现出一份从未有过欣赏、尊敬。

    因着叶昔昭与孟氏场,三个男人并没畅饮,点到为止。

    虞绍衡与叶昔寒道辞之时,叶昔寒拦下了父母,代为相送。临别时,拍拍虞绍衡肩头,“我这个做儿子不争气,日后多来相府,多与爹说说话——你是他女婿,是他半子。”

    “那是自然。”

    叶昔寒又看向叶昔昭,笑了笑,“日后将坏脾气收起来,好生度日。”

    “嗯,我会。你外要事事小心,遇事不要冲动。”

    “放心!”叶昔寒摆一摆手,“回去吧。”

    夫妻二人缓缓退后,上了马车。路上,叶昔昭看向虞绍衡,“若是日后我大哥上进,若是有战事,他就算是请命从军,你也不要帮他,劝说着我爹也不要赞成他去沙场。”

    虞绍衡不明所以,笑了,“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

    叶昔昭想了想,“席间我一直遗憾,不曾亲眼目睹你从沙场返回、百姓夹道相迎盛况,可后来又想,我情愿这般盛况再不会出现——我只想你安安稳稳,一如今时就好。我大哥呢,他终究是懂事得太晚,如果去了沙场,好大喜功或者因为战功目中无人可怎么好?只会又连累得我们两家人没有安生日子可过。”一番话,自然是源于前世记忆,她不想冒这种风险。

    “想得倒是长远。”虞绍衡刮了刮她鼻梁,“不过也真有些道理,日后我将这番话转述给岳父。”

    一声岳父引得叶昔昭笑起来,“那我先谢过了。”

    **

    接下来几日,叶昔昭着手虞绍桓婚事,提亲,问名、纳吉、纳征有条不紊地进行之后,到了择定婚期这一节,就必须要与太夫人商量了。

    太夫人思忖片刻,看了看就要到请安时辰了,道:“绍桓就要过来了,我们当面问问他。”

    正说着话,虞绍桓与虞绍衡先后进到房里。

    叶昔昭暗自头疼——当着虞绍衡面,虞绍桓恐怕又要说全听太夫人安排了。而事实果然不出她所料——

    太夫人问过之后,虞绍桓看一眼虞绍衡,恭声道:“全由母亲做主就是。”

    叶昔昭要上前委婉地帮虞绍桓诉诸心迹,虞绍衡却以眼神制止了她,道:“这样也好,由娘定夺就是。”

    太夫人想了想,又看一眼叶昔昭,笑问,“方才可是有什么话说?”

    叶昔昭笑道:“没有,也是想说由您做主就是。”也是方才这片刻间才意识到,太夫人虽然表面上平平静静,可心里一定是百般思念担心虞绍筠,太需要一件事缓解情绪。虞绍桓有心立业自然是好,可虞绍衡既然也说了请太夫人做主,必是对虞绍桓有了安排。这样一来,她就不需中间周旋了。

    太夫人笑道:“都这么说话,那我就做主了,婚期就定入冬前后吧。”

    叶昔昭称是。

    虞绍衡落座后,对虞绍桓道:“入秋之后,就是太后寿辰,皇上又有心选拔一批人才,十有j□j会设恩科。你这段日子用功些,若我言中再好不过,若不能言中,也不需灰心,来日我与你二哥再为你谋个出路。”

    虞绍桓眼中闪过惊喜光芒,“多谢大哥!我一定会加倍用功。”

    虞绍衡一笑,“此事不要外传。”

    “是!”

    太夫人与叶昔昭也很是为虞绍桓高兴,婆媳二人相视一笑。

    之后,虞绍桓与关四娘婚期定了十月初六。知会了关府之后,那边也无异议。叶昔昭便开始忙着翻阅以前二夫人与三夫人嫁入侯府时聘礼,还有婚事方方面面前例。因着嫡庶有别、门第有别,她成婚时情形自然是不需拿来参照。

    做到心中有数之后,叶昔昭不时去找太夫人商量一些细节,就是自己能拿主意,也故意问问太夫人,意让太夫人注意力一点点被引到这件事情上。

    太夫人看得出,叶昔昭只是用这些话题陪她消磨时间,从初有些勉强地给出决定,到后来,便是兴致勃勃了,心情也慢慢开朗起来。

    叶昔昭连忙趁热打铁,先斩后奏了几次,将太夫人几位走动得较为频繁几个人请到府中,又请了有名戏班子过来,让太夫人日子慢慢回归到虞绍筠进宫前情形。

    太夫人如何不明白叶昔昭这一番苦心,心里总是为之感动,想着真是有一失就有一得,女儿进宫了,儿媳则是愈发体贴入微了。自心底不得不承认,虞绍筠一味顽劣时候,顾不上体贴,懂事之后,已没时间体贴。

    前来侯府做客几位名门夫人,哪一个都是观察入微,亦是明白叶昔昭孝心,闲时总是感叹太夫人有福气,得了个如女儿一般贴心嫡长媳。太夫人听了,总是笑眯眯地说是菩萨显灵了。她心里也真是这么想,以往,可真是从来想都不敢想叶昔昭会有今时今日。

    叶昔昭因着着实忙碌,想请乔安过来都拨不出时间,让她意外是,这一日,乔安不请自来。

    乔安落座之后,微微笑道:“我是过来传话。”

    叶昔昭满含期许地问道:“是什么事?”她如今希望详细得知只有虞绍筠与叶昔寒事,而乔安是萧旬身边人,特地前来相告,应该是前者近况。

    乔安如实道:“是丽妃之事。萧旬宫里眼线不时传信到府中告知于我,自然是让我将这些事转告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