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烟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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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天府与京城相比,靠南了许多,所以虽然才一月末的天气,枝头已经有了点点淡淡的绿色,阳光和煦的照在人的身上,棉袍子似乎发出了热气来,走在路上,汗珠子蒸蒸的从额头腋下沁了出来。看最新小说上-_-!-_-!网(http://◎◎) 百度搜索 网址记得去掉◎哦 亲

    杜大人匆匆的走在路上,身后跟着杜鸣声。杜鸣声昂着头,满不在乎的走在应天府的大街上,还不时瞄瞄过路的女子,看得杜大人心里头一阵窝火,可一想着杜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了,也只能叹了口气,掉过头不去看杜鸣声。

    前年杜大人给儿子娶了一房媳妇,心里想着来个人管管他总会好些,没想到儿子浪子依旧,见了美貌的女子便挪不开身子,成亲才两年,院子里已经抬进了四位姨娘,把儿媳妇气得每天都拉长着一张脸,不时的向杜夫人告状自己院子里头如何混乱。只不过娶了媳妇纳了姨娘以后,儿子比早些年又稍微好了些,没有怎么到外边去惹是生非,自己去赔罪的事儿也少了,正在高兴,麻烦又来了。

    接着黄知府的传信,杜大人一阵紧张,不知道自家儿子又犯了什么事,愁眉苦脸的让长随去寻杜鸣声,心里不住的在掂量,黄知府到任才几日,怎么就接着状纸了,也不知道是谁,竟然会不知天高地厚的来告自己的儿子。

    长随们在万花楼里找到正在喝酒的杜鸣声,他身旁坐了两个妖娆的姐儿,正手捧酒杯向杜鸣声敬酒。杜鸣声一个酒杯里喝了一口,正喝得不亦乐乎,见着长随来叫他回去,很是不乐意:“没见爷在这里喝酒快活?谁跟你们回去!”

    长随有些着急,只能按着杜大人的吩咐道:“老爷说了,你若是不回去,以后便不再给你银子花。”

    杜鸣声听说父亲要将他银子断了,这才将搭在那两个姐儿身上的手放了下来,在那两位美人脸上香了香:“等着爷回来,去去就来。”两个姐儿假意痴缠了一番,还是放手让杜鸣声走了。

    跟着杜大人走到应天府衙,杜鸣声听着黄知府问起珍珑坊的事情,挺了挺胸:“不错,那些人确实是我派去的,那又如何?我见那女掌柜生得美貌,想要纳她做姨娘,谁知她偏偏不识好歹,我自然要找人去教训她!”

    黄知府见杜鸣声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不由得连连摇头:“杜大人,贵公子真是胆大包天,你可知那珍珑坊是谁家开的?”

    杜大人见黄知府一脸郑重,不由得也吃了一惊:“这铺子,究竟是谁开的?”

    “这是新来的总督大人的产业!杜公子,你这下是捅了马蜂窝啦!”黄知府皱着眉看了看那昂首挺胸站在那里的杜鸣声,心中气恼不已,就是这些二世祖,不仅让杜大人跟着倒霉,便是他也要跟着倒霉!

    杜大人听说是新来的总督家的铺子,也是吃了一惊,全身筛糠一般抖了起来:“高总督家的铺子?孽子!”杜大人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几年以前的事情又浮现在眼前,那时候杜鸣声叫人打了一个叫高祥的年轻人,又得罪了长宁侯府家的公子小姐,经过曾知府做中间人,忍痛将一家铺面送上这才算了结那事情。

    经过打听他得知高祥是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高良大人的公子,那也算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官儿,顿时吓得战战兢兢,不由得暗自夸赞自己做得好,铺子送得值得,若是人家想要踩自己,随意捉个错处,自己便没得跑了。早些日子得知新来的两江总督竟然就是这位高良大人,杜大人顷刻间觉得自己真是有够倒霉,儿子做下的错事,总是要自己来赔罪。

    今儿上午跟着大家去码头上接了高大人到应天府,瞧着那位高大人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一张脸瞧着便不是个好相与的,正在惶惑不知他家公子有没有与他提起过杜鸣声叫人殴打他的事情。可现在却好了,都不用他想了,儿子已经替他雪上加霜!

    “黄大人,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才好?”杜大人苦着一张脸望向黄知府,以前的曾知府人好,总是能替他想法子遮掩,这位新来的黄大人,他还不知道个性脾气呢,但愿也要能像曾知府便好了。

    黄知府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杜大人,我这么琢磨着,不如你带了贵公子去高总督那里赔罪,不知者无罪,想必高总督能放过他。只不过你该多提点东西去赔罪才是,别让高总督觉得你没诚意。”

    “多谢黄知府贵言。”杜大人想了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下官这就去总督府。”

    “你去罢,回府以后万勿要盯紧着贵公子些,别让他再出来闯祸。”黄知府瞧着杜大人那汗如雨下的模样,心里也几分同情他:“至于高大人府上送过来的那几个泼皮,本府先将他们判几年牢狱,将这事情盖下去再说。”

    “下官委实感激。”杜大人行礼感激以后朝杜鸣声瞪了一眼:“孽子,快些跟我去总督府领罪!”自己带着儿子上门负荆请罪,总督大人总要开几分面子罢?

    杜大人回家取了几样东西,写了一张礼单,带着儿子便望总督府这边过来,孰料高良并不在府上,门房很客气的说道:“这位大人,我们家大人现儿还在总督府呢,你改日再来罢。”

    杜大人站在门口想了想,这开铺子的事儿该不是总督大人会做的,想来必然是高夫人的手笔,自己找了高夫人请罪也是一样的,于是陪着笑脸塞了块碎银子给门房:“我拜见夫人也行,请替杜某将名剌和礼单送进去。”

    门房瞧在那块碎银子的份上替杜大人通传了下,高夫人接了礼单瞧着东西样样贵重,名剌上杜大人的官职乃是从四品,倒也不算低,点了点头道:“请他进来。”

    总督府的内院颇大,管事妈妈带着杜家父子往里边走,杜大人只顾低头走路,那杜鸣声却不住的拿了眼睛打量着四周,见小径上走来几个丫鬟,不由得贪馋的多看了两眼,心里想着总督府的丫鬟果然比自己府上的又要清秀些。

    拐了个弯儿,前边出现了一座院子,沿着围墙走了会儿,便见着前边有几位年轻少女从那边走了过来,大的约莫有十五六岁,小的也有十二三岁了,个个衣着艳丽,生得眉目姣好,身后还跟着一群丫鬟。杜鸣声眼巴巴的望着几个少女,嘴角都快流出涎水来了,心里想着这不知是不是高府的小姐,瞧着真是养眼。

    走在最前边的高二小姐见着杜鸣声那模样,恼怒万分,恨恨的剜了他一眼,领着妹妹们便往一边走,鼻子里边冷冷的哼了一声:“哪里来了不长眼的东西!”

    杜大人见着迎面而来的几位小姐个个脸色不悦,回头看了看儿子,瞧着他那副模样,不由得大怒,揪住儿子的耳朵便往院子里拖:“你是想找死不成?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一个蠢货,那我不如早将你弄死,免得带累了我们杜家!”

    高夫人坐在大堂的主座上边,听着外边吵吵嚷嚷的一片,不由得将眉毛攒到了一处:“外边是怎么一回事儿呢?听着喧喧扰扰的!”话音刚落,门帘子被人撩起,管事妈妈带了杜大人父子进来,高夫人定睛打量了一下来人,见杜家父子瞧着不是那么令人讨厌的,特别是那杜公子,瞧着还挺俊秀,看起来是个翩翩公子。

    “高夫人,犬子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贵府,还望恕罪!”杜大人朝身后长随望了一眼,长随赶紧将礼物呈了上去,高夫人身后站着的杨妈妈赶紧上前一步将那些东西接了过来放到了后边桌子上头。

    高夫人瞧着杜大人出手阔绰,心里很是满意,只是听他说的话却有些莫名其妙:“杜公子做了什么得罪我们高府的事儿?怎么我却没有听说?”

    杜大人听了更是头疼,看来这铺子是高大人亲自开的,是瞒着高夫人的,自己是不是弄巧成拙了,这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正在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身边的杜鸣声却开口说起话来:“夫人,我不知道珍珑坊是高家的铺子,所以派人上门干扰,实在是有些胡作非为,还请夫人恕罪!”

    若是在平常杜鸣声能如此彬彬有礼,杜大人肯定会惊喜交加,可今日却原本不需要杜鸣声如此守礼,他偏偏就如此知书达理起来,杜大人心中一阵悲喜交加,若是今日高夫人得知了高大人的秘密,两人吵了起来,他与儿子便是罪魁祸首。

    高夫人听着杜鸣声的道歉却是一愣,她第一反应便是高良在外边偷偷开了个铺子想攒私房钱,可转念一想,与高良成亲这么多年了,他根本就没有将注意力转到这上头过,开铺子根本就不是他那样的人能做的。想到此处,高夫人眼睛转了转,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高祥和他媳妇在外边开的铺子了。

    那容四小姐嫁到高府来,家里打发了二十万两银子的压箱钱,却没有打发一间铺面,这事儿真是蹊跷,一提到珍珑坊,高夫人不由得想到京城里头的珍珑坊来,说不定还真是容家打发的陪嫁,她们姐妹几个,每人一间铺面,她得的便是应天府这家。

    没想到这老二媳妇还真是个阔户,平素倒是小看她了,高祥那小子怎么那样有福气,竟然娶到了这样的媳妇,自己那时候真不该替他出那个主意,倒将他们两人凑合在一处了。不行,高祥怎么能比她的儿子要过得好?一想到这里,高夫人便觉得心中的刺在隐隐作痛。她笑着朝杜家父子道:“我当是哪一回事儿,原来是这小事!杜公子也不知道那铺子是我们高家开的,不知者无罪,不用这样紧张!”

    杜大人听了这颗心才放下来,朝高夫人拱了拱手:“听闻夫人出身国公府,果然是贤惠大度!”

    高夫人笑吟吟的看了杜公子一眼:“杜公子,我有些事儿想请你帮我去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个忙?”

    杜鸣声还没有回答,杜大人在一旁连连点头答应:“夫人只管吩咐便是。”

    第三百五十五章万事俱备欠东风

    二月春风似剪刀,微风翦翦,大地被春风剪出了各色风情,绿柳摇曳,桃李争艳,到处都是莺歌燕舞,啾啾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头实在让人心里舒服。

    自从高良到了应天府以后,几乎每日都有人宴请,他初来乍到,刚刚好想熟悉下应天府官员的情况,于是来者不拒。今日是二月十五,都转运盐使司的同知杜大人客气,特地在应天府租下了城东的艳芳园,宴请应天府五品以上的官员及女眷参加。

    秋华到应天府小半个月,每日里头不是整理自己的院子就是去珍珑坊查看情况,倒也过得舒服自在。她本来不想去艳芳园,只是几位庶妹总是拖着她不放:“大嫂,你怎么着也该带我们去开开眼界,以前在京城里头,人家送帖子来都没我们的名字,必须是嫡女才能赴宴,现儿到了应天府,总算是有了机会,你自然要带着我们去才是。我们没有赴过宴,不知道规矩,还请大嫂指点。”

    高家几位庶出的小姐,最大的今年十五岁,可依旧还没有议亲,最小的也有十二了,刚刚好是可以去参加外边宴会的年纪,一个个鲜花儿般,关到府里头也确实是闷得慌。秋华瞧着几姐妹渴盼的脸,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我陪着你们去。”

    几位高小姐见秋华答应下来,心里头高兴,纷纷开始说着自己该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屋子里边叽叽喳喳的一片,个个儿脸上都是笑意盈盈。秋华在旁边见着几位高小姐快活的模样,心里头也是怜惜不已,因着一个庶出的身份,都没有谁来管她们的亲事,若换成嫡女到十五还没议亲,恐怕京城里的人早就在议论纷纷了。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高良才三品官儿,天子脚下皇城根儿,三品官不要太多,所以谁都不会把高良太当一回事,他的庶女就更不会受人关注了。而现在高良升了正二品的两江总督,就是这地方的土皇帝,别说是庶女,便是高家的阿猫阿狗都会金贵了起来,所以宴请的帖子上边才会有了几位庶出小姐的名字。

    二月十五的清晨,天色才放亮,秋华便被屋子外边细细的说话声吵醒,睁开眼睛听着屋子外边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奇怪:“奇怪,这么早会有谁在外边说话呢?”

    高祥侧耳听了听,掀了被子坐起身来:“该不是玉石与珍珠,素日里头她们都要等着咱们传唤的。秋华,天亮了,你起身罢,今日不是要去艳芳园赴宴?你又可以到外头去散散心了。”

    秋华笑了笑,眼神望了向高祥,朦朦胧胧带着些睡意未去,高祥见了忽然间有些情动,又将身子缩回被窝里边,伸手抱住了秋华的腰肢,正准备进一步行动,门上传来一阵啄剥之声:“大公子,大少奶奶!”

    “咱们不理她们。”高祥低声在秋华耳边说话,把头靠在了她的颈弯里悄悄咬了一口。秋华推了推他:“外边不是珍珠和玉石,她们不会喊你大公子,也不会喊我大少奶奶,咱们快些起身罢。”

    高祥的兴致被打扰,耷拉了一张脸,抱着秋华蹭了蹭身子,这才坐起了身子,扬声朝门外吩咐:“送水进来。”

    外边有人答应了一声,高祥赶紧披了件衣裳走到门边打开门,珍珠和玉石端着水盆儿走了进来,朝高祥行了一礼:“大爷早。”将水盆放在桌子上搁好:“大爷先净面罢,奶奶的我们伺候她穿好了衣裳再换一盆水来。”

    珍珠将昨晚就准备好的衣裳拿了过来,这是一套淡黄色起银色蔷薇的织锦衣裙,颜色格外娇艳。玉石帮秋华换好中衣,抿嘴一笑:“姑娘,二小姐与三小姐的丫鬟在外头等着你过去呢。”

    “她们起得这么早?”秋华惊讶的张开了双手让珍珠和玉石替自己把外边的衣裳穿上,两人蹲□子整理好衣裳的每一处,又精心的将一条镶嵌着各色宝石的腰带缚好,秋华这衣裳才算穿好了,坐在梳妆台边,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面容有些发黄,秋华叹了一口气:“以后这种颜色的衣裳都不好穿了。”

    琥珀站在身后接口道:“奶奶,只不过是起来没精神头儿罢了,净了面,傅了粉便会白净了。”一边说着,一边替秋华梳起发髻来。

    高祥坐在旁边瞧着琥珀给秋华梳头,伸出脚来碰了碰她:“不管你脸色是黄还是白,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美好的。”

    “一大早就说这些肉麻的话儿,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秋华回眸朝高祥笑了笑,心里虽然有稍许安慰,可依旧有些难受。嫁入高府这一年来,她能明显的看到自己的肤色越来越黄了,也曾问过大夫,皆说是肝气,吃了些药,也不见好,真让她觉得有些怀疑这与自己肚子里头没动静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梳洗打扮停当,秋华迈出门来,就见院子里头站着几个丫鬟,见秋华出来,纷纷走上来行礼:“大少奶奶,我们家姑娘不知道穿什么衣裳才好,你能不能去替她挑挑?”

    “大少奶奶,我们家姑娘想让你去给她挑首饰。”旁边一个急急忙忙接了话头儿,朝先前那个瞪了一眼:“你们家姑娘年纪小些,自然要先让大少奶奶帮我们家姑娘去看看。”

    高祥朝她们一瞪眼:“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还用得着来劳烦大少奶奶?让她们自己去选,大少奶奶都还没用早膳呢!”

    秋华握住高祥的手笑道:“别这么凶她们,她们也只是替妹妹们传话罢了!”转身对着几个丫鬟道:“不着急,我先用口饭便同你们一起去那边。”她实在不想再留在主院陪高夫人用膳,一想着她引着自己吃那性寒凉的东西,心里头便不舒服。

    “大少奶奶真好。”几个丫鬟行了一礼,眼巴巴的望着秋华:“奴婢们就在这里候着大少奶奶罢,若是奴婢请不回大少奶奶,恐怕会被责骂呢!”

    用过饭高祥自己带了长随去了金陵书院,秋华跟着几个丫鬟一道去了几位高家庶出小姐的院子,先去了高二小姐那边替她挑首饰。高二小姐将梳妆匣子里边的金银首饰都倒了出来,正愁眉苦脸的望着那闪闪发亮的一堆,恨不得能将那些东西都戴到头上。

    见秋华走了进来,赶紧站了起来:“大嫂,你快些帮我来看看,那些首饰合用?”

    秋华瞧着高二小姐穿了一件梅花红色的衣裳,头发已经梳好,盘了个同心如意髻,黑鸦鸦的云鬓层层堆叠,油滑水光。秋华打量了一眼,从桌子上挑出了几支素色点的首饰来:“你衣裳艳,若是再用那晃眼的首饰,只怕别人见着都会花了眼睛。”

    一支百合花滴露簪子,引出几绺细碎的银色流苏垂到耳边,坠子用的是梅花红的宝石,刚刚好喝衣裳配到了一处。耳珰选的是细流苏坠子,底下的玉坠做成蝴蝶翅膀形状,翩翩欲飞一般,十分精致。

    高二小姐自己拿着镜子瞧了瞧,心里满意,高三小姐的丫鬟拉了拉她道:“大少奶奶,你该去我们姑娘那里了罢?”

    秋华瞧了瞧那丫鬟一脸着急的模样,嘴唇勾了勾:“你别着急,咱们这就走。”跟着那丫鬟急匆匆的走去了高三小姐那边,高三小姐正扑在床上,到处都是撒乱的衣裳,她嘟着嘴巴坐在床上,一双脚儿不住的在踢着床板。

    “大嫂,你也穿了浅黄的衣裳?”高三小姐一见到秋华便跳了起来,手里抓着一团黄色的东西冲了上来:“我还想穿这件呢!”将那东西抖了抖,秋华便见着淡黄色杂着银丝线绣的衣裳轻柔的在自己面前铺开,衣裳做工考究,刺绣精致。

    “这件衣裳不错。”秋华赞了一声:“颜色好,刺绣也好。”

    高三小姐瞥了秋华一眼:“可是大嫂也穿着这颜色的衣裳呢!”她咬了咬嘴唇,方才试了不少衣裳,就喜欢这一件,可偏偏秋华也穿了件浅黄色的,虽然式样不同,可颜色却非常相近,怎么样才能让大嫂回去换掉身上的衣裳呢?

    “你喜欢就穿着,反正我与你们该不是在一处坐着的。再说今日请了不少女眷,说不准也有穿浅黄衫子的。”秋华瞧着高三小姐那为难的神色,知道她想让自己回去将衣裳换了,可自己都出来这么远了,再回去换衣裳出来,保不准高夫人该由会讥诮几句了。她朝高三小姐笑了笑:“三妹妹生得貌美,即便是穿同样颜色的衣裳,也会将别人给比下去。”

    高三小姐听了这话,顿时开心了起来,连连点头:“那我就穿这件。”一边说着话一边抬起手来吩咐丫鬟道:“快些给我穿衣!”丫鬟们急急忙忙的凑拢过来给高三小姐穿衣裳,这时高四小姐听说大嫂在给两位小姐参详衣裳首饰,也打发了丫鬟过来请,秋华又不停脚的去了旁边院子,等着众人打扮停当以后,以后早就到了去请安的点。

    高夫人见着秋华领着几个庶女出来,小小的粉扑子脸上露出了热络的笑容来:“一个个花朵儿一般,总怕今日说不定还能成一桩喜事呢。”

    几位高小姐听了心里欢喜,一个个满脸飞红的将头低了下去,只见到雪白的脖子。高夫人心中暗暗一笑,几个出不得大众的,这种宴会里边难道还能找着什么好人家不成?瞧着她们一个个这般恨嫁,自己可得好好替她们挑挑亲事。

    高祥的姐姐,钱氏生的大小姐出嫁好几年了,亲事是高良挑的,没有让她插手,嫁了个进士,跟着他放了外任,大姑爷有些手腕,头脑灵活擅长巴结上司,又有高良替他打点了些关系,去年便升了知州,从七品到了从五品,也算是风生水起。高夫人一想到这事便大恨,女儿的亲事不该由她来定?没想着高良竟然揽了过去。这五个庶女她便索性不去插手,想瞧瞧高良怎么安排,没想着高良却根本没有动静,老二今年都十五了还没许人家。

    这老二的姨娘对自己还算恭敬,就帮她挑个还算过得去的人家嫁了,免得别人说她亏待庶女。高夫人想到此处,点了点头:“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咱们便走罢。”

    第三百五十六章艳芳园姹紫嫣红

    阳光渐渐的明媚了起来,总督府门口三辆马车徐徐的往街道上驶了过去,高良与高夫人乘坐前边的一辆,后边两辆由五位高小姐与秋华分乘。

    秋华带着高二小姐与高三小姐坐在第二辆车里,两件浅黄色的衣裳,倒衬着高二小姐的梅花红衣裳有些打眼。高二小姐瞧着不免得意,抬这头问秋华:“大嫂你可知今日是哪位大人请客?”

    秋华摇了摇头,这事情她没有打听,这宴会无外乎是巴结上司与各府相亲,她已经是成过亲的妇人了,哪家府上请客都与她没有干系。瞧着高二小姐急巴巴的眼神,秋华微微一笑:“总不会官阶低,低了你父亲也不会答应下来。”

    高二小姐转了转眼珠子,心里想着秋华说的也对,若是那五品六品的官儿父亲也要去赴宴,那便实在太累了些。想到此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来,能到外头露脸,总归比关在园子里头要强一些。

    马车辘辘的声音十分单调,传到人的耳朵里边一声接一声,似乎没有个停歇的时候。摇摇晃晃的走了不少时辰才停下来,外边传来阮妈妈的声音:“奶奶,艳芳园到了。”

    艳芳园乃是在城东的一家园林,主家乃是一位姓秦的富商,他起先修这园子是用来避暑的,后来生意做大了搬去了京城,这园子便空置了下来,留在应天替他打理产业的管事有些头脑,将这园子又重新修缮了一番,拿出来租赁,专供那些自己院子不够的人家宴请之用。

    杜大人是从四品的官儿,虽然说都转运盐使司是个油水足的衙门,可毕竟上头还压着个转运使,自己只能伸手捞某一块地儿,因此攒的钱不够,园子修得也不气派,宴请总督大人和各府官员可不是一件小事,杜大人想来想去,花了重金包了艳芳园一日。这边场地宽阔又风景好,想来总督大人也会玩得尽兴。

    秋华跟着高夫人一道去了花厅,里边已经坐了不少夫人小姐,见高夫人领着高府女眷进来,纷纷站了起来,众星捧月般将高夫人迎上了主座,旁边主座作陪的是杜夫人、都转运使李夫人与黄知府夫人。左右首皆挤挤密密的坐满了夫人小姐,花厅里一时香风阵阵,到处是珠光宝气。

    “这些是高府的小姐们罢?瞧着个个都是像花朵儿一般呢。”杜夫人赶紧招呼自己的女儿:“快些引着小姐们去园子里瞧瞧风景。”

    坐在右首的杜小姐站起身来,朝座位上的小姐们点了点头:“咱们一道去逛逛罢。”

    座上的小姐们自然知道这话里头的意思,美名其曰逛园子,不如说是彼此相看,于是也扭扭捏捏的站了起来,带着丫鬟们便往外边去了。高夫人瞧了一眼秋华,一张小小的粉扑子脸上全是笑:“你陪着我们这些老婆子坐在一处怕也气闷,你那五个妹妹还是第一次出府做客,你去瞧着些,免得她们不知规矩!”

    高夫人这话里头十分有讲究,旁边夫人们听着心里自然明了,高家几位都十多岁的年纪了,偏偏还是第一次出席宴会,这摆明了都是庶出的,都转运使李夫人当即便歇了求娶的心思,陪着高夫人说起别的事儿来了。

    秋华见高夫人一句话便将几位高家庶出小姐的亲事给降了一个档次,心中也是郁闷,朝高夫人行礼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带着玉石与阮妈妈便往花厅外边走了去。

    “高夫人,听说你这位儿媳妇出身长宁侯府,还是皇上亲封的嘉祥乡主?”都转运使李夫人消息灵通,望着秋华的背影只是感叹:“毕竟是侯府里头出来的,瞧着便贞静娴雅,温柔敦厚。”

    高夫人嘴角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李夫人过誉了。”

    坐得近的几位夫人瞧得明明白白,这高夫人的笑容仿佛是浮在最表面,似乎伸手便能将那笑容抹了去似的,很不实在,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蹊跷不成?只是自古婆媳不对盘的便多,也不少高府一桩事儿,大家也只是笑了笑,继续夸奖了秋华几句,然后将话题转到了自己儿女身上。

    秋华带着玉石和阮妈妈刚刚出了花厅,便见前边不远处有个浅黄色的影子立在那里,见她走过来,迎上前来眯眯的笑:“大嫂,外边风有些大,我觉得有些冷,能不能借用你身上的披帛?”

    看着高三小姐狡黠的双眼,秋华心里头透亮,江南服饰与北方的不同,习惯在早春时分在手臂上绕块披帛,披帛多是由半透明的纱绢织就,从两臂绕过,遮住了后背,被风一吹,垂到裙袂边的那两段便随风飞舞,十分轻盈。方才花厅里坐着的小姐们身上大部分都挽了披帛,这不仅能御寒,也能增加衣裳的美感。

    江陵也有早春挽披帛的着装习惯,所以秋华也绕了一块披帛在身上,那披帛宽三尺,约有八尺长,浅白色的泉州绫,上边用金丝和银线绣了一些蝴蝶儿,微风一吹,就见身边似乎有会儿翩翩起舞。

    “既然你觉得冷,便拿了去披着,回府以后再给我罢。”秋华瞧着高三小姐那渴盼的双眼,将披帛取了下来给她挽好,难得出来一次,就让她快快活活的露个脸儿,说不定有哪家夫人看上了,也算是她的福分。

    高三小姐得了披帛,心里头高兴,拉着秋华的手摇了摇:“我知道大嫂人好,也知道大嫂最疼我!”说完便带了丫鬟急急忙忙的往前边去找几位姐妹去了。秋华在后边看着她那兴冲冲的模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长时间呆在家里的少女,偶尔能出来走一走,心情定然是高兴的,不比她此时的心境,早已苍凉了不少。

    因为是早春,艳芳园里此时还只有桃花盛开,其余的花卉开花的甚少,只不过枝头已经有了点点新绿,让人看了心中格外舒服。秋华带着玉石和阮妈妈一道沿着湖泊走着,一边看着风景一边想着珍珑坊的事情,江南梅雨季节长,绣品容易长霉,即便用了木炭,也会有一些绣品受潮,该如何做才能保证绣品尽量不受损失?

    正想得出神,就听湖泊那边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阮妈妈是习武之人,目力要比秋华与玉石好,抬头一望便瞧见了不远处的湖面上有一个人在沉沉浮浮,湖边站着不少人在指指点点,其中便有高府的几位小姐。

    秋华听说高家几位小姐在,脸色一变,高夫人吩咐她出来看着几位庶妹,若是出事了怎么好交代?她赶紧穿过湖面上曲曲折折的长廊走到了对岸,飞快的走到那群人旁边,见高府几位小姐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嫂!”高三小姐见着秋华走过来,就像遇着了救星一般,指着岸边那个刚刚被打捞上来的人道:“这厮好生无礼,我正在这湖边看鱼,他竟然便……”说到此处,高三小姐说不出话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脸色便得通红,用脚跺了跺地面:“他、他、他实在可恶之至!”

    “大少奶奶,这恶徒不知道是从哪里混进来的,如此无赖,见我们家姑娘生得美,竟然就想来轻薄她,幸得这位公子就在不远处,见了这恶徒在纠缠我们家姑娘,赶过来出手相救,否则我们家姑娘今日真是吃了大亏!”高三小姐的丫鬟气得踢了那人一脚:“哪里来的狂徒,没有长眼珠子不成?”

    那个从水里被打捞上来的人身边围了两个长随模样的人,正在拿帕子给他擦身子,他似乎没有听到这边的说话声,一个口里还骂骂咧咧:“哪个不长眼的,我与高大奶奶是老相好了,隔了两年不见,今日在艳芳园里相逢,抱上一抱,说说体己话儿有何不可?还用得着你来管闲事?”

    秋华听了这话心里一惊,这人口里的高大奶奶莫非指的就是自己?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裳,再看了看高三小姐身上的衣裳,秋华的一颗心越来越冷,这是阴谋,这人是冲自己来的,绝不只是想来轻薄高三小姐!

    “你说你与高大奶奶有旧情?”周围的人都应该不知道高大奶奶指的便是自己,秋华索性横下心来赌一把:“阮妈妈,你将那歹人拉起来看看,让他瞧瞧这是不是他以前那个老相好高大奶奶!”

    阮妈妈此时也心里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儿,答应了一声,将那水淋淋的人身边两个长随赶开,一把抓住那歹人的衣领,将他拎到高三小姐面前:“你瞧瞧看,这是不是高大奶奶?”

    杜鸣声冷得全身打颤,眼睛上蒙着一层水,牙齿“格格”的响着,被阮妈妈抓着衣领,似乎都喘不过气来,他伸手抹了一把眼睛,打量了下高三小姐,隐约见她穿着浅黄色衣裳,胳膊上挽了一块白色绣蝴蝶的披帛,连连点头:“就是她,我怎么会看错,她那时来应天府游玩的时候我们便好上了,当时如胶似漆,每日里翻云覆雨,她还说要与我私奔呢!只是没有拗过家里人,还是嫁进了高家。”

    说得可真是有板有眼,秋华心中冷笑,这人自己眼熟,正是上次游秦淮河时遇到的杜鸣声,当时因着抢马车结下梁子,高祥被殴打,杜家陪了个铺子给自己。看起来今日艳芳园的宴请可真真是鸿门宴,应天府上得了台面的官员都到了场,若是这计划成了,让杜鸣声在众目睽睽下轻薄了自己,还将那些话放出来,自己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明白了。这名声肯定是要被毁没了,说不定高夫人还能拿了这个做把柄,让高祥给自己写休书呢。

    “这边出了什么事儿?”就听身后一阵喧哗之声,秋华她们回头一看,就见高夫人带着一群夫人们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