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缘何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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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一屋子的人,吴王鹏在夜色下微叹一声,疲惫地伸了个懒腰。

    转身进家门那瞬间,他脸上的疲倦一扫而空,重新挂起招牌的纯良微笑来,

    他知道老爷子最喜欢他这个模样。因为外貌并不出挑,像章泽那样的孤傲风并不适合他,很容易让他看上去泯然众人。所有的神情里,唯独似笑非笑的最适合他的五官,能让他不出奇的眉眼发挥出最大的作用,第一时间给任何人都留下深刻的印象。然而纯粹用外貌去拼印象,家中所有的表兄弟表姐妹都做得比他出色,这是先天的优势,母亲五官的优良基因被父亲拖了太多后腿,以至于这种优势已经不能单纯用努力来弥补。他只能另辟蹊径,用性格去取悦老爷子,知道老爷子喜欢纯良的人,他便费尽心机让自己的言行举止透出纯良。加上一张甜嘴和揣度人心的本事,他这样亦正亦邪的姿态反倒越显得真诚,比张家那一窝回来后就努力装乖装淑女的小辈要吃香的多。

    可以说在章泽出现之前,张家的第三代中无人能取代他的位置,和天生适合混迹官场的大表兄不同,他巩固地位的方式,纯粹来自于老爷子的宠爱。

    屋内的情形令他微微叹息了一声。张德松正在翻来覆去地把玩张素送他的那双亲手做的那套羊毛护具——一条护腰、一对护膝和一对护腕。护具的做工精巧、很轻薄,但内里贴近皮肤的一侧都是一看就暖和的毛茸茸的羊毛。这种东西在市面上绝买不到那么好的,亲手做……吴王鹏也知道需要花费不少的精力,关键是这份孝心,吴王鹏扪心自问,自己母亲远不及大姨。

    张德松似乎也很满意这套护具,张素在时他不好意思声张,等到人走了,就爱不释手地看。看得开心了,忙不迭戴在系在膝盖上,立时感觉一股暖意隔着几层衣料投进了心底。人老了,常受风湿困扰,孩子们平常虽然关心他,可也多是叮嘱他定期检查身体。只有大女儿张素,亲手给他做了这么个玩意儿,虽然不值钱,可那份心意,就从所有礼物中超然了。

    张巧正握着遥控器看电视,不过心不在焉的,注意力还是更多放在老爷子的身上,见老爷子表露出喜欢那套护具的意思,便藏不住的不高兴。

    反观张臻,同样是张家的儿女,她便很主动地跑去帮王妈妈收拾餐后的碗碟,哪怕是从吴王鹏这个立场来看,都觉得张臻比张巧可亲了不少。

    母亲的性格他已经提出了许多次不满,可张巧总是认真听从坚决不改。现在看到这一幕,吴王鹏除了叹息自己命不好没投胎到一个聪明人的肚子里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悄无声息地回到房间。

    将大框架的玳瑁眼镜丢在洗漱台上,吴王鹏借着灯光打量镜中的自己。那一双眼睛失去了镜片的阻拦,内里埋藏了深不可测的阴郁。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太能摸清自己的想法,心思藏得太深,就连自己都骗过了。在张家的这些年,如果硬要让他回想自己的收获,那么只能说他学到了伪装和隐忍。

    听到房门没有敲响就被推开的声音,吴王鹏微微一笑,知道进屋的是谁。

    张巧的抱怨声已经透过浴室门穿了进来,尖尖脆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分明很娇俏的嗓音在他听来却多了几分刻薄:“真是偏心偏到太平洋去了,就那么一对破护膝,换走一枚白玉扳指!我的茶叶连屁都没换来,一克几百上千,想买都没地方可买,就夸个苦,提神?”

    不过这毕竟还是在张家,张巧的抱怨并不大大声,她只是需要这样一个发泄的场合而已。吴王鹏冲好澡刮了胡子,穿着浴袍一边擦头发一遍缓缓走出来,带着笑意的眼神落在母亲身上:“那么生气?”

    张巧双手环胸,眼眶发红,委屈地哼了一声:“我气什么?我就是觉得不值。大家都送东西,你大舅二舅没被夸,好歹老头子知道替他们铺路搭桥。你大姨那个护膝不要说了,就是你二姨,老头子刚才也亲口让王妈妈把绣图挂去他书房,你妈我呢?一盒好茶费了多少劲才弄来,见人就给喝,没句好话就算了,刚才还说那种话!苦,不喜欢就不喜欢,联合外人给我难堪是要干嘛?”

    吴王鹏微微一笑,为什么不夸你?好话你自己都说尽了,邀功邀的人心烦,哪里还有那么心情去夸你?

    不过这个话是不能说的,张巧哭天抹泪起来从不分场合,大过年的吵闹起来老爷子肯定要发火。对母亲的改变吴王鹏已经不抱希望,他漫不经心地安抚道:“外公那么好客,把你的茶拿去招待客人,也说明他喜欢你的礼物了。”

    张巧怒气冲冲地吼他:“你把我当傻子啊?他要是真喜欢,还会跟那个叫章泽的一唱一和?你大姨把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家带,她自己的儿子讨不了欢心,就认个干的回来和我们打擂。你再不当一回事,早晚死在他们身上!”

    吴王鹏心中翻了个白眼。他和张巧不一样,讨好老爷子的目的从不是为了那些古董,他为的是得到更多事业上的便利,章泽受不受宠对他根本没什么影响。更何况章泽的个性也挺对他胃口,想来想去他都找不到有什么值得自己念念不忘的黑点,他话锋一转调开了张巧的注意:“妈,你的敌意不能放在人家章泽身上,他再怎么受外公喜欢,也是个外人,外公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偏向我们的。我的战场从来不应该摆在家里,就好像杜行止,他从小到大给外公带过几天?现在事业有成,外公照样对他刮目相看。我这个阶段,把事业做稳定才是正事。”

    张巧抽了抽鼻子:“你大伯和叔叔也都不是东西,一边因为你外公还在奉承我们,碰上正事跑的比谁都快。上次让他们帮忙拦个贷款都做不好,能指望什么?你的事业只能靠你自己,妈也帮不了你。”

    吴王鹏勾起唇角,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所以他现在,也确实是在靠着自己去拼嘛。之前看中的那块地没抢到手,被杜行止弄走了,他还一度失意。他没有杜行止的资金基础,爹妈也被办法给予太多的帮助,同是张家的外孙,这一点上谁也没有强过谁去。

    要不是迫不得已,他真不想撕破脸,可谁让杜行止要来抢他的前途呢?资源就那么多,和气生财在很多时候,都是不适用的。

    *********

    夜色朦胧。

    月光的银辉透过云层撒进窗棂,落在浅色的飘窗上,藤编的茶几和蒲团被蒙上一层光晕,这是个风格简约的房间——原木色的地板和家具,罗列了一整面墙壁的书柜,除此之外就是紧贴地面的一张大床,矮而坚固,任凭床上的动静如何惊人,也不曾因此出现过很大的噪音。

    被子早已被团成一团踢到角落,灰色的床单皱巴巴的,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地捏着它的一部分,随着身上人的侵略逸出难耐的闷哼。

    “……啊……杜行止……杜行止……杜行止……”

    杜行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大掌划过章泽滑腻的皮肤,从后腰的凹陷处伸进去紧紧地揽住章泽的脊背,再缓缓下滑,罩在章泽挺翘的后臀上。

    章泽整个人如同被浸泡进温度适宜的热水中,茫然扣住杜行止的后背,脚尖蜷缩了起来,浑身开始颤抖。

    杜行止一声闷哼,寻找到章泽的唇齿,含住,口齿灵活地挑拨起对方的神经。拍岸的波涛越发汹涌,临近界点时,章泽抽搐了一下,从喉中发出难耐的嗬声,头脑一片空白。

    杜行止猛力挺了几下腰,死死地咬住牙根,盯着章泽的眼中有着挥之不去的凶意,直将章泽撞地头抵在床头,才后退几步将人拉回怀里。

    他伏在章泽身上,胸膛贴着胸膛,附在章泽耳边喘着粗气。

    章泽猫似的力道抵在他肩头,轻声抗议:“……不要了。”

    杜行止捉住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又在他的侧脸落下细碎的亲吻,含住他的下唇**了片刻,终于翻了个身从章泽身上下来了。

    从床脚把被子勾上来,杜行止撸去保险套丢到垃圾箱,摸到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有些意犹未尽:“才十点半。”

    章泽累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喃喃道:“不行了,这几天都没睡好,你让我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班级里还有活动,我不能缺席。”

    杜行止笑了笑,躺在他身边,心中是满满的幸福。一手揽在章泽的腰间,温热的皮肤毫无阻隔地贴在他的手心上,他眯起眼睛,忽然听到章泽说:“哎,你妈这两天很奇怪。”

    “怎么?”杜行止不明所以。

    “她老是盯着我看……”章泽迷迷糊糊的,想说什么也无法表达清晰,“然后问七问八的……问得我又有点害怕了。她是不是知道了我们俩的事情?”

    杜行止神情微动,借着月色凝视章泽,发现他一脸疲倦,心口微微涨疼。他拍了拍章泽的肩膀,轻声哄他睡觉,自己则陷入深思。

    张素最近有些不对劲,他也发现了。她开始热衷于询问他的私人感情,按理说杜行止这个年纪完全还不到让她担忧能不能找到女朋友的程度,可张素却偏偏一副再不抓紧就没人要了的姿态催促他赶紧找女朋友。

    他倒没有感觉到多么的焦虑,毕竟从决定跟章泽在一起后,未来会遇到的各种困难他就有所准备了。出柜是总有一天会到来的,随着年纪日渐增大,张素即便没有发觉到他与章泽的暧昧,早晚有一天也会挂心起杜行止的婚事。杜行止会结婚吗?当然会,可是对象绝不可能是任何一个 被拉来做挡箭牌的女人。

    他早已决定好,等到章泽大学毕业了,他们俩就一起去国外结婚。想跟章泽在一起的念头不是三分钟热度,地下情人的未来也不能满足杜行止对章泽的占有欲,唯有无名指一模一样的婚戒、在任何场合都光明正大的牵手才是他追求的未来——他和章泽,共同的未来。

    手指轻轻地抚过章泽的耳垂,杜行止眼神怜爱。

    这些事情,他从不打算让章泽参与进来。章泽太心软也太单纯,长辈们即将到来的施压会给他压上沉重的负累,杜行止不想让他经历这些。

    隔天早晨,两人正昏昏欲睡,却被一阵敲门声从梦里惊醒。

    杜行止率先睁开眼睛,花了一秒钟时间让自己的头脑快速冷却并猜测来人是谁,随即下床穿好睡裤,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人果然是张素。她打扮整齐,看上去精神奕奕,视线越过杜行止似有若无地打量着里面的情形,嘴上笑眯眯地问:“小泽还没起来啊?我是不是吵醒你们了?”

    杜行止对上她的视线,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饱含深意地说:“那么早,有什么事情吗?”

    他说罢状似不经意地退开一步,让张素的视野得以开阔到看清室内这个角度的一切。屋里还有些昏暗,桌椅摆放的很整齐,大床在靠门的位置被衣橱挡住一部分,却能看出床上被面隆起了一个小丘,那是还没有起床的章泽。

    张素哑然,心怦怦跳着,打量屋内的光景。两个孩子是盖同一床被子的。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感情好到盖同一床被子的朋友并不少,可结合了她心中的疑窦,这一幕就无论如何都无法朝着纯粹的友情靠拢。

    “杜行止……谁来了?”屋内传来章泽略带沙哑的声音,带着睡意未褪的迷蒙,听的杜行止心中一阵j□j,连张素也愣住了。

    张素很快回过神来,后退了一步,有点慌乱地扭身离开:“下来吃早饭吧,我给你们下碗面条。”

    杜行止目送她走远,眼光微黯。

    章泽穿衣服的时候还在抱怨:“无缘无故说是要聚会,天天在学校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知道聚个什么名堂。”

    杜行止挑出一件浅咖色的休闲裤给他,靠在书桌前面带笑意看着他自己扣纽扣:“以后总少不了要互相来往的。大学里的人脉好好把握,当然你要是觉得玩的不高兴,也没关系,早点回家就好。”

    他说罢开始扫地叠被子,昨晚弄脏的床单都团起来放进洗衣篮里,加上章泽换下来的衣服袜子,内衣裤分开另外清洗,做完一切后拉开窗帘,收起垃圾袋,跟在章泽身后下楼。

    餐厅弥漫着一股香浓的西红柿鸡蛋的酸香,章泽笑眯眯地连汤喝完,嘴甜的要命:“素姨,你这个手艺可以去五星级大酒店里面做台柱了,放在北京饭店里面卖二百块钱一碗还得排队!必须的!”

    张素不由失笑,盯着章泽探究的眼神也柔和了下来。平心而论,她真的很喜欢章泽这个孩子。相处越久她越能明白对方的单纯,和这样一个心思澄澈的人一起生活,是很愉悦的一件事。

    如果章泽是她的儿子,或者他是个女孩子,如今她心中担忧就全然不值一提。只可惜章泽是个男孩子,这便足够抹消他一切的好,如今的张素只能祈祷自己的一切猜测都是错误的,章泽和杜行止只是纯粹的关系太好的兄弟。

    余光瞥到杜行止拎着垃圾袋朝大门走,她心中忽然闪过一道微光,出声喊停了他:“放那我来丢吧。”

    杜行止一手插兜,侧头看着她,眼中的是意味不明的情绪。

    “我自己丢就行,单元楼下就是垃圾桶。”

    张素和他对视着,勉强笑了笑,装作不在意地将视线放回到章泽身上,余光却一直随着杜行止的走动而移动。片刻后她送着章泽和杜行止出门,在单元门外轻轻地为章泽抚平衣领上的皱褶。

    章泽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上她温柔的表情忽然感到一阵心悸。想到自己和杜行止的关系,他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简直是愧对面前这个对他如此之好的女人,忍不住胸口发闷,给了张素一个拥抱。

    青年带着清新气味的柔韧身体一触即离,张素一瞬间愣住了,等到回神抬起头,她便看到章泽完美到毫无瑕疵的脸凑在近前,开口是即使压低声音也不掩清亮的嗓音:“素姨,谢谢你。”

    张素目送他转身离开,瘦削匀亭的背影行动间优雅得体,那容貌即便是看习惯了的自己有时候仍旧会感到恍惚,章泽清亮的声音犹在耳边,她眉头皱的死紧,心翻搅着痛了起来——要是个女孩该有多好!

    等到杜行止的车也扬长而去,她挺直的脊梁终于溃败了。在原地黯然了片刻,她心下一横,站在单元门外的回收垃圾桶前,毅然地掀开了盖子。

    她买回家的垃圾袋是独一无二的浅绿色,杜行止的那袋垃圾被她很快从垃圾堆里翻找出来,打开,一样一样地查看。

    废纸、食品包装盒、薯片袋……她手上猛地一颤,捏着一个用过的安全套举了起来。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半透明的套子内灌注了浊液体,乳白色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大楼拐角处的四季桂下,杜行止站在那里,眼神冷静悠远。

    果然猜对了,被发现了啊……

    他叹息一声,心中沉淀下浓浓的愧疚。

    杜行止并不想将那些手段用在自己家人的身上,可是为了跟章泽在一起,有些时候,他不得不放宽某些原则。

    *****

    章泽到达了聚会所在点——某家韩国烤肉店,一群青春逼人的青年男女正聚在店门口说笑。章泽看到那么多人,眉头就是一皱,他们班里一共十七个学生,加上陈元和华茂松两个室友一起也才十九人,可店门口的人群除去他这个还没到的人之外,竟然远远超过了二十人。

    章泽一下车,人群中的讨论声顿时便安静了不少,看得出来大家伙站在门口都是为了等他,章泽赶忙露出个微笑来道歉:“对不起啊,前面桥上堵车,让大家久等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队伍中的人,大部分都是有印象的熟面孔,应该就是同班同学了,少部分完全没有印象的都是女生。

    自然没人挑他的不是,大伙都通情达理地表示了理解,一起埋怨起帝都渐露端倪的恐怖交通。陈元哈哈大笑:“怪谁也不能怪你不是?快点打招呼打招呼,今天来的都是大美女!”

    章泽不太能记姑娘们的名字,人群中唯一认识的就是同班的肖苗苗,因为肖苗苗有段时间老给他饼干吃。他只好笑着跟不太熟悉的众人点了点头:“你们好。”

    “章泽,”站在肖苗苗左侧的一个栗色头发姑娘忽然问他,“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这姑娘个头挺高挑,打扮在这个年代来说算得上是洋气的类型,高腰的牛仔裙配衬衫,皮肤白而细腻,眉目如画,眼神大胆。

    章泽倒真的不记得她的谁了,却也不好意思直说,只能沉默地与她对视。清冷毫无感情的视线立刻让那个姑娘僵直了,周围因为女孩如此主动而引发的窃窃私语逐渐消失,陈元冒出一层冷汗,赶忙上来揽住章泽的肩膀打起哈哈:“哎呀哎呀,不要站在外面了,我们进去说进去说……”

    他凑在章泽耳边,用哀求的语调小声说:“哥们快给个面子吧,美女们很难请的,就算不喜欢也别发脾气啊,男人绅士一点好不好……”

    章泽很茫然:“我什么时候……”发脾气了?话未说完,他被陈元推进了店里。

    这家烤肉店在北京城内算是中高端了,章悌喜欢这里的铁板鱿鱼,跟章泽也来过几回,一盘五花肉就要二十五块,两个人一顿饭下来随随便便三四百,在这个人均工资不过几百元的时代,实打实的高消费。

    其实章泽也没吃出稀罕的地方来,他是个俗人,就爱吃五花肉,超市里三四百块的五花肉能把他吃怕,拿到这里也没什么滋味上的改变,偏偏就贵了好几倍。

    方才出声询问章泽是否记得自己的姑娘脸色有些不好看,矜持地拎着手提包站在一旁不肯落座。陈元十分注意她,大概是因为她长得漂亮的关系,态度显得有些殷勤:“祁茶,你要不要坐在我旁边?”

    祁茶瞥他一眼,抿了抿嘴,眼神仍旧胶着在章泽身上。

    章泽看出这姑娘的不对劲了,眼神怎么那么渗人啊?抬起头见对方不依不饶地盯着自己,他犹豫了片刻,试探性地问:“请坐吧?”

    祁茶这才轻哼了一声,走到章泽右手边坐了下来。

    章泽左手坐着肖苗苗,右手坐着祁茶,两个队伍中最漂亮的姑娘都被罗列其中,他神情仍旧是清清冷冷的,也没见受宠若惊也不见得意忘形,让人立时便对他高看了一眼。

    当然,羡慕嫉妒恨也是存在的,不太熟悉的男青年们表达的含蓄一些,性格粗犷奔放的陈元便自然多了,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指责章泽:“公害!公害!你可以挤掉老鼠位列四害之一,你对社会造成的影响比老鼠更恶劣!”

    章泽翻着菜单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陈元今天说的话都好奇怪……对了,点五花肉比较好还是牛舌比较好?干脆一起点了吧?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他在心中愉悦地排演起一会儿用剪刀切开半熟的在铁盘上滋滋作响的五花肉时的手感,那油汪汪滚烫的肉片酥脆柔嫩……冷不丁旁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臆想:“章泽,烤土豆片怎么样?”

    你想吃你就点嘛。章泽茫然地点点头:“不错。”

    “那烤圆菇呢?我不喜欢吃油腻的,你觉得怎么样?”

    “不错。”

    祁茶见他如此顺着自己。心中微甜,却又忍不住因为章泽的少言而感到焦虑。

    一旁的肖苗苗生出怯意,捅了捅闺蜜的肩膀,凑过去小声说:“怎么办,章泽好冷漠哦。”

    “他不是一直这样吗?你怕什么?”闺蜜撞了她一下,挤挤眼睛:“这叫酷啦,男朋友酷一点不好吗?他接受你以后,就会对你很~温~柔~的。”

    肖苗苗盯着祁茶,咬了咬嘴唇:“我都没机会和他说话……”

    闺蜜眼中也有些愤愤不平,却不知道如何安慰肖苗苗,只能轻声泄愤:“你就等着吧,酷哥都不喜欢聒噪的人。你没看到不管祁茶说多少话章泽的反应都很冷淡吗?”

    肖苗苗心中好受了一些,眉目温柔,带着笑意的视线落在章泽身上。暗恋是不可宣之于口的甜蜜折磨,这个青年只是坐在原地不言不语,便足以吸走她所有的注意力。一桌子男生都愤怒地在心中猛砸章泽的蛋蛋——尼玛两个系花都被这个贱人勾走了!

    章泽对此一无所知,点餐结束后,他的注意力便被另一件事情吸引去了。

    从他这个位置看出去,饭店入口处的一切都一览无余。新客人推开店门迈步入内,男女之内维系着某种肉眼不可捉摸却能用感观察觉到的默契,高大的男士撑着门绅士的等待女士进入后才缓步跟从,两个人越发走近,章泽缩了缩脑袋,低下头,借着正在笑闹的一群人掩护着自己。

    他心中一阵惊悸,母亲为什么会和一个陌生男人来这里?两个人之间居然还是这么熟稔的关系!这个男人看起来有那么点眼熟,章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但就是觉得面熟!

    祁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上菜了,她握着烤肉的肉钳想要递给章泽:“我要吃土豆片。”

    一旁的肖苗苗心中一颤,祁茶的声音甜腻举止亲密,又长得那么漂亮,这样不多见的撒娇就连她看在眼里都颇为心动。这样一想她又觉得黯然了,如果她能有祁茶这样的勇气,章泽现在恐怕已经接受她了吧?

    然而出乎预料的,章泽竟好像完全没听到祁茶的声音一样,全神贯注地低头在思考什么。祁茶有点生气了,又拔高了嗓门:“我想吃土豆片!”

    章泽被她吵得无法专心回忆那个男人是谁,只能皱起眉头在桌上扫了一眼,指着烤盘边上靠近外侧的位置说:“在那里。”

    祁茶瞪大了眼睛,见章泽说完这三个字后又开始沉思,难堪地咬住嘴唇。

    是不解风情还是不屑一顾?

    章母将手提包搁在桌上,李长明迅速为她拉开座椅,她微笑着坐下,看着随后在对面落座的男人:“真是不好意思,又让你请我吃中饭。”

    服务员迅速地端上盛满大麦茶的茶壶,李长明温柔地给章母斟满一杯,气定神闲地双手交握:“如果不好意思的话,一会请我看电影吧?”

    章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了那么多次,哪次真的让我请了?长明,我觉得你有点大男子主义。”

    李长明靠着椅背,看向章母的眼中带着些许宠溺。她以前就是这个样子,直白的要命,想到什么说什么。在栗渔村的时候为了给孩子出头,如同一个不要命的泼妇一般折腾,过了这么多年,她的蜕变也算是相当彻底了。

    李长明记得自己再次遇到她时的那一幕,久未回京,他登门拜访世伯张德松,却在大院内碰上了这个一口喊出自己名字的女人。李长明那时是没有认出她的,章母现在的模样和在栗渔村时简直有天壤之别,那时候的李长明盯着这个穿着及膝长裙打扮入时的漂亮女人,想不起来自己究竟跟对方有过何种纠葛。从和前妻离婚之后,他便再没有精力去想感情的事了。

    章母那时候指着她自己:“杜春娟!杜春娟!李书记你忘记我了?我拿斧头劈门的时候,还是你拦住我的!”这话一出口李长明记忆立刻就清明了,在他有限的政治生涯中,遇上的拿斧头劈门的女性也就栗渔村那一个了。记忆中肤色糙黑满身土气的女人变成了这个模样,他大吃了一惊。

    章母说什么都要感谢他当初好言劝她出村子之后做生意的恩情。如果没有李长明的一番劝告,她绝不会有勇气过上全新的生活。后来张老爷子张德松见她俩认得,一问究竟后相互介绍,李长明这才知道几年未见,面前的女人获得了怎样的成就。

    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工作上业务往来,章母去找他解决一些公司经营上的困难,两个人便熟识了起来。

    章母礼尚往来,为李长明斟了一杯茶,切入正题:“之前公事上你给的帮助我应该跟你道谢,我不喝酒,这杯茶就算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李长明失笑,接过茶浅酌了一口,单掌托腮目光温和地落在章母脸上:“原来跟我出来吃饭就只是为了公务吗?”

    章母被他的目光盯的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年纪的人了,对情啊爱啊的都看得比较淡。从离婚之后她基本上就很少跟陌生男人有来往了,李长明他高大健壮又沉稳英俊,是很吸引女人目光的存在。她也是女人,心里肯定也会有点好感。不过好感归好感,她还没有做好找男朋友的准备,新的婚姻更是不必说。

    章泽盯着母亲微红的耳朵,握紧拳头,心中七上八下地蹦跳着。

    卧槽!这个野男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情节变平淡了吗?主线剧情大概明后天会上,圆子想要给所有人一个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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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读者好时岩海苔扔给圆子的两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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