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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虽然每天见着日头升起落下,仿佛有些慢,可却也晃晃眼便到了七月半,枝头的叶子被炙热的阳光烤得失了水分,蔫巴巴的挂在枝头。看最新小说上-_-!-_-!网(http://◎◎) 百度搜索 网址记得去掉◎哦 亲
“奶奶,夫人派人来,请你去大堂。”琥珀一撩帘子,在门旁露出了笑脸:“听说是老爷和大爷要去西北了,想要全家聚上一聚。”
秋华懒洋洋的站了起来,拿起桌子上的扇子在手里,慢慢的走了出去,最近日子过得越发舒服了,高夫人似乎没有什么别的举动,珍珑坊生意也颇为顺当,她每日里除了要早起去给高夫人请安,便没了别的事情。
人过得舒服些了,肉也多了些,摸摸自己的腰肢,似乎能捏起一层肉。高祥得意洋洋在她耳边说道:“还不是因着嫁了我,你称心如意了,所以才会心宽体胖。瞧你以前,都瘦成了一根柳条儿。”
秋华望着高祥只是笑:“你现儿真是脸皮厚了不少,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高祥嘻嘻一笑:“我又不会对旁人这么说,只是见着你心里欢喜,这才放肆说了几句罢了。若是你不喜欢,以后我便不再说。”
本来高良是打算成亲以后打发高祥回金陵书院去的,回门那日,高祥听容老爷说今年会增设恩科,回来与父亲商量了下,决定留到京城参加秋闱。没过多久,朝廷真的出了告示,今年增设恩科,大周的士子们多了一次机会,个个兴奋得摩拳擦掌,都想抓住这次机会,鱼跃龙门。高良替高祥在京城觅了一家学馆,白天都在学馆里念书,到晚上方才回府。
秋华没有过问高祥秋闱的事情,害怕给高祥增加负担,毕竟每次秋闱下场的人多,中进士的人却只有那么一百多,实在是一件难事。自己不想给他太多压力,能考上是最好,不能考上,以后干脆和她一起一心一意的打理珍珑坊的生意。人生一世草活一秋,过得舒服才是最最重要的。
带着丫鬟走在青石小径上,一阵风吹过,就听旁边竹叶沙沙,那风仿佛都带着些清香。玉石不由得赞叹一句:“奶奶,这园子里的路边栽竹子倒是别致,夏日到的时候真是凉爽。”
秋华笑着点头道:“夫人还是有些眼光的。”
高家的院子两旁多种的是修竹,这竹子看着容易长,可打理起来却委实不容易,要将竹子保持自己的造型,不能太高,也不能太矮,不能见着有黄叶,高夫人的要求颇多,管理园子里花草额几个婆子都在暗暗叫苦:“还不是想摆徐国公府的谱儿?可人家府里却是二十多个人打理园中花草,我们统共才五个人,如何来得及!”
高夫人出身徐国公府不假,可她的父亲却只是庶子,五房在徐国公府里乃是弱支。高夫人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自小高夫人便被冠上了克母的名头。后来她的父亲新娶了一位夫人,更是将她扔在了旮旯堆里,府中的丫鬟提起这位大小姐都只是在撇嘴。
被人轻视着长到十六岁,继母还没有替她找婆家的意思,高夫人心里有些着急,莫非继母是准备等她年纪大了,随便寻个什么人家嫁了?也是姻缘天定,她出府给亡母上香的时候,路上马车坏了,站在路边被几个泼皮调戏,这时过路的高良出手把那些泼皮赶跑。
高夫人见高良生得仪表堂堂,又如此急公好义,心里十分欢喜,打发了奶妈去问过高良姓名与来京城的缘由,听说他是来京城参加武举考试的,更是下定了决心,自己非得想办法嫁了高良不可,怎么样也胜过继母给自己寻的亲事。心里暗暗记下了他的名字,回家便直接告知父亲,自己愿嫁这位高良为妻。
乍听此事,高夫人的父亲被唬得魂飞魄散,把她关在自己的闺房禁足一个月,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小姐出来!武举会试完毕后,徐国公府五房老爷还是差人去看了皇榜,想看看女儿所说的那个高良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没曾想下人来回报说那高良竟然中了武状元!徐五老爷当时心就动了,轮了几轮,觉得结这门亲事倒也不是坏事——自己女儿生得不是特别漂亮,在京城姑娘堆里是个不显眼的,况且自己是庶出,虽然女儿是嫡女,嫁个武状元也不算辱没她身份!想了又想,终究拿不定主意,就去找了老太爷商议此事。
徐老太爷听到徐五爷说起此事,捻了捻胡须,面露难色。文试武试榜单一放,他就已经派人去打听状元榜眼和探花的家庭情况,那个老五口里说的高良,却是已经娶妻了。徐国公府岂是寻常人家能攀得上亲戚的?徐老太爷连连摇头,徐国公府无论是长房还是五房,都断断然没有把嫡长女嫁去做平妻的道理!
可彼时正是先皇身体极其虚弱,后宫皇位之争火热的时候,徐国公府急着想要笼络朝廷新贵为中宫之子效力,徐老太爷看着高良倒是个有能力的,眼睛转了转便提出要求,叫高良把家里的妻子降为妾室,再把高夫人明媒正娶了去。
那高良得了这桩从天而降的喜事,哪里又肯放手?于是赶紧修书一封回家,告之结发妻子钱氏,信里把各种实惠一一道出,请她自降为妾,自己好迎娶徐国公府的小姐,否则等着她的只有休书一封。钱氏看信看得泪眼滂沱,可无奈现实却不容她又选择的余地,她只能流着一路的眼泪和高氏族长从江南来到京城。第二天,高良就带着他们去了徐国公府,钱氏在诸人见证下自请降为侍妾。亏得徐国公府的老太太心地慈善,抹着眼泪说钱氏是个贤惠的,这等贤妻怎么能降为侍妾?所以力主只将钱氏降做平妻,娶徐姑娘为正妻,许老太太这举动赢得了大家的一致称赞,直说徐国公府真是大家胸襟,事事考虑周全。
就这样,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高良的人生简直可以用完美两个字来形容,有两位贴心的妻子,还有了徐国公府做他的靠山。这高良自己本来也是有些本领的,现在又有了妻族徐国公府的帮衬,仕途倒也混得风生水起。起初他在五城兵马司历练了数年,而后被保举做了京卫指挥所司从五品的镇抚,后来又放歪人去了江陵做参议,没得几年便转升了从三品的同知,后来紧接着又升了指挥使,真可谓一路风生水起。
秋华从这修竹林里边慢慢的走过去,只觉身后竹叶挨擦着沙沙的响,回头一望,一大片的绿色挤在一处摇晃个不停,现在远远望着还算心中清爽,只是晚上见着有些骇人。
走到大堂里边,就见高良与高夫人正坐在中间,高安夫妇已经到了,右首坐着几位庶出的小姐。秋华走过去行了一礼:“公公婆婆安好!”
“秋华,快些坐好罢!”高夫人望着秋华眯眯儿的笑:“方才可是在午休?”
秋华笑着坐在几位庶妹身边:“已经醒了,刚刚起来没多久,就听着婆婆差人来传话了。”婆媳两人言笑晏晏,看上去十分和睦。
高夫人对秋华十分好,有时秋华早晨去请安时还会留她用饭,开始秋华有些担心,生怕高夫人会在膳食里动手脚,只是选着高夫人下筷子的东西吃些,可是吃了几次以后她发现并没有什么事,心里想着这高夫人可能是不想下手这么明显,毕竟自己身上还有皇上的封诰,她又如何敢如此大胆?
小心提防,可实在也太辛苦了些,秋华觉得自己每次到主院里来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回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一身疲软,总要躺在小榻上休息一番才有了精神。偏偏那位刘三小姐又不肯放过她,没事做的时候总是跟着到她院子来来串门,自己又不好将她赶出去。
高府几位庶妹对这位二嫂还是十分亲近,秋华生性大方,人又和气,比起那位刘三小姐,真真是天壤之别。所以高府几位庶出的小姐见着秋华在身边坐下来,都凑到一处热络的说起了话儿:“父亲与大哥要去西北了,二嫂你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们带回来。”
“带东西回来?”秋华惊讶的挑了下眉:“不是去打仗?还能带什么东西回来?”
“哎呀呀,二嫂,你这便不知道了,西北的互市上头有不少好东西,都是我们这边买不到的呢。”坐在秋华左边的高二小姐扳着手指头数了数:“毛皮香料宝石刀具,各色物品都有,最最好的便是那毛皮,又好又便宜,去年父亲带回来小半车,我们每人都做了一件斗篷呢,请了珍珑坊的绣娘来量的身子,绣工精致,配着长毛的边儿,十分的华贵。”
“原来如此。”秋华点头含笑:“还是妹妹们见多识广。”
“别说去年那事儿了!”高家三小姐鼻子哼了一声:“咱们每人做一件,你瞧三哥哥,一个人便做了五件,母亲说他身子弱,要多添些衣裳,可也不能一件叠一件的穿不是?今年我非得再做两件不可!”
高三小姐的母亲是府里最得宠的姨娘,所以说话也底气足些,旁的姐妹听着谁也没有接口,秋华心里暗自感叹一声,愈是得宠的就愈发骄横些,这位高家三小姐与对面坐着的刘三小姐都是一个样儿,两人说话的语气与嫡女相差无几。
只是这里边又有些不同,刘夫人气焰不高,压不住得宠的姨娘,所以刘三小姐得的是货真价实的宠爱。而这位高三小姐,秋华望了望端着一张粉扑子脸的高夫人,微微摇了摇头,这可是笑里藏刀的主儿,恐怕用的是“捧杀”的法子罢。
正在想着,就听一阵脚步声,穿着银色丝绸衣裳的高瑞由两位眉眼俊俏的丫鬟扶着走了进来,他的脸颊红艳艳的一片,额头上有亮晶晶的汗珠子,旁边一个丫鬟拿着帕子不住的在给他擦汗。
“瑞儿,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叫你好生歇息着的吗?”高夫人见了儿子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心疼之至,赶紧吩咐婆子搬出最柔软的椅子出来:“铺上那玉雕的坐垫,还有挂靠,别让三少爷热着!”
高良看着儿子坐了下来,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皱了皱眉:“瑞儿,上回那大夫给你瞧病开了药方,你也吃了一个多月了,最近感觉好些了没有?”
高瑞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咳嗽的声音很大,他的肩背都耸动了起来,一张脸越发的红了,他摆了摆手道:“有劳父亲大人相询,儿子觉得和原来差不多,并无好转。”
高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巴巴的望着儿子,眼睛红了一圈儿:“再多吃一段时间看看,或者也不是那么快能见效的。”
第三百二十八章太张扬祸从口出
天下没有不关心自己孩子的母亲,高夫人看着高瑞消瘦的脸庞,心疼得发慌。高瑞小时候身子便不大好,那年腊月掉进池塘里边,捞上来的时候双眼紧闭嘴唇青紫,她都以为高瑞的眼睛再也不能睁开了,上天庇佑,高瑞活了过来,可落下了一身的毛病,就连七月的天里边都要在衣裳外边罩一件外衫。
“瑞儿,你身子不好就不必出来了,走着路太累。”高夫人举起帕子擦了擦眼睛:“你父亲与大哥不过就是去西北几个月,到十一月份就会回来,又不是第一次去,你便不必要执意出来为他们送行了。”
高瑞勉强笑了笑,望了望身边的高安:“我与大哥每年见面的次数不多,不是他去了军营,便是我卧病在床,今日难得身子舒畅了些,总得来相送才是。”
高良点了点头:“瑞儿也是一片诚心,只是身子要紧,坐坐便回院子去罢。”
一家人坐在一处说了些话儿,高三小姐代表着几位庶出的小姐撒着娇提要求:“父亲,我们姐妹今年还想要父亲带些上好的毛皮回来,我要做三件大毛衣裳,你给我带几块狐狸毛回来好不好?一块黑色,一块白色,一块杂色的。”
高良今日很是高兴,见着心爱的女儿提要求,点头答应下来:“没问题,回来准有!”转脸看了看秋华,高良放缓和了声音道:“老二媳妇,你要带什么?你祖父可要添几件大毛衣裳?或者,”高良略微沉思了下:“我看看能不能弄到虎皮,用那个做坐垫是极好的,虎骨泡酒还能防治腿脚不方便。”
秋华微微低头:“公公有心了,秋华代祖父谢过。”
“今年你姐夫也会跟着去西北。”高良若有所思的看着秋华道:“听说长宁侯府家兄友弟恭,你们姐妹间关系都很不错。”
这大约是要自己向春华替他拉拉关系了?公公在这正三品上边也做了好几年了,一直没有挪窝,早两年跟着镇国将军去西北打北狄人,战功平平,无功而返,也就分了些战利品,并未得升迁。听说这立军功不仅要靠机会,也要看主帅提拔,若是给充足的兵马,又派着去做手到擒来的那种事儿,保准便能青云直上。若是主帅不看好,派的事情全是重活累活,说不定敌军还没见着,自己已经就送了半条命。
“我大姐姐心地极是和善,对容府每个妹妹都好。”秋华望着自己的脚尖,裙袂下露出一点点梅花红的鞋面儿,上边绣着半朵白色的玉簪花,清淡妩媚。
“既然你大姐姐对你好,你也该多去镇国将军府走动走动,姐妹间不能疏远了。”高良见秋华一直不肯回应他的话,有些着急,索性直奔主题。
还是按捺不住了,秋华心里微微一哂,公公这正三品的官儿当得腻味了,只想突破三到二上边去,从二品与正三品虽说只差一级,可待遇却大不相同。“公公,我前几日去薛尚书家的荷花宴时还看到了我大姐姐,与她提起过公公要跟去西北的事情。明日我便去镇国将军府看看大姐姐,让她与大姐夫说说这事儿。”
见秋华十分上道,高良的紫堂脸变得红通通的一片:“如此甚好,那便要劳烦老二媳妇一趟了。”
刚刚想答话,对面的高瑞又咳嗽了起来,捂着胸口喘个不停,高良与高夫人有些紧张,站了起来围到高瑞前边去问情况,秋华刚刚好歇了话头,这样虚伪的客气来客气去的,实在有些不习惯。
“哎,三哥哥这模样……”旁边高三小姐摇了摇头,拉着秋华的衣袖低声说:“好多年了都是这样子,幸亏家里有钱供得住,名贵的药材流水一般买进来送到他院子里,否则落在寻常人家,老早不行了。”停了停,高三小姐又咬着牙齿说:“我们府里头每年的进项总归有一大半银子花在他那病上了!”
虽然声音说得很低,可秋华却依旧觉得那凉薄的话就如小刀一般刺在她心里,这高府的兄妹情分竟是这般淡薄,高瑞都病成这样了,几个庶妹在一旁很是漠然,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见秋华眼神有些惊奇的看着自己,高三小姐委屈的撇了撇嘴:“二嫂,你不当家自然是不知道这难处。我们兄弟姐妹多,父亲银子进项却没多少,大姐姐出阁时才打发了一万两压箱银子,她还是嫡女都是这个数,轮到我们还能有多少?”
“银子是身外之物,只要人在就好。”原来是担心自己加装,秋华有些难受,就是因着这些阿堵物,便将兄妹间的亲情一笔抹了去?看来高夫人根本就没有请娘子来好好教这几个庶女,否则高三小姐也不该这么大大咧咧的说了出来。
“二嫂,我和你说,我这个三哥哥实在荒唐,他从小便爱和丫鬟打打闹闹,都病成这样了,还戒不了女色,那可不是咎由自取?院子里有两个通房,听说都不是省油的灯!”高三小姐见秋华不认同自己的话,偏了偏头,又找出些诋毁高瑞的理由来:“他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吃再多药也没法子!”
秋华捏了捏高三小姐的手:“你乃是未出阁的小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仔细旁人听了去风言风语的说你。”
“这又不是一个人这么说,大家都是这么在说他。我是听我姨娘说的,姨娘说,这女色最最沾惹不得,再这样下去,恐怕三哥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贴着秋华的脸几乎在耳语:“大家都说三哥哥活不过两三年了!”
这高三小姐真是被高夫人捧杀了,这样的话都能随随便便说出口,以后出阁到了婆家肯定也是个不讨好的。秋华怜悯的看了高三小姐一眼,若是得夫君欢心,或许会说是娇俏可爱,但若是不喜欢的,恐怕成亲以后就会失了他的心。
高瑞那边好不容易停了咳嗽,高府小聚已经没了兴致,高夫人陪着高瑞回院子,高良与高安两父子又去了演武场,几位庶出的小姐都各自回了自己院子,大堂里边只剩下刘三小姐与秋华。
“弟妹,咱们走,我去你院子里坐坐。”刘三小姐兴致勃勃的赶了过来,伸手便来拉秋华,眉毛眼睛挤在了一处:“你知道三弟是什么病吗?”
秋华摇了摇头:“我很少见过人生病的样子,故而不知。”
“听旁人私下里说,三弟得的是痨病,无药可治!”刘三小姐笑着望了秋华一眼:“他当然要来给公公和哥哥送行,见一面少一面呢!”
这句话说得极是欢快而轻松,仿佛就在说一只猫一只狗般,秋华默默无语的走开到一旁去,高三小姐与刘三小姐的话让她心底有一份浓浓的凉意,这高府比起容家,里边的人实在太不忠厚。一个小姑子,一个大嫂,都在笑嘻嘻的睁眼看着高瑞倒霉,虽然说高瑞小时候曾经在容家做客的时候对她动手动脚,她也讨厌他,但她却觉得还不至于要如此去诅咒一个身患重病的人。
痨病,确实无药可救,而有些人分明没有生病,也照样是无药可救了。
秋华瞥眼瞧见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穿着深蓝色褙子的婆子,那是高夫人的一个管事妈妈,也不知道她将刘三小姐的话听去了没有,若是拿了去报给高夫人听,还不知道高夫人会如何诊治刘三小姐呢。
高夫人将高瑞送回了自己的院子,看着丫鬟们将高瑞扶到床上,又端了那已经预备下来的药喝下,心里才稍微安稳了些。高瑞此时也没方才那样咳嗽得厉害,只是脸上的胭脂红更深了些,胸口不住的在上下起伏,喘着粗气不歇。
丫鬟点了一炉安息香,过了一阵子高瑞总算渐渐平稳了下来,高夫人替他掖了掖被角,这才轻轻的走出了儿子的内室。
“将碧云碧霄喊出来。”走到院子门口,高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吩咐范妈妈:“两个小浪蹄子,非得好好教训她们不可。”
碧云与碧霄由范妈妈带着走了出来,两人都穿着水碧色的衫子,肤如凝脂,峨眉淡扫,眼若宝珠。高夫人见了她们走过来时,腰肢软款如三月嫩柳一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她们两人重责二十板子!”
碧云与碧霄唬了一跳,慌忙跪了下来:“碧云碧霄哪里做错了,还请夫人明示!”
“哪里做错了?”高夫人冷冷的哼了一声:“你们这两个晚上都撮弄着瑞儿与你们翻云覆雨,这才将瑞儿的身子淘澄空了,你们以为我不知道?”
两人的脸变成一片雪白,望着高夫人拉长了的脸,不由得全身觳觫:“夫人,是三公子他自己要求奴婢们服侍他,奴婢们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撮弄他做这事儿!碧云碧霄知错,以后绝不会由着二公子的性子来,还请夫人息怒!”
“你们两个小浪蹄子!”碧云与碧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高夫人心里更是有气:“快些拉出去打板子,不给你们些惩罚,怎么能让你们长记性!”
范妈妈应了一声,叫了高瑞院子里几个婆子拖了碧云碧霄就走,高夫人看着那两个纤秀的背影,心里依旧愤愤不平:“竟然让我的瑞儿着凉,实在可恶!”
第三百二十九章怎一个乱字了得
坐在椅子上才端了茶喝了两口,杨妈妈便走了过来,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夫人!老奴方才……”
“怎么不说了?”高夫人的粉扑子脸总算又圆了回来,方才在高瑞的院子里头一直拉得很长,见着碧云碧霄那两个没眼色的丫鬟便有些烦躁,骨笃了嘴,绷紧了脸,弄得她那张脸与往日完全不同了。
“老奴怕说出来夫人心里头会不舒服,可是老奴觉得又不能不说。”杨妈妈低头看了看高夫人的手,白皙丰满,腕子上头戴了两个镯子,一个白玉的,一个翡翠的,两种颜色都十分温润,配在一处格外亮眼。
“你这个老货,有什么便快说,何必这样吞吞吐吐!”高夫人有些不耐烦,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什么事儿这么为难?”
“方才老奴听大少奶奶拉着二少奶奶说话,有些话可实在不好听!”杨妈妈将刘三小姐的话一一复述了一遍,末了又添了一句:“她向二少奶奶说三公子的病是痨病也就罢了,可还说出那种话来,见一面少一面……”
话音未落,“咣当”一声,定窑的白色茶盏便已经砸在了地上,到处都是热腾腾的茶水和粉碎的瓷末子。“她当真这样说的?”高夫人咬牙切齿的望着杨妈妈:“你可听清楚了?不是听岔了罢?”
“当真没错。”杨妈妈皱着眉头道:“本来老奴还想去插嘴说一句的,可想着她是主子我是奴婢,怎么好开口!”
“竟然敢诅咒我的瑞儿!”高夫人眼中露出了一丝阴冷的寒光:“她以为我便是个死人不成?由得她这般诅咒?”这老大媳妇是越来越放肆了,本来自己还只是想今年年底甩份休书给她,让她回娘家去过年,可现儿看来,自己还要给她些惩罚不可,这般心肠狠毒,总要给她些教训才是。
大约她也是看出自己不喜欢她,想要将瑞儿诅咒死了,到时候自己别无选择的要把这府中中馈交给她来打理?高夫人扯了扯嘴唇,这些日子她参加各种宴会就在留心着各府贵女,怎么样也要在今年将这位刘家的小姐赶出去,明年给安儿娶个出身好性子温柔又会持家的好媳妇。
“那二少奶奶说了什么没有?”高夫人将一颗心静了静,这才缓缓开口问杨妈妈:“是不是也在跟着说坏话?”
杨妈妈摇了摇头:“二少奶奶没有搭腔,只是带着丫鬟婆子走到一旁去了。”
“她倒也机警。”高夫人沉吟了一声:“这侯府小姐果然不是小门小户的能比得上的。只是可惜她嫁错了人,若是嫁了我的安儿,那必然会是我的好媳妇。”这些日子她经常留秋华在主院用早膳,高夫人发现秋华十分的谨慎小心,下箸的东西必然是她夹得多些的,不是亲眼见着肉粥从一个锅子里添出来摆到桌子上,她根本就不会动那肉粥。
“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老二媳妇机警是桩好事情,可她却不知道偏偏是这样才着了我的道儿。”高夫人扯着嘴角笑了笑:“谁叫她嫁的不是安儿,我也只能这般做。”耷拉着眼皮子看了看地上的瓷末子浮在茶水里,不住的飘来晃去,高夫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来:“范妈妈,我吩咐你男人做的事情,这些天尽快要帮我弄好。”
范妈妈在旁边欠了欠身子:“夫人,我男人正到处在访着这样的人呢,哪里敢耽误了夫人的正经事儿。”
“你告诉他,我不要那清白人家的姑娘,我要的是那种jian货,要生得比二少奶奶要美貌,要知道勾人魂魄,让男人沾了身子舍不得下来的。”高夫人越说越兴奋,都忘记了自己言语的粗鄙:“黄花闺女给他做姨娘是糟蹋了,就是要弄几个千人骑万人睡的货配了他才正好。”
范妈妈低头应了一句:“夫人放心,老奴自然会去告诉他。”
第二日秋华一早便出了门,先送了高祥去书院,然后坐了马车往镇国将军府去。到了那里春华才刚刚起身不久,见着秋华进来,惊诧的睁大了眼睛:“秋华,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就到我这边来了?”
秋华见春华坐在那里梳妆,也很是惊讶:“现儿都辰时了,我都送了高祥去书院才到这边来的,莫非大姐姐都不用给老夫人和夫人去请安的不成?”
旁边银枝已经替春华挽好头发,将玳瑁梳子放在桌子上边,捂着嘴只是笑:“我们家奶奶又有喜了,老夫人与夫人免了她的请安,让她多睡一会儿。”
“真的?大姐姐又有了身子?”秋华听了也是为春华高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仔细打量了她的脸孔一番:“我说怎么见着脸又圆了些,原来是吃得多,睡得多!只是大姐姐可要留心,不要养得太丰满了,以后便难得瘦下来!”
春华得意的笑了笑:“放心,我可不是夏华,生完孩子便能瘦。”
听到夏华两个字,秋华心中噗噗跳了两下,眼睛望着春华,心里很想要她透露些夏华最近的情况。自从回门以后她还没见过夏华,几次达官贵人们的宴会里都不见她露脸,她也不敢贸然去陆家探望夏华,唯恐那个陆景行又拿着眼前盯着自己瞧,恐怕夏华能看出些端倪来。
“怎么你嫁过去也有半年了,还不见有身子?”春华打量了一下秋华:“只不过你的腰肢却也粗了些,还没身子就来笑话我肉多,我看你以后要是有了身子,估计得要像个球在滚,低头都看不到自己脚尖!”
秋华叹了一口气,她也想要生个孩子,可不知怎么,每个月都在盼着月信不至,可每个月都准时来了,让她好不懊悔。春华刚过门便有了身子,夏华出阁四个月以后也发现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子,唯独只有她,过门半年了还没动静。
“不用着急。”见秋华叹气,春华握住了她的手:“你才十七岁呢,着急什么?听说那个刘三小姐,你那个大嫂,过门三年了,肚子里头都没动静呢!你那婆婆又不是你正经儿的婆婆,想必也不会催着你快些生孩子,你便不用担心这门多了!”见秋华笑得勉强,春华扯了扯她“咱们姐妹俩去园子里走走,顺便说说体己话儿!”
两人出了院子沿着青石小径往前边走,两旁的树都长得很粗壮,枝繁叶茂的搭起了一座天然的屏障,虽然七月的日头很大,可却没有什么透下来,站在树荫下说话,很是惬意。
“大姐姐,最近我都没见着二姐姐,上回荷花宴里本来还想能见着她,结果却不见她来。”秋华挽了春华的手走在前边些,在她耳边窃窃私语:“也不知道这段日子她过得好不好,心里一直挂念着。”
“秋华。”春华站定了身子,转脸看了看跟在身后的丫鬟婆子:“你们就到这里歇息,我与高二奶奶到前边说些私房话儿。”拉了秋华走到前头些,春华这才低声道:“陆景行有没有和你说过旁的话,除了上次送簪子?”
秋华抬头望向春华,有几分惊讶,怎么春华忽然就问起这事情来了?她摇了摇头:“大姐姐,你也知道我素来就没有喜欢过旁人。”
“上次咱们劝了他以后,似乎两人又好了不少,听夏华说那个通房已经配了人,院子里头也清净了。”春华扯着嘴角笑了笑:“可是夏华心里却始终存着事儿,上次还和我说她总觉得陆景行看她的目光很平淡,不如允袆看我的神情。”
“这只是她自己以为罢了。”秋华的双手交握在一处,低头看着自己细白的手指:“我对陆景行真没有丝毫想法,大姐姐,你应该知道。”
“我自然知道,可夏华却是当局者迷,有些想不开。”春华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会怀疑到你头上来,我也很不能理解,咱们姐妹三人,一直便是好好的,怎么出阁以后倒要生分了。我劝了她一会子,她口里答应着,但我瞧着她那眼神,似乎还是不相信,钻进了牛角尖里边不肯出来。”
秋华心里有几分难过,她没想到这事情竟然还是会被夏华知道,究竟是什么让陆景行对她的小心思暴露出来?是他看自己的眼神,还是夏华头上那支忽然不见了的滴露多宝簪?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到底要怎样,二姐姐才会相信我?”
春华也是一脸郁闷:“谁又知道呢?总怕只能让她自己想通才行。秋华,我觉得你该少想些事儿,见你这脸色怎么比在家里的时候要黄一些了?身子最最要紧,其余都不是这样重要!”
“我其实也没想什么事儿,你不是说我比原先胖了些?”秋华嘻嘻一笑:“成亲了自然就会脸色发黄,要变黄脸婆了不是?”
“胡说,你才十七岁,就说什么黄脸婆呢!”春华佯怒,轻轻敲了她一拳头:“你今日来我这里可有什么事儿?该不只是找我来闲聊的罢?”
见春华问起这事情,秋华顺势将高良托付的事情说了一遍:“公公以前仕途顺利,从六品做到三品也就花了不到十五年的时间,现儿怎么也升不上去,心里自然有些着急,所以他昨日特地找了由头将我传去,让我和你来说说,想拉点亲戚关系。”
昨日哪里是即将离别要小聚一番,分明就是想要她去主院,这才好提点她往镇国将军府这边过来。公公虽是一介武夫,肚子里的弯弯肠子也不少呢,秋华暗自腹诽,这高家可比容家要难捱得多。
“我等允袆回来和他说说,既然彼此都是亲戚关系了,互相提携着自然应该。”春华点了点头:“虽说那高安自小便不讨喜,但你公公的面子总要顾着。放心罢,允袆这次也要跟了去西北,让他和祖父去说说。”
树叶间隙里有阳光透了下来,照在春华与秋华的脚边,一个个小小的圆点不住跳跃着,就如孩子顽皮的眼睛在眨个不停。秋华看着那些星星点点,心里也有些感慨,倚仗军功来升职,也算是富贵险中求了,谁有知道前方战事如何,又会有什么危险呢。公公这般汲汲营营,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称心如意。
正在想着,就听身后的丫鬟们在说话:“大爷,今日怎么就回来了?”
秋华与春华回头一看,就见一身白色长袍的许允袆已经大步朝她们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春华,今日起床是不是舒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