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烟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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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砂粉出的红墙,黄色的琉璃瓦,延绵着伸入到山间的绿树中去,站在山门望着里边,就见前坪有一个香炉,里边正袅袅的冒着青烟。右边小路上匆匆的走来了一个知客的姑子,见着秋华与高祥,稽首行礼,念了一声佛:“两位今日是来进香的?”

    高祥瞪着院子里边,没有说话,秋华见他激动,于是开口道:“我们来进香,顺便来看望一位故人,她在你们这里持斋有十多年了。”

    知客姑子听了笑了笑,将众人迎了进来:“两位是要看望哪位故人?我们碧落庵里持斋的有好几位,在这里都有十来年了。”

    没想着这庵堂瞧着不起眼,竟然也这般热闹。秋华吩咐玉石递了两个银锭子过去:“这是我们捐的香油钱。”

    知客姑子见了眉开眼笑,赶紧带他们去见庵主。秋华与高祥将来意说清楚以后,庵主点了点头:“这里确实有一位娘家姓钱的施主,待我派人去询问她,看她是否愿意见你们俩。”

    不多时,那去问话的小姑子便出来了:“钱施主让我带他们俩进去。”

    高祥听了这话心中便激动起来,母亲终于愿意见他了?前前后后来过庵堂三次,每次母亲都没有露面,今日可算是能见着了。他站了起来,觉得自己的脚都有些发软,十多年来他一直渴望着再见她一面,始终没有机会,现在可算是能如愿以偿了。

    他的记忆里母亲的脸孔清晰可见,她是一个长得很俊俏的妇人,她的声音格外柔和温婉,她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哄着他入睡,那些都成为了他梦中的回忆。急急忙忙跟着那小姑子往里边走,高祥的心里不住在翻腾,百味陈杂,他既渴望早些见到母亲,又有些胆怯,见到母亲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一间宽大的厢房,里边布置得很简单,一位穿着淡灰色袍子的夫人正坐在蒲团上,双眼紧闭,手里捻着佛珠不住的念念有词。她的身边站了两个年迈的妈妈和两个中年的嫂子,这四个人的眼睛倒是紧紧的盯住了从外边走进来的高祥。

    “夫人,少爷来了。”一位老妈妈弯下腰去,在那夫人耳边轻轻道。那夫人猛的张开了双眼,望向了门口的几个人。

    “祥儿……”她的声音有几分激动,又有几分犹豫,一双眼睛里早已泪光闪闪。

    “母亲,不孝儿高祥来看你了。”高祥快步走了过去,扑通一声跪倒在母亲脚边,将头埋到了地上,肩膀耸动,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不多时,那地面上已经是濡湿一片。

    “好孩子。”钱氏夫人伸出手来摩挲着高祥的头顶:“你终于长大成人了,母亲也就放心了。”

    高祥哽咽道:“儿子一直挂念母亲,不能在母亲膝下尽孝,真是罪过。”

    钱氏夫人喃喃道:“祥儿,我一点都不怪你,只要你安安稳稳的就好,就是在母亲面前尽孝,只要你活得舒服,母亲便开心自在,即便再在庙里持斋十年,心里头也舒服。”抬眼望了望跟着走进厢房来的秋华,钱氏夫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祥儿,这是你媳妇罢?”

    秋华跪倒在高祥身边,双眼直视钱氏夫人,声音清晰:“不孝儿媳跟夫君来看婆婆了。”她仔细打量钱氏夫人,见她虽然穿着粗布衣裳,可依旧掩盖不了她的秀色,或许庙里没有太多让她操心的事情,所以她容颜依旧,瞧着眼前的她比高夫人年轻了十岁还不止。

    “母亲,这是祥儿的媳妇容秋华。”高祥直起身子来,双眼带泪看着母亲:“她很好,对儿子十分好,对旁人也好。”见秋华跪在身边,高祥有些紧张,回头吩咐玉石和珍珠道:“还不将你们家奶奶扶起来,她可是有了身子的人。”

    听说秋华有了身孕,钱氏夫人欢喜得眉眼舞动,站了起来伸出手将秋华拎了起来:“有了身子当爱惜自己,怎么能跪着?快快坐到椅子上好好歇息。”

    旁边的两个嫂子已经泡了茶过来,一家人坐在椅子上边开始说起了闲话,钱氏夫人听着高祥事无巨细的说着这些年高府的事情,不住的点头,听到惊心处,拿出帕子拭了拭泪,恨恨道:“那徐氏竟然如此辣手!幸亏我儿福泽深厚,得老天庇佑,这才安然无恙!”

    秋华在旁边瞧着,这钱氏夫人委实不像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又怎么能指使下人伸手将高瑞推到水里头去?听高府里的老人隐晦的提到过那件事情,都说那会子徐氏和钱氏两人虽然不和睦,但也没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为何钱氏夫人会平白无故挑起这事端来?而且高良又为何将钱氏夫人送到这碧落庵里来持斋,十多年都不闻不问?

    钱氏夫人听着高祥说着最近的事,眉眼间格外快活,点头赞叹道:“我儿有出息,竟然能在乡试里考到第二,委实难得。”望着高祥的神色十分骄傲,一双眼睛也熠熠的生出了几分光彩来。

    “媳妇儿,这些年都多亏了你。”钱氏夫人拉住秋华的手不住的打量着她:“你与祥儿成亲两年多了,我都没有给你见面礼,实在有些失礼。”转头吩咐身边的贴身妈妈:“去将我那对白玉手镯子拿过来。”

    秋华笑着摇了摇头:“婆婆,儿媳没有能尽孝,心中已很是不安,怎么还能要婆婆的礼物?婆婆还是自己留着罢。”这白玉手镯若真是天然的,那定然价值不赀,瞧着婆婆这般珍惜的将它收起来,定然是珍品。

    钱氏夫人笑微微的望向秋华,不住的拍着她的手:“你便不用与我讲客气了,我知道你出身长宁侯府,什么东西都见过,可能这手镯也入不了你的眼,可这却是我的一份心意,你千万不能拒绝。”

    秋华无奈,只能由着钱氏夫人将一双白玉手镯套在她手腕上。那手镯雪白晶莹,戴在手上有着柔和的光影,整间厢房似乎都亮了几分。“这镯子……”钱氏夫人的眼中依稀有着感叹,似乎过去的时光又在她眼前浮现一般:“这镯子是你公公升职去京城之前托人送过来的,我人已经在庵堂,还需要这些尘世之物做什么!”钱氏夫人幽幽的叹了口气,朝着秋华点了点头:“现在我将这镯子转送给你,那是极好不过的事情了。”

    “多谢婆婆大礼。”秋华心中一动,公公竟然会送这白玉镯子给钱氏夫人,这里边究竟有什么意思,可还得好好琢磨。

    “母亲,儿子已经想好了,若是放了外任,那便接了母亲去任上,儿子与媳妇一道好好的在母亲面前尽孝。”高祥瞧着钱氏夫人喜欢秋华,心中也高兴,欢欢喜喜的说道:“儿子一定努力要考上进士,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过日子。”

    “接我出去?”钱氏夫人眼神有几分迷茫,瞧着高祥的笑容不由得倾斜了身子:“我从这庵堂里边出去与你们住到一块?”她回头望了望那个小小的佛龛,轻声念了一句佛:“这世间,人心难测海水难量,我住回去恐怕有人又会想着法子挤兑我。你父亲也曾经和我说过,要我安安稳稳的住在这里,等着他来接我回去,可我在这里住了已经十三年了,也不见他的影子。虽然每年都派了人来送东西,可那毕竟不是他……”

    钱氏夫人的声音越来越惆怅,秋华听得越来越心酸,这大宅门里头的辛苦,婆婆算是都尝到了,可这快活日子,大约在高夫人进门以后,她便一日都没有过上。“婆婆,为何你不能和我们住到一块?高祥是你的儿子,我是你的儿媳,我们是一家人,本该住到一起。”秋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那里还是平坦一片,但她总感觉到已经开始微微的隆起:“婆婆,你很快就有孙子了,难道不想含饴弄孙?”

    “我……”钱氏夫人的眼睛溜向秋华的肚子,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来:“我自然是愿意。”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她点了点头:“我不能去应天府,可只要祥儿放了外任,我便与你们一同住罢。”

    高祥欢呼了一声,跑到钱氏夫人面前,跪下来磕了两个响头:“母亲,儿子一定会尽力,不会让你失望,你便等着儿子的好消息罢。”

    钱氏夫人伸手将高祥拉了起来,脸上有着会心的笑容:“祥儿,快些起来,我相信你能够做到,母亲便在这碧落庵里等你的好消息,等你派人来接母亲出去。”

    高祥站了起来,眼睛里闪现着无所畏惧的光彩。秋华瞧着他,觉得现在的高祥与往日仿佛有了些不同,他似乎顷刻间变得高大了一些,那瘦弱的身子也强壮了不少。望着身边的那对母子,秋华也忍不住有些想流泪,她与自己的母亲虽然分别也有十多年,但她知道母亲过得很好,心里也为她高兴。而眼前的钱氏夫人,带着丫鬟婆子在这碧落庵里过了十多年,却是青灯古佛,生活清苦,这完全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两件事情。

    当年高夫人究竟是怎么样将她逼迫到这碧落庵里来的,当年又是否真的是婆婆出手去陷害高瑞?秋华心中有无数疑问,这谜团越来越大,让她看不清那后边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第三百七十九章随云苑姐妹团聚

    在江陵没有停留太久,等着身子稍微好了些,秋华便打发阮妈妈去雇船,同高祥一道去了京城。

    高府虽然在京城有宅子,可那守宅子的多是高夫人的手下,高祥与秋华都不想住到里边去。秋华还是在应天府的时候便写了一封信给容老爷,将高祥与自己想回长宁侯府住一段时间的事情告知了他,所以当秋华与高祥到京城的时候,码头上早就有容府的下人候在那里。

    “三小姐回来了。”管事走上前来堆着笑行礼:“听说三姑爷乡试大捷,府里头都在说四姑爷乃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呢!”

    秋华笑了笑道:“文曲星可是状元公,他不过乡试考了第二而已!我嘉懋大哥呢,今年该下场了罢?祖父一直在催促他去念书,也不知道有没有中举人?”

    管事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不少:“大公子秋闱也算是不错了,中了二百三十六名举人。他不比三姑爷,念书的时间少,总共也就这么几年,可大少奶奶却不满意,总是在他耳边念叨,两人话不投机便会争执,现儿琼枝楼里每日鸡飞狗跳呢。”

    嘉懋中举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秋华点了点头,他自小便只喜欢打算盘,根本没心思读书,大嫂也是有些操之过急了。这长宁侯府的爵位,总归是要传给嘉懋的,到时候她便是稳稳当当的侯夫人,为何还要这般斤斤计较?

    “府里头是大少奶奶当家罢?”秋华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儿,这位大嫂十分的小气,自己这次回来住,还不知道她会说什么闲话儿呢。为了堵住她的嘴,自己要当着众人的面先交了饭米银子才行,免得大嫂满心的不快活。

    “大少奶奶只是打把帮手罢了。”管事似乎也知道秋华的担忧:“还是大夫人打理中馈,三小姐便放心罢。”

    秋华笑了笑,扶了玉石的手上了马车,不一会车子便开动了,只听着耳边有那辘辘之声,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进了城,慢慢的就有了叫卖吆喝的声音,而且那声音越来越嘈杂起来。掀开侧面的帘子瞟了瞟,外边车水马龙,京城依旧繁华。

    “可算是回来了。”秋华微微叹了口气。

    到了长宁侯府,容大奶奶早已派了管事妈妈在外边候着,见秋华与高祥从车上下来,大家蜂拥着上来下行李,桂妈妈笑着将高祥与秋华引了进去:“老太爷上朝去了,大老爷二老爷也不在,夫人叫我来接三小姐和姑爷呢。”

    自从嘉懋的孩子落地以后,容老爷便荣升成为老太爷,容大爷与容二爷也变成了容大老爷和容二老爷,容大奶奶自然也跟着被叫成了大夫人。秋华笑了笑:“这下我可不能再叫三小姐了,现儿府里头还只有一个小少爷,倒也不会喊错,若是我大嫂再生了个小姐,那该怎么叫去?”

    桂妈妈一愣,也笑了起来:“可不是吗?因着还没有小小姐,所以大家都还是按着过去习惯叫,以后咱们得长点心,见着该喊三姑奶奶了。”

    跟着桂妈妈走到大堂,里边坐了容大夫人和容二夫人,左边坐着容家的大少奶奶,嘉懋的妻子,那位薛家小姐,右边坐了好几个人,冬华、玉华,还有嘉文与嘉徵,两人还是一副坐不住的模样,见了秋华进来,几乎就要从座位上蹦了起来,直接冲到秋华怀里来。

    秋华与高祥先向容大夫人与容二夫人见了礼,两人在左边坐了下来,正好与嘉文嘉懋打了个照面,两人此时已经忍不住,直接冲了过来扑进了秋华的怀里,扭得像麦芽糖一般:“三姐姐最坏了,两年都不回来看我们!”

    高祥在旁边见着有些担心,生怕他们将秋华闹着,赶紧一手扯一个将他们拉开:“你们三姐姐肚子里头有了孩子,恐怕这会子正在歇息呢,你们别闹他。”

    嘉文和嘉徵大为惊奇,抬眼望向秋华:“三姐姐,真的吗?我们闹到了小侄子?”

    秋华见两人还是那般童真,笑着点了点头:“你们快些乖乖坐好,他现在正睡觉呢,等着过些日子便能出来与你们玩耍了。”

    容大夫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望着秋华笑眯眯道:“可算是有了,我们都一直担心着呢。”春华夏华儿子女儿都有了,秋华一直没有动静,容府也十分担心,生怕为了子嗣的问题闹出什么事情来,现在知道秋华有了身子,容大夫人与容二夫人都格外高兴。

    “随云苑已经打扫出来了,你们还是住着那处便是。”容大奶奶笑道:“高祥回来得正好,嘉懋运气好也中了举,你祖父让他明年下场春闱,他正愁没有人指点呢。现儿两人就可以一起念书切磋了。”

    容大夫人其实根本没有让嘉懋走这条路子,只是容老太爷觉得嘉懋成日无所事事,就在等着袭爵也不是一个法子,好歹也要慢慢磨砺自己,要有些资本才是,所以这才逼着他去下场科考。没想着嘉懋虽然不用功,却依然挤着中了个举人,容老太爷觉得这长孙真是个可造之材,于是又下令让他继续去参加春闱。

    “大伯娘真是说得客气,我又如何能指点嘉懋。”高祥笑着行礼答复:“嘉懋今日去学堂了?怎么就不见他的影子?”

    容大夫人摇了摇头:“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反正他现在有借口了,一说他便是去国子监温书,谁知道他有没有用功!”

    旁边大少奶奶撅起嘴道:“婆婆,你素日里也该严格约束着夫君一些,其实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总当做不知道,拿了这学堂做幌子,只不过是骗了老太爷而已。眼见着春闱一日日的近了,还这样胡混,这可怎么行呢?再说了,”大少奶奶转脸望向了秋华与高祥:“妹夫这次回来也是参加春闱的,这么一衬着,嘉懋便是个不诚心向学的主了,媳妇瞧着心里十分的不舒服,还望婆婆多说说嘉懋才是。”

    秋华听着大嫂在埋怨嘉懋,心中也是不自在,嘉懋再怎么不好,也由不得应做媳妇的埋怨婆婆,而且她这话里有话,似乎有些不乐意自己和高祥住回容家。这位大嫂生性悭吝,恐怕是在暗地里提醒自己该交些饭米银子。

    见容大夫人笑吟吟的脸色收了些,秋华赶紧站起身来道:“大伯娘,二伯娘,秋华要回娘家叨扰一段时间,这饭米银子自然是要先给的。”她朝玉石点了点头:“将我准备好的银票交给大夫人。”

    玉石应了一声,从袖袋里摸出了一张银票送了上去:“大夫人,这是我们家奶奶早就准备好的,一点点意思而已,你可别嫌少。”

    “这是什么话儿!”容大夫人拉长了脸望向秋华:“你这是生分了不是?莫说你只回来住这么久,便是住五年十年的,我们容家还会少了你这口饭不成?你莫要想得太多,容家的女儿回来吃容家的饭米,谁敢说半个不字?”她的眼睛扫了满脸不自在的大少奶奶一眼,咬着牙齿道:“都管好自己下人的嘴巴,若是让我听到闲话儿了,可别怪我不客气。”

    秋华见容大奶奶十分坚持,也不说多话,笑着让玉石将银票收了起来:“大伯娘二伯娘,那秋华就不讲客气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客气是说给客人听的,自家人还说这个做什么?”容二夫人也笑着开口了:“几个月身子了?要不要预先请个产婆候着?我们也着急看侄孙呢!”

    一提到孩子,秋华脸上笑意更深:“九月里头大夫看诊说是有了两个多月身子,现儿该有三个多月了。”

    容大夫人听了直点头:“你有了身子,不便多操劳,快些去随云苑歇着。我叫人去镇国将军府与平章政事府都送了信儿,过会子春华夏华便会回来看你,你们姐妹三人许久不见,到时候好好亲热亲热!”

    冬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三姐姐,我同你一起去随云苑。”

    秋华瞧了瞧冬华,她已经长成了水灵灵的大姑娘,小时候圆圆的脸现儿已经变成了鹅蛋脸,身子也纤秀了不少,如刚刚抽条的嫩柳一般。“冬华越发水灵了,我出阁时瞧着还是小孩子模样,怎么转眼就这么高了。”

    “今年都要满十四了,还能小孩子模样?”容大奶奶笑吟吟的看了女儿一眼:“快些带了你三姐姐去随云苑!”

    这时玉华也跟着冬华走到秋华身边,她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扯了扯秋华的衣袖,一种熟悉久违的感觉在两姐妹之间蔓延,秋华瞧了瞧冬华,见她虽然不言不语,可眼睛里的笑意却很明显的让人觉得玉华和常人已经没有什么差别。

    “玉华,想不想三姐姐?”秋华与她并肩往外边走着,身后跟了嘉文嘉懋两条小尾巴,两人听到秋华的话,抢在玉华说话前叽叽喳喳的说了一路:“三姐姐,四姐姐可想你了,她每日在随云苑里绣花,说是要给你做衣裳呢。”

    秋华有几分感动,握住玉华的手紧了紧:“谢谢你,玉华。”

    玉华抬起头来望着秋华,眼泪珠子掉了几颗下来,声音有些哽咽:“三姐姐,玉华真想你。”

    一路上瞧着长宁侯府的园子依然秀美,与以前相比又稍微改了些模样,瞧着分外顺眼。十月十分已经没有桂子飘香,可到处都能见着大朵的菊花昂然而立,色彩各异,形状不同。走到随云苑,看门的小丫头子见秋华回来,拍手欢叫了起来:“都说三小姐要回来,总算是给盼回来了。”

    众人拥簇着秋华与高祥进去,坐在大堂里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儿,不多时春华与夏华也牵儿带女的过来了,随云苑里挤了个水泄不通。

    得知秋华有了身子,春华与夏华很是替她开心,抬头望向高祥:“你可要好生对我三妹妹,不拘是男是女,都不许你有想法!”她们自小便与高祥熟,说起话来也没有什么顾忌,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春华还伸手指着高祥道:“有没有欺负秋华?我怎么瞧着她瘦了不少?”

    “哪里能欺负她呢。”高祥连连作揖:“只要是秋华生的,无论男女,我都开心。”

    “这还差不多。”夏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儿子抱了过来给秋华看:“秋华,你瞅瞅,这小子像我还是像陆景行?”贴了贴儿子的脸,夏华笑嘻嘻的拉着他的小手摸了摸秋华的脸:“快喊姨妈。”

    “你真真是献宝呢。”春华哈哈一笑,将自己的女儿拎到了秋华面前:“瞧瞧你这侄女,长得像我罢?都没许允炜的份儿!”

    第三百八十章谁知莲子心中苦

    十月的天气虽然晴好,但阳光毕竟阴冷了些,坐在树下才晒了会子太阳,转眼就觉得那日影已经不见,身上只留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秋华与姐妹们在前院带着孩子们说说笑笑了一番,忽然间只觉身上有些冷,春华与夏华赶紧招呼她进内室去:“有了身子的人不比寻常时候,特别娇贵些了。”进了屋子两人捉着秋华说了好一会子话,把要注意的事情一一交代清楚。

    正说着闲话儿,门帘子一动,嘉懋大步走了进来,见了高祥与秋华咧嘴笑了笑:“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早些给个信儿,害得我在外边瞎逛了好一阵子才回府。”

    春华见自己大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板起脸道:“大哥,你现儿怎么倒比以前还不上紧了?转眼便要春闱了,你却是这样一副模样,大嫂方才扯着我说了好半日话才放我来随云苑这边呢!”她停了停话头,忧愁的看了嘉懋一眼:“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秋华瞧了瞧嘉懋,见他的嘴角边留着浅浅的胡须,看上去比高祥显得要大了不少,他的眉眼间有一种说不出的阴郁,望向自己的目光里分明有一种压抑。秋华突然想起了那个上午,在广陵杨氏老宅里边,有一个少女穿着披风静静站在走廊那里,面容清丽,略带忧愁,假山的后边站着一个俊朗的少年,不敢出来惊扰了她,只是站在假山后边默默的注视着她。

    骆相宜,或许是嘉懋埋藏在心底深处的一个淡淡的影子,可她却顽固的存在于嘉懋的生活里,以至于影响到了他与大嫂的关系。秋华望着嘉懋那阴郁的神色,心里十分感叹,大嫂虽然为人吝啬,可却也不是那样一无是处,但她现在却看得出来,嘉懋与她的关系是越来越差,不是一般的僵。

    “高祥,你来了正好,祖父一直唠叨着我不上进,你来了便可以带着我上进了。”嘉懋没有回答春华的话,只是朝着高祥笑:“其实我还有许多都不懂,怎么也将我取了个举人,真真是意料之外。”

    高祥听他提起做学问来也有了兴致,将嘉懋拉到旁边书房去,让他瞧瞧最近他些的时论:“我拟了好几个题目,你来看看。”

    春华与夏华望着嘉懋的背影,都有些淡淡的愁容。秋华瞧着她们的神色,心里也是一惊,不知道这两年多来嘉懋究竟与大嫂闹到了什么地步。

    “听说中秋闹了一场以后便没有再住在一间屋子里边。”春华见秋华的眼光疑惑,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旁边夏华也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作为妹妹,她当然是站在嘉懋这边,觉得这位薛家小姐实在配不上长兄。可她也是女人,也经历过与陆景行之间的恩怨,自然又对大嫂有些同情。

    “这可怎么才好?”秋华蹙眉道:“怎么样也不能这般过日子罢?”

    春华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外边有脚步声,看门的小丫头子掀起帘子道:“大少奶奶过来了。”

    众人一愣,抬起头来就见大少奶奶带着丫鬟走进了内室,她的眼睛往屋里溜了一圈,没有瞧见嘉懋,这才讪讪的开口了:“听人说你们大哥过来了,我来找他。”

    大少奶奶的脸比两年前要尖了一些,容颜有些疲惫,可那双不大的眼睛却依旧还闪烁着精光,十分的有神。秋华瞧着她那模样,似乎准备来找嘉懋吵架,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告诉她嘉懋就在旁边。

    “大哥刚刚确实过来了。”秋华吩咐珍珠上茶:“大嫂,你先坐下歇歇,等会大哥也许就会来这屋子了。”

    大少奶奶目光犀利的看了秋华一眼,唇边浮现出浅浅笑容来,她朝众人摆了摆手:“几位妹妹,我也想能像你们一般,捞着手儿只顾闲着磕牙花子,可我哪有这么多闲工夫!琼枝楼里还要我打理,还得去照看儿子呢,你们聊罢,我先走了。”

    “就她忙不过来要照顾儿子不成!”春华恨恨的咬牙道:“本来我还有几分同情她,可她那脾气实在太不讨好了,仿佛这天下只有她一人最能干般。”

    “而且实在吝啬,有时候瞧着她的举动,都不相信她是从尚书府走出来的。”夏华摇了摇头:“大哥与她现儿关系这般僵,不知道要哪一日才能有好转,我真怕他们闹到不可开交的那一步,容家与薛家少不得会都失了脸面。”

    说到了嘉懋的事情上头,几个人都有些惆怅,这说话的气氛顿时淡了下来,瞧着时辰不早,春华与夏华带了儿子女儿回了自己府里头:“反正住得近,过两日咱们互相串门子玩!”

    春华的儿子临走时还拍着小胸脯向秋华夸耀:“我最近跟着父亲学了不少武艺,到时候姨妈到演武堂看我操练给你看!”

    秋华笑着与他话别,然后折回了院子,这时嘉懋与高祥已经从书房里走出来,两人正站在走廊下看着满园的落叶,不知道在闲聊什么。间秋华走进来,嘉懋朝她点了点头:“她们都走了?”

    “是。”秋华直视着嘉懋的眼睛,他的目光没有刚刚见着的时候那般阴郁,或许是和高祥说闲话儿让他忘记了一些事情,所以比原先要快活些。嘉懋发现秋华在注视自己,朝她微微一笑:“怎么了?不认识大哥了?”

    “大嫂刚刚来过。”秋华鼓起勇气开口道:“大哥,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总之做妹妹的希望你能过得顺心顺意。”

    嘉懋闭了闭眼睛,没有说话,好半天他才睁开眼睛望向秋华:“这里边的事情不是一句话能说清楚的,春华夏华她们都不会理解我,她们只是站在你大嫂那边谴责我,但是我心里的苦处谁又知道?”

    “骆相宜?”嘉懋脸上那浓得化不开的忧伤让秋华十分心痛,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让那个成日快活的嘉懋变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因为那个骆相宜的原因?

    “秋华,你还记得她?”嘉懋惊奇的瞪大了眼睛,声音有些激动:“就连春华都不记得她了,你却还能记得。”

    “我还记得,我记得那日大伯娘与你说,你与她之间的亲事不能成的时候,你一副很伤心的模样,但依然只是点头。”秋华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那日嘉懋答应了容大奶奶,踽踽而行退出屋子,孤单的背影让她差点要落泪。可现在瞧着嘉懋这般寂寥的眼神,她更是觉得心酸。

    “我真羡慕你,高祥。”嘉懋伸手拍了拍高祥的肩膀:“那时候我将你收留在琼枝楼,也是不忍心见你和秋华分开,我心中受的痛,不想让你们再受一次。”

    “究竟是怎么了?”秋华颤抖着声音道:“大哥,我希望你能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而不是现在这副消沉的模样。”

    嘉懋咬了咬牙,双眼满是悲伤:“有时我真希望我不是长宁侯府的长孙,肩上就不会有这么多责任道义,我可以不顾一切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时候我答应了母亲不再去想着骆相宜,可我却做不到,我一直想着她,到现在都是!”

    秋华目瞪口呆的望着嘉懋,没想到他与骆相宜的感情竟然会那样深厚,她以为嘉懋与骆相宜只是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没有在一起便会断了,可是嘉懋那痛苦的话语却告诉她,她全部猜错了。

    “你不能违背家里给你定的婚约。”秋华觉得自己的声音软绵绵的,没有半分说服力:“你是长宁侯府的长孙,到时候这爵位是要给你来袭的,你要顾忌这身份地位,不能有半分不好的风评,你……”

    “秋华,够了,你怎么便变得如此庸俗,和她们说的话一模一样?”嘉懋摇了摇头:“若不是我这么想着,我还会站在你面前吗?有一阵子我都几乎想着要隐姓埋名的跟她去浪迹天涯了!只是我知道我不能,长宁侯府不能出这样的子孙,容家男儿也不能违背组训!”

    秋华的手指甲深深的掐进了自己的掌心,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抬头望着嘉懋,她几乎想落泪,嘉懋瘦了,明显的瘦了不少,他的内心受着多少煎熬,这是他们都不曾知道的,旁人见着的只是他的出身而已。

    “大哥,我并不是说要你约束自己,只是你应该能想着大嫂的好处。”秋华努力的回想了下大少奶奶的模样,这才缓缓说道:“她辛辛苦苦帮着大伯娘打理中馈,她为你生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她……”

    “秋华,你别再提她了。”嘉懋呼吸急促了起来:“我也想欺骗自己她很好,可她一次次的让我失望。相宜……”嘉懋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那里有一片枯黄的落叶,似乎是一只灰蝶展开翅膀停在那里一般:“相宜因着她,已经落得无路可走了!”

    仿佛耳边惊起了一个响雷,秋华呆呆的望向嘉懋:“骆相宜也在京城?大嫂怎么知道她的?”

    “这里边的事情太多,说来话长。”嘉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相宜是个好姑娘,结果没想到因着我,她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我这一辈子良心都会不安!秋华,不和你多说了,我先回琼枝楼,过些日子我可能会搬去碧芳院。”

    这是正式要与大少奶奶分开了?秋华瞧着嘉懋萧索的背影,心中也不住在感慨,高祥将她拉到身边,声音透着一丝庆幸:“秋华,幸好我们终于能在一起。”

    秋华点了点头,看着满园萧瑟的秋色,悄悄的叹了一口气,这世间,悲欢离合何其多,只不过是各人得了各人的缘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