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世间多有中山狼

烟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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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云苑的院墙边上,几株木槿花已经开残,枝头的花瓣被秋风吹落了一地,深红浅红的交织成了一片。看最新小说上-_-!-_-!网(http://◎◎) 百度搜索 网址记得去掉◎哦 亲秋华拿着一封信慢慢的在看着,脚边几片枯叶不住的翻了起来落在她的裙角上边。

    高祥来信了,他打算先来江陵看望秋华以后再回京城去过年。

    “这可怎么行。”秋华撇了下嘴角,高祥这是嫌旁人的闲话说少了不是,她带着弟妹在江陵为祖母和父亲守孝,他巴巴的从应天府赶了过来,落在旁人嘴里,还不知道会被人说成什么样子了。

    “姑娘,要不要准备笔墨?”站在旁边的飞烟见着秋华眉头微微皱起,在一旁轻声建议:“是不是要给高祥少爷回封信?”

    “回,当然要回,你去准备笔墨罢。”虽然大周对于已经订亲的男女约束没有那么多,平常也可以光明正大的通信往来,但现在江陵长宁侯府中并没有一个长辈,他公然跑来江陵见自己,岂不是让人捉了私相授受的把柄?心善的人可能只会笑笑说句:“毕竟年轻,又已经订了亲,过来看望也是人之常情。”可若是那有心的人知道了,定会在外边铺天盖地的宣扬,长宁侯府家的四小姐可真是yin贱,不安于室,都已经订了亲还这般忍不住,勾着未婚夫从应天府跑来江陵看她,还不知道他们订亲前有没有私情呢。

    秋华给高祥回了一封信,让他安心呆在应天府念书,到时候直接回京城去过年,至于实在有空的话,请他替自己去做一件事情,考察一下应天府里哪里是最繁华的地段,丝绸成衣铺子哪些地方开得最多。

    “若是书院休馆,你又暂时不想回去,便去逛逛应天府,选几条正街口子上守着,将过往路人的数目记下来,连续记载五天,并且还要记下男女的数目。”秋华想了又想,决定吩咐点事情给高祥坐,免得他总是在胡思乱想。

    秋华放下笔来,托腮细想:“让他去应天府街头站五天,是不是太多了?天气渐渐转冷了,受了风寒怎么办?不如站三天?”想到此处,提起笔来将那个“五”字改成了“三”字。才放下笔,又有几分坐立不安:“不行,不能让他只去站三天,这样太有偶合性了,去站七日罢,算是惩罚他,让他以后做事都要经头脑,好好想了再做,千万不能再鲁莽。”

    飞烟站在旁边研墨,见秋华不时的在那信笺上勾来划去,笑着递过一张松花笺:“姑娘,你便再写一封好了,这上边都擦成了这样儿了。”

    看着那张信笺,上边被涂涂抹抹的划了几个黑团,秋华抿嘴一笑,接过新的信笺开始重新写,飞烟慢慢的研着墨,实在有些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问秋华:“姑娘,方才你说要高祥少爷去应天府街头站几日?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个……”秋华笑了笑,停下了笔,抬头瞟了一眼飞烟:“我不是打算去应天府开家分号?总要选好地方才行,我现儿人不能过去,便派他帮我去找地方。”

    “高祥少爷去找地方?他恐怕只会念书罢,怎么知道哪个地方适合做生意?”飞烟将那块墨条停在砚台上边,趴在桌子上用手指划拉了几条痕迹来:“只怕高祥少爷胡乱选了地方,到时候生意要想做好就难了。”

    “正知道他不会选,所以我才要旁人告诉他哪处地方好呢。”秋华笑着瞧了飞烟一眼:“飞烟,我瞧你机灵,也肯动脑子,索性你也和绿柳一起去珍珑坊学着做生意罢,以后我应天府的分号就交给你们俩了。”

    飞烟听了涨红了脸:“姑娘,你身边总得要有人伺候,绿柳现儿正满身是劲儿,我姑娘又派我跟她一起去学,难免她心里边不会有想法,我还是好好服侍姑娘便是。只是姑娘你能不能告诉究竟是怎么选地段开商号?”

    秋华点了点头,这飞烟还真是勤奋好学。她之所以让高祥去街头数人头,其实就是想知道街道的繁华状况,若是每天过路的人多,那便说明买东西的可能性更大,若是路人中的女子比较多,此处更适合开珍珑坊的分号了。

    “姑娘,因为来买刺绣衣裳的,大部分都是女子,对不对?”飞烟听得眼睛发亮:“姑娘果然想得周到,看看七日里路人的数目,便知道哪条街更适合开店,再根据男女的人数比对,就能选出好地方来了。”

    秋华笑吟吟点头:“果然机灵,我现儿就在想着,是让他数五日人数还是七日。”

    “姑娘,七日哪里够,得让高祥少爷数上半个月,这样才能知道得更确切些。只消中午和晚上都花上半个时辰去数一数,想必也不会耽误高祥少爷太多时间。”飞烟顿足拍手,笑得眉眼弯弯:“姑娘是不是心疼高祥少爷,怕他累着,才这么舍不得?”

    被飞烟说得脸上一红,秋华将先前那张松花笺揉成一团丢在一旁:“谁舍不得他?半个月便半个月。”

    高祥接到秋华的来信,见秋华不让他去江陵虽然不免有些惆怅,可见着秋华信上写的理由,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鲁莽,不由有几分惭愧,再看秋华在信的末尾附上的要求,大为奇怪,可秋华说的话他不敢不听,第二日后便出去照做,还将自己两个长随也派了去到街道口上数人头。弄得那两个长随莫名其妙,每日里站在十字路口,拿着笔计数:“容四小姐给少爷出了什么主意,真真怪异!”

    高祥老老实实的站了半个月,不敢有一丝偷懒,文夫子见高祥每日里都要到街上站着发半日呆,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偷偷的和娘子商量,要不要给高祥去请神:“怎么忽然就成了这模样,呆头呆脑的站在那里,莫不是撞邪了?”

    文娘子也是担忧,高大人每年都送了大笔的银子过来,便是想让他们好好关照着高祥,现在眼见着要到年关,高祥忽然又跟丢了魂儿似的,不由得她不着急。

    文夫子和娘子商议以后,第二日便去请了个神婆过来,拉着高祥在家不让他出去。高祥大急,手舞足蹈道:“我还要去数人头呢,夫子,你别拉着我。”

    文夫子两只手捉住高祥的胳膊,苦苦哀求道:“高祥,你便听夫子一言,只消在屋子里停一会,等着替你请过神便好了。”

    高祥莫名其妙的望向文夫子:“请神?为什么要请神?”

    “因为你已经被恶鬼附身了!”那神婆鼓出了一对眼珠子,脸色焦黄,死命的盯着高祥看了个不歇,弄得他有些莫名其妙。看了一会,那神婆哈哈大笑道:“这种恶鬼还敢附到人身上作祟,且看我的厉害!”

    神婆从香案上拿起一把小小的桃木剑,又从自己身上挂着的布袋里摸出了一张桃符,将那桃木剑挑着桃符,不住的绕着高祥挥舞:“恶鬼退散!”见高祥安静下来看着自己,神婆十分得意,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将那符箓烧化,把香灰扫到碗里边,搅拌了一阵子,自己仰头含了一口香灰水,走到高祥面前,“噗”的一声,那口水直奔高祥面门而来,唬得高祥往旁边跳了一大步:“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位公子,你被恶鬼附身,我是来帮你驱鬼的,顺便收魂。”神婆得意的露出了黄色的大门牙来,笑得嘴巴占了半张脸:“现儿恶鬼已经走了,你只要休息两日便好了。”

    高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两日里行动怪异让文夫子担心了,不想拂了他的好意,高祥笑着朝文夫子行了一礼:“夫子有心了,早几日是有些浑浑噩噩的,像被什么压着一般 ,高祥现儿觉得清醒多了。”

    文夫子宽慰的一笑:“这就好,这就好。”才和神婆说了几句话,转过头来一看,高祥已经不见了踪影:“人呢?”

    文娘子伸手指着门口,蹙眉摇头道:“又出去了。”

    两人打发了神婆一两银子将她送了出去,坐在桌子边上面面相觑,都是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了半日文娘子才开口道:“还是早些打发他回去罢,书院也闭馆几日了,和他说明白了叫他赶紧回去便是了。”

    文夫子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我晚上和他说说。”

    天色将暮,高祥这才拿着一张纸兴致勃勃的从外边回来,文夫子见他一脸笑微微,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心里稳当了几分,将他唤到屋子里边:“高祥,你和我说说,究竟这些天你在忙什么?”

    高祥将那几张纸得意的摊在桌子上边:“记街上过路的行人的数目。”

    “你……”文夫子伸手探了探高祥的额头,也不觉得十分热:“你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去数起那个来了?眼见着年关将近,我帮你雇条船,你回京去罢。”

    高祥点了点头:“我本有这打算,还想今日回来和夫子说的呢。”他拿出笔来在那纸上写下了一个数字:“夫子,你就别担心了,这是秋华吩咐我做的事儿,我只不过是按照她说的去办罢了。”

    听说是秋华的主意,文夫子这才放下心来,埋怨高祥:“你也不早说,让我和你师娘担心!容四小姐这葫芦里边卖的什么药呢?真真让人有些想不通。一个个的去数过路的行人?这不是闲得发慌了不成?”

    “只要是秋华让我做的,我自然要替她做好。”高祥将数字抄了下来,拿着那信笺左看右看,十分满意:“三个街道口上十五日的数目都在这里,秋华该夸我做得仔细了。”

    秋华收到高祥的信已经是二十三了,见里边几页信笺上密密麻麻的写着不少数字,拿出笔来做了个比较,看来看去秦淮西街那边是个适合开铺子的地方,路过的行人最多,而过路的女子又比男子要多。

    “明年要是能实地去看看便好了。”秋华放下笔来,长长的叹了口气:“可恨拘着守孝的名头儿,哪里也不能去,大伯娘与二伯娘正在京里,想来也没什么时间来帮我。”

    阮妈妈在旁边接话道:“姑娘,要我们家大牛或者飞红去看看,他们帮着姑娘开了几年铺子,也有些眼光了。”

    秋华点了点头:“不如让飞红带着绿柳去看看,顺便手把手教教她如何开铺子。绿柳一个人开铺子我还是不放心,得让飞红替我好好找个信得过的掌柜才行。”

    第三百章世上不缺中山狼

    今年的除夕过得最轻松,上午秋华带着弟弟妹妹去族里参加祭祖,因着容老爷没有回来,所以嘉文与嘉徵得了个机会在众人面前露了脸,代替祖父拿了香在祖宗牌位前祭拜了一番。旁边众人见着嘉文和嘉徵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都啧啧夸赞他们兄弟俩真不愧是侯府的少爷,气度非凡,进退得宜。嘉文嘉徵听了心里十分欢喜,憋着笑回到家伸手便向秋华讨红包:“四姐姐,你说过只要我们祭祖的时候不丢丑便给大红包的。”

    秋华笑眯眯的拿出了几个荷包来:“四姐姐几时说话不算数了?每人一个。”趁着嘉文和嘉徵打开荷包看里边的银锞子,将一个荷包塞在抬头巴巴看着她的玉华手中。玉华朝她嘻嘻一笑,将荷包递给她的贴身妈妈,意思是让她收起来。秋华见着玉华这举动,心里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玉华现在比以前机灵多了。

    过了几日,京城里边容大奶奶也派了人过来,给三房家里的几位少爷小姐送来了新添置的衣裳鞋子,还有几个过年荷包儿,喜得嘉徵拿了荷包满屋子乱跑:“四姐姐,今年荷包里边的银子可真大!”

    “还不是祖母不在了?若是祖母还在,那想都别想,肯定还是小银锞子。”嘉文笑嘻嘻的拿着那个银锞子看了又看:“这定然是大伯娘放的。”

    屋子里边的丫鬟婆子听着嘉徵的话只是笑:“这都跟谁学的呢,五少爷六少爷就和掉进钱窟窿里边去了一样。”

    嘉文嘉徵扑到秋华身上,小脸蛋蹭了又蹭:“学四姐姐的!”

    除夕夜里过得很是快活,玉华带着嘉文与嘉徵在随云苑的院子里放炮仗,秋华还特地让人去买了些焰火回来。她站在走廊上,瞧着院子里边欢声笑语的弟弟妹妹,只觉得这样的生活实在惬意,平静安宁,这才是她一直向往着的。

    乌蓝的夜幕里闪过一丝银色的光,千万点银色的星星正铺天盖地的往下坠落,秋华望着天空里璀璨的烟火,不由得想起了去年和高祥携手共游的时候来。她拉紧了身上的镶毛披风,心头忽然有一丝惆怅,多么希望那个人现在就站在自己身边,和她一起看着天空里的瞬息万变,看那灿烂的烟火扑入眼帘。

    过了初三,族里一些堂兄妹们来了长宁侯府,秋华赶紧带着弟弟妹妹迎了出去,见门口进来一群人,香华走在最前边,见了秋华便笑嘻嘻的走了上去拉住她的手:“曾祖父说了,你们几个在家里过年冷清,让我们来陪着你们玩一日呢。”

    嘉文和嘉徵欢快的喊了一句,奔上前去拉了几个堂兄的手:“咱们去园子里边玩,到橘园那边让妈妈们寻些柴火,咱们来烤东西吃。”来的几个堂兄都是族学里便认识了的,嘉文和嘉徵是人来疯,见着来了一大群人,不由得更是快活了。

    秋华吩咐飞烟领人去橘园那边搭柴火架子:“叫灵芝喊些人到离橘子树远些的地上刨个坑,搭了烤架,准备好柴火。”

    飞烟应了一声,奔着往橘园那边去了,秋华又让阮妈妈去通知厨房里多准备些能拿来烤的东西:“那些配料都弄足些,既然是要烤东西吃,配料没弄好就不上口了。”

    香华挽着秋华的手往前边走,脸上露出了笑容来:“秋华,托你吉言,我大姐姐来信了!姐夫这次竟然是调了江陵的同知,年后便要来上任了。”

    “江陵府同知?这可不是刚刚好,芸华又回来了。”秋华有些惊诧,芸华的夫君算升得快的了,不到三年光景,就由六品升到正五品,这速度下去可真真了不得,在江陵若是做得好,每年考绩为优,做满三年或许能上个从四品的职位。

    “可不是呢,江陵府同知,大姐姐刚刚好就能常回家看看了。”香华笑得十分开心:“我还没见过我的小侄女呢,这下该能见着了。”

    芸华,脑海里闪过那个穿着红色嫁衣的身影,平凡无奇的脸因着欢喜添了几分光彩,紫萧便认识她,那是个温柔似水的女子,虽说生得不甚美貌,可心地善良,十分讨喜。现儿她夫君年轻有为,膝下又有个可爱的小女儿,日子也该是过得惬意,一家人和乐美满了。秋华笑着和香华说道:“芸华姐姐回来,你可得告诉我一声,怎么着也得去看看她。”

    “你在家守孝,怕是不方便出来,到时候我让大姐姐来找你。”香华摆了摆手:“再说你还要带着几个小的呢,出来一回也为难!”

    过了上元节,眼见着春色渐渐的临近,秋华每日在家里闲着没什么事儿做,就拿了针线出来准备给母亲肚子里边的郑家弟弟做些小鞋子小袜子,虽然知道针线比不上母亲,毕竟也是自己一点心意,送过去郑府,那位郑老夫人恐怕会更对母亲态度要好些。

    一日正在院子里做针线,就听管事妈妈来报:“刘同知夫人过来了。”

    秋华略微愣了愣,这才想起刘同知夫人便是自己的堂姐芸华,心里一阵欢喜,赶紧吩咐将她请了进来:“都几年没见过芸华姐姐了,今日可得好好叙叙旧。”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秋华赶紧迎到门边,就见走来了几个女子,走在最前边的便是芸华,她比出嫁的时候瘦了些,脸色也有些发黄,让她显得整个人黯淡无光。走在身边的是一个婆子,手里抱了个约莫两岁大的孩子,披着雪白的披风,一双眼睛像黑豆般,正一眨也不眨的瞧着她。

    “芸华姐姐。”秋华迎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咱们姐妹总算是又见着面了。”

    芸华朝秋华笑了笑,那笑容十分勉强,跟着她走进内室坐了下来,转眼打量了下屋子,又望了望秋华:“秋华,你比几年前眉眼更水灵了些。”

    飞烟托了茶进来放在芸华面前,笑盈盈的行了一礼:“夫人请用茶。”芸华伸手接过茶盏,低头望着那细瓷盖子,忽然间一阵心酸,忍不住落下了一滴泪来。

    秋华本来见着芸华的神色便觉得她有些不对劲,现儿瞧着她掉眼泪,心里更是慌张,赶忙掏出手帕子递给芸华:“芸华姐姐,这是怎么了?”

    芸华将茶盏放在桌子上边,接过手帕印了印眼角:“秋华,是我失态了,只不过今日我来却是有事相托的。”

    原来芸华嫁了那位刘三公子以后,开始倒还举案齐眉恩恩爱爱过了一段时间。后来她有了身子,婆婆安排了两个通房给刘三公子,那两个通房用尽手段奉承刘三公子,其中一个竟然也有了身子,于是刘三公子便将她升了做姨娘。

    芸华心中不忿,容家的组训男子四十无子才能纳妾,现儿她嫁去才几个月便有了身子,偏偏此时刘三公子却还要升了通房做姨娘,这口气实在难忍,于是便与刘三公子争执了起来。谁知那刘三公子却只是冷冷说道:“若你不是出身江陵容家,你以为我想娶你不成?没有生一副好皮相,还如此善妒!”

    一席话让芸华冷了心,没想到自己夫君竟是这样的人,夫妇两人关系从此开始便有了裂痕。等着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却只生了个女儿,可恨那个姨娘肚子争气,一举得男。本来婆婆有时还顾着她正妻的面子,没有给那姨娘好脸色看,可等着姨娘生出了个带把儿的,婆婆的心便彻底偏去了姨娘那边,她的日子便更不好过了。

    刘三公子中了举人,又中了进士,在家等了半年,等着吏部出来放外任的单子,这几个月里边对芸华总算是好了些,在她屋子里边多歇了几个晚上,每次欢爱以后便催她写信回娘家,让容家替他去疏通些关系。芸华那时正在和刘三公子闹别扭,心里头不舒服,也就没有写信,放外任的单子出来,刘三公子被放去了偏远的州府,他心中有气,在家里头寻着芸华骂了几日,婆婆见芸华的目光更是不喜,每日在主院指桑骂槐的损芸华,弄得她心里头一直郁郁不乐。

    到了上任的时候,刘三公子一言不发,只带了姨娘和那个通房去了任上,却把她丢在了家里,芸华气了个倒仰,却被婆婆几句话说得出不声:“媳妇自该在家里头孝敬公婆,跟着去任上做什么?难道要请你去享福不成?若是你有几分用处跟着去倒也罢了,只是你肚子不争气,只生了个赔嫁妆的货,你跟着去任上若是再生个赔嫁妆的,我们刘家都能被你给折腾空呢!”

    被婆婆的话气得好半日说不出一句话来,芸华嘴巴皮子哆嗦了几下,忍气吞声的向婆婆行了一礼,一言不发的回到了自己屋子里边,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小床上的女儿,心如刀绞一般,没想到这刘家竟然是这样的一群人,自己也是天生命不好,嫁进了这样的人家。

    今年刘三公子回来过年,脸上总算有了些喜色:“今年调去江陵做同知了。”

    公公听了很是欢喜:“江陵富庶,容易出政绩,升官自然比别处要快些。”婆婆转眼瞄了瞄呆坐在一旁的芸华:“既然是去江陵做官,那你便带着芸华回去,免得去了江陵亲家家中相问。”

    刘三公子皱眉看了一眼芸华,没有出声,但过了年以后还是带着芸华来江陵赴任了,还带上了两个姨娘,一个薛姨娘是原先生了儿子的那位,现儿肚子里又有货了,另外一位王姨娘是由通房升上来的,去年才得了个儿子。

    来到江陵才几日,芸华发现府里头这些人基本上不把她当正牌奶奶看,倒是那位薛姨娘实在得意,下人们都是看着她的脸色行事,家中内务竟然先去问过她再来向芸华禀报。芸华见了这情形气得说不出话来,可她天生性子宽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香华早些日子来看我,见了我那后院的情形心里生气,只是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好为了我去和姨娘争吵?”芸华苦笑了一声:“我拉着她不让她过去,她说心气难平,叫我非得好好诊治下那两个姨娘不可。我这情形,若是回娘家去搬了长辈们来替我出头,恐怕会让父母为我担心。可是我都已经出嫁了,还让父母记挂,实在是大不孝。想来想去我也只能来找你了。秋华,我知道你厉害,你那继母那时使了那么多手段都没能将你怎么样,你定然能帮我好好整治内宅。”

    秋华听着芸华诉苦,眉头攒到了一处,这刘三公子实在不像话,且不说他纳姨娘的事情,毕竟现儿大周纳妾的人也多,不是人人都能像容家这样的,可无论如何正妻是三媒六聘娶回家的,自然该以礼相待,怎么能如此薄情寡义?

    “芸华姐姐,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还想和姐夫过日子吗?若是想和他继续好好相处下去,那秋华就替你想想办法,如何让他回心转意,若是你不想和他过日子,想要和离,那我也有另外的法子。”秋华叹了一口气,其实她自己也拿不定主意能不能让那刘三公子回心转意,只是尽量想让芸华心里得些安慰罢了。

    “和离?”芸华喃喃道:“和离以后我该怎么办?难道回娘家不成?不行,秋华,我不能和离,你替我想想法子,能不能让他对我稍微好点,其实我要求也不多,只希望他能敬重我,让那两个姨娘听我的话便是了。”

    第二三百零一章容芸华被遭诬陷

    秋华挺直了背,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芸华那张暗黄色的脸孔,没想着芸华的要求这么低,看起来她已经准备忍气吞声的过一辈子,只是想给自己争取一点点应得的敬重而已。

    芸华自小性子便温和,说起话来轻声细语,让人一见便知是个软糯人儿,若是她能厉害些,那些姨娘也不敢爬到她头上。秋华咬了咬牙齿,心中默默的想着,看起来即便是容家长辈去教训那位刘三公子,恐怕也没有什么用。因着刘三公子自幼便见惯了姨娘的存在,并不会将这当成很严重的一件事情。

    不如先让那两个姨娘去斗上一阵,让刘三公子见着烦了,自然会两个人都生厌。秋华眯了眯眼睛,只怕芸华姐姐没有这个本事,掌不住全局呢。

    “芸华姐姐,现儿还是你管内务罢?”秋华端起了茶盏,揭开盖子吹了一口气:“你若是叫那王姨娘来帮忙,那位薛姨娘会怎么想呢?”

    “肯定会不服气。”芸华摇了摇头:“不妥当,不妥当,薛姨娘那性子,定然会找我来吵闹,她在府里占强占惯了,当然不甘心被人压一头。”

    “这样才是极好的事情。”秋华笑得十分舒畅:“若是那薛姨娘不服气,可碍着身份,怎么也不敢与你来争打理内务的权,只能将气洒在王姨娘身上,等她们俩闹了起来,你只消到旁边捞着手儿看好戏便是了。”

    “可是,夫君说不定会怪我治内院不得力。”芸华抬脸望向秋华,呐呐的说道:“薛姨娘要是有个什么闪失,那我也得不了好去。”

    秋华叹了一口气,芸华姐姐做事还是那般犹豫温吞,拿不定主意,两个姨娘闹起来是她们之间的事情,只要能将自己撇得干净,那刘三公子还敢说什么话不成?“芸华姐姐,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也不知道府上内情,怎么才能让那两个姨娘闹腾又不粘到你自己身上。”转脸看了看芸华身边站着的丫鬟婆子:“这是你出阁带去的陪嫁?”

    那几个丫鬟婆子赶紧低首行礼:“是,我们原来都是容家的奴婢,大小姐带着出阁的陪嫁。”

    “你们见着你们家小姐这般受苦,竟没有一个能出主意的不成?”秋华有些不解,瞧着也都不是些糊涂人,怎么就这样任由芸华被欺负了去?

    “四小姐不知,我们小姐嫁的这位姑爷实在混账得紧!”芸华身边的那个婆子此时也没了顾忌,踏上前一步,脸色涨得通红:“我们家小姐多贤惠的一个人,被那姨娘挤兑得时时受气,偏生那姑爷还喜欢瞧着她受气,有时还帮着姨娘来打骂小姐呢!”

    秋华听了心中一懔,没想到芸华竟然嫁了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夫君,真是让人难以想象,还是读书人呢,竟然能为姨娘来打骂正妻?况且这刘三公子也委实没有头脑,像他这般行事,若是这官儿做大了些,在京城里边呆着,恐怕已经有人上报御史弹劾他了。

    “你们先照着我的法子去做便是。”秋华握住芸华的手,仔细叮嘱她:“芸华姐姐,你可切忌不能胆怯,容家在后边给你撑腰呢,他若是胆敢打骂你,你便跟他说,看他敢不敢惹长宁侯府,敢不敢惹镇国将军府?要是欺压你狠了,休怪你翻脸无情。切记说这话的时候要声音狠一些,不能有半点退缩的神情给他逮住了。”

    芸华听了使劲儿点着头,擦了擦眼泪道:“若不是还有个女儿,我都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伸手从奶妈手里抱过女儿,将她举了起来给秋华看:“快些喊姨妈。”

    “姨妈。”那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句,秋华听着那声音只觉得心都软了。芸华的女儿生了副聪明伶俐的模样,长得比芸华要美貌,一双眼睛黑宝石般闪着光彩。

    “芸华姐姐,你只管回去试试我说的法子,有什么事便派贴身的妈妈过来跟我说一声。”秋华伸手摸了摸那小女孩的脸蛋:“你要帮着母亲说话,别让姨娘欺负了你母亲去。”

    芸华点了点头,带着丫鬟婆子走了出去,秋华见着她背影有几分萧索,心里也是难过,早些年在一起上族学的情景浮现在眼前,当年那个温柔敦厚的芸华,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模样,虽然说那时候她也不美貌,可总比今日见着的这模样水灵。

    “这男子成亲以后就变化这么大。”秋华手扶着门槛望着门边的树木,上边已经有了点点新绿,仿佛吹一口气,叶子便会从芽苞里长出来一般。她不由自主想到了高祥身上,不知道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儿?虽然现在对自己贴心贴意,可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她想起芸华出阁的那个早晨,她与春华去送嫁,芸华颜色娇艳,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容,可转眼间她就容颜憔悴。

    “姑娘,门口风大,还是进来罢,小心着凉。”飞烟在身后低声提醒秋华,自从那位刘同知夫人来过以后,自家姑娘的情绪也变得消沉了。

    过了些日子,芸华的贴身妈妈过来了一趟,与秋华眉飞色舞说起了最近的事情,芸华回去以后,便推说自己身子不大舒服,让那王姨娘帮自己来打理内务,王姨娘听了喜出望外,两只眼睛都放出光来:“谢过夫人提拔,我一定好好协助夫人打理好府中中馈 。”

    薛姨娘得了这个信儿心中很是不舒服,她被刘同知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已经对芸华没有了半分敬畏,提了裙子便来找芸华:“夫人,我有哪一点做得不好,你竟然让那王姨娘来帮你打理内务?你若是不将她换掉,我便去与老爷说。”

    芸华朝薛姨娘的肚子上边溜了一眼:“薛姨娘现儿有了身子,还是等着生了孩子再到老爷面前去说话罢。”

    王姨娘在一旁跟着芸华嘲讽:“薛姨娘,你的心可真大,有了身子已经够你吃不消了,偏偏还要惦记着这打理内务,你说你是不是在自讨苦吃?夫人是在关心你,怕你累着身子吃不消,你却这般不领情。”

    薛姨娘哪里能受这种气,冲过来便与王姨娘扭打在一处,王姨娘也不是个吃素的,站起身来抬腿应战。芸华见着两人打在一起,王姨娘那条腿还不时往上踢,生怕伤了薛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赶紧让丫鬟婆子将两人分开,薛姨娘气得哭哭啼啼,等到刘同知回来以后便在他面前告状:“那王姨娘今日故意伸脚来踢我的肚子,我瞧着便是夫人与那王姨娘串通好,想要将我肚子里的孩子弄掉呢。”

    刘同知听了大怒,冲到芸华内室里边就来兴师问罪,芸华听那薛姨娘竟然黑白颠倒,气得浑身都打颤:“夫君,你若是信了那薛姨娘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你想想,我乃是你三媒六聘娶来的正妻,犯得着去谋害一个姨娘?若是我有这个心,那两个庶出的少爷早该不在了!”

    刘同知听着芸华所说,似乎也是实在话,背着手气冲冲的走了出去,将王姨娘从房里拎了出来,罚她到院子里跪一个时辰:“竟然想谋害我的子嗣,这还了得,不让你吃些苦头,便不会让你记得这个教训。”

    王姨娘口中喊屈,可依旧被罚跪了一个时辰,抬回去膝盖上已经红了一片。

    “这下两位姨娘结下梁子了。”秋华点了点头:“便让她们两人去斗,芸华姐姐只消在旁边看热闹便是了。”

    “岂止是结了梁子,现儿已经是成了生死对头了!”那贴身妈妈笑得十分舒畅:“王姨娘第二日便说肚子疼,底下见了落红,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子,不知道能不能保住。结果过了两日,究竟没有安住胎。”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儿,这王姨娘肚子里边的胎儿也去得冤枉,秋华心里有几分怜悯,又有几分担心:“妈妈回去与芸华姐姐说句,现在这段时间可得将自己从她们两人的吵闹里边抽出身来,恐怕那王姨娘不会善罢甘休。”

    那妈妈点了点头:“此时当然要躲避着些,我们家夫人最近也深居简出,在自己屋子里不出来,就怕闹出什么事情牵扯到自己身上。”

    屋角的沙漏静静的立在那里,沙子慢慢的流到了下边,光阴也随着这沙子缓慢的移动一点点的过去,不知不觉中,容家园子里边的桃花开了,树上粉红粉白的一片,远远望去,就如一片烟霞般,朦胧而柔美。

    桃花丛丛,树底下的小径弯弯曲曲向前延伸着,秋华正带着飞烟走在这小径上,就见前边风风火火的走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见了秋华,马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四小姐救救我家夫人!”

    秋华定睛一看,正是芸华的贴身妈妈,赶紧叫领她进来的管事妈妈将她搀扶了起来:“究竟是什么事情?你先别慌,把事情说清楚。”

    那妈妈红了眼圈儿,眼泪珠子不住的在往下边掉:“我们家夫人被那王姨娘陷害了!是她害了薛姨娘肚子里边的孩子,却栽赃到了我们家夫人头上。现在夫人被老爷打了一顿,关了起来,我是偷偷跑了出来的,只请四小姐想个法子救救我们家夫人罢!”

    秋华叹了口气,看来芸华做贤惠夫人也没得出路,自己给她出的主意才走了一步便没有进行下去的可能性了。“你怎么不去告诉二太爷?”这事关重大,总归得要有长辈出面,自己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我是想回去告诉太老爷,可是现在老爷口口声声说是她将薛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弄死了,若是容家寻了上去,恐怕只会是扔一纸休书了。再说夫人也拖着让我不要回容家,说这事捅出去,她定然会是丢了容家的脸,她打发我来寻四小姐,求四小姐想个法子来救救我们家夫人罢!”那妈妈脸色十分焦急,望着秋华,眼睛里又淌出泪来:“都是我不好,一时没留意,让那王姨娘设的局套到了我们家夫人身上。”

    “你们家夫人现在是什么打算?”秋华皱起眉头,芸华怎么便将她当成有三头六臂的人一般,她实在手段有些,而且芸华的这事委实有些难办,但总归先要知道芸华的打算自己才好去管这事。

    “夫人她……”那妈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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